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撲朔迷離銘劍局(下)】

司徒雲煙房前立著兩個銘劍山莊的天字輩高手,他們見我來勢洶洶,第一時間就將手按在了劍柄上。

我穩穩地停在了他們麵前,隨後大聲道:“司徒莊主,你曾說過銘劍山莊守衛森嚴!”

“……封子瑜,你這可是在質疑我?”片刻之後,司徒雲煙低沉的聲音從房間裏傳了出來。

“不是質疑,是質問。”我冷笑一聲,繼續道,“若司徒莊主所言非虛,那便請你現在立即派人將洛天錦找出來!”

“洛天錦他不在房間裏?”司徒雲煙頓了一下,聲音有些詫異。

“要是你能從房間裏將他找出來,我便將自己的項上人頭送給你。”我“哼”了一聲。

“……進來。”沉默許久,房間裏再次出聲。

司徒雲煙房內的陳設異常簡潔,若非他本人身在其中,我根本看不出這房間竟然會是銘劍山莊之主的臥房。

這件房間的主人此時正坐在桌旁看著我,衣衫整齊發絲未亂,看來也是個不打算再次入眠的主。

“你說洛天錦不見了是怎麽回事?”司徒雲煙也不客套,開口就問。

“洛天錦房內無人,**的被子根本沒有被動過的痕跡。”我沒心思坐下同他慢慢談,便站著將情況說了一遍,“若銘劍山莊真如你所說那般,那這麽一個大活人又怎會突然消失不見?——要是洛天錦從大門離開的話你肯定會知道,但他要是並未出莊……司徒莊主,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難不成你還懷疑是我綁架了洛天錦不成?”司徒雲煙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冷笑。

“你沒有這個必要,但洛天錦失蹤是事實。”我沒有理會他的怒意,接著道,“如果洛天錦沒有離開銘劍山莊卻失蹤了,即是說的確是有人綁架了他;你銘劍山莊不會做這種事,那麽做這種事的自然另有其人。”

“單憑這點你就想證明傷青叔的人不是魏雪?”司徒雲煙沉吟片刻,略帶嘲諷地看向我。

“一件歸一件,但現在你必須替我找出洛天錦,因為人是在你這裏不見的。”天雪魏那邊有兩天時間不急,但現在洛天錦卻是突然失蹤生死未明,於情於理我都該先找到洛天錦。

“好,我派人去找洛天錦。”司徒雲煙一言不發地看了我半晌,終是點頭,“——不過銘劍山莊在你來之後便突生變故,老實說,我現在不信你。”

“那你還平白給我兩天時間?”我冷笑一聲。

“信不信在我,而是不是卻在你。”司徒雲煙冷哼一聲,“你現在可以出去了,隻要洛天錦沒有出銘劍山莊,我必然會找出一個完整的他還給你。”

“司徒莊主,那我就告辭了。”抬手朝他抱了抱拳,我不等他回應便轉身快步離開了。

一夜難眠。

今晚一切都發生得太過蹊蹺,天雪魏說的那些話裏肯定有真話,但是不是全是真話現在我還不得而知;司徒雲煙雖一開始表現得極其憤怒,但金墨蠶絲一出他明顯也恢複了理智,但之後他仍是刻意裝作憤怒難當的樣子關起了天雪魏並將這個燙手山芋丟給了我——很顯然他也是在試探,想看看天雪魏、或者說我們到底在這起變故中擔當一個什麽角色。而剛才司徒雲煙在聽到洛天錦失蹤的消息時神色也不似作偽,想來洛天錦的失蹤並不在他的算計之內,這樣一來他至少已經信了天雪魏那番話的五中有二。

可我還是不明白,曼荼羅教這一著棋的用意到底是什麽?

若天雪魏說諸葛青約他出來這一段是真的,那麽諸葛青從頭到尾都沒有背叛曼荼羅教,另一名曼荼羅教內應又為什麽要對他下殺手?而且,為什麽對方要告知諸葛青天雪魏仍是曼荼羅教右護法?難道是……有意嫁禍諸葛青叛教之名?等下,如果天雪魏說的這一段是假的呢?如果是假的……那到底是誰傷得諸葛青這一點便有待商榷了。但是如他所說,他要殺諸葛青完全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畢竟他藏有金墨蠶絲……對了,那個侍女!

想到這裏,我立時心神一振。

雖然那名侍女的所見並不能說明什麽,但我至少可以憑她的所見對天雪魏做出一個判斷——判斷天雪魏究竟是要殺諸葛青,還是真的被諸葛青約出來夜談。

是夜過後天朗氣清,銘劍山莊內各人行色如常,絲毫看不出前一天晚上的劍拔弩張。

早飯時我提出要見昨夜目睹現場的那名侍女,諸葛雲煙點頭同意,隨即便指了一名劍者給我領路。我隻看一眼就認出了那名劍者,因為他不是別人,正是昨晚製住我的那個灰衣男子。

“現在我可以向閣下請教稱呼了嗎?”“唰”地一聲打開折扇於胸口輕搖,我微笑著看向他。

他猶豫片刻,終是朝我抱拳。

“在下柳一宿。”他低聲道。

“柳兄,有勞了。”我也不多說其他,隻催促他立刻領我去找那名侍女。

我緊隨柳一宿快步走出食齋,沿途不少侍女護衛都在偷偷看我,我不禁下意識地以扇遮臉;但隻遮了一會兒我就將折扇移開了——畢竟不是我見不得人,而是他們對昨晚的事太少見多怪。

“那名侍女因為昨晚驚嚇過度,現在仍在臥床休息。”將我帶到一個房門緊閉的房間前,柳一宿轉身對我說。

“放心,我不會讓她再次受到驚嚇。”低聲對他說了這一句,我便推開了房門。

“誰?!”果不其然,在房門剛開的一瞬間裏麵就傳來了驚疑不定的質問。

“姑娘放心,我不是壞人。”盡量使自己笑得溫和無害,我在柳一宿的陪同下進入房間走到了床前。

**,一個嬌小的身影正抱膝蜷縮在靠牆的角落裏,瑟瑟發抖。

“相信我,現在已經沒事了,你不用害怕。”我一麵輕聲細語地安撫她一麵慢慢朝她伸出手,試圖讓她緩下來。

不知道是我的話起了作用還是我的神色起了作用,女子終於開始慢慢放鬆下來,將手遞給了我。

扶著她靠坐在床頭,等她基本平複了情緒之後我才再次開口。

“姑娘,我想問你一件事。”我看著她,聲音和緩。

“公子……公子可是要問……昨晚的情形?”許是又回想起了昨夜所見,女子忍不住又抖了一下。

“不用害怕,我隻是想問你可看見……魏雪對諸葛總管做了什麽?”我斟酌著詞句,緩緩道。

“當……當時天色昏暗,小女子著實未曾……未曾看見那位公子對諸葛大人做過什麽……”女子聲音細微,神色卻是在極力回想著什麽,“不過……”

“不過?”聽聞還有後續,我不禁立時追問。

“我看見他們時,那名公子……似乎是在探查諸葛大人的脈搏,因為他將手指按在了諸葛大人的脖頸之間。”她皺著眉,一字一頓地慢慢說到。

我低頭思索片刻,朝她道過謝後便起身離開了她的房間。

“封公子可是想到了什麽?”柳一宿帶好門,跟上我的腳步後張口便問。

“柳兄何出此言?”我沒有答話,隻是反問。

“剛剛見公子你在聽完侍女之言後露出了深思神色,在下便鬥膽揣測了一番。”柳一宿低眉斂目,但回答卻不卑不亢。

我愣了一下。

“封公子?”見我突然沉默,柳一宿不由再次出聲。

“啊……柳兄,我倒並未想到什麽,隻是有些奇怪罷了。”被這一聲喚回了神來,我立時笑著接話,“——銘劍山莊的確不拘一格,晚上巡夜竟然不用侍衛而用侍女。”

“封公子是在懷疑我銘劍山莊嗎?還是在懷疑這名……恰巧出現的侍女?”柳一宿抬眼看我,這麽近距離地看他雙眼,我才發現他眸子裏折射出來的光竟然是深灰色的。

“都沒有。”輕描淡寫地帶過這個話題,我以扇掩麵與他對視,“隻不過……柳兄你不僅身法飄忽迅捷,才思亦機敏多變啊。”

“……此話怎講?”柳一宿頓了一下,沉了聲音。

“隻是一句誇讚而已,柳兄不必太過緊張。”我笑了笑,合了折扇朝他抱拳告辭,“——剛才多謝,現在我想回房休息了,柳兄不用多送。”

柳一宿見狀亦朝我抱了抱拳,我們再客套了幾句之後便朝不同的方向轉身離開。

“查到什麽了?”普一推開天雪魏的房門,正坐在桌旁愜意飲茶的修長身影便悠哉遊哉地開口問到。

“沒查到什麽,倒是又丟了一件東西。”我毫不客氣地坐到他對麵打開折扇猛扇,想要扇去自己這一身的煩躁與不安。

“哦?”天雪魏放下茶杯,有些驚訝地看著我,“什麽東西?”

“洛天錦。”我沒好氣地答。

“……又丟了啊。”半晌之後天雪魏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言語間看似惋惜卻滿是嘲笑意味,“不過銘劍山莊不是守備森嚴嗎?怎麽重傷一個人和消失一個人都這麽輕而易舉呢?”

“這就要去問司徒雲煙了,畢竟這話是他說出來的。”我不打算跟他爭這個,直接就轉了話題,“諸葛青受傷時你真的什麽都沒看見?”

“當時我正麵對著他,對方從他身後偷襲時我自然是看見了。”天雪魏慢條斯理地答。

“……”我猛地一收折扇瞪眼看他,靜待下文。

“不過當時天色昏暗,加之對方又是黑衣蒙麵,所以我看沒看見其實都一樣。”天雪魏神色不變,依然慢條斯理地道出了後半句。

“天雪魏,看來你很希望自己後天被司徒雲煙拖出去砍了?”我抽了抽嘴角,冷笑。

“當然不希望,我還有心願未了啊。”天雪魏也笑,笑得純良非常。

“……曼荼羅教當中誰有這樣的身手?”我深吸一口氣,接著道。

“能夠在我麵前偷襲諸葛鍾離並全身而退的人,曼荼羅教中不出三個。”天雪魏看了我半晌,終是放下了茶杯,“教主墨重淵事務纏身,就算他得空也必然不會紆尊降貴來幹這種事;左護法北辰楓早就跑去京城玩沒了影,自然也不可能出現在這裏;所以,昨夜傷諸葛鍾離的人就隻可能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