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深深的喜歡,便蛻變成了愛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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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佳在樓梯口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韓飛。原本想要轉身溜走,但轉念一想,還是硬著頭皮走了上去,“我今天有事兒,自個兒玩去。”

韓飛掃了她一眼,今天的她穿著一件粉紅T恤,在T恤的圓領上繡著蕾絲的荷葉邊,那件T恤韓飛知道是盧佳的小姨送給她的,但因為款式太“嫩”了,盧佳一直沒有穿過。盧佳被他看得有些心虛,幹脆坦白:“好吧,好吧,告訴你,我是去找沈映年。”

韓飛的眼睛低垂了一下,有些惱怒:“盧佳,我們認識都十六年了!你認識那個人才多久?現在竟然因為一個外人來對我撒謊!你是不是太過分了?!”

這幾天隻要韓飛過來找盧佳,她都告訴他,要去爺爺家、外公家或者是去舅舅家之類的,而今天韓飛碰到盧佳的爺爺,一問才知道盧佳好久都沒去了,他想孫女了就自己過來看看了。兩個人的談話正巧被屋子裏的盧佳聽到了,知道這下穿幫了。其實她知道她可以跟他說實話的,但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不想說。

見到韓飛凶她,盧佳更凶了:“你敢說你沒對瞞過事情對我撒過謊?!”

“我沒有!”

“真沒有?!”

“沒有!”

“那你的第一次都沒有告訴我!”盧佳昂著頭,就像抓住韓飛的死穴一樣凶巴巴地望著他。

“什麽,什麽第一次?!”韓飛不服地說。

“你說呢!”

“說清楚!”

“你們男孩的第一次那個!“

“什麽那個!”

“就是那個!”

“到底是什麽!”韓飛氣急敗壞。

“遺精!”盧佳瞪著他:“你知道我的第一次月經是什麽時候,可我都不知道你的第一次遺精!你說,你對我說過了嗎?!”

盧佳理直氣壯的樣子讓韓飛目瞪口呆,哭笑不得,竟然忘記辯駁。停頓一下臉竟然紅起來,整個人的底氣就像被戳破的氣球,一下就蔫了。本來還想指責盧佳,但好像從小到大他都沒有贏過她,說過她,明明是她的錯,但她就是有本事顛倒黑白、混淆事實、強詞奪理,讓他根本不知道怎麽反駁。

“愣什麽?你說呀!”盧佳麵露得意之色,咄咄逼人。她就知道他回答不出,不過對於這種問題她可不會“羞澀”地不好問。

“那個……”韓飛的臉已經漲得通紅,結結巴巴:“這個,這個是隱私!”

“我也有自己的隱私!”盧佳瞪他一眼,從他麵前趾高氣揚地走過去:“行了,一邊去,我還有事呢!”

“盧佳。”她走了幾步,聽到韓飛在身後喊她。但是她沒有停下來,卻是把步子走得越發地急切,她的短發在陽光下一跳一跳的,就像生怕誰會攔住她去找沈映年——這件事是誰也無法阻止的。她沒有看到在她身後的韓飛,眼裏有著怎樣的落寞和失望。

盧佳自從知道沈映年的宿舍在那裏後,便總是找著借口過去找他。她騙警衛說,她是沈映年的妹妹,警衛倒也沒有懷疑地就放了她進去。

“盧佳,又來找沈映年了!”跟沈映年一個宿舍的戰友嚴小舟看到盧佳,大老遠地就打起了招呼。他是黑龍江人,長得濃眉大眼,說話帶著濃重的東北腔,兒化音拖得特別長,特別喜樂。盧佳去過一次便跟他熟了起來,有時候沈映年不在,她就跟他學學東北的二人轉。嚴小舟模仿起本山大叔來那是特別地像,嘴巴一撇,手往身後一背,佝僂起身子特別地搞笑。

盧佳朝宿舍裏掃了一眼,沒看到沈映年,有些失望:“又不在!”

“剛走開,打電話去了。”嚴小舟瞅了她手裏拿著的雪糕:“給我的?”

“當然不是!”盧佳一口回絕:“是給沈映年的。”

“幹嘛對他那麽好?!”嚴小舟笑嘻嘻地說:“再說都快化掉了,趕緊吃了吧!”說著手就要伸過來拿,盧佳趕緊舉起來,“不行!我專門帶給他的!”想了想,又遞過去:“算了,給你了!不過你得給我些情報。”

“情報?”嚴小舟的手一猶豫,這一進部隊就會學保密條例,他可不能為了一隻雪糕就出賣國防情報,不過轉念一想又覺好笑,這丫頭片子能要什麽情報呀?

“吃吧吃吧!”盧佳把雪糕塞到他手裏:“就是告訴我沈映年的生日,他喜歡的顏色,他喜歡的花,他平時喜歡做什麽……”

“這個呀!”嚴小舟輕鬆下來,這才放心打開雪糕來咬了一口:“他的生日在九月,是九月四號……不過你問這麽多幹嘛?”

“我喜歡他呀!”盧佳偏著頭,認真地說。

嚴小舟一不小心咬掉大塊雪糕,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在嘴裏含糊半天,表情很古怪。好半天才囁喏一句:“你喜歡他?真的假的?”跟盧佳接觸幾次,他就知道她是那種很開朗很直率的女孩,起初還以為她就是小妹妹喜歡找沈映年玩,卻沒有想到她這麽坦白地就把心思說了出來。

“當然是真的,真的,真的!”盧佳強調地說。喜歡一個人在她看來根本不是一件丟臉的事,她也不用藏著掖著,再說沈映年會知道,所有的人都會知道。

“這個……”嚴小舟遲疑一下,“沈映年,他,他好像有……”

“有什麽?”盧佳追問到。

嚴小舟為難地撓了撓頭,把要脫口而出的話給咽了回去。正好看到沈映年朝這邊走了過來,趕緊開溜:“你還是問他自己吧!”

“問就問!”盧佳不滿地說。這時她也看到沈映年了,再看看已經被嚴小舟拿在手裏吃得隻有小塊的雪糕,有些後悔給了他。雖然她常常來找沈映年,但他太忙了,不是要訓練就是有事要去辦,很難得在宿舍一回,她就是拉著他去打乒乓球,贏的時候就哇哇大叫,輸的時候就垂頭喪氣,但每次打完球在回家的路上,就覺得自己的心情像是要飛起來,嘴裏也不由地哼起歌來,連看到最討厭的孫藝芝也會愉悅地打個招呼,讓孫藝芝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覺。

“小佳。”沈映年跟盧佳打了個招呼,臉上依然是暖暖的笑容。他就是那種溫和,謙遜,陽光燦爛的男子,不像盧佳身邊的那些男生,也不像韓飛,冒失,衝動,很熱血又很狂妄。

盧佳一步跳到沈映年的麵前,幾乎是氣勢洶洶地問:“你有喜歡的人嗎?”她在感情上並不算太晚熟,剛才嚴小舟的吞吞吐吐,她已經有了一些預感。

“什麽?”沈映年被她突然的問題弄得有些莫名其妙。

“我是說我喜歡你!你沒有理由要拒絕吧?”她即使大大咧咧,但這也是第一次對人表白,感覺到緊張和難堪,臉微微地紅了起來。

他的表情頓一下,意外地說:“這個,其實……”他竟然有些啞口無言。

“你是不是喜歡別人?”她的語氣竟然有些膽怯。

盧佳盯牢他的眼睛,感覺他有些躲閃。但她根本不打算放過他,她從來就有那種豁出去的勇氣,一往直前。就算小時候大人告訴她,這個不能做,那個不能碰,但這些告誡都沒有用,個性如她總是要去試試,等撞了南牆才知道原來是會疼的呀。

“小佳,”沈映年有些無奈:“你還是個孩子!”

“你也就比我大四歲!”盧佳嚴肅地說:“我已經不是個孩子了,我知道什麽是喜歡,我也知道我喜歡你,沈映年,就算你有喜歡的人我也不在乎!因為我就是喜歡你!”

“盧佳,這隻是一時的。”沈映年抬手輕輕摩挲她的頭發:“真是個傻孩子。”

盧佳不知道這個“傻”到底是褒義還是貶義,但她並不覺得難過。沈映年喜歡誰又有什麽關係,她有很多很多的時間可以讓他喜歡上她。

“走,陪我打球去!”盧佳笑著說。

“一會兒還有事,小佳,你先回去吧!”

“那你先忙,我在這裏等你。”

“會忙到很晚,乖,小佳,跟朋友玩去!”沈映年跟盧佳說話的時候,會不由地流露出一種老成的感覺來。大約他已經是軍人,而盧佳卻還是初中生,雖然她一再強調自己馬上就高一了,但沈映年還是覺得他比她大了許多。

“你忙你的!”盧佳推著他:“我就在乒乓球場等你。”

“小佳……”沈映年還想要說服她,但她已經揮揮手,轉身就跑開了。他望著她的背影笑了笑,她跑起來的時候就像隻兔子,矯捷的身姿一蹦一蹦的。

那天沈映年到乒乓球場的時候已經很晚,他去連隊忙了一下午把盧佳等他的事給忘記了,等他想起來的時候天都黑了,但他還是趕緊去了球場,因為他知道盧佳就是那種說到做到的人,她說了等,就一定會等。

到的時候,他看到盧佳正坐在球台上,手裏拿著球拍一下一下地顛著球玩,小小的乒乓球在球拍上撞擊發出清脆的聲響,在整個球場傳開來。暈黃的路燈傾斜著柔和的燈光,籠罩在那個小小的身影上。沈映年朝前走了一步,遲疑之間又停了下來,他想起盧佳今天對他說的話了,她說她喜歡他。在這一刻,他終於明白這個女孩不是說著玩的。

他靜靜地站了一會兒,思緒在沉浮。片刻後,他毅然地轉身,大步離去。他在心裏告誡著自己,以後要離她遠一點,再遠一點,因為他不想傷害她。

當盧佳轉身的時候,正看到一個背影消失在一團的黑幕了,隱約地她覺得那個背影很像沈映年,但是立刻又否定了,如果是沈映年看到她又怎麽會不過來呢?再看看手腕上的卡通手表,時間已經快到八點了,沈映年一定是忙到太晚了,那算了,明天再去找他吧。她從球台上跳下來,揉了揉自己兩隻酥麻的腳,再揉揉自己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的肚子,這才不甘心地回家去了。

當她上樓的時候,正好撞見韓飛下樓,她愉快地跟他打個招呼:“喂,去哪兒?”

讓她意想不到的是韓飛竟然看到沒看她一眼,目不斜視地就從她身邊大步走過。盧佳立刻惱羞成怒,在他身後罵起來:“有病呀!發什麽神經?有種一輩子別理我!你給我記住!”說完又重重地“哼”一聲,嘴裏繼續嘟囔,“爛人,去死吧!”

她以為罵完了韓飛馬上就會追上來,但這次她再轉身,韓飛已經走得老遠,隻給她一個冷漠的背影,她氣得抬起腳來朝空中踢了一腳。想想還是不解氣,又追著跑到樓下停單車的地方,重重一腳把韓飛的單車踢倒,她忘記他的單車和她的單車鎖在一起,頓時嘩啦地他們的單車帶著一大片的單車倒下去,發出轟轟的聲響,但即使她弄出這麽大的動靜,韓飛硬是沒有回頭一下,氣得盧佳直跳腳。

盧佳和韓飛開始了莫名其妙的冷戰,就連楊蓉秋也看出兩個孩子在鬧別扭。平日裏兩個人竄門就跟竄自己家似的,但韓飛都好幾天都沒來了,而也沒聽盧佳提到韓飛。開始她還覺得習以為常,他們很快就和好,但這次好像韓飛真的很生氣,便問了起來,“小佳,去喊韓飛過來玩,就說阿姨給他做了紅糖冰粉,他不是挺愛喝的。”

盧佳在自己的臥室裏探出頭來,沒好氣地回答:“我才不去!”

“這次的別扭好像鬧得有點久哦!”楊蓉秋端了碗紅糖冰粉出來,盧佳自顧自地接過去一碗,坐到餐桌上就吃了起來。

“我是一輩子都不打算理他了!”盧佳一邊喝著紅糖冰粉,一邊憤憤地說。心裏想著就算是韓飛來找她和好,她也絕對不會輕易地就原諒了他!非要讓他做上一百個俯臥撐和一百個仰臥起,她折磨他的方式可多了,每次他們生氣他來和好,她就是讓他扮貓學狗,講笑話唱歌,要不就是做運動,非要讓自己心裏舒坦了這才原諒他。在他的麵前,她好像從來沒有“錯”過。也許這個世上,總有一個人可以容許你這樣霸道,可以包容對他的為非作歹,隻是你卻沒有想過,你對他是不是太壞了。也許感情就是一物降一物,永遠沒有道理可言。

盧佳很快就喝完紅糖冰粉,母親是放到冰箱裏冷凍了一下,甜甜涼涼的感覺讓她的心裏舒坦了一下,站起來想要去廚房再盛一碗,聽到母親在書房裏與父親壓低聲音的談話。

“這兩個孩子現在也不來往了,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大人的影響。”楊蓉秋說:“雖說你跟老韓在政見上有不同,但這也不應該牽涉到孩子。”

“老韓不是那種人,我們隻是工作!”盧政民沉穩的聲音。

盧佳想也沒想,推門而入:“爸,你跟韓叔叔也鬧矛盾了?”

盧政民臉一沉:“這是大人的事,你別多問。”

盧佳撇一撇嘴,一臉的不高興,嘟囔著:“大人的事不能問,那小孩的事你們也別管!”在她看來,父親和韓伯伯的關係一直很好,但原來並不是這樣。再一想,韓飛肯定是因為這件事才會不理自己,他真是個小心眼!

“怎麽說話的?!”盧政民把手裏的茶杯重重一頓:“你的事我還就管了!還管定了!馬上都要上高中了,還吊兒郎當的,你看人家孫藝芝都已經開始溫習高中的功課,你呢?成天就知道玩!”

“你要是喜歡她,讓她做你女兒!你以為我稀罕做你女兒呀,每天對著我就沒個好臉色,你要是不想要我又何必要生下我!”盧佳還嘴地說。從小到大父親都是拿她跟孫藝芝比,她們明明就是兩個人,有什麽可比的?

“越來越不像話了!”盧政民大力一拍桌子,嚇得盧佳也抖了抖,麵上卻是依然倔強。

“好了,你們兩個怎麽一見麵就吵架,小佳,你不能這樣跟爸爸說話!”楊蓉秋也責備著。

“你們根本就不喜歡我!”盧佳說著,眼淚蓄了上來。有一次她跟父親出去的時候,看到了孫藝芝,父親彎下腰,親切地拍拍她的頭,微笑著說,伯伯有聽藝芝彈琴,越來越好聽,真是好姑娘!而父親卻從來沒有表揚過她,總是說她這裏做得不夠,那裏做得不好。

“你說說你自己到底哪點要讓我們滿意?!”盧政民動了怒:“一點都不知道上進,成天就知道瞎混,你這個樣子將來有什麽出息?”

“我有沒有出息是我自己的事!”盧佳拚命地嚷著:“你們不就嫌我沒給你們掙麵子!”一邊說著,一邊往自個兒房間走,然後“砰”一聲大力關上門,撲到**生悶氣去了。不過心裏還在想著母親剛才說的父親和韓伯伯有矛盾的事,如果韓飛真的是因為這樣才不理她,那她也就跟他絕交!

吃晚飯的時候,母親來敲門,她也就沉著臉坐到餐桌上去。關於賭氣不吃飯這種事她曾經有過,還以為父母會哄著她來吃,但盧政民發下話來,不吃就不吃。不僅不留飯菜還把所有零食給收了起來,讓她餓得頭暈眼花,隻能在下頓吃飯的時候乖乖坐到餐桌上吃飯,不過至此以後她就再也沒有做過賭氣不吃飯的事。她知道,她爸是真狠!!

盧政民看她悶頭悶腦的吃飯,夾了一筷子菜放到她碗裏:“吃慢點!”

盧佳埋著頭,把父親夾的菜推到碗的一邊,隻顧吃自己的。楊蓉秋看到他們父女的樣子,無奈地笑了笑。

楊蓉秋洗碗的時候,盧佳磨蹭地走到她身邊,“媽,爸和韓叔叔到底怎麽回事呀?你就告訴我吧!”

楊蓉秋遲疑一下,知道女兒的性格就是非要把一件事弄清楚才罷休,遮遮掩掩的還不如和盤托出的好,雖然她一直不希望兩家的關係影響到女兒的友誼,特別是看到韓飛那麽照顧和由著女兒,她是打心眼裏喜歡這個孩子。

“其實也沒有什麽事,”楊蓉秋停頓一下,笑著說:“就是你爸和韓叔叔在工作上有些分歧,這也是難免的,他們都是為了工作好。這一次有個調任的機會,你韓叔叔和趙叔叔都希望能夠去,但現在看來趙叔叔的機會大一些,所以你韓叔叔認為是你爸這邊的原因,對你爸有些誤會。不過這都是大人的事,韓飛也不會因為這件事就跟你鬧別扭。”

“媽,您跟爸說一聲,就把這個機會給韓叔叔嘛!”盧佳在心裏到底是向著韓飛的。

楊蓉秋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去看會兒電視吧!”

“媽,你要記得跟爸說!”轉身出去的時候,盧佳又提醒了母親一次。

她咚咚咚地跑到韓飛家敲門,來開門的是裴阿姨。

“韓飛打球去了。”裴柳笑著說:“阿姨給你拿支雪糕。”

“不用了!”盧佳說完這句就朝籃球場跑去。她想要找到他,問問到底他到底生哪門子氣,而且還氣得不輕,這麽多天也不見個人影。可是她在籃球場並沒有看到韓飛,想了想這裏離營區近,去找沈映年也是不錯。

隻是剛到門口,看到沈映年正要上一輛小轎車,而他身邊還站著一個漂亮的女孩。她慌忙地喊了幾聲,追了上去,但轎車已經絕塵而去,哪裏還追得上。她的心裏突然一陣發緊,有一萬個問號,那個女孩到底是誰,她和沈映年又是什麽關係呢?

2

沈映年沒想到桑離會突然地來看他,前幾天還說是家教的孩子馬上要升高三,家長希望她能在暑假裏多抽些時間來教孩子。他的心裏挺失望的,他們已經分開足足一年了,第一年的新兵是沒有探親假,隻能等著桑離過來看他。對於他放棄好好的學業選擇當兵家裏人是一直不理解的,沈崢嶸更是揚言這一輩子也不允許他踏進沈家大門。

桑離也勸過他,這樣做不過是自毀前程,放著名牌大學的商貿係不念,非要去當兵,受苦受累不說,兩年義務兵後還不是隻能複員。不過當沈映年要走的時候,桑離還是去送了他,那天晚上他們整晚地呆在一起,她把女孩最珍視的給了他。一想到那晚,沈映年的心裏就充滿了勇氣,他答應過她,一定會給她幸福!他要憑借著自己的努力給她幸福,而不用去依靠沈家的力量。

跟沈崢嶸那次爭吵後,他擅自退學去當兵,那以後兩父子是連電話都沒有通過。每次跟母親打電話她都在歎氣:“映年,你爸也老了,別再惹你爸生氣了!”沈映年總是不經意地把話題岔開,在新兵訓練最初的那些艱難裏,他也常常問自己,這樣做是不是太任性了。但是部隊卻是個磨練人意誌的地方,他一天比一天清楚,自己的選擇是對的。他從小就很喜歡軍人,學到課本《誰是最可愛的人》心裏就有了要當軍人的願望,隻是高考的時候原本想要填軍事院校,卻被沈崢嶸給強行改了過來,沈崢嶸隻有這一個兒子,家族事業還等著他來繼承,在家裏人的壓力之下沈映年屈服了。隻是沒有想到上到大二他會自動退學,選擇了參軍。

桑離穿著一件明黃色的連衣裙,烏黑的頭發像瀑布一樣垂在肩上,光潔的頸項就像天鵝一樣的高貴,明眸皓齒,清純可人。這還是沈映年記憶裏的桑離,就猶如他們初遇時的美好。

跟桑離在一起的時候,是高三那年。桑離的父親因為工地事故去世,作為班長的沈映年和幾個同學一起去參加了葬禮,穿著一身黑衣的桑離長久地跪在那裏,一行清淚無聲無息地流淌。也是在那天,沈映年才從同學那裏聽來,桑離家境並不見好,父親在建築工地工作,母親就在街上擺個水果攤。看著桑離羸弱的身體,沈映年的心突然很想要把她緊緊地摟在懷裏。也許每個少年都有一個英雄的夢想,他希望能為她擋風遮雨,為她撐起一片天來,是從那個時候起他們走到一起。高考過後,他帶她回沈家,乖巧溫柔的個性很得沈映年家人的歡心,雖然沈家家境優渥,但沈映年父母都沒有門第觀念,他們也是靠自己的努力一步步打拚,對貧寒的女子沒有異議。

那個時候的沈映年覺得即使是按照沈崢嶸安排的人生走下,那也沒有關係,但如果,如果他沒有發現沈崢嶸的秘密,他的生活就是大學畢業然後進入沈家的公司,隻是,命運就像一麵轟然破碎的鏡子,每一個角都折射出猙獰的一麵。

見到他,桑離上前一步,一把緊緊抱住,眼淚不由地湧了出來。沈映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推開她:“穿著軍裝呢!”而在門口跟過來看沈映年女友的那些戰友們,鬧成一團,歡呼聲,口哨聲,鼓掌聲,讓桑離嚇了一跳,隨即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

“沈映年,這個大美女是誰?趕緊給兄弟們介紹一下!”幾個戰友推推搡搡地走到他們麵,陳烺用陝西話說。這句話桑離沒有聽明白,瞪著眼看著他,嚴小舟又重新說了一遍。

“這是桑離,這都是我的戰友,小陳,嚴小舟、老李、蘇子、趙頭、畢磊、丁當。”沈映年一一介紹,桑離微笑著跟每個人打招呼。

“你真人比相片還漂亮!”畢磊說:“映年可是把你照片放到枕頭下,天天看呢!”

“是嘛!”桑離嬌羞地看了沈映年一眼:“他在這裏多虧有你們照顧。”

“部隊就是個大家庭,大家互相照顧!”蘇子用很別扭的川普說。

“你們趕緊走吧!時間緊迫!”趙頭打趣地說。

“大家一起吧!”桑離邀請著。

“不用不用!我們這麽多電燈泡就不去了!映年同誌,你要好好接待!”丁當說。沈映年笑著用手肘頂了頂他,大家笑鬧成一團。看到這活躍的氣氛,桑離發現沈映年有些不同了,他的眉宇之間比以前多了剛毅,多了成熟,也多了魅力。

其他人作鳥獸散掉,隻剩下沈映年和桑離,四目相對,情深款款。

桑離退後一步,眯著眼仔細地看看他,笑著說:“穿軍裝的樣子還不錯。”

“隻是還不錯?”他笑著逗她。

她嫣然一笑,“是真不錯!很帥。”

“喜歡嗎?”

“喜歡。”

“想我嗎?”沈映年暖暖地望著她。

“想你了!”一年不見,兩個人的心裏都充滿了濃情蜜意。

“我去招待所給你定個房間。”

“不用了,我定好酒店,今天……今天你跟我一起住那裏?”桑離的臉不由地紅了,在沈映年看來煞是好看,心裏激**,卻無奈地說,“我們部隊有規定,不能隨意在外留宿。”

“女朋友來看也不行?”桑離期待地說。

“對不起!”沈映年為難地說:“我先帶你去吃飯。”

“好!”桑離說著指了指停在路邊的一輛車:“其實是伯母讓我來看你的,她很不放心你!這次的行程都是她安排好的。”

沈映年寬慰地拍拍她的手:“我媽都好嗎?”

上車的時候沈映年看了一下車的牌照,就是本市的車。看來這次的行程並不是母親安排的,有這麽大的關係網,能在本市安排專車,又是一輛這麽好的奔馳能辦到的隻有沈崢嶸。他的心裏微微地有了些抵觸情緒,但不動聲色地隱忍了去。

“這個城市看起來挺好的!”桑離看著車窗外的街景輕聲地說。沈映年順著她的目光也望了過去,來到這座海濱城市已經一年多了,他好像還從來沒有這樣仔細地打量過這裏,平日裏幾乎沒有假期,有空閑的時間他便是去圖書館看書。雖然放棄了大學,但不代表他要放棄學業,他已經交了考軍校的申請上去,等著能夠被批準下來。

桑離轉過麵孔,在車廂有些氤氳的光線裏靜靜地握住了沈映年的手,他的手與她的手十指相扣,目光流轉,情愫悱惻。素離忘情地湊過自己綿軟的唇,深深地吻上了他,唇齒交錯之間,抵死纏綿。司機從倒視鏡裏掃了他們一眼,淺淺一笑,悄然地把隔簾拉開。

桑離溫潤的身體緊緊地貼著沈映年,她的手攀附在他的頸項上,微微喘息地說:“我想你了,今天就陪我,行嗎?”

沈映年沉吟一下:“桑離,這是部隊,這裏有紀律。”

“可是……”

“抱歉明天我也不能陪你,明天有訓練任務。”沈映年攬了攬她。

桑離咬了咬嘴唇,臉上布滿了失望。

吃過晚飯,送桑離回到酒店,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他便趕回部隊。司機本來說是要送他,但他拒絕了。他臨走的時候,桑離還是告訴他明天她會自己四處逛逛,去海邊看看,等著他有時間出來見她。

沈映年回到宿舍的時候,其他人都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問了他情況。不是他們八卦,而是他們遠離家鄉,都渴望家人來探望,誰的家人朋友過來了都倍感親切。熄燈號吹過以後,他們還聊了一會兒天,沈映年從枕頭下摸出桑離的照片來,手指輕撫。他想起他和桑離在一起的日子,他們在聖誕節的時候去富士山度假,新年的時候去蘇梅島曬陽光,春天的時候去香格裏拉看花海……桑離從失去親人的痛苦裏一點一點地走了出來,看著她微笑的時候,他也覺得很幸福。

從很小的時候起,沈映年都被同學們稱為“花倫”,他總是帶著暖暖笑容,總是熱心地幫助別人,他是一個謙遜禮貌、溫和周到的孩子,待人接物都很得體。沈崢嶸視他為驕傲,出席宴會或者商業洽談都喜歡帶在身邊,他穿著小小西裝,與周圍的叔叔阿姨問好,妥帖地回答他們的問題,甚至參與到時事話題財經熱點的談話中,惹得旁人嘖嘖不已。這些都得益於他大量生冷不忌的閱讀以及廣泛的興趣愛好,讓他比同齡的孩子更加早慧。

宿舍裏漸漸安靜下去,睡意慢慢地浮上來,突然之間大家聽到門被“咯吱”一聲打開了,他們也沒在意,以為是誰去起夜。

然後,一枚手電筒雪白的燈光掃射了過來,一個女聲傳了過來:“沈映年,你睡了嗎?”

躺在**的人如見鬼魅一樣全部坐了起來,目瞪口呆地看著麵前的人。借著皎潔的月光,離得最近的蘇子終於認清了麵前的人不是盧佳還有誰。

因為是夏天,大家都穿著背心短褲,現在手忙腳亂地穿衣服,或者扯過被子蓋住自己。

“盧佳,你怎麽進來的?”沈映年穿上軍裝,擰開桌上的台燈,對她的出現倍感意外。

“我有事要問你。”盧佳理直氣壯地說,根本沒有對自己夜闖宿舍有任何的愧疚。她今天看到沈映年跟別的女孩在一起,如果她不弄明白她就會整夜睡不著,她等不到第二天再問了幹脆翻過營區的牆自己偷溜了進來,反正她對這裏早已經熟門熟路了。

“那,我們出去說吧!”沈映年有些無奈地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