第二十四章 聖手醫天

見薛慕白兀自逞凶不休,那幾個勁裝大漢近身不得,隻得在一旁咒罵:“薛穀主,我馬王幫與你天藏穀素無冤仇,為何下此狠手?”

“薛穀主,你若害了我們掌旗使性命,馬王幫三十萬幫眾,絕不會輕饒與你!”

薛慕白猶若未聞,連綿數掌,一掌狠過一掌,落在那中年男子各處經絡。直到那人委頓在地,奄奄一息,薛慕白才堪堪收手,跟著攤開針囊,拈指虛彈,銀針刺入他各處大穴。

“唔,”片刻後,男子吐出一大口淤血,緩緩睜開沉重的眼皮,“多謝穀主……”

先前幾個叫嚷不休的大漢,又驚又喜,遭薛慕白掌擊的那中年男子,名為關散,自三日前被人打成重傷,便藥事不至、有口難言,被薛慕白掌擊之後,居然能夠開口說話,當真神奇。

關散大驚,眸子中透出一股駭然之色,身子劇烈顫抖,顯然有些激動。

薛慕白輕哼了一聲,說道:“你各處經脈將斷未斷、似續不續,以致氣血難通、藥石難行。這分明是被司馬倫‘滄華虛勁’所傷。也正因你各處經脈似斷又續,精氣不暢,我隻好下狠手,將你經脈打斷,再以‘飛針刺穴’之法,將你斷了的經脈暫時連起,才好用藥。”

“原來如此,”關散對他敬佩之極,“穀主救命之恩,馬王幫上下,無不銘記於心!”

薛慕白似乎並不在意,扭頭向身後的綠竹閣含了一聲,“雪鳶,帶關先生進去上藥!”

“是!”一個二綹垂髫、麵頰圓潤的丫鬟少女,應聲而出,在馬王幫幫眾協助下,將刺蝟一般的關散,抬進綠竹精舍。

元貞精神為之一振,那丫鬟少女正是拂春貼身婢女,看來自己所猜不錯,拂春有意誘他來此。

經過此事,眾人對天藏穀主醫術更加欽佩,一個黑衣大氅的男子,大咧咧坐到桌前。薛慕白卻不正眼瞧他,捧起之前的醫術,說道:“閣下請回,天藏穀絕不會救治閣下這等人!”

“為何!”那人眸中迸出一股凜然之色,“素聞天醫者仁心,為何見死不救?”

“閣下這身毒藥味,瞞得過天下人,卻瞞不過薛某這雙鼻子!”薛慕白頭也不抬,說道:“醫術需學到精處,才能救人、活人,而毒術隻需略通皮毛,就可害人。像瞿老爺子這種用毒高手,天藏穀絕不會救!”

黑衣人眸放精光,“你認得老夫?”

薛慕白淡然一笑,說道:“‘毒王聖手’瞿天,瞿老爺子之名,薛某豈能不知?”

瞿天老臉陰沉,雖然心有不甘, 卻也無可奈何,顫巍巍轉身而去。

從一個華衣錦服的青年男子身旁經過時,那華衣錦服的男子,忽的一陣猛咳,麵上閃過一絲黑線,身子一顫,如大廈崩倒般,朝瞿天倒去。

瞿天麵露嫌惡之色,一掌將那華服男子拍飛。然而幾在同時,男子袖筒底下,銀光寒閃,銀針急如星隕,在華服男子被擊飛的同時,飛針穿透了瞿天喉嚨。

瞿天雙目圓瞪,倒下前,眸光中仍是不甘、不平。他本是為活命而來,沒想到最後卻命喪於此。

華服青年落到三尺外空地上,緩緩起身,隻覺一股寒意,全身流走,如同置身於雪域冰原,氣為之結、血為之凝,全身顫晃不止。

薛慕白瞥了他一眼,見他麵色發青,知他身中寒毒。當即從懷中掏出一個藥瓶,取出一粒紅色藥丸,拈指彈出。

華服青年,將藥丸接在手中,想也不想,一口吞下,隻覺通體舒泰,一股暖流,流遍全身,心中喜不自勝,“多謝穀主賜藥!”

薛慕白頭也不抬,手中翻動著那本醫術,口中道:“瞿天用毒害人,天藏穀自不屑救治。而似閣下這種玩弄人心的高手,也不在薛某救助之列!”

華服公子皺眉道:“這是為何?”

薛慕白輕笑道:“閣下可是應州參將穀天仲?”

“是又如何?”華服公子冷然道:“天藏穀可沒有‘三。不救’的規矩。”

“薛某曾聽說過一件秘聞,不知是真是假,需向穀參將求證!”薛慕白輕輕一笑,說道:“聽說幾年前,穀參將和好友顧順延,奉命出征林胡,卻損兵折將,大敗而回,為了粉飾敗績,兩位殺良冒功,屠滅了應州城外多個村鎮……”

穀天仲嘴角抽搐了兩下,說道:“當年顧順延,以圍剿林胡為名,濫殺無辜而被治罪,此事天下共知,顧順延也供認不諱……”

“可據薛某所知,當年兩位殺良冒功事泄,穀參將便鼓搗顧順延攬下所有罪名。隻因你穀家在應州勢力龐大,若你二人同時問罪,便無人為你二人求情。而如果顧順延認罪,你穀天仲自有辦法為他開脫。顧順延因此稀裏糊塗丟掉了性命,而閣下卻撿回了一條命。”

穀天仲心頭狂跳,此事絕頂隱秘,薛慕白如何得知?

薛慕白朗聲道:“如閣下這種心機深重之人,天藏穀絕不會出手救治,閣下請吧!”

穀天仲無可奈何,隻好悻悻轉身。剛走了幾步,忽的心想:“此事若傳揚出去,穀姓一族,還如何在應州立足?”倏地抽刀在手,四下刀光閃爍,長刀如白虹天落,猛然斬到。

元貞心為之一提,這一刀去勢奇快,已然無法出手阻止!

刀風及體,薛慕白全身衣帶飄舞,額前絲發亂**,薛慕白還是好整以暇的翻看醫術。眼見那有著“聖手醫天”之譽的天藏穀主,就要在這一刀下喪命,穀天仲長刀卻頓在半空。

片刻後,穀天仲仰天栽倒,七竅流血而死。

元貞看的膽戰心驚,卻仍忍不住譏諷,“想不到天藏穀有活人無算的醫術,也有殺人於無形的手段!”

薛慕白白了他一眼,“你以為是我殺了他?不!是他咎由自取。”

他合上醫書,淡然說道:“穀天仲自知天藏穀容不得瞿天這種用毒高手,不惜以自身為餌,雖然除去了瞿天,卻也身中瞿天的寒毒。他為我天藏穀除去一大禍患,薛某自然不能坐視不管,我給他服下的‘九陽活血丸’,雖然不能清除他體內寒毒,但若這小子老老實實,不生歹念,還能保數年無恙。可惜這小子不知死活,想殺我滅口,結果強催內勁,導致‘九陽活血丸’藥性發作。哼,憑這小子微末道行,如何抵得住那麽強烈的藥性?”

“原來如此,”元貞恍然道:“先生於世道人心看的如此通透,方甲好生欽佩。”

“方甲?”薛慕白嘴角斜撇,麵露嘲諷之色,“真人麵前,何必裝假?”

元貞知他如拂春一般,清楚自己的身份來曆,微微一笑,不再言語。

薛慕白不在睬他,招呼餘下病患,察言觀色,切脈問診,直到酉牌時分,杏林中人影稀鬆,薛慕白才瞅了元貞一眼,“殿下身康體健,麵色紅潤,神完氣足,想必不是為求醫而來。”

“在下心中有兩個疑問,想要求教先生!”元貞望著牌匾上“聖手醫天”四個大字,說道:“先生自稱‘聖手醫天’,真有醫天之能?”

“天有疾,自當醫。”

元貞挑眉道:“天有何疾?”

“天道無常,天之疾,亦無常!”薛慕白眸光凝重,道:“聚散合離、際遇浮沉、陰晴雲雨、悲歡生死,皆乃天道無常之疾!然而禍由天為,人恒能解,是故醫天之術,勝天之道!”

“醫天之術,勝天之道?”元貞隻覺這區區八字中,蘊含著極大氣魄,對薛慕白有了幾分敬佩,“元貞還有一個疑問。穀中自詡穀藏天地,萬裏江山,是否也隻在穀主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