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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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東澤接到寧欣的短訊後,給她打電話她卻怎麽都不接。這段時間她妊娠反應很厲害,每天他在家裏聽到她嗷嗷嘔吐的時候,心裏就像刀割一樣的難受,但她不許他靠近。他端著水杯想要拍她後背時,她就身體一讓怒視著他,她的目光充滿了幽怨和恨意,逼得他沒有辦法對視。她不跟他講話,迫不得已的時候就發短訊給他,他一直睡在書房裏,她每次進到臥室他都聽到“哢”一聲她反鎖門的聲音。
她吃得很少,吃了又吐,情緒不好,讓她整個人看上去憔悴不堪。他知道她要去醫院做孕檢,可就算在樓下等著,她也絕對不會上他的車。她把他,他的父母都摒棄在她的世界之外,每次看到她孤零零的身影時,他都想哭。他們原本應該是世界上最親密的兩個人,卻成為這個世界上彼此折磨的一對。
楊東澤走出電梯間的時候,看到方心妍又出現在大廳裏,他下意識地想折回電梯間,但方心妍已經看到了他,他隻好硬著頭皮走上去。她上來就挽住他的手臂,嚇得他直躲閃:“被同事看到了多不好。”
“管他們的,我們是正大光明的談戀愛!”方心妍無所謂地說。她心裏已經下定決心要得到這個男人,就算是偷是搶她也來得理直氣壯。
楊東澤囁喏一聲:“別人都知道我有老婆!”
“誰規定了老婆是終身製?!”方心妍眨著大大的清純的眼睛,笑著說:“很快我就是你老婆了!”
楊東澤拉著她走到僻靜處,“以後不要來公司找我了!”
“可打你電話你不接!”方心妍委屈地望著他,抬起手攬住他的頸項,纏著咬住了他的嘴唇。
楊東澤窘迫地推開她:“心妍,我跟你說過了,我們是不可能的!當初,當初你也說了不讓我負責的!”
“我改變主意了!”她仰頭望著他,調笑地捏了捏他的臉:“瞧你嚇的!跟你開玩笑呢!人生苦短,又何必墨守成規?”
楊東澤扳開她的手:“你對寧欣做了什麽?”
“她跟你說了?”方心妍笑著說。自從知道楊東澤家裏鬧開了後,她心裏挺高興的,以為這樣他們就會離婚,而楊東澤會完全地屬於她。可是楊東澤對她的態度還是很躲閃,每次她出現他就像看到鬼一樣,讓她心裏很不是滋味。
“你到底做什麽了?”他不悅地說。
“沒什麽。”方心妍直視他:“就是給她快遞了點東西。”
楊東澤心裏一驚。
“**,男式**!”她索性和盤托出:“跟你的一模一樣。”
“你瘋了!”楊東澤憤懣地嚷起來。
“我沒有瘋,我隻是想提醒她,她的男人我動過了!”方心妍眯著眼盯著他,眼裏都是挑逗:“你那天晚上不快樂嗎?我知道你很想,反正她現在都知道了,你也沒什麽好顧忌的了,去酒店或者去我那裏,我可以讓你很愉悅的!”說著她的手攀到他的胸口,彈跳著畫著圈。
楊東澤的腦海裏翻騰著那一夜的情景,她的熱情,她的主動,她白瓷一樣的身體,她高聳的胸,性感的小腹,緊俏的臀……他的身體像是被下了咒語,迷惑地一熱。
“你知道我很棒的!”她再一次吻住他,舌頭像靈巧的蛇,撬開他的唇齒,她的手向下輕輕揉捏,一陣酥麻的癢向他周身傳遞開來。僅存的理智想讓他推開她,但是手臂伸出去卻是緊緊扶住她的後腦,變成了擁抱的姿勢。
他的身體漲起來,抵住她的時候,欲望在不斷地升騰,就像潮濕的苔蘚,繁盛茂密。他幾乎是把她塞到車裏,一路朝她家開去。他知道她沒有穿內衣,隻要撕開她薄薄的裙衫,她的胴體就觸手可得。她的手一直撫摸著他的身體,他知道現在的自己真是下作,可身體的欲望就像上癮一樣,讓他停不下來。
手機響了。方心妍一把搶過去,看到顯示是他家的號碼,嬉笑著地接起來:“喂?”
電話那邊的杜孝珍怔了一下,還以為自己撥錯了電話,剛想掛斷,聽到那邊女聲繼續說:“不管你是誰,但現在楊東澤不方便接聽你的電話。”
“你是誰?!”杜孝珍淩厲一聲。
但方心妍根本不回答她,直接關機,利落地把手機扔到台麵上,像個惹是生非的孩子一樣破罐子破摔地看著楊東澤,她知道他生氣了,可是她也知道他對她的身體有反應。原來男人不出軌隻是沒有遇到足夠的**,一個終極**在麵前,誰又抵擋得住呢?
楊東澤有想過要停車,有想過要打開車門把方心妍趕下車,但他的身體被施法了,想著她趴在他身上用舌頭一點一點的親吻他時,他就沒有定力停車了。他已經很久沒有好好地**了,寧欣拒絕他,即使他很想很想她也隻是把他推出去“哢”地反鎖上門。
他一個人躲在書房裏解決,那種感覺很苦澀。他是個有老婆的人但他竟然要用這樣的方式釋放身體的欲望,他壓抑得太久了。
當他揮汗如雨地撞擊著方心妍的時候,他知道自己徹底地墮落了。也許一次跟兩次三次……都沒有區別,寧欣已經判了他罪無赦,他死有餘辜。但是他真的很想對寧欣怒吼出來,難道你沒有錯嗎?!
方心妍叫了起來,那些輕輕淺淺的呻吟讓他像一隻怒氣衝衝的小獸,攻占、攻占、攻占,直到她軟成一個濕潤的麵團,氣喘籲籲,俯首稱臣。也許此刻他想要占領的不是她的身體,而是他男人的尊嚴,寧欣的輕蔑、譏誚、厭惡、怨恨……激得他在另一個女人麵前更加勇猛。
他們在一場顛龍倒鳳裏平息了下來,他的眼裏竟然湧出淚水,心裏是無盡的悲傷。他就那樣**身體像死了一樣躺在那裏,天花板沉得像要壓下來,天完全地黑了。
方心妍在擺弄著手上的銀鏈,他想起來那是他在南京夫子廟買給寧欣的,他原本還想著買份禮物去哄她,但現在他把自己給放逐了。
楊東澤在家門口拿鑰匙開門的時候,手有些發顫。原來**這種事是不適合所有男人的,更不適合一個還沒有壞到骨子裏的男人,他們一邊自責一邊愉悅,一邊後悔一邊癲狂,一邊發誓再也不犯錯一邊又忍不住期待著下一次。他們的心被猥瑣的自己和理智的自己撕扯著,一刻也不得平息。
門打開來,坐在沙發上的母親拉著老長的臉,小聲地說:“跟我進來!”她走進廚房小心翼翼地把門一關,責備地說:“你難道真的要跟寧欣離婚?”
楊東澤無言以對。
“今天的事兒我沒敢告訴你爸,要是你爸知道你還跟那個女人來往非打斷你的腿不可!”杜孝珍厲聲地說:“兒子,寧欣肚子裏懷著你的孩子,你不能做這種混賬事呀!她再不好,也就是脾氣壞點,性格倔點,媽不希望你們離婚!你跟媽說實話,是不是那個女人纏著你不放?”
“也不是。”楊東澤喃喃地說:“都是我的錯。”
“你就不要為那個女人說好話了!”杜孝珍冷哼一聲:“那個女人講話一點禮貌都沒有,一猜就是個不好惹的主兒,你呀!真是糊塗,怎麽招惹那種女人!聽小彤說,她是個模特,你想想呀模特有多幹淨呀?你要是給媽找這種媳婦,媽還寧願就要寧欣!”
“媽,我的事我自己處理,你就不要管了!”楊東澤無奈地說。
杜孝珍歎口氣:“你呀,不爭氣!當初不讓你結死要結,現在不讓你離又非要離!”
“等寧欣生下孩子再說吧。”他心裏也糾結不清。
經過臥室的時候,楊東澤想要敲門,但手舉在空中半天也沒放下去,他知道寧欣收到方心妍郵寄的**有多氣憤,可是他能怎麽安慰她呢?都是他的過錯,他認過錯道過歉但於事無補,她恨他,甚至敵視他。彷徨了很久,他終於放棄了找寧欣談談。
2
寧欣懷孕到五個月的時候,於海棠生了一個漂亮的兒子,母子順利。於海棠給寶寶取名派派,寓意這是上天派給她的禮物。
“你看他小嘴抿呀抿的,真可愛!”楊彤湊到嬰兒床那兒歡喜地看著,一個生命的誕生真是一件玄妙的事情,現在的他小小的粉粉的,蓮藕一樣的手臂,手指甲薄薄地透明,他的身上有一股嬰兒特有的奶香,讓人愛不釋手。
於海棠的臉上都是母親驕傲的笑容:“可折騰我了,七斤八兩,真是個稱砣小子!”
“沒想到你竟然能自己順產!”寧欣把食指放在嬰孩的手裏握著,不由地期待著自己肚子裏的寶寶了。孩子已經五個月了,她能感覺到她在肚子裏伸展腿腳,肚皮上會鼓鼓地冒出來一處,那個時候下意識裏她很想喊,楊東澤,快來看。但聲音被卡在喉嚨裏,她惆悵地摸著自己的肚子,想到他們之間相敬如“冰”的感情。
她已經告誡自己了,不要用壞情緒影響了自己,這樣寶寶也會感覺到的,她盡量地不去想那些煩瑣的事,空閑的時候去母親那裏吃頓飯,或者一個人給寶寶放音樂早教。公婆對她的態度好了很多,也開始關心她,她雖然還是心有抵觸但也不再給他們甩臉色看,她當然知道公婆對她的忍讓是因為她懷著孩子的緣故,所以也沒有辦法真正的跟他們親近起來。
“越到後來就越要多散步!”於海棠過來人的說:“這樣會更容易順產。”
“是不是疼得要死?”楊彤想起上次流產,心有餘悸地說。
“當然疼!”於海棠撇撇嘴:“全身骨頭都要散架了,但那時候隻擔心著寶寶的安危,那種疼也就不那麽可怕了,生完孩子的女人才知道母親有多偉大。”
“最便宜男人了,自己一爽就可以等著做爸爸!”楊彤挑了挑眉:“女人卻要辛苦懷胎十月,一朝分娩真是九死一生。”
寧欣黯然一下。於海棠看她一眼,淡淡地說:“有時候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楊彤聽出於海棠的意思,歎口氣:“不管你跟我哥怎樣,在我心裏你都是我嫂子!”
寧欣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我現在隻想她平平安安的生下來,其他的事也不想了。”
在收到方心妍郵來的**後,她又郵寄了幾次過來,但她現在看也不看直接就扔掉,她給方心妍打過一次電話讓她不要再做那麽無聊的事,方心妍卻告訴她,楊東澤還在跟她來往。就像竹簽紮進甲床,那種疼讓她的心都碎成了渣,楊東澤真是無藥可救了。
“好好喂胖自己!”於海棠憐惜地說:“看看你,懷孕的人卻一點沒有胖,這可不行。”
“是呀!”楊彤也說:“回頭我跟我媽說多做點好吃的給你。”
“不用,已經很好了。”寧欣淺笑一下:“不用擔心我,我沒事。”
“如果真的不想離,那就試著挽回他的心。”於海棠沉沉地說:“楊東澤跟周成飛不一樣,他本性是好的隻是受了引誘,何況你們之間有感情基礎,隻要你示弱,他一定會回頭的。”
“對對對,專家也說過幸福婚姻就是大喊離婚一百次之後,第一百零一次重新開始,大多數人都這樣!”楊彤急切地說。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看別人寫的丈夫有了外遇妻子用什麽計謀手段來挽回丈夫,可我總覺得那樣做很屈辱,憑什麽要妻子挽回?修好的瓷器也有個疤痕在那裏。”寧欣神色複雜地說。
“但也許換一個男人也不見得好,反正就是瞎子過河摸不著邊。”於海棠頓了一下,自嘲地說:“反正我見過最糟糕的男人了,也算是有了免疫力。”
要離開於海棠家的時候,吳昊陽打來電話問要不要過來接楊彤,她說不用,他又問她晚上想吃什麽,楊彤敷衍兩聲就掛了電話。
寧欣心裏淒然,她想要的真的不多,就想這樣兩個人平平淡淡地過日子,買菜做飯散步聊天,隻是這樣的簡單現在卻成為了一種奢求。於海棠也嚷嚷楊彤真是刺激人,兩口子在她們兩個女人麵前秀恩愛太不道德了,楊彤隻是抿嘴笑,眼裏眉間難掩的都是幸福。
楊彤回到家,吳昊陽已經在廚房裏熱火朝天地炒菜,她從身後緊緊地抱住他,感覺到特別地踏實安心。
“今天過得怎樣?”她這樣的柔情蜜意讓他唇邊都是笑容。
“去看海棠的兒子了,真是可愛。”她貼在他後背不撒手:“我也好想趕快生個孩子。”
他手上的動作一滯,淡淡地說:“其實兩個人也挺好的,如果你很喜歡孩子我們可以去領養一個,我真的沒關係。”
她心裏一暖,知道他還惦記著她說過也許不能生孩子的話,笑了笑:“傻瓜,其實我可以生。”
“你的病?”
“我說了你可別生氣,那時候為了想跟你離婚才編的。”
吳昊陽好半天沒說話,楊彤撒著嬌:“我錯了,我道歉還不行?”
吳昊陽轉過身來,嚴肅地看著他:“不行,道歉有用要警察做什麽?”
楊彤啞然。
“我今天晚上要踏平了你,等著接招吧!”
她的心情一緊一鬆,“撲哧”笑著朝他捶打下去:“盡管放馬過來!”
“還挑釁我?”他色迷迷地望著她的胸口,壞笑說:“我今天晚上要好好播種。”
看著他歡喜的樣子,她不由地說:“我得告訴我身邊所有單身女人,嫁人一定要嫁四川男人,果然是疼老婆,服管!”
吳昊陽一邊盛菜一邊說:“我就樂意當妻管嚴,被你管著!”
“老公!”
“到!”
“還有什麽菜?”
“報告老婆,香酥肉!”
“今天表現很好,獎勵香吻一枚!”楊彤說著捧起他的臉,在他的臉頰啪地親了一口。廚房裏香氣宜人,一派溫馨甜蜜。楊彤在外麵都是女強人的形象,她穿職業套裝,出口是流利英文,談判時鏗鏘有力,決策時果斷利落,與對手競爭時沉穩周旋,她光芒四射前景無限,但她卻越來越覺得選擇平庸的吳昊陽是對的,他欣賞她,支持她,鼓勵她,看好她,如果他要努力去闖也會有一番光景,但他卻甘願做她堅實的後盾,照顧打理她生活的一切瑣事,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個獨立的女人,但她在生活上她卻非常地依賴吳昊陽。也許最好的婚姻就是互補的,勢均力敵會讓彼此都想贏,但一強一弱會達到和諧的統一。
3
郭淑秋提著煲湯去了楊家,杜孝珍跟女兒住一起後她是一次都沒有踏進他們家過,兩親家是完全沒有來往,隻是最近女兒每次回來都鬱鬱寡歡的樣子,問她是不是又被婆婆欺負了,女兒什麽也不告訴她。那天給寧欣打電話,沒想到手機放在客廳茶幾上,杜孝珍給接了。
要換做以前杜孝珍才不會理會這種電話,隻是她覺得兒子兒媳鬧成這樣,她也得跟親家母溝通一下感情,讓寧欣覺得她這個婆婆還是很大度的。當然她是根本不敢講楊東澤有外遇的事,照現在的情況來看寧欣也沒告訴母親,若是說了依照親家母的脾氣還不早打上門來。
“親家母,是我。”杜孝珍接起電話,笑眯眯的說。
郭淑秋一怔,差點沒反應過來。
“小寧在樓上房間呢,我替你去喊?”杜孝珍竭力地用溫和的語氣說。
“哦,那行。”郭淑秋冷冷回答。
“小寧在我們家,你放心,我天天都給她做好吃的呢!”杜孝珍又開始邀功了:“這孩子的衣服四季的我都給備了,還都是名牌,這雜牌子的可不敢穿,那麽小的孩子細皮嫩肉的,布料得一定是安全健康的。”
郭淑秋不耐煩地聽著:“這當奶奶的也不能白當呀!”
杜孝珍被她一嗆,心裏暗罵不識好歹,麵上依然笑著說:“其實我是想跟親家母說,以前的事過去就過去了,你看你一個人也挺不容易的,以後多來往走動一下,畢竟是親戚!”
郭淑秋心裏覺得古怪,這杜孝珍沒事獻什麽殷勤?思前想後的結論是那杜孝珍肯定是做了什麽對不起她閨女的事兒,現在在那裏補償呢!她把這事跟女兒一說,問她怎麽她婆婆轉性了,竟然還讓兩家走動走動,是不是落什麽把柄在她手裏了。但女兒敷衍兩句說沒那回事,大概是現在他們關係處得還不錯,就想修補一下兩家的關係。
郭淑秋還是決定親自上門看看。寧欣聽見母親的聲音,頂著大肚子慢慢從樓上走下來,而此時婆婆正在又給母親倒水又是拿水果,很熱情的樣子,“親家母來也不提前打個電話過來,我也好準備準備。”
“我來看看我閨女,沒啥好準備的。”郭淑秋冷冷地回答。
“媽,您怎麽來了?”寧欣覺得很意外。
“這話說的,來自己女兒家,還不行呀?”郭淑秋笑著說。此時楊東澤看到寧欣下樓趕緊過去扶她,被她下意識躲閃開去,就好像他手上都是細菌,這一幕被郭淑秋敏銳地看在眼裏,看來兩口子又吵架了。
“媽,您喝水!”楊東澤有些尷尬地對丈母娘說。
“我給寧欣煲了些湯,現在得多吃點,你看看她,哪像個孕婦,比當姑娘的時候還瘦!”郭淑秋不無抱怨地說。
杜孝珍臉上有點掛不住,這話說的,難不成他們天天虐待她?她也勸寧欣多吃點,可她妊娠反應太大,每次吃點東西就吐,她也沒法呀!
“媽,是我自己吃不下。”寧欣解釋說:“我婆婆也常煲湯。”
杜孝珍心裏想,虧這媳婦還有點良心,不由地自誇起來:“我每天天不亮就起床買菜去,人家老太太喊我晨練,我說那可不行,我還得照顧我媳婦呢!這樓上樓下誰都說這婆婆帶媳婦帶得好。”寧欣聽得直掉雞皮疙瘩。
“行了,我還有事兒,先走了。”郭淑秋不由分說打斷她的話,指了指桌上的保溫杯:“閨女,乘熱就喝了,過幾天媽再給你送湯過來!你呢啥事也甭想,就好好讓你婆婆伺候著!”
“再坐坐吧,親家母!”杜孝珍話是這麽說,但已經站起來送客的模樣。
郭淑秋也不搭理她,對女婿叮囑一聲:“寧欣懷著孩子呢,你該讓讓,該哄哄,孕婦可是不能動了胎氣!”
楊東澤迭聲點頭:“是是是,媽,您放心。”
寧欣心裏冷哼一聲,若是讓母親知道他做的好事才不會放心!寧欣拉著母親的手,說送她到樓下去,楊東澤想跟著被她一個淩然的眼神給製止了。
一直到樓下,郭淑秋才說:“你跟楊東澤到底怎麽了?”
寧欣心裏猛然一驚,下意識回答:“沒事呀!”平日裏她去母親家,偶爾楊東澤也去,當著母親的麵他們貌合神離,她不希望母親為她擔心。
“沒事就好!”母親不放心地說:“有事一定告訴媽,媽替你出頭!”
這句話惹得寧欣的眼淚都出來了,以前她總怪母親多管閑事,爭強好鬥,給她添亂,但現在才明白母親是真正護著她呀。她心裏一熱,幾乎想要把楊東澤的事說出來,但話到嘴邊卻還是被生生地壓了下去。
屋子裏的杜孝珍正在那裏忿忿不平:“你看她那囂張的樣子!要是我以前早不忍她了,可誰叫寧欣肚子裏懷的是我孫子呢!”
楊東澤沉默不語,母親看他一眼說:“媽得提醒你,你的事千萬別讓你丈母娘知道,否則她真的會找你拚命的!”
後來沒過幾天,郭淑秋就提著湯來看女兒,她已經搬到安置房裏,那邊遠她就讓寧欣不要總是跑動,還是她來看她。寧欣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不去想楊東澤帶給她的傷害,但有些事不是她想當鴕鳥別人就允許的,方心妍見她幾次挑釁都沒有反應後,親自找上門來。
方心妍敲開門的時候,是楊東澤開的門,他嚇得魂飛魄散,直覺地就把她往外麵推,“你怎麽找這兒來了?”電梯“叮”一聲打開,楊東澤趕緊拉著她到樓梯間,捂住她的嘴讓她先別說話,直到聽到外麵門打開又關閉的聲音,他這才鬆開了她。
“我懷孕了!”方心妍的一句話讓他腦袋一炸。
“不會吧?”他顫聲地問。
方心妍跳起來摟住他:“怎麽不會?你又不喜歡帶雨傘。”
“可你說你會吃藥的。”
她吐吐舌頭:“我忘記了。”
楊東澤遲疑一聲,心頭像被打翻了什麽似的六神無主:“那怎麽辦?”
方心妍“撲哧”笑出來:“汗都下來了,好了好了,我騙你的啦!”
楊東澤鬆一口氣,哀求地說:“姑奶奶,你就別鬧了,趕緊走吧!我媳婦,我媳婦在呢。”
“那正好,咱們跟她說清楚!”方心妍嚷嚷起來。
“求你了,快走!”楊東澤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心裏想著自己怎麽就惹上這麽個妖精。
“怕什麽,反正她都知道了!”
“她現在懷孕呢,法律也規定女性在哺乳期是不能離婚的!”楊東澤慌亂地說,拉著她的手臂往樓下拽,隻想趕緊哄著她離開。
“寧欣!”方心妍一聲,嚇得楊東澤呆住,她乘機從他身旁鑽過去。楊東澤感覺到天真的要壓下來了,這個時候他真的想要逃走,可他能往哪兒逃呢?他隻能拖著沉重的步子,慢慢地挪到家門口,看著方心妍在父母驚訝的目光裏一屁股坐在沙發上。
“伯父伯母,你們好!”方心妍笑著說:“我是東澤哥的女朋友。”
“真不要臉,還敢找上門來!”楊政民嗬斥一聲,霍然站起來指著楊東澤:“給我弄走!”
“伯父,我來……”
“滾!”楊振民咆哮地打斷她:“我告訴你,你這輩子也休想進我家的門!”
楊東澤一抬頭,看到站在樓梯口上的寧欣,她的表情竟然看不出憤怒,那種冷淡就像寒冬裏的冰一樣尖銳淩烈,刺得他的心驟然一緊。她扶著腰緩緩地下樓,淡淡地對婆婆說了一句:“媽,您給我盛碗湯吧。”她目空一切,仿佛房間裏根本就沒有方心妍這個人,隻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裏是怎樣的寒意叢生,恨意洶湧!可是她不能在方心妍的麵前失態,她要拿出正房的範兒來,她不能被輕易地打垮!可她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痛苦壓得她喘不過氣來,那是她曾經愛到骨髓裏的丈夫,現在卻把她放在最卑微的地方。
“好好好,媳婦,你等著!”杜孝珍也傻了,回過神來立刻地應著,慌忙地趕到廚房去盛湯。寧欣轉身上樓。
“你是我見過最窩囊的女人!”方心妍在她身後嘲笑地說:“明知道自己的老公有別的女人卻假裝不知,你以為這樣就可以留住他?”
“你閉嘴!”楊東澤嗬斥道,連拖帶拽地把她往外麵推。
“東澤哥,我知道你是可憐她同情她才收留她,可是我怎麽辦?!”方心妍厲聲質問道。
寧欣腳步沒有停下來,就好像他們的對話她一個字也沒有聽見,她拉開門走進去才感覺到渾身都在顫抖,她兩腿發軟,跌坐下去,肚子裏突然一陣絞痛。她張了張嘴想要喊出來,可聲音像被捏住了,曾經相似的經曆在腦海中閃現,驚恐讓她動彈不得,孩子,孩子,她不能再重複一次失去的痛苦,她已經沒有了丈夫,難道連這個孩子也保不住?
她終於淒厲地喊了一聲:“楊,東,澤!”
在樓下的楊東澤聽到這一聲,驚慌失措地上樓,他看著倒在地上的寧欣一臉痛苦,疾步上前抱起她,杜孝珍端著湯進來,錯愕地看著麵前的一幕,嚇得手裏的碗跌落下去:“我的孫子,我的孫子!”
楊東澤抱著寧欣朝樓下奔去,他想死的心都有了,他真不是個東西,他怎麽能讓懷孕的老婆受這樣的奇恥大辱!他的手抖索得厲害,眼淚鼻涕滴下來,哭著說:“寧欣,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我不是人,我混蛋……”
在副駕的寧欣疼得身子不由地蜷起來,汗水把頭發濕成了一縷縷,她的意識裏隻有孩子,跟這個生命相比,楊東澤根本不值一提了,她徹底地對眼前這個男人絕望了,她要離開這個家,要離開他!
楊東澤風馳電掣地把車開到醫院,抱著寧欣下車連車門都來不及關,直接往裏麵衝,哭喊著:“醫生,護士!”他怕極了,如果時光能夠倒流,他一定會像以前一樣地好好地愛她,給她講笑話逗她樂,做狗扮貓的哄著她,他們不是約好了要永遠地在一起嗎,他們不是說好了要一直愛一直愛嗎?可是現實排山倒海的襲來,把他們衝得七零八落。
他坐在醫院的走廊上深深地埋著頭,他腦海中重現著過去的種種,那個初遇時鮮活明亮的寧欣,那個結婚時風情萬種的寧欣,那個跟他吵架時歇斯底裏的寧欣,那個跟他冷戰時冷若冰霜的寧欣,還有在知道他外遇時心灰意冷的寧欣……他捂著自己的臉,潸然淚下。他不是一個好丈夫,他沒有像他承諾的那樣給她幸福,如果,如果他們還可以重新的開始,他一定一定不會再辜負她了,可是他們之間還有如果嗎?
手機一直在震動,他茫然地接起來,聽到母親的第一句話是:“我的孫子怎麽樣了?”
楊東澤哽咽著說:“媽,為什麽不問問寧欣她怎樣了?如果不是你,不是你,我們也許不會這樣!”
“你在說什麽混賬話!”杜孝珍氣急敗壞地說:“你在外麵找女人是我給逼的?!”
楊東澤默默地掛了電話。他知道他永遠也跟母親說不清楚,她總是為他好,對,她是為他好,所以她要幹涉一切,決定一切。她跟寧欣的矛盾直接影響了他們的關係,而他卻沒有好好地處理,隻是在中間和稀泥,她們都對他不滿,而他在跟寧欣的感情出了第一道縫隙的時候沒有修補,而是也跟她賭氣,由著這道裂痕越來越大。
不知道過了多久的時間,醫生走出診室,楊東澤驚懼地站起來,竟然什麽都不敢問。
“放心吧,孩子保住了。”
“寧欣……她怎樣?”眼淚滾滾而下,他的心這才穩穩地著了地。
“你妻子沒有什麽大礙,不過以後可得多注意!你可以進去看她了。”
楊東澤緩緩推開門,寧欣閉著眼睛,但眼淚不斷地從她的眼角滲出,滑進發絲裏,他伏下身給她擦了擦眼角的淚,輕聲地說:“我知道你不會再相信我了,可是,在我心裏,依然愛你。”
她別過麵孔,壓抑而痛楚地哭出了聲。
4
郭淑秋接到女婿的電話,說女兒進了醫院後,一分鍾也沒耽擱就往醫院趕來。因為有過一次流產的事她還特別提醒女兒要多注意,搞成習慣性流產會很麻煩。
到醫院的時候看到杜孝珍正在床邊端著保溫杯讓寧欣喝湯:“這男人成熟得晚,不定性,再大點兒就好了,別再慪氣了,你不吃我孫子還要吃呢!”今天帶寧欣去做B超檢查的時候本來想問問醫生胎兒的性別,結果被拒了。她一直想帶寧欣去熟人那裏做檢查可她不同意,她也沒法,隻是看寧欣害喜反應那麽大,肚子又尖尖的,覺得跟她懷兒子時一樣,八成就是個男孩。她現在隻想著寧欣能順順當當的把孩子生下來。
“這楊東澤又怎麽了?”郭淑秋一聽杜孝珍的語氣就知道這事跟女婿脫不了幹係,推門進來就厲聲地問。
杜孝珍一驚,趕緊賠笑:“小夫妻吵吵架很正常,沒事,沒事!”
“楊東澤太不像話了!寧欣肚子都這麽大了還惹她生氣!”
“我已經說過他了,現在的年輕人脾氣都大!”杜孝珍話裏有話的說:“其實事情也不大,過了就過了,寧欣,你也別老放在心裏,這是跟自己過不去!”
寧欣冷冷地看著窗外,沒吭聲。
楊東澤去外麵交費,進來看到丈母娘在,趕緊喊了一聲“媽”。原本杜孝珍不同意他給丈母娘打電話,怕她知道實情,但楊東澤看寧欣孤孤單單的模樣,想著丈母娘可以陪陪她。
“楊東澤,你真是太過分了!”郭淑秋見到他就罵:“我好好一個閨女你看看,現在都被折磨成什麽樣了?”
“媽,都是我的錯!”楊東澤喃喃地說。
杜孝珍看兒子被別人指責,心裏不舒服,不悅地說:“我們怎麽折磨她了?我每天好吃好喝伺候著她,我還伺候出毛病來了?”
“媽,你少說兩句!”楊東澤對母親說。
“真是沒出息!”杜孝珍瞪他一眼。
“媽,我要跟楊東澤離婚!”在病**的寧欣突然地談談一聲。
“離婚?”郭淑秋一驚:“閨女,夫妻沒有不吵架的,床頭吵架床尾和,不要動不動就說離婚,多傷感情呀!”
“我們之間沒感情了。”寧欣艱澀一笑。
“楊東澤,你說!”郭淑秋瞪著女婿,“你到底做什麽了?”
“寧欣呀,先把孩子生下來再說!”杜孝珍岔著話題:“你現在就安心養胎,什麽都別想了。”
郭淑秋看著女婿呆呆的樣子,突然間有種不詳的預感:“你,外頭有人了?”
楊東澤的沉默等於承認了一切。寧欣的眼淚奪眶而出,郭淑秋像被戳了一樣跳起來,大吼一聲抬起手來就朝楊東澤身上打下去:“你不是人!你個混球!”
杜孝珍見兒子挨打,趕緊上前推搡郭淑秋,而此時的郭淑秋又氣又恨,她總算明白了女兒為什麽一直悶悶不樂,總算明白杜孝珍為什麽對她態度大變,原來他們家人都知道這個事了,她可憐的女兒怎麽就找了這麽個丈夫?
她像憤怒的獅子抓起桌上的東西就朝楊東澤砸過去:“你對得起我閨女嗎?她跟你結婚連個酒席都沒有辦!現在她沒爸了,你就當她好欺負,我告訴你,她娘家有人!你們別想欺負她!”
寧欣聽著母親的話,泣不成聲,她不想要母親擔心,可是現在她真的撐不下去了。
“你自己女兒管不住男人,還好意思說!”見兒子任由丈母娘打著也不躲不閃,杜孝珍真是氣壞了,胡亂地罵著:“你這樣的潑婦能養出什麽女兒來?要不是看到她懷孕的份上我早讓他們離婚了!”
“你生的什麽好兒子?陳世美,衣冠禽獸!”郭淑秋氣急敗壞。
“你們一家都是潑婦!”杜孝珍也抓起桌上的東西,劈裏啪啦地砸過去,頓時病房裏鬧成了一鍋粥,香蕉、蘋果、水杯、牛奶、鮮花……橫飛,而楊東澤隻是茫然地站在那裏,看著兩個母親的混戰。
此時,桌子上再無東西可扔,郭淑秋怒吼一聲朝杜孝珍撲過去,兩個人頓時扭打起來,扯頭發撓臉推搡踢打,麵目全非。
“楊東澤,你還愣著幹嘛?”寧欣掙紮著起來,想要拉開兩人,根本近不了身,隻得嗬斥一聲,楊東澤才如夢初醒,慌忙去拉開她們,一切都亂哄哄的,在他腦子裏嗡嗡的響著,是他瘋了還是這個世界瘋了?原來生活就是一步一個腳印,讓他深陷泥潭。
“離!兒子,跟她離!”被兒子拉住的杜孝珍披頭散發,衣服淩亂,臉上還有幾道紅印,渾身顫抖地說:“兒子,幫媽教訓她,你今天不幫媽出氣你就不是我兒子!”
“閨女,媽支持你,離就離!有什麽了不起!”被女兒拉住的郭淑秋怒目相向,咄咄逼人地吼著:“你個狗娘養的臭婊子,看老娘今天不收拾你,我閨女嫁給你那王八蛋兒子就沒過一天好日子!你們都來看看呀,我閨女懷著他們家娃呢,這丈夫就出去鬼混,這婆婆還一天到晚的挑理!這一家人心一個比一個黑!”外麵早圍了一堆看熱鬧的人,聽到郭淑秋的話都鄙夷地看著楊東澤母子,指指點點地議論著。
“你,你!”杜孝珍到底是罵不出市井髒話,她一直自持是知識分子家庭,現在聽著郭淑秋的辱罵也隻是氣得心急火燎,而兒子完全的孬了,呆了,根本指望不上他。杜孝珍氣得一跺腳,轉身推開眾人屈辱離開,眼淚唰唰地掉下來,她活了大半輩子了還沒被人這樣罵過,而那個潑婦竟然這樣不留情麵,看到身邊默默跟著的兒子,她“唉”一聲,忍不住朝他打了過去,“你真是想要氣死你媽!”
楊東澤沉默著,事情就像脫韁的野馬橫衝直撞過來,完全地失控了。他沒有辦法指責誰,是他沒有管好自己的下半身,是他犯賤!
寧欣任由眼淚長流,難過得不能自己,而郭淑秋還在那裏喋喋不休地罵著,“我看那楊東澤就不是什麽好鳥,長得人模狗樣的盡做些男盜女娼的事,咱麽不能便宜他們家,鬧,去他公司鬧,非要讓他上司開除了他!對了,媽去給他們家潑油漆發傳單,非要讓他們家身敗名裂不可,媽不會讓他們欺負你的!”
“好好好,媽不說!”郭淑秋討好地笑:“媽就在這裏,一個字也不說了!”
看著母親小心翼翼的樣子,她心如刀絞。母親還在喪夫的痛苦裏,而她卻沒讓她安穩的過日子,她真是個不孝順的女兒。
“媽,對不起!”她喃喃地說。
郭淑秋眼眶一紅,攬過女兒入懷:“我可憐的閨女,你這是什麽命呀!”寧欣隱忍的悲傷像大雪崩塌一樣,她嚎啕大哭起來,而母親隻是緊緊地抱著她,默默地流著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