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深深的喜歡，便蛻變成了愛2
等到盧佳出門，屋子裏的人開始七嘴八舌地追究誰晚上沒有關門。不過他們可不知道開門這種小事盧佳用一枚電話卡就搞定，她幾乎闖入過整個軍區大院家屬區的每一家裏，喝喝這家的汽水，翻翻那家的相冊，玩玩誰的玩具，再找點什麽小秘密出來。比如二樓的羅叔喜歡在抽屜下麵藏錢，三樓的許阿姨家的女兒有好多言情小說，四樓的丁伯伯的兒子偷偷地在日記裏寫他暗戀班上的一個女孩……有時候她也會跟韓飛潛伏在羅叔家的地板上，橫七豎八躺著看情色片，韓飛看得麵紅耳赤，盧佳就調戲他，拉低衣領衝他使勁地拋媚眼，韓飛的喉嚨不停地滾呀滾，氣急敗壞地想要抓住她，她用膝蓋朝他的跨下頂過去，他吃疼地鬆開她，而她就壞壞地笑了。
她爸說得對，她就是一天到晚不務正業，隻會做些亂七八糟雞零狗碎的事，但是對盧佳來說，青春就是這樣肆意妄為，時光就是這樣大把大把用來揮霍和浪費掉的。至少，那個時候的她，最大的煩惱隻是父親全年無休的責備。
走出宿舍的時候，沈映年也忍不住批評地說：“小佳，你也太胡鬧了！這裏是營區，何況這大半夜的，你一個女孩子這樣多不好！”
盧佳賭氣地撅起嘴巴，脆脆地說：“我不管！”月光像撒了一把鹽投影到沈映年修長的身上，拉出長長的影子，他的麵孔散發著迷人的氣息，盧佳的心就那樣沉呀沉，像是醉了般。她朝前走了一步，看到自己的影子和沈映年的靠在了一起，她便傻傻地笑了起來。
沈映年輕輕地退後一步，拉開了他們之間的距離，而盧佳氣惱地又上前一步，這一次幹脆一把握住沈映年的手：“我離高中畢業還有三年，不是說大學就可以結婚嗎？所以三年以後等我滿二十歲我們就可以結婚了！沈映年，我要嫁給你！我要為你做飯，為你洗衣服，為你生一個孩子！”她一口氣說出來，一點也沒有覺得不好意思。結婚生孩子這種事，在遇到沈映年之前她從來沒有想過，但現在她覺得她很想很想快點長大，這樣就可以永遠地和沈映年在一起。那個時候的盧佳有著的是一腔的孤勇，但隻有麵對自己真正喜歡的人時，才會把自己的內心完全地坦陳在對方的麵前，才會把自己最柔軟的一麵給對方看。
年少的盧佳是一隻刺蝟，她有那麽多鋒芒，但麵對沈映年的時候，便收起了所有的鋒利。她傻傻地、蠢蠢地、深深地、欽慕著這個完美的男子。
故事裏的結局不是都是：最後，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去一起。她覺得沈映年就是那個王子，給她幸福和快樂的王子。
在聽完盧佳那段“宣言”以後，沈映年的臉上露出無奈的笑容：“小佳，你還小！你不明白感情，何況我已經有女友，我要娶的人是她！”他知道現在的盧佳充滿了美好的幻想，所以他才不能任由她下去，他隻能戳破她的幻想，這才是為她好。也許現在這些話很殘忍，但等到她長大了就會明白，他是真的在為她好。
“娶她？！”盧佳感覺到手足一陣冰涼，一種難以言表的痛恨在心裏遊走。她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一顆火熱熱的心，好像被誰拿在手裏狠狠地揉來揉去，疼疼疼疼疼。
“小佳，等你長大，你會遇到真正喜歡你的人！”沈映年緩緩地抽出被她握住的手，他看著她呆呆地站在那裏，臉上都是茫然和失措。憑心而論，她是個可愛的女孩，臉上總是洋溢著燦爛的笑容，與他打球時總是神采飛揚，跟別人鬥嘴時總是伶牙俐齒，也不像別的女孩那樣嬌氣，騎單車、翻跟鬥、爬牆、毫無形象地表演猩猩……她是那麽快樂，他不希望她的快樂因為他而有所損傷。
好一會兒後，盧佳的臉上終於浮現出笑容，但這個笑容勉強又失落：“沒關係，我想你們一定會分手的！”
“小佳！”沈映年遲疑地說。
“就是今天那個女孩嗎？是她嗎？”
“是她。”
“知道了！”盧佳說完這句話，轉身一步踏進夜色裏，她走的很快很快，後來幹脆跑了起來。以前她就也知道沈映年喜歡別人，但那時候她還沒有見到真人，總覺得那是件遙遠飄渺的事，但現在她看到她了，聽到了沈映年說了要“娶”的是“她”，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麽叫心如刀割的感覺。
隻是，她是盧佳。她很快就告訴自己，這沒有關係，她會努力的！努力地讓沈映年喜歡上她！在她看來，這就像是一場考試，隻要她全力以赴，就能得第一一樣。
第二天一大早，當畢磊打開宿舍門準備去洗漱的時候，被麵前一張笑臉給驚呆了。這個大清早就來嚇人的人就是昨天半夜裏跑來的人。
“早，早呀！”畢磊好不容易合上下巴，端著臉盆朝宿舍裏掃了一眼。
“我找沈映年！”她推開畢磊一頭鑽進宿舍，宿舍裏自然又是一片慌亂。但盧佳目不斜視地徑直走到沈映年前，連他都覺得很意外。他自認為昨天跟盧佳已經說清楚了，但沒想到她今天又來找他了。
“我給你請好假了！”盧佳喜滋滋地說。她一大早就爬起來跑到父母的房間，告訴父親沈映年的女朋友來了，讓他給批假。父親說這種事不歸他管，盧佳便說了，沈映年的女朋友大老遠的過來，但沈映年肯定是不好意思請假的，她平時常常向沈映年請教功課。沈映年被派過去當盧政民的通訊員時也了解過他的一些情況，知道他是考上名牌大學後又退學參軍的，所以也有意地培養著他。知道盧佳會去向他問功課當然是半信半疑的，盧佳怎麽會那麽愛學習呢？但他也想了一下，如果盧佳真的願意向沈映年請教功課那也是一件好事。再加上又被盧佳一連串的承諾——“開校前溫習高中功課、每天背英語單詞、絕對不再闖禍”給打動了，所以答應盧佳，等上班了就給沈映年的連長打電話，給沈映年批兩天假。
盧佳一聽樂得“蹦”起來，一溜煙就跑了，去給沈映年匯報好消息了。
但看來沈映年並不接受她的好意，他臉色一沉：“誰讓你給我請假的？盧佳，請你不要自作主張好不好？你自己愛去哪兒玩去哪兒玩，別來跟我搗亂！”
“我哪有跟你搗亂！”盧佳也生氣了，一屁股坐到旁邊的板凳上嚷嚷起來：“好心當做驢肝肺！”
旁邊的人立刻打著圓場：“映年，小佳也是好心！”
“是呀，小佳，你能幫我也跟首長請假，給我一個月的探親假期嗎？”
“一邊去！”盧佳瞪他們一眼：“我隻管沈映年的事！”
“好了好了，你出去吧！”沈映年有些不耐煩地說。
盧佳撅起嘴，“那我等你！”
“你又想怎樣？！”沈映年的話裏多了些許的煩躁。
“我要跟你一起去！”
“不行！”沈映年立刻拒絕。
“我已經跟我爸說了，他也同意了！這可是……首長的意思！”盧佳信口開河地撒起謊來。
“小佳！”沈映年遲疑一下，無奈地說：“那好吧！不過你現在外麵等著！”
“我就在這裏等。”盧佳大大咧咧地說。
“這大夥兒都還沒起床呢！”
盧佳這才掃了四周一眼，發現他們個個都藏在被子裏，無辜地望著她，隨即壞笑起來：“我可不稀罕看你們，我隻稀罕看……沈映年！”說完又色色地看著沈映年，他的身材真好，小背心顯出胸口健碩的胸肌——真想上去捏捏！
沈映年被她盯得發寒，把她往外麵推：“趕緊出去！”
她剛一出去就聽到宿舍裏爆發出一陣的哄笑，看來大夥兒都憋了很久了。
“沈映年同誌，做首長的女婿也不錯，考慮一下！”趙頭的聲音傳來。
“瞎說什麽呢！”沈映年沒好氣地說。
而在宿舍外的盧佳聽到“首長女婿”四個自己，心裏一陣歡喜。
3
她跟著沈映年去接桑離，坐在公車上時一路上都在嘰嘰喳喳地問，“你們認識多久了？”“她多大呀？”“你喜歡她哪點？”“我覺得你們聚多離少，肯定會分手”……
“小佳，你能安靜些嗎？吵得我頭暈！”沈映難以消受地年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這個丫頭昨天大半夜地闖來，害得他好久都沒有睡著。雖然一直以來喜歡他的女孩很多，但像她這樣沒皮沒臉，沒心沒肺，橫衝直撞的還是第一個。她時而霸道，時而任性，時而懵懂，又時而撒嬌，讓他有些沒轍的感覺，真不明白怎麽會被這個小魔女給纏上，天天都有著大把的時間，冷不丁就出現，開始還怕傷了她的自尊暗示她不要每天都來，但她仿佛根本聽不懂。他隻得明明白白地告訴他，他有事他很忙讓她自己去玩，但她一臉無所謂，沒事，你總要吃飯總要休息，我等你。沈映年現在隻盼著她能早點開校，也讓他的耳根子清靜一些。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盧佳拽著他的手臂不停搖晃，沈映年轉身看她一眼，她眼裏有一層流光溢彩，閃閃地如星辰。她是如此年輕，就像一片晴天，他的心裏暖了暖，想起小漁來。小漁也跟盧佳一樣黏人，在家裏的時候常常跟在他這個哥哥身後，出門去見個朋友也要拉著他一起，隻是不知道什麽起他們兄妹之間疏遠了一些，她有心事也放在心裏不肯告訴他。本來他還想要瞞著小漁父親的事，但還是被小漁知道了，後來他有跟小漁談過，小漁告訴他，她沒事。他不知道她到底是怎樣想的。
想到小漁，沈映年的心裏微微地歎口氣。
盧佳推了推沈映年：“在想什麽呢？”沈映年從沉思裏醒轉過來，今天的他穿著便裝，白色的襯衫，卡其色的休閑褲，一雙運動鞋，卻又是另外一種帥氣的感覺，看得盧佳滿眼都是桃心，一想到可以跟沈映年待上一整天就心花怒放。
“還記得我跟你提起過我的妹妹，她叫小漁，性格和你很像。”沈映年笑著說。
“現在是暑假，讓她過來玩。”盧佳熱情地說：“我一直很羨慕有哥哥的人，不過韓飛也是不錯的，每次我闖禍都會替我擔著，每次打架都會護著我，不過這小子最近在鬧情緒，算了算了，不提他了，提起他來就生氣。”
“你應該跟同齡的朋友一起玩。”沈映年從背包裏拿出一瓶水遞給她，盧佳這才覺得真的很口渴了，接過來仰頭就咕嚕咕嚕地喝，因為喝得太猛，被嗆得咳嗽不已。沈映年趕緊拍她的背，“慢點喝。”
緩過來的盧佳用手背揩了揩自己的嘴，滿是愛戀的聲音：“可是我更喜歡和你一起，沈映年，你明知道我喜歡你！”
沈映年微微一笑，抬頭摸摸她的頭：“真是個傻瓜！等你長大了就會知道自己有多孩子氣了。”
“沈映年，”盧佳呢喃著，輕輕靠在他的肩膀上。窗外天好高，碧藍得像是被洗過，街兩邊鬱鬱蔥蔥的梧桐樹伸展著茂盛的葉子直指著天際，公車緩緩前行，景色就像是流動的水淌了過去，盧佳就那樣靜靜地、靜靜地望著，覺得這便是“相依相守”了。
片刻之後，沈映年搖了搖她，她才知道自己竟然在迷糊中睡著了。
“這麽快就到了。”盧佳難掩失望。
“小豬，還流口水！”沈映年說著，就用手指揩過她的唇角。她傻傻地望著他，呆呆地立在那裏，他拿手在她麵前揮了揮：“被定住了？”
“沈映年，剛才陽光落在你頭頂，暈開了一個光圈，你……好像個神仙！”盧佳癡癡地說。
“你的腦袋裏都在想些什麽？”沈映年忍俊不禁。
“我……”盧佳剛想回答，但沈映年已經轉身朝著另一個人大步走了過去。盧佳憤憤地瞪了那個女孩一眼，隨即臉上換上一張笑臉，迎著桑離走了過去。
“這是我們首長的女兒，盧佳，這是桑離。”沈映年介紹著。
盧佳挑剔地打量著這個沈映年的“女友”，穿著一條靛藍色的長裙，v型的領口露出光潔的頸項，一頭長發被鬆鬆地紮在腦後，而她不像盧佳是那種小麥色的皮膚，盧佳對她的膚色閃現出一個詞來——膚如凝脂。那種細嫩光潔的感覺讓盧佳都覺得嫉妒，她是雙眼皮，很深的眼窩和高挺的鼻梁看起來就像曾經紅極一時的明星鍾楚紅。不過她是盧佳，就算對手很漂亮，她也不會輕易讓步，在她看來，自己也有很多的優勢，會打球，會翻牆，會開別人家的門，會爬樹，這個桑離會嗎？當然，當然她不會。
盧佳挑釁地站到她和沈映年中間，有模有樣地伸出手去桑離握了握手，桑離的骨節柔軟，指尖冰涼，一看就是那種不喜歡運動的女孩，盧佳迅速在心裏找到了有預感，如果她們倆打起來了，那桑離肯定不是她的對手。
“我是來向你挑戰的!”盧佳學著電視裏兩個對手握手會用力一樣，手上也用力想要握疼桑離，但對方隻是好笑地望著她，就像看一個笑話。
盧佳的語氣激烈起來：“我是來告訴你我喜歡沈映年，我要和你公平競爭！不過你離得那麽遠，但我又在他的身邊，輸贏就很明顯了！我勸你最好還是知難而退，不要影響我和沈映年之間的感情。”
“什麽亂七八糟的！”沈映年打斷她：“小佳，你在胡說些什麽？”
“我沒有胡說，我從來沒有這樣認真過！”盧佳眨著一雙眼睛，霸道而執拗地說。
桑離皺了皺眉頭，問沈映年：“她是你們首長的女兒？”
沈映年無奈地點點頭：“你別跟她計較，她還是個孩子。”
“我是盧——佳！今年十六歲，馬上就是高中生，身高一米六二，體重四十五公斤，血型A，星座是獅子……”盧佳不服氣地挺了挺胸，毫不示弱地與桑離目光對視。
“你到底想幹嘛？”但凡是女人，對於覬覦自己的男友人，不管是美的是醜的，是年紀大的還是年紀小的，都會本能的生出敵意。所以從一開始桑離和盧佳就彼此地看不順眼，充滿了硝煙味兒，雖然她也明知道這不過是盧佳的一廂情願，這就是小女孩的無畏和天真，但是對於盧佳她還是有很深的戒備心理，這個女孩的挑釁太強勢了，她的眼神，她的語氣，她肆無忌憚的表白，她任性妄為的性格都讓桑離有種挫敗感。雖然，她明明知道，沈映年跟她在一起，他們才是一對情侶，但不安，卻還是在心裏如雲霧散不開。
沈映年把盧佳拉到一邊，這一次他真的生氣了。原來這才是她來的目的，她就是想來跟桑離宣戰，想來破壞他和桑離的感情，看來他真是高估她了，她除了可愛率真的一麵，還有著邪惡和殘忍的一麵。
“如果你再這樣胡鬧，你就一個人回去，我會跟桑離一起。”沈映年板起麵孔威脅道。
“她有多好？不就是胸脯大一點！”她口無遮攔地說。
“盧佳！”沈映年連名帶姓地喊著她：“她是我女朋友！我喜歡的人是她！”
盧佳眼睛一黯，眼淚撲簌地掉了下來。沈映年沒想到她會哭，跟個假小子樣的她哭起來卻是梨花帶雨的模樣，讓他心裏一軟，她其實沒有做錯什麽，她隻是因為喜歡他才會這樣無理取鬧。她是個孩子，她不過是任性罷了。
“好了，別哭了！”沈映年的聲音輕柔起來：“哭起來真的像隻豬，難看死了！你不是說要去海邊嗎？走吧！”
沈映年拍拍盧佳的肩膀，而桑離分明看到，盧佳別過麵孔朝她做了個醜醜的鬼臉。桑離哭笑不得，這個女孩真是太厲害、太有手段了！
沈映年當然知道桑離會有些不開心，難得他有假期還想兩個人一起相處，卻帶著這麽大一個“燈泡”，他隻能緊緊地牽住她的手，用這種方式寬慰著她。而盧佳就在他們身邊不停地說著話，讓他們根本就沒有辦法好好聊天。桑離的情緒越來越低，在海邊一個景點情人鎖那裏的時候，竟然看到盧佳跑去買了兩把鎖，刻著她和沈映年的名字。盧佳還不忘得意洋洋地衝她笑：“據說這個情人鎖很靈的，兩個人隻要鎖在一起就一輩子不分開！”
“盧佳，你這個小姑娘怎麽這麽厚臉皮！”乘著沈映年走開，桑離憤憤地說：“我跟沈映年在一起三年了，我們的感情很好！請你不要破壞，好不好！”
“如果你們的感情真的足夠好，我又怎麽會破壞得了？”盧佳一臉的無所畏懼，羞恥感欠奉。
“小佳！”桑離換了一種語氣：“我是為你好。我知道映年很優秀，喜歡他的人很多，但是他隻喜歡我一個人，你會受傷會心碎的！”
“那是我自己的事！”盧佳冷笑道：“就算我受傷了心碎了，但是他還是在我心裏。”
“算了，你隻是一時的迷戀！”桑離輕蔑一笑：“我們都從你這個年紀過來，很明白你的心情，很快你就會喜歡上別人！”
盧佳冷哼一聲，好像不屑於與她討論這個問題。
沈映年過來的時候，看到她們倆坐在海邊，背對著背，誰也沒有理誰。他從包裏拿出水想要遞出去，桑離和盧佳都伸手過來接，沈映年看了她們兩個人一眼，默默地把水遞給了盧佳，她勝利般地笑了。
桑離不悅地看向一邊，沈映年坐到她身邊，拿出另一瓶水遞給她，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桑離，跟軍艦出海一次都是一個月，看不到陸地看不到島嶼，隻有茫茫的大海，第一次出航很不適應，暈船嘔吐，難受得覺得自己要堅持不下去了。”
盧佳默默地聽著，她好像從來沒聽沈映年說過自己的事，而他對著桑離的時候，卻能把自己內心的感受，能把經曆的事向她一一說來。
“等到義務期滿，就退伍吧。”桑離輕聲地說：“大家都很想你，我也很想你，不要把自己放逐了……那件事已經過去了！”
“我準備考軍校。”沈映年說。
桑離轉向他，“我不同意。”
“桑離。”
“沈叔叔已經找學校談過，給你保留學籍，退伍後你還可以繼續學業。這個專業才是你未來發展的方向，你留在部隊能做些什麽？這裏又苦又累……”
“桑離，我以為你會支持我！”沈映年喃喃地說。
“我支持你！”冷不丁地盧佳插了句話進去，但另外兩個人完全沒有理會她的回答。
“映年，你不能太任性了！你有沈家的事業要經營，你有母親和妹妹要照顧，而我，我也很需要你在身邊！難道你打算一輩子都呆在部隊？！你現實一點好不好？！”桑離苦苦地說。
沈映年不想要再跟她繼續爭辯下去，妥協地說：“那我再考慮一下吧。”
“映年！”桑離一仰頭，吻住沈映年。而一邊的盧佳就石化在原地，她沒有想到沈映年會親別人！她很想要衝上去拉開兩個人，但是她的腳被定住了，她艱澀地別過麵孔，感覺到心髒被利器重重地劃了一道。
桑離的手攀在他的肩，她甚至睜開眼睛朝盧佳微笑了一下。她用這種方式打擊盧佳一整天的氣焰囂張，看到她氣得眉毛上挑，便更陶醉地伸出舌頭纏繞著住沈映年。起初沈映年也顧及到盧佳在身邊，但轉念一想，也許這樣就能讓盧佳死心了。
當他們從深吻中鬆開對方的時候，看到盧佳正微笑著注視著他們，她的臉上看不出任何難過的表情，她站起來拍了拍屁股：“告訴你們個秘密，我已經看過情色片了，所以你們根本不算什麽，也嚇不倒我！”
桑離的表情就像被人踢了一腳，她覺得她就是個貨真價實的小魔女！沒有自尊心、沒有羞恥感，沒皮沒臉！
沈映年有兩天的假期，所以他晚上不用回去報道。桑離偷偷地告訴他，讓他留下來。沈映年略微遲疑一下，便應允了下來。
“小佳，一會兒打出租回去吧！”吃完晚飯，送桑離回酒店的時候，沈映年說。
“行。”盧佳點點頭。
“我就不回去了！”沈映年解釋地說：“我們還有些事要談。”
“是還有些事要做吧！”盧佳譏誚地說。
沈映年立刻狼狽地咳嗽起來：“你這個小孩，怎麽一點也不知道害臊！”
“做的人都不害臊，我害什麽臊？不就嫌我礙眼想轟我走？！行，我走！”盧佳也不跟桑離打招呼，大步地走出酒店。
沈映年有些意外，沒想到盧佳竟然會這麽輕易地走了，但隨即就聽到盧佳“哎呀”一聲，他立刻奔出去，看到盧佳跌在台階之下，膝蓋處磨出了幾道血漬，而她捂著腳踝的位置“哎哎”地直叫。
沈映年知道，十有八九就是她故意摔下去的。
“怎麽這麽不小心？”沈映年心裏的怒氣蹭蹭地上來，他一向溫和，但盧佳卻能輕易挑起他的脾氣來，讓他恨不能抓過她到膝蓋狠狠地揍一頓。如果她是他的女兒，他不知道有多頭疼。
“我的腳扭了！”盧佳勉強地站起來，拖著腳走一步又“哎呀”一聲，皺著眉頭吃疼不已：“看來你隻能送我回去了。”
“映年，別理她！她是裝的！”桑離站在身後冷冷地說。
沈映年當然知道她很有可能是裝的，但她確實是摔到台階下麵，而膝蓋也蹭破了，如果是真的傷到腳踝了呢？
“我沒有！真的很疼！”盧佳又站起來：“算了，你們不用管我了！我會自己打車回去。”隻是剛站起來，她又是“跌”坐在地上，表情“痛苦”地很誇張。
沈映年沉吟一下，轉身對桑離說：“算了，我還是送她回去吧。”
“映年，你明明知道她是故意的！你為什麽要這樣遷就她，縱容她？！你這樣隻會讓她越來越過分！你說她小，還是個孩子，但她的思想一點也不小了！她太早熟了！”桑離氣急敗壞地指著盧佳說。
“她真的受傷了，她的膝蓋在流血。”沈映年無奈地說。
“你就護著她！護著她！而我呢？我們一年都沒有見了，我以為我這次過來我們可以好好地說說話，可以好好呆在一起，去看看你說的這片海，但是呢？我的心情全部被她破壞掉了！她不能仗著自己是個孩子就不去考慮別人的感受，就可以這樣自私和任性！”
“桑離，你聽我說——”
“好吧！”桑離深吸一口氣，輕輕一笑：“你送她回去吧！我是個大人，我不應該跟小孩子計較。”她抬手攬了攬沈映年：“對不起，我剛才太失態了！”
“明天我來接你！”沈映年拂了拂她額前的發絲。
盧佳別過麵孔，不想看他們的深情款款。
沈映年走到她的麵前，低下身子：“上來吧。”盧佳歡喜地一躍而上，摟著沈映年的頸項，臉貼在他的後背上，剛才她往台階下跳的時候想都沒多想，平日裏比那高的台階她跳過無數次，根本就不會有什麽事，她的腳踝沒有崴，桑離說對了，她就是裝的。但這有什麽關係呢，她不在乎撒謊，不在乎耍心眼，不在乎讓自己變成個反派，因為她喜歡他，喜歡一個人是沒有錯的，那為他所做的一切事也都沒有錯。
“我想坐公車回去！”趴在沈映年的肩膀上，盧佳輕聲地說。夕陽紅彤彤在樓宇之間映出光芒萬丈，映在他們的身上。後來，後來有很多次，當盧佳想要靠近沈映年的時候，就會“摔下台階”“摔下樓梯”“被石頭摔一跤”，她的腳便崴了，沈映年便會背起她。這是她小小的伎倆，也是她的無可奈何，她總是要弄傷了自己他才肯關心她。她知道自己是個難纏的女孩，她纏著他，不過是希望他能喜歡上她，但在很久很久以後，她終於明白，他是做不到的。
隻是，那時那刻，趴在沈映年背上的她，內心鋪天蓋地的歡喜卻是那樣清晰與深刻。她埋著頭，深深地嗅著他後頸上傳來薄荷的味道，那些氣息就像經緯線編織了她整個青春歲月。梧桐樹被風掠過，發出簌簌的聲響，街口有人放著唯美的情歌，路燈漸起，這條馬路盧佳永遠地記得，記得當他們走過時，她有怎樣澎湃的心情。
深深的喜歡，便蛻變成了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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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第二天盧佳一大早就跑到沈映年的宿舍時，他已經更早地走了。為了今天不被盧佳打擾，他天沒亮就偷偷地走了，戰友們還取笑他，真是太積極了，哪有這麽早出去約會的。
不過他們很快就知道為什麽了，因為盧佳又出現了，沒有見到沈映年她氣得直跳腳，轉身就往外麵跑，但是哪裏還有人影，不甘心地打了出租車追到酒店，也沒有見到桑離。他們兩個人竟然在她的眼皮底下偷溜了。
“真是太過分了！”盧佳嘟囔地罵著：“沈映年，我再也不理你了！我要是理你，我就是豬，就是王八，就會所有的考試不及格。”遲疑了一下，她又補充了一句：“算了，剛才所有的話都不算數。”
懨懨地回到家，一上午都心神不寧，坐立不安。想到沈映年和桑離的親近心裏就恨得牙癢癢，幹脆關了電視跑去咚咚地敲韓飛家的門。他跟她冷戰都好幾天了，這都要開校了，他們不會一直都冷戰下去吧。她心裏想，算了算了，她主動找他一次又不會掉一塊肉，就當是給他個台階他們就和好吧。這段時間每天都去找沈映年了，也沒顧得上韓飛，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些什麽。
門敲了半天也沒人應，看來家裏沒人。她有些沮喪地跑到外麵去晃了一圈，在籃球場的時候看到了韓飛，他一個人在空曠的籃球場上跳躍，奔跑，投籃，隻是看來有些不在狀態，投籃怎麽都進不了。
盧佳剛想喊一嗓子，聲音卻被捏住了，她怔怔地看著球場邊的台階上，那裏竟然坐著孫藝芝，她拖著腮靜靜地看著韓飛。盧佳使勁揉了揉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幕，她不跟孫藝芝玩，連帶著也不許韓飛跟她一起玩。每次出個什麽鬼點子捉弄孫藝芝，韓飛也沒有異議，她以為他們是“同仇敵愾”的，但現在韓飛竟然叛變了！
她定了定神，怒氣衝衝地走上去，一把奪過韓飛的籃球。他本來也沒有專心打球，手下籃球被別人一把搶去，這才驚訝回頭，看到是盧佳，臉上一喜隨即又陰沉下來。盧佳搶過球，踩到腳下，指了指那邊的孫藝芝：“她怎麽會在這裏？”
韓飛手插在褲兜上，沉默地看著盧佳。
“問你話呢！”盧佳有些氣極。
孫藝芝看到這邊的情形，遲疑之下想要走開，但又轉了方向朝他們走了過來。
“她也住這裏好不好？”韓飛冷冷地回答。
“盧佳，”孫藝芝走過來打個招呼：“最近總不見你，很忙嗎？”
“管你什麽事？！”盧佳火藥味十足地頂了回去。
“孫藝芝，我想回家了，改天再教你打籃球。”韓飛說完，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盧佳在他身後憤懣地說：“韓飛，你到底什麽意思呀？你忘記她在日記裏怎麽罵我們兩個的？”說完這句，盧佳察覺不對，趕緊收聲，而韓飛已經自顧自地走了老遠。
再看孫藝芝，臉色蒼白起來，“你們偷看我的日記！你們竟然偷看我的日記！！”
“就是……”盧佳也結巴起來：“就是無意中，不小心地看了那麽一點點！”
“我的日記本從來就放在家裏，你們怎麽看到的？！”孫藝芝顫聲地問。
“沒有，不知道！”盧佳說完這句話，也趕緊開溜，要是再說下去，孫藝芝就會知道他們曾經不止一次地偷偷進過她家，翻出她藏在抽屜裏的日記來看。他們一邊看還一邊取笑，孫藝芝還真是記仇，把每一次他們欺負她的事完完整整地記在日記本裏，還不忘痛罵他們。那個表麵上秀氣又文靜的女孩罵起人來可是一點也不遜色，所以盧佳才更是要欺負她。
“盧佳！我討厭你！我討厭你！”孫藝芝在她的身後生氣地說。
盧佳跑了幾步，追到了在前麵的韓飛，用肩膀撞了撞他：“別生氣了，我前兩天看東麵那片的石榴熟了，咱們去摘幾個。”
韓飛沉默地朝前走。
盧佳再撞撞他：“要不玩ps2?”
韓飛依然沉默。
盧佳停了一下，不甘心地一把拽住韓飛：“你到底要氣多久？！”
“你的膝蓋怎麽了？”韓飛突然地問。盧佳一怔，順著他的目光低頭一看，看到膝蓋上昨天摔出的幾道血漬。
“肯跟我說話了！”盧佳笑嘻嘻地說：“我昨天從台階上摔下去了！疼死我了！”盧佳故意誇張地皺了皺眉。
“活——該！”韓飛敲了敲她的頭，本來想要不理她的心就慢慢地軟了下來：“有沒有用冰敷一下？”
盧佳抬頭看看天，眨了眨眼睛：“其實是我故意摔下來的！”盧佳笑著把昨天的前因後果給說了出來，又把桑離醜化成一個非常可惡的人。
韓飛的心就像潰堤一樣，被轟然衝塌的感覺。他沒有想到沈映年竟然有個女朋友，他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該難過，慶幸的是沈映年有喜歡的人，而難過的是盧佳會受傷。她的喜歡就像是敲一扇空門，怎麽敲，怎麽敲，也許都沒有回應。他不知道該如何來安慰盧佳，卻在這個瞬間暗暗地下了決心，要守護在盧佳的身邊，當她悲傷的時候，當她難過的時候，他要給她一個堅實的肩膀。這一刻，韓飛感覺到了責任，感覺到了自己對盧佳深切的喜歡，比想象中更多，更充沛，更豐盈。
他蹲下去，輕輕地撫了撫她膝蓋上的傷口，“以後不許你再弄傷自己！”
盧佳笑著說：“韓飛，你不生氣了？不過你到底在生什麽氣？！還生這麽久？”
“沒有什麽。”韓飛敷衍地說。
“是不是因為我爸在你爸調任的問題上……”盧佳遲疑地問。
“跟那個沒關係！”韓飛站起來，扶住她的肩膀，慎重地說：“小佳，不管大人們的關係如何，我跟你的關係會一直都很鐵，我們是最好的朋友！”
盧佳點點頭：“走吧，咱麽去摘石榴去！”
過了一會兒，盧佳又想起似的問：“你怎麽會跟孫藝芝在一起呀？”
“哦，孫藝芝問我能不能教她打籃球，就這樣。”韓飛說。
“不知道她有什麽目的，她那麽討厭我們的！”
“其實，”韓飛停頓一下，“其實孫藝芝人挺不錯的，以後我們不要再欺負她了。”
盧佳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隨便吧！不過我爸每次都提她，恨不得她是他女兒，真是讓我生氣！”
其實韓飛沒有告訴盧佳，他不過是為了引起盧佳的注意，引起她的嫉妒才在孫藝芝問他，能不能教她打籃球的時候答應了下來。現在他看到了，盧佳真的生氣了，但卻隻是因為她討厭孫藝芝。他看著她，心痛如絞，卻沉默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