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比縱火更可怕的事是縱身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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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飛機的時候，盧佳差點被風給掀翻了。他們那座海濱城市冬天從來不會下雪，沒想到一到這裏就是冰天雪地，冷得讓人直打哆嗦。她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韓飛把自己的圍巾取下來給她係上。
雖然是在陌生的城市，盧佳卻是一臉的激動。就好像她到這裏來不是為了找桑離，而是會馬上就見到沈映年。不管怎樣，在她的心裏，是離沈映年越來越近了，他們已經足足的一年沒有見了，他有沒有變？有時候她閉上眼來，會突然想不起他的模樣來，這讓她有些恐慌。
盧佳在花壇邊抓了一把雪放在嘴裏舔了舔：“韓飛，好冷，我真的到這裏了！”
“傻瓜！”韓飛嬌寵地揉揉她的發，看到她快樂的樣子，他的心情也愉悅了起來。兩個小時的飛行她一直趴在小窗那裏朝外麵望，她不是第一次坐飛機，隻是這一次她傻傻想，指不定飛機飛過的地方就正好經過沈映年的城市，也許沈映年正抬頭望著呢！
他們打了出租車很順利地就找到了桑離的大學。這座大學比想象中更加氣派恢弘，他們站在門口的時候有種找不到方向的感覺。一連問了好幾個人才找到桑離的學院，又再問幾個人找到桑離的教室，因為是周末的緣故桑離不在教室，不過別人告訴了他們桑離的宿舍。
盧佳興奮地臉都紅了，哇哇地大叫：“太順利！韓飛！我真是蠢！我應該早點想到這個辦法的！”又對著天空舉起手來，大聲地喊：“沈映年，我來了！”
韓飛拍了拍她的頭，調侃地說：“你最好小聲點，這麽大聲小心又把沈映年嚇跑了！”
盧佳趕緊捂住嘴巴，睜大眼睛點點頭。他說得太對了，這樣大張旗鼓地指不定沈映年又躲了起來，這個壞蛋！他有本事就一輩子避開她，一輩子都拒絕她！
他們找到宿舍的時候，桑離卻不在，說是出去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他們萬分失望，但一想既然都找到這裏來了那桑離還跑得掉？兩個人決定就在宿舍樓下等。天寒地凍的，他們也沒地方可去，眼巴巴地瞅著樓下盼著桑離能出現，好在宿舍樓下有個電話亭，他們鑽進去才算緩和了一些。
天漸漸地暗下來了，他們又冷又餓。韓飛說讓她去找個暖和的地方，但盧佳不同意，他都沒有見過桑離，一會兒桑離從他麵前過他也不認識。韓飛隻得由了她，去旁邊的超市買了些熱飲和吃的，他們擠在小小的公話亭裏，蹲著站著，手腳都凍麻了。
“你摸摸我的耳朵！”盧佳哈著氣說：“看我耳朵還在不。”
韓飛好笑地摸了摸：“好像是掉了一塊。”
盧佳瞪他一眼：“真的！別人說零下幾十度的時候耳朵掉了都不知道！我真是快被凍死了！”
韓飛捧起她的手，使勁地搓揉，不斷地哈氣：“要不你去宿舍裏坐著等。我一個人在這裏。”
“不行！我怎麽能讓你一個人在這裏！”盧佳連聲反對。因為是女生宿舍，韓飛和盧佳剛才想要混進去，但剛到門口韓飛就被轟了出來。韓飛就讓盧佳一個人在裏麵呆著，但她就是不願意，非要在外麵陪他一起凍著。
“你說桑離會不會出意外？”一直到天黑，桑離都還沒有回來，盧佳開始浮想聯翩。
“那你是希望她出意外還是不出？”韓飛反問她。
盧佳想了一下：“還是別出吧！沈映年會傷心的！”
“切！”韓飛沒好氣地瞪她一眼：“我看真得給你頒個全球最癡情女獎！”
盧佳嘿嘿笑兩聲：“其實我也沒有想到，我會這樣喜歡沈映年！我自己都被自己嚇著了，我想我這一輩子再也不會像喜歡他那樣去喜歡別人了！”
韓飛的心裏一陣悲涼：“一輩子還長呢，別說得這樣早。”
盧佳依在韓飛的肩膀，兩個腦袋靠在一起：“可我覺得我這一輩子是從遇到沈映年才開始的。”
韓飛半晌都沒有說話，許久以後悶悶地吐出兩個字：“傻瓜！”
桑離出現的時候，盧佳一眼就認出了她。隻是她木木地呆在那裏，手放在公話亭的玻璃上，竟然忘記了喊她。
此刻的桑離穿著一件駝絨的大衣，顯得個子更加高挑修長，跟這冬天裏穿得臃腫的一並女生比就像鶴立雞群，她圍著一條白色披肩，也許因為清冷的關係，襯得她一雙眼睛黑山白水更加分明。她是從一輛小轎車裏下來的，然後從車裏又下來一個男子，他們竟然就在宿舍的樓下那麽張揚地擁吻了起來。
盧佳直覺得血液全往頭頂上竄了，熱血方剛地打開電話亭的門就衝了出去。韓飛剛才也注意到那個女子了，但他壓根兒就沒有想到那就是桑離，她不是沈映年的女朋友嗎？怎麽會在這裏跟別人親吻。不過站在一個男性的角度來看，桑離確實是很美，大大的眼睛，小巧秀致的鼻翼，烏發紅唇，身材飽滿玲瓏，跟盧佳是完全不同的類型。
看到盧佳衝出去的時候，他下意識地喊聲：“糟糕！”而此時的盧佳就像一頭狂怒的獅子，衝上去抓住桑離又打又抓，仿佛是要幹掉她一樣。旁邊的男人呆在那裏，竟然忘記了要去拉開兩人。
“還愣著幹嘛？！”韓飛衝他嚷，上前抱住盧佳努力拖開她來。而盧佳拳打腳踢，眼睛好像有兩簇火在燒，“你對得起沈映年嗎？！你怎麽可以這樣對他！他那樣喜歡你，你卻背叛了她！你這個水性楊花的女人，你這個不識好歹的女人！”罵著罵著，盧佳哭了起來，她真的好難過，比她被沈映年拒絕還難過。她那麽珍惜沈映年，而這個女人卻在傷害著他！她恨不能撕掉她的皮，挖出她的心來看看，到底是黑的還是紅的？
韓飛和那個男子好不容易才拖開盧佳，她淚流滿麵地指著桑離，泣不成聲，“沈映年，沈映年怎麽辦？”
桑離也被這樣的一幕驚住了，盧佳就像是從天而降一樣，她和以前一樣的彪悍，也和以前一樣地充滿了攻擊性。
“你沒事吧？”男子扶住桑離，關切地問。
桑離看著盧佳，搖搖頭，“我今天不想回宿舍了，去你那裏吧！”
盧佳想要上前阻止，但男子一把攔住她。桑離坐到了車裏。
“你不能走！”盧佳拚命地敲打著窗戶：“他是誰！說清楚他是誰！沈映年要怎麽辦？！”
男子遲疑地看了桑離一眼，她惱怒一聲：“開車！”
男子啟動車，而此時盧佳瘋了一樣衝到車前，攤開手一閉眼。在韓飛的驚呼聲裏，車一個急刹貼著她的膝蓋停了下來。韓飛嚇得趕緊過去拉住盧佳，哆嗦地上下打量她：“你沒事吧？！有沒有傷到？！”
盧佳也被嚇住了，呆在那裏隻會搖頭。她剛才想也沒想地衝上前，現在也是一陣後怕。韓飛抬起手朝她打過去一拳，哽咽著說：“你瘋了嗎？小佳，你怎麽可以這樣不愛惜你自己？！”
“上車吧！”桑離打開車門，淡淡地對他們說。她知道她是躲不開盧佳了，既然她已經找到這裏，那她就一定不會放過她。周圍已經有看好戲的人，她也不想讓大家有所非議。
韓飛扶著盧佳，坐到車的後座上。男子從倒視鏡裏，看了盧佳一眼，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麽瘋狂的女孩，她囂張而霸道，就連美得不可方物的桑離在她的氣勢麵前，也會黯淡下來。他想，再過幾年，等這個女孩長大一些，一定會是比桑離更美的女人。
男子把車停在一家咖啡廳外，他妥帖地理了理桑離的披肩說：“你們在裏麵談吧，我在外麵抽支煙等你。”
桑離點點頭。
落桌後，盧佳一直死命地盯著桑離，仿佛這樣看著就有一雙火眼晶晶讓她顯出原形。咖啡廳裏有三三兩兩地坐著人，很足的暖氣裏飄著劉若英的歌：很愛很愛你所以願意/舍得讓你往更多幸福的地方飛去/很愛很愛你隻有讓你/擁有愛情我才安心……
桑離的手裏緊緊地捧著一杯焦糖瑪奇朵，麵孔側向一遍：“你們來找我，就是為了看到這些？”
“外麵那個人是誰？”
桑離冷笑一笑：“如果我不告訴你，你也不會死心吧？”
“知道就好！”盧佳殺氣十足地說。
“他是我男朋友。”桑離坦白地回答，端起杯子輕抿一口，“不過沈映年還不知道，我正是不知道怎麽跟他開口，你去說吧。”
“沈映年哪裏不好？”盧佳一拍桌子，厲聲問，引得周圍人側目。
桑離從最初的慌亂裏，現在倒也平靜下來，索性豁出去：“我跟沈映年一年隻能見一次！他在部隊紀律嚴明，我想去看他，他總是有任務在身。我生病的時候他缺席，我需要人幫我搬宿舍的時候他缺席，我的生日一幫人幫我慶祝的時候他還是缺席，所有的節日假期通通都在缺席。別人的男友在身邊噓寒問暖，而我呢，隻能全靠著自己！”
“不要為你自己找借口，你就耐不住寂寞！”盧佳怒目相向：“所有軍人的家屬都是這樣，你為什麽就不能做到？沈映年對你一心一意，你怎麽可以這樣對他！”
“盧佳！”桑離打斷她：“你知道什麽？你以為你是誰？道德審判的法官？！你父母都是官，你一出生就不知道煩惱是什麽！所以你可以隨意地指責別人，但我不同！我家境不好，我沒有爸爸，我的媽媽即使在這麽冷的天也要在外麵擺攤！我馬上就要畢業了，別人有關係的早就進了好單位，而我呢？我拿著簡曆一家一家地去投，看別人挑三揀四，但薪水卻很低！盧佳，你知道生活嗎？你知道生存嗎？你和沈映年都是在溫室裏長大，他為了所謂的理想放棄大學，而你呢，就隻會一天到晚闖禍破壞別人的感情！”
“沈映年哪裏不好？他為自己的理想在努力！而你呢？難道就是想找一個有錢人而出賣自己！？”
“你懂什麽出賣？”桑離譏誚地望著她：“沈映年幫不了我，我得靠我自己的努力讓自己過得更好！而你呢，還是回家去玩你的洋娃娃吧，你沒有資格來指責我？！”
盧佳氣咻咻地看著她：“可是沈映年他喜歡你！”
“我對他的感情並不比他少，甚至更多更多！！”桑離顫聲地說：“隻是盧佳，生活很現實，很殘忍……你去告訴沈映年吧，我跟他，分手。”
盧佳怔住。她沒有想到她這次來竟然真的摧毀了沈映年的戀情，以前她一直都在幻想著他們能夠分手，一直都想要破壞他們的感情。但這一刻終於來了，她卻沒有絲毫的愉悅和輕鬆。她的心裏隻在想，沈映年怎麽辦？他會傷心，會難過，會像她一樣的心碎嗎？因為真真切切感受過那種疼，所以她才怕他會疼。
“真讓人意外！”桑離譏誚地冷笑：“這不就你想要的看到的嗎？怎麽會這麽驚訝？！”
“沈映年，他會難過的。”盧佳喃喃地說。
“看來你真的很喜歡他。”桑離從她的臉上掃過，有些難堪地別向一邊。她真的沒有過要和沈映年分開，即使時至今日她心裏唯一戀著的也隻沈映年。他們曾經那麽相戀，那麽要好。在父親離開的那些悲痛欲絕的日子裏，是他牽著她的手慢慢走出了陰晦。他是那麽溫柔，那麽體貼，他的自信真誠，他智慧克製，他滿足了她對感情的所有幻想。
整個高中她的英語成績都不好，一直到高三都沒有跟上，後來沈映年每天都給她講題補習，整理簡單明了的筆記讓她豁然開朗。後來，他帶她回家，他並不是那種輕易許下承諾的人，但他卻用這樣的方式給了她承諾，她沒有想到她和他的家人相處得很好，小漁常常抱著她的手臂喊嫂子嫂子，聽來的時候她的幸福感就像一池的水，滿滿當當。當沈映年拖著她的行李在宿舍裏替她整理時，她的室友們都或羨慕或嫉妒，沈映年就是她的驕傲。大學的生活他們的感情更加深厚，他知道她喜歡旅行，總是帶著她四處行走，甚至是出國，這對於一個出生在平凡家庭的女孩來說想都不敢想。隻要在一起的時候，她就要牽著他的手，她那麽害怕這一切都隻是一個美麗的夢，會隨時地醒來。母親對沈映年也是讚賞的，家境優越的他即使在她們那個逼仄的家裏，也從容地幫著母親和她做家務，甚至下廚做一餐給她們。他跟她陪著母親去擺攤，他把襯衣挽起來幫買家挑水果過稱的時候，她覺得這一生都足了。
如果沈映年沒有選擇棄學從軍呢？她知道他喜歡軍事，喜歡軍艦，他的房間裏放了好些軍艦模型，都是他自己一塊一塊模板拚裝的，有時候一艘軍艦的模型要耗費幾個月的時間。她知道若不是因為沈崢嶸的要求他會在高考的時候就選擇軍校的，他也跟沈崢嶸談過，隻是沈崢嶸說服了他。他把自己的理想和夢想擱置到了一邊，她的心裏也是願意他在畢業後順當地接收沈家的事業。隻是沈映年突然決定退學。她以為她可以支持他的，但她的心裏卻充滿了失望。他太遠了，他們的人生觀、價值觀都差得太遠了，他們之間的那道裂痕其實早已經存在。她都不記得是從什麽時候起她不再給沈映年打電話和寫信了，她需要一個人實實在在的在身邊照顧，需要一個人在生活上和事業上給予她幫助，而這個人出現了。她有過矛盾，有過糾葛，她也堅持過自己，但她還是沒有做到。她辜負了沈映年，也辜負了他們的感情。
她有想過跟沈映年坦白，但那些話在心裏碾轉卻說不出來，他依然溫柔妥帖，甚至為她的冷落疏遠找著借口，他自動忽略了籠罩在他們之間的低氣壓，他以為她隻是因為畢業實習找工作的事煩惱。他對她說，等到軍校畢業，他們就可以在一起了，他還說會接她的母親同住，好好地照顧她們。她知道沈映年做得到，但她要的不僅僅是這些。
桑離離開的時候，盧佳麵朝著落地玻璃窗胡亂地劃著，她心煩意亂。她沒有想到竟然是這樣的狀況，她不知道該不該告訴沈映年。
許久以後，韓飛默默地問她：“要去找他嗎？”
盧佳怔了一下，這才看清楚，她在玻璃上劃著的，全是沈映年的地址。這一年的時間裏，她一直在尋找著沈映年，現在她終於從桑離那裏知道了，而沈映年竟然就在離她隻有兩百公裏的另一座城市，他離她真的很近，而她卻遍尋不得。
“我想晚兩天回去。”盧佳沒有轉身地說。
“小佳！”韓飛扳過她來麵對自己：“你想留在這裏做什麽？晚一天回去大人們就會知道，他們會急瘋的！”
“我不管！”盧佳任性地說：“我還有事，韓飛，如果你不願意留下來你可以先走。”
“你明明知道我不會把你一個人丟在這裏！”韓飛篤定地望著她。
盧佳的臉上笑著大力拍拍韓飛的肩膀：“我就知道你是最仗義的！”
“這跟仗義無關！”韓飛皺了皺眉。
“那是什麽？”
“因為，因為我對你……有責任！”韓非欲言又止。他的心裏對自己一陣鄙視，膽小鬼，怎麽就說不出來呢？像小佳一樣的直率坦白不行嗎？隻是他怕，怕說出來了他和她連朋友也沒得做了。他如此珍視著她，所以寧願忽略掉自己的心情。
韓飛很快就知道盧佳留下來是為什麽了，她竟然是為了跟蹤桑離。他們看著來接桑離的那輛車出了校門，立刻攔了一輛出租跟了上去。
“叔叔，麻煩你跟著那輛銀灰色的車。”盧佳指了指前麵。
“奧迪R8，”司機嘖嘖不已：“好車。”他看了盧佳他們一眼，笑著問：“車裏的誰呀？”
“我姐。”盧佳信口胡謅起來：“那個男的是結了婚的，我姐跟他在一塊兒，我媽非常生氣，讓我攔著他們。”
“這樣呀！”司機恍然地說：“開那種好車的人，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就到這些大學裏來包養漂亮大學生。”
“是呀！我媽為這事都氣病了！”盧佳喊起來：“紅燈，叔叔，您可別跟丟了！”
“放心吧！我這技術跟不丟！”司機繞過三輛車，在紅燈之前朝到前麵，正好停在桑離他們的車後麵，盧佳嚇得把包往麵前一遮，生怕他們會注意到她。
又跟了好幾個路口，桑離他們的車直接駛進了一個小區門口，這下出租車是進不去了隻得停在路邊。盧佳立刻跳下來想追上去，而韓飛塞給司機一張紙幣也顧不得讓他找追上盧佳一把拽住，“等一下。”
“還等就找不到他們了！”盧佳急灼地說。韓飛指了指對麵森嚴的小區門口，保安對每一個人對每輛車都檢查了證件，他們這樣冒然地闖過去肯定是進不去的。
“跟我來！”盧佳眼珠滴流一轉，拉著韓飛過了馬路，正巧旁邊有個大媽要往小區裏走，她手裏提著兩大袋東西走得很蹣跚，盧佳跟韓飛使了個眼色，兩個人笑著接過大媽手裏的東西說幫她提進去，盧佳還挽著大媽的手很親熱的模樣。保安應該是是認識這位大媽的，揮了揮手直接地讓他們進了小區。
盧佳得意洋洋地在大媽身後朝韓飛比了個勝利的手勢，而大媽更是對他們連聲道謝。轉身時他們得意地相視一笑。隻是進了小區，桑離他們早已沒了人影。不過小區卻是環境極好，有遊泳池網球場，有草坪假山，有大片的花壇樹木……盧佳撇了撇嘴：“果然是傍了個大款！”
韓飛笑著拍了拍她，半開著玩笑：“別羨慕，以後我也當個大款讓你傍傍！”
盧佳嗤笑一聲，“還是等著你來傍我吧！不過怎麽找呀？”
“我有辦法！”韓飛眨了眨眼睛，對盧佳說：“你先等我一會兒。”說著韓飛就跑到保安室去了，盧佳張望了片刻，就看到韓飛一臉得瑟地走了出來。
“幾樓幾號？”
“1601，”韓飛嬉笑著說：“怎樣，聰明吧？誇誇我！”
盧佳“嗤”一聲：“怎麽做到的？”
“我就跟保安說一輛奧迪R8把車位停到我家車位了，讓挪開。”韓飛洋洋得意：“保安就說，奧迪R8是1601室的，讓人去問問。你想一個小區有幾輛這種車呀，他們肯定清楚！”
盧佳朝他胸前打過去一拳：“行呀！”
兩個人順順當當地找到1601室，隻是這IC卡開門的方式擱在那種舊樓的門鎖是完全沒問題，這種公寓的門鎖他們是試了幾次都不行。而這時保安也要上來過問車的事了，盧佳跟韓飛趕緊藏到樓梯間裏，是那個男子來開得門，聽到保安說他的車停錯了車位很是驚訝，半信半疑地跟著保安進電梯，大門隻是虛掩地合攏了。盧佳跟韓飛在心裏“哦也”歡呼一聲，躡手躡腳地就輕輕推開門，客廳裏空無一人，他們趕緊進去，是兩層的複式樓，很寬敞奢華。
桑離的聲音傳來：“明誌？”拖鞋的聲音在樓上傳來，盧佳和韓飛趕緊閃身進了一間房間把門輕輕掩上。桑離穿著一件寬鬆的T恤，一雙腿在T恤下白皙而修長，她走到門口朝外麵看了一眼，狐疑地把門關上，盤著腿坐到客廳的沙發上一邊打開電視一邊喝著咖啡。
盧佳一想到沈映年，就很想要把桑離給撕碎了。
過了片刻，“明誌”回來，氣呼呼地說：“真是神經病，有人說我的占了他們家的車位，害得我白跑一趟。”說著他一屁股坐到桑離的身邊，手自然地搭到桑離的光潔的腿上摩挲起來。
韓飛抬起手要遮住盧佳的眼睛，被她扒下來咬了一口，他疼得齜牙利嘴，低聲說：“少兒不宜！”
盧佳瞪他一眼，從口袋裏翻出相機來。沙發上的兩個人已經吻在了一起，然後摟抱著朝樓上的臥室走去，兩個人忘情地根本沒有注意到盧佳跟韓飛跟了上去，把他們散落在地上的衣服打開窗戶往外麵扔了出去。
盧佳“啪啪啪”地連拍幾張，桑離他們這才察覺，狼狽不已地扯過床單遮來遮去！
“盧佳，你瘋了你！你到底想幹嘛！”桑離看到從天而降的盧佳，氣得臉都扭曲了，青筋在額頭上跳躍，一點美感都沒有。
“跟這個人分手！否則我就把你的照片給沈映年看！”盧佳輕描淡寫地說。“明誌”也被盧佳的瘋狂給弄得很老火，想要站起來可衣服又被扔到了樓下，隻得聽之任之。想起剛才那個古怪的車位事件，一定也是他們兩個搞的鬼！
“你就是個魔鬼！”桑離氣急敗壞地痛罵：“盧佳，我恨你！憑什麽要別人都聽你的？憑什麽要去幹涉別人的生活？你根本就不懂得別人的心情，根本就不了解別人的想法！！你滾！！我再也不要看到你！！滾！”突然之間她抱著膝蓋嚎啕大哭起來，頭發淩亂，眼淚鼻涕糊在一起，毫無形象可言，倒是把盧佳嚇了一跳。
她退了一步，再退了一步。她茫然地看著這一切，看著狼狽痛哭的桑離，然後轉身就朝外麵跑去。韓飛怔一下，也追了過去。
桑離的哭聲重重地撞在了盧佳的心裏。她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到底是對還是錯的，她曾經了為離間沈映年的感情絞盡腦汁，她現在又為了維護他的愛情不顧一切。桑離說恨她，但她隻是為了阻止她跟沈映年分手，她做錯了嗎？
她在街上胡亂地走著，韓飛默默地跟在她的身邊。滿是積雪的地麵被踩出沙沙的聲響來，風帶著涼意不斷地襲擊著他們，她的手緊緊地攥著那枚相機。這就是她想要留下來辦的事，但事情辦成了，她卻沒有高興沒有成功的感覺。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她停下來才發現四周都是陌生的環境。她千裏迢迢來到這裏，她原本隻是想要一個地址，但她又做了些什麽？
“我是不是做錯了。”盧佳低著頭，靜靜地問。
“錯了。”韓飛輕聲地回答。
“為什麽不阻止我？”
“因為那是你想要做的。錯了，我也陪著你一起錯。”
“韓飛！”盧佳哽咽一聲，頭一低，抵著韓飛的肩膀：“其實，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做些什麽。”
韓飛抬起手揉揉她的發。
“我想回家了。”
“我帶你回去。”韓飛微笑著說。
在飛機上的時候，韓飛看著盧佳從相機裏一張一張地刪掉那些照片，等到刪掉所有的照片時她的臉上又流露出燦爛的盧佳式的笑容，她蠻狠地把他的手臂拉過來枕在自己的腦後，然後沉沉地睡著了。有空姐經過的時候朝韓飛暖暖一笑，韓飛知道，在別人的眼裏他們是多麽親密的一對小情侶，但隻有他自己知道，盧佳隻有把他當朋友時，才會這樣跟他親近。
他低下頭，長久地注視著她，看著她微微眨動的長睫毛，聽著她平穩勻稱的呼吸，他的心裏也覺得安穩了，這就夠了，他不是她生命裏的主角，但至少他是她身邊最重要的配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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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比預期回家的時間晚了兩天。韓飛知道家裏和學校一定炸開了鍋，隻是沒有想到他們剛走出機場，楊蓉秋就出現在麵前。
盧佳的臉色微微一變，硬著頭皮地上前，嬉皮笑臉地挽著母親的胳膊，諂媚地問：“媽，您是神算子嗎？怎麽知道我們會在這裏出現？”
楊蓉秋瞪她一眼：“竟然敢離家出走，看你爸怎麽收拾你！”
“楊阿姨，都是我的錯！跟小佳沒關係，您就別責罰她了！”韓飛立刻地說。
楊蓉秋歎口氣：“韓飛，你就是依著她胡鬧！要不是知道她是跟你一起，我們還真是不放心！不過這次阿姨真得責怪你，這麽大事怎麽能全聽她的？！”
“媽！”盧佳撒著嬌：“小事一樁啦！”
楊蓉秋狠狠戳了她的頭一下，盧佳硬是沒敢喊疼，對一邊的韓飛擠眉弄眼，嘟囔：“肯定就是孫藝芝出賣我們的。”
“是我們去問的藝芝！”楊蓉秋再戳她一下：“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竟然敢離家出走！學也不去上了，你真是要氣死我們？”
“孫藝芝真是不夠義氣！”盧佳再嘟囔一聲。
“就你有義氣！”楊蓉秋沒好氣地說：“上車！”盧佳心裏一樂，知道這次離家出走的事後果並不嚴重，竟然還有專車來接他們，轉念一想，不對，他們肯定也是怕她再找不見人，才專程來押送她回去，指不定父親氣急敗壞地坐在家裏等她呢。
“媽，”盧佳試探地問：“我爸，很生氣吧？”
“你說呢？”楊蓉秋沒好氣瞪她一眼：“這次你爸再打你，我可不管！”
“媽！”盧佳可憐兮兮地喊起來：“您可不能見死不救！”
楊蓉秋看她緊張，板起麵孔：“你這個小姑奶奶就不能消停一些？等你考了大學出去，看你媽我還管不管你！眼不見心不煩有多遠給我走多遠！”
盧佳撲過去抱住母親：“媽，我就在你跟前上大學！哪兒都不去！”韓飛看著她故意討好乖巧的樣子，無聲地笑了。盧佳總是有這樣的本事，讓周圍的人都拿她沒辦法，一會兒被氣得要死，一會兒又被哄得樂嗬。
“這好像不是回家的路？”盧佳掃了窗外一眼，警覺起來：“媽，您不會真要把我送走吧？”
楊蓉秋歎口氣：“媽知道你想去哪裏，免得你再偷偷地走，這就送你去！也好讓你死了心！”話音一落，盧佳微微張了張嘴，卻又緊緊地抿了起來，心裏驟然一縮。她知道她很快就要見到沈映年了，一年的思念讓她的心裏就像張了牙，時時地咬著她。
決定讓盧佳去見沈映年的事也是楊蓉秋和丈夫商量後的結果。在盧佳的“戀愛”風波後，在盧佳“離家出走”後，他們意識到當初決定不告訴女兒沈映年去了哪裏並不能讓她慢慢地忘掉，而是激起她越來越離譜的反抗，讓她跟他們更加對立。他們知道，她遲早會自己去找到沈映年的，還不如由著她去，也許這樣，盧佳的心就會平靜下來了。
這一年她的焦灼、她的煩悶、她的抵觸……他們都是有目共睹的。這個女兒真是讓他們束手無策，也許，也隻能這樣了。
許久以後，盧佳心跳如雷，一輩子都沒有這樣緊張過，她轉過身問：“韓飛，我是不有點暈車了，我的心跳得好快……”
韓飛笑笑，拍拍她的頭：“行了，就別煽情了！拿出你的本色來！”
這就是一句最直截了當的鼓勵了，盧佳捂了捂自己的胸口，感覺到不少的平靜。
她在心裏默默地說著，沈映年，我來了。
正在訓練的沈映年被喊出列隊的時候，他還有些狐疑。指導員低聲跟他說了幾句，指了指不遠處，他猛然抬頭，然後怔住。
是盧佳。她穿著一件天藍色的羽絨服，正舉著手用力揮舞地與他打著招呼，她的笑容明媚得就像冬日的陽光，一雙黑瞳像星星一樣亮，像露水一樣澈澄。他離開的時候她還在醫院裏昏迷不醒，後來有問過嚴小舟他們，才知道她很快地就恢複了，他的一顆心這才穩穩地放下。他們也說，她總是來纏著問他的地址，不過連首長都打過招呼誰都不許說，他們也就隻能守口如瓶了。一年裏，他在這裏學習訓練，每天過得積極充實，偶爾在看到某個場景的時候會突然間想起盧佳來，想起她無理取鬧時的蠻橫，撒嬌時的嬌俏，說謊時的一本正經，還有傷心時的真真切切。她總是弄傷自己，每次還都是崴了腳，起初他就覺得她是裝的，但看她在被他背著時那麽歡喜，他也就縱容了她。
“沒想到吧？”盧佳蹭蹭地蹦到沈映年的麵前，有些調戲地捏了捏他的臉，惹得旁邊正在訓練的戰友一陣哄笑。
沈映年板起麵孔來：“小佳，這是部隊呢！”
“恩恩恩！”盧佳忙不迭點頭：“穿著軍裝呢所以要保持距離！”她蹭地後退一步，又下意識地朝前，嘻嘻哈哈地說：“感動吧？”說著又想要“動手”抱抱他，這回沈映年沒讓她得逞，一撐手臂擋住了她。身後又是一陣意味深長的哄笑。
沈映年無奈地說：“現在不應該是上學時間嗎？你怎麽這麽沒紀律，又翹課！”
“我爸批準的！”盧佳得意洋洋地說：“真的，是我媽帶我過來的！他們瞞了我一年，還不許別人告訴我，哼，真是氣死我了！”她的表情瞬息萬變，一嗔一怒都讓沈映年覺得好笑，在他眼裏，她就是個難纏的孩子。
“行了，趕緊回去上課，我還訓練呢！”沈映年凜冽著說。他不希望自己表現得開心，這樣又會讓盧佳有了幻想。
“沈映年……”盧佳突然深情款款地喊了一句，臉上的笑容慢慢地合攏，她輕聲地說：“我想你了，沈映年，我特別想你！”
“別這樣，小佳！”沈映年無奈地說。他的心裏有感動，甚至是悸動，但他知道他必須把這些都壓下去，因為她要的是一份對等的感情，全心全意的感情。而他，做不到。
盧佳深吸一口氣，遲疑地問：“你跟桑離，你們是不是分手了？”
沈映年麵色一頓。
“我去見過她了，她告訴我的。”
沈映年沉沉地說：“小佳，這是我跟她的事。就算我跟桑離，我們真的分手了，我也隻是把你當朋友和妹妹，這種關係不會改變。小佳，你已經高二了，你不能再任性下去了，除了喜歡我這件事你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還有其他值得你努力的事。你不會一直都是十七歲，你會長成大人，而那時候你的人生在哪裏？如果你隻是沉迷在喜歡一個人這種事上，我會看不起你的！”
“沈映年。”盧佳喃喃地說，“你真的會看不起我嗎？”
“是的！小佳，這樣我會覺得你特別幼稚。”
盧佳的眼睛猛然一亮，一副如夢初醒的樣子：“你說的對，我要做一個優秀的人，做一個成熟的人！這樣才能與你般配！”
沈映年詞窮地望著她。他想要引導她積極地學習，但她竟然又想到另外一方麵，他真是被她完全地打敗了！
“你放心！”盧佳認真地點頭：“我一定會好好學習！沈映年，你等著我！我會證明給你看，我不是一個幼稚的人，我會比桑離更出眾，更好，更值得你喜歡！”
“我……”沈映年啞口無言。
“我走了，我會給你寫信的！”盧佳笑著打斷他，然後抬起手腕來，沈映年這才看到，她把他的地址那麽整整齊齊地寫在手腕上，“沈映年，不管你在哪裏，我都會找到你！一定會！我發誓！”
這不像是一句誓言，倒像是一種挑戰。
看著她心無城府的笑容，他的心被懵然地震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