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所托非人誤終生】
言若凡見狀二話不說便衝向了天雪魏,但天雪魏見他衝向自己卻隻是勾了勾嘴角。
待到言若凡近身,他慢慢抬起右手,不等我看清動作言若凡已然僵在了原地。
“……好快的手法。”回想了一下剛才的景象,我確定自己是真的沒能看清他手上的動作,不禁咋舌。
“點穴手法唯快而已,若不是你想生擒他們……嗬。”聽見我的低語,天雪魏抬頭看了我一眼,低笑。
“多謝了。”他說的確實是實話——如果他要殺明玉笙二人的話根本是易如反掌,所以剛才見他眼神變時我才會擔心他直接殺了明玉笙。
天雪魏也毫不客氣地承了這聲謝,抬開腳便走到桌旁坐了下來。
“你……你到底是誰?!”明玉笙掙紮著想要爬起來,但是爬了半晌也沒成功,隻得趴在地上恨恨地瞪著天雪魏嘶吼。
“你夠資格問嗎?”天雪魏倒了一杯酒,舉到鼻前聞聞之後露出了讚賞神色,“風月樓的陳年珍珠紅,果然名不虛傳。”
“如果你喝過秦無素的清雪釀,那你便不會覺得這酒有多醇美了。”我也坐了下來,重新執起了我剛才自己斟滿的酒。
“天下第一鑄器師秦無素?”天雪魏琥珀色的眸子裏滑過笑意,“——我隻知她打造的兵器天下無雙,卻不知她釀酒也有別樣手段啊。”
“……糟糕。”我也不知道為何會在他麵前說漏了嘴,隻得嘟囔一聲一飲而盡了杯中酒。
“看來,我真得去求一求這清雪釀啊。”天雪魏看著我,眼裏笑意更濃。
“若你求可別報我的名號,免得她一氣之下把我那壇拿給你——這珍珠紅的回味甘甜稍有欠缺啊。”我細細品了品滋味,不由微微皺眉。
“可惡!你們這對奸夫**婦!!”明玉笙見我們根本不理會他,忍不住咆哮起來。
此話一出,我立時拍起桌上空杯,折扇一掃便直砸向了他的額頭;天雪魏也不慢,剛剛還拿在手中的酒杯亦瞬間脫手射向了他的眼睛!
“啊!!!”又是一聲慘叫,就見明玉笙額角、左眼轉瞬鮮血淋漓。
而且天雪魏那酒杯中尚盛滿了酒,酒杯破碎後那酒便順著眼睛的傷口緩緩流下,於是慘叫自然連續不斷。
“可惜了一杯好酒。”天雪魏看了眼明玉笙,惋惜。
“你想好待會怎麽賠錢了沒有?”我環視了一周滿目狼藉的雅間,忍不住問。
“姑娘,你覺得通常情況下這麽大動靜會沒人上來嗎?”天雪魏沒有正麵回答我的問題,隻懶懶地道了一句。
“……原來如此。”聽他這麽說,我就明白了他有恃無恐的理由——想來天欲宮也不差這點小錢,即便拆了風月樓他也有錢賠。
“放了明玉笙,洛陽城的事情由我一力承當。”言若凡突然開口。
“言若凡,你不會是……愛上明玉笙了吧?”我聞言愣了半晌,隨即看了看明玉笙又看了看他,難以置信。
“……胡扯!”言若凡臉色瞬間青紅變幻,最後黑了下來。
“言兄,大恩不言謝,我一定會好好照顧枝若的!”明玉笙聽見他的話,本來驚恐萬分的臉上立時便露出了狂喜的顏色。
“住口!”言若凡的臉色更黑了。
“言兄我向你保證,隻要這次我能逃出升天我一定改過自新,好好同枝若過日子!”可是明玉笙卻並沒有停下,而是欣喜萬分地繼續道。
“住口!!!”言若凡狠狠地瞪向他,他終於閉嘴。
“枝若?”我有些疑惑地看向言若凡,這好像是個……女子的名字?
言若凡不說話。
“言枝若?”倒是天雪魏想了想,開口了。
言若凡聽見這個名字,表情立刻變了。
“你怎麽會知道?!”他看向天雪魏,表情猙獰。
“偶然間聽說的。”天雪魏輕描淡寫地一語帶過他的質問,也看向了明玉笙,“不過聽他的說法……你妹妹竟然與他有瓜葛?”
“不錯!要真算起來我的確還是言兄的妹夫!”明玉笙忙不迭地點頭。
言若凡此時的表情逐漸由猙獰轉為痛苦,他沒有說話,但身體卻在微微顫抖。
“這種人……言若凡,你就將你妹妹的終生幸福托付給了這種渣滓?”我表情複雜地看著言若凡,聲音卻不自覺地冷了下來。
“——如果可以,我也寧願枝若一輩子都遇不見他!”言若凡低吼一聲。
剛剛還欣喜非常的明玉笙被他這一吼吼沒了聲音,惶恐地看向他。
“天下間好男人多得是,幹嘛非要是他?”我頓了一下,接著問。
“枝若從小性子就烈,她認定的人這一輩子都不會改變……若非如此,這種敗類我救他作甚!”言若凡說這話時眼神冷如蒙冰,明玉笙便越發惶恐。
“你打算怎麽辦?”天雪魏看了他們一眼,眼神重新落到了我身上。
——不過,我怎麽看都覺得他眼裏看熱鬧的成分更重一些。
“言若凡,”我沉吟片刻,道,“明玉笙我是決計不會放的,他必須交給事主處置——我知道你想說枝若可憐,但那些被明玉笙玷汙禍害了的姑娘們又可不可憐?最多我讓你隨明玉笙一同過去說明此中情況,由事主最終定奪。”
“言兄你別聽她的!把我交給他們我隻能是個死啊!”明玉笙聞言,立時嚎叫起來,“言兄,言兄我知道我下三濫、我無恥,但是……但是你不能不為枝若想想啊!我——”
“——夠了!”言若凡猛然喝斥一聲,明玉笙立時住嘴。
“封小姐,多謝。”言若凡深吸一口氣,看著我道。
“……比起道謝,我更希望你能記著我是玉辰公子。”以扇掩麵,我悶聲道。
“封公子,我明白了。”言若凡立時改口。
“封子瑜,你要是把我交給他們我就告訴他們你其實是個娘——”也許是明玉笙以為我十分害怕別人知道我的真實性別,於是他立時便像抓到了救命草一般大聲喊到;隻可惜話還未喊完天雪魏已然踱到了他的麵前,抬起他下巴就往他嘴裏塞了一樣東西。
“你——唔!”明玉笙想要掙紮著吐出來,但一張嘴那東西便順勢滑進了喉嚨裏。
“你給他吃了什麽?!”言若凡生怕天雪魏就這麽毒死了明玉笙。
“不會說話的人不說就好,免得招惹更大的殺身之禍……封公子,他的右手可需完全廢去?”天雪魏瞥了言若凡一眼,隨後看向我。
“——不用了。”我立即道,隨即看著言若凡一字一頓,“我相信有言若凡在,他會看著的。”
“封公子,我保證明玉笙不會泄露出去一字半句!”言若凡立刻點頭。
“魏公子,就勞煩你出去讓風月樓的人給杜家、何府、趙府等事主送個口信,就說那名鬧得洛陽滿城風雨的采花大盜已然落網了。”我看向天雪魏,朗聲道。
天雪魏愣了一下,半晌之後才反應過來我是在叫他,不由哭笑不得:“封子瑜,你還真是……物盡其用啊。”語罷,他轉身便朝門口走了去。
待事主趕來將已經無法言語的明玉笙和被封住經脈的言若凡雙雙帶走之後,我和天雪魏便換了個房間,繼續在風月樓坐下來談事情。
“天宮主,這下我們終於可以靜下心來談事情了。”我展開折扇,從容微笑。
“剛才你為什麽叫我魏公子?”天雪魏斟了杯酒,不疾不徐地端起抿了一口。
“如果我叫的是天宮主,想必明玉笙和言若凡就必死無疑了。”我微笑不變,隻是輕歎一聲。
“哦?”天雪魏停住手上的動作,看向我。
“你以真麵目示我是因為你要得到我的信任,因為事關墨雨殤,若不是天雪魏本人的話我根本就不會理睬。”我輕搖折扇,語調輕鬆,“易容改貌見明玉笙二人則是因為你不想為人知悉真實身份,‘不夠資格’一說一來是你的真實想法二來卻也是你不願自報家門的托辭——如果我直呼天宮主,你真的不會殺人滅口嗎?”
“嗬。”天雪魏輕笑一聲,沒有答話。
“雖然不知道你找我到底是要談什麽,但衝著你幫我抓住了他們兩人的份上,隻要不是太過分的事情便都按你的意思辦好了。”我停下搖扇的動作,正色看他。
“封姑娘倒是爽快。”天雪魏看了我半晌,嘴角慢慢勾了起來。
“……你若不能稱我一聲封公子,叫我封子瑜也是好的。”無奈地合起折扇,我抬眼與他對視——剛剛我隻想到了明玉笙言若凡,卻忘了這裏還有一尊更難送走的佛爺。
“封姑娘,你為何這麽在乎被人知曉真實性別呢?”天雪魏全然不看我滿臉的無奈,接著問。
“天雪魏,你就這麽喜歡打探別人隱私麽?”我用折扇敲了敲額角,連瞪人都懶得瞪了。
“其實我隻是好奇,這麽多年以來竟無一人知道名震四方的玉辰公子是一名……”他沒有說下去,但臉上的濃鬱笑意卻已是遮也遮不住。
“——我也很好奇,這麽多年來竟無一人知曉豔冠天下的天欲宮宮主是這副脾性。”我極快地出聲接過話來,決定言歸正傳,“天雪魏,你還是說正事要緊。”
“其實也不是什麽要緊的事,我隻是想借藍曳蝶一用而已。”天雪魏也不在剛剛的問題上多做糾纏,再次抿了一口酒。
“……就這個?”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就這個。”他放下酒杯,一雙帶笑的琥珀色眸子好整以暇地看著我。
“……醉笑樓的藍曳蝶怎麽樣都不隻一隻吧?”我深吸一口氣。
“墨樓主留在身邊的那隻藍曳蝶在我到醉笑樓時不巧壽盡,而另外幾隻還尚在蛹中——短期之內除了你手上的這隻之外,醉笑樓的確是沒有藍曳蝶了。”天雪魏說這番話時神色自然,確實不像是在說謊。
“也就是說……短期之內我手上這隻藍曳蝶算是奇貨可居?”我想了想,問。
“封姑娘,你可是想坐地起價?”天雪魏看我一眼,不答反問。
“天雪魏,你當然也可落地還錢。”我微笑,溫和真摯。
“我好像記得,剛剛有誰說過……不是太重要的事情就按我的意思辦好了?”天雪魏摸了摸下巴,故作思慮。
“我沒說藍曳蝶不給你,畢竟墨雨殤都讓你來找我了我怎麽可能還扣著藍曳蝶不放。”我微笑依舊,隻是眼裏多了幾分算計,“不過呢……天宮主你也難得出來一次,為何不在這多盤桓兩日看看風景?”
“恐怕姑娘你是想拖我蹚銘劍山莊那趟渾水吧?”天雪魏根本不理會我的顧左右而言他,開門見山切入主題。
“……天雪魏天大宮主,我能勞煩你別再一口一個‘姑娘’的叫了麽?”以扇掩麵,我確實因著這一口一個的“姑娘”寒毛直豎。
“藍曳蝶。”他直接將右手攤在了我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