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現在是被包
我相信,如果有一天我被車撞了、癱了、傻了、窮的分文皆無,她不會拋棄我。
對家人的安排很簡單,爭得陸彬楊的同意,齊曈送父母轉院去了北京,安置在陸彬楊聯係的療養院裏,這也是他最初的建議。不可否認,很周到恰當。
齊曈對母親說出這樣的安排時,母親的目光很犀利:“你哪來的錢?”
齊曈笑:“我認識的朋友,在一起很久了,不告訴你是因為他條件太好,一直以為最後會分手,就瞞著。昨天我們領證結婚了,現在花他的錢就名正言順了。”
齊曈拿了結婚證出來,那是“簽合同”的第二天陸彬楊帶她去辦的。母親疑疑惑惑的拿在日光下,翻來覆去的看,似乎要找到那是假證的痕跡。齊曈感慨:現在領結婚證太簡單便利了,辦假的反而要費事一些。
母親指著結婚證上的陸彬楊問:“他人呢?結婚這麽大的事情,你連我的同意都沒有就敢辦?他怎麽也不來見你父母?”
“他忙,出門了……”
母親很生氣:“你們年輕人怎麽辦事的?帶他來見我!我家的女兒要出嫁,至少我應該知道嫁給什麽樣的人。就算我是丈夫死了的寡婦,他也應該登門來見長輩,沒這麽看不起人的,何況你爸爸還躺在這裏……”母親說著說著眼淚成串的掉了下來。
齊曈最受不了看父母哭,一把心酸,也掉淚了:“媽……”
“你讓他來見我!現在就給他打電話。”母親擦幹眼淚,很堅持。
齊曈為難,她知道自己在陸彬楊那裏的地位,打電話指揮調度他?豈不是不自量力。
她假裝撥通電話,時間差不多又假裝掛斷:“媽,他開會呢,關機,我聯係上他,一定讓他過來。”
母親拉過女兒坐在丈夫的病床邊:“曈曈,在你爸爸麵前,你好好跟媽媽說,到底是怎麽回事,你不能欺負他這會兒糊塗。”
齊曈看爸爸,病**的老人昏沉沉的不省人事,憔悴瘦弱。再看母親,也為這個家操勞的沒有了昔日的美麗雍容。
齊曈笑:“媽你多心了,彬楊對我挺好的,他沒結過婚也沒缺陷,是個小老板,正當商人,結婚證在這裏你還不放心?我也不小了,遇到條件好的男人不容易,所以他說領證,我怕他反悔,毫不猶豫的就去了,沒想到應該讓你先見見他,禮數什麽的都忘了,這點沒辦好,你別生氣,啊。”
母親將信將疑,齊曈又補充:“送你和爸爸去療養院治療還是他的建議,那邊醫療條件好,對爸爸的護理和複健有好處,你也檢查調養下身體,我能放心的在這裏準備結婚的事情,媽,你說呢?”
母親最後點頭同意了——她選擇了讓自己相信女兒,相信一切都是否極泰來。
臨行那天清晨,一直沒露麵的陸彬楊居然出現了,這也是他在這個家的第一次亮相,齊曈受寵若驚一般,心中竟有感激。
父母麵前陸彬楊雖然不是熱情十足,也“叔叔阿姨”的叫著,很有禮貌。何況父親坐不了飛機,陸彬楊聯係了一輛嶄新的大客,空間寬鬆,能放下病床,一路上的東西也準備的麵麵俱到,很細致。
母親眼中的擔憂和陰霾立刻散個幹淨,看得出她對陸彬楊很喜歡、超乎想象的滿意,對女兒的未來也就放了心,是開開心心走的。齊曈一路送父母到了療養院安頓好,便坐了飛機獨自返程。
在機場逗留的時候,齊曈心中隱隱一動:她是不是應該給陸彬楊買件禮物?就算是普通朋友,替她做這麽多事她也應該表示感謝。可隨即就想到了那幾張合同,白紙黑字冰冷的提醒著:他們之間是交換。他所做的這些,自己是換了後半輩子為代價的。感激之情立刻被另一種尖銳的情緒取代:她不欠他。未來是什麽樣誰又能知道,何必多此一舉,做無聊虛假的事情。
陸彬楊也許還會嗤笑她:想用這樣小恩小惠的溫情籠絡我?
“小姐,需要為您包起來嗎?”
齊曈恍然醒悟,原來她在這枚鉑金墜子前駐足很久了。記得他頸上懸著一枚玉墜,想必不會抗拒戴飾品。
“包起來吧。”齊曈說。
收藏起來留個紀念。
紀念這一刻心中對他的感激,感激他對這個勉力維持的家庭的幫助,讓它躲過覆巢之災,也讓此刻的自己感覺到這世界久違的美好和輕鬆。
打好包裝的項墜放在包裏,她的包裏比來時還多了一張卡,麵額十萬。不是陸彬楊給的,卻是進航站樓前媽媽給的。
當時齊曈不可思議的看著媽媽:“媽你哪來的錢?”
“你爸出事前我攢的……”
齊曈憤怒了:“為什麽不拿出來?這麽多年一家人為了錢為難成這樣媽你就忍心看著?我……”
有句話梗在齊曈嗓子眼裏說不出來:如果有這些錢,她怎麽會和陸彬楊糾纏到現在的地步!
媽媽笑:“這是給你的嫁妝錢,我和你爸這把歲數了,湊乎著活下去也就算了。可我的女兒不能寒酸到一分錢陪嫁都沒有,到婆家被人小看欺負,你爸爸也不會答應的。原當初想著這錢留給你結婚買房子時用,現在你嫁的好,這點錢彬楊可能看不在眼裏,但陪嫁不能沒有。你年紀輕,這些不懂……”
齊曈落淚了,眼淚一路都沒幹。
回家後憋仄的小屋沒有了父母,空****的隻有一個她;從前每天有做不完的家務辦不完的事,現在什麽都不用做,時間多的無法打發。
於是關了手機倒在**睡了個天昏地暗。醒來時麵目浮腫。開了手機有陸彬楊的短信進來,言簡意賅:收拾一下,陪我去看奶奶。
齊曈於是逛商場“收拾”自己。
幾年沒逛時裝,新近的流行和時尚竟然一時接受不了,不會搭配不說,穿在身上怎麽看怎麽別扭。她估計著陸彬楊的奶奶上了歲數,對花哨的裝扮想必不太感冒,於是選了一身休閑衣褲,這樣自己舒服自在,也不顯得落伍。
她化了淡妝,這是一種禮貌。唇彩淡的不能再淡——沒辦法,她也不習慣了臉上有顏色,同樣別扭。
以至於陸彬楊見到進了病房的齊曈時,明知道她有變化,硬是找不出來哪裏有不同,也許隻是休息好了氣色好些而已。
陸奶奶很和藹,可並不意味著她好對付。
齊曈感覺到這位老太的精明,臨近八十的高齡,耳聰目明,思路清晰靈活。想必看自己一眼能看進骨頭裏,就像自己看著三歲孩子耍花招一般:所有心思盡收眼底、清澈無遮。
奶奶問起齊曈的家人,齊曈據實以告,當然知道什麽需要隱瞞,比如住療養院的錢之類的事。
陸彬楊在一旁坐著聽著她們聊,手邊是齊曈帶來的康乃馨花籃,便無聊的把玩著花籃上的卡片。
“在醫院上班累不累?是不是也倒夜班?”奶奶問。
“不累,上夜班挺好的,白天休息時看著別人忙,感覺自己好像偷懶賺了。”
陸奶奶被逗笑:“你上夜班時別人都睡覺就不覺得辛苦?”
齊曈眨眨眼,想想:“這倒沒想過。”
陸彬楊也笑了,奶奶看孫子一眼:“齊曈你想吃什麽水果,彬楊你給拿一個。”
陸彬楊搖頭:“一會兒我們出去吃,吃了水果哪有肚子吃飯?”
老太太鬱悶了:“那我就一個人吃醫院的飯?”
陸彬楊衝她擠眼兒:“你饞什麽,我給你帶來。”
陸奶奶饞蟲大動:“麻辣……”
“麻辣的都不行!”
老太生氣了:“那你們走吧,趕快走!”
陸彬楊咯咯笑著拉了齊曈就走。
出了門就被護士站裏幾雙雪亮的眼睛盯著,齊曈尷尬的與陸彬楊拉開了些距離,與同事們打了招呼,相隨下樓。
陸彬楊帶齊曈到了一間西餐廳。齊曈暗自大呼受罪:她最不喜歡吃西餐。
陸彬楊像是在等人。齊曈也不問,陪著等。
無聊間陸彬楊打量齊曈,得出一句結論:“你還可以穿得再豔一些,這身衣服五十歲時也能穿。”
齊曈笑笑,接受批評。男人都希望身邊的女伴是最搶眼的,看來他也不例外。這倒奇了:他怎麽就選中不起眼兒的自己了?那林安雅不知比她靚麗多少倍。
“一會兒我妹妹來,她嘴快性子衝,你慢慢就習慣了。叫她馨柳就行。”
馨柳?和“彬楊”的名字真是一對兄妹。這樣想著,齊曈愈發覺得“馨柳”這名字上口、熟悉。
陸彬楊雖然等人等的不耐,不經意間流露的卻是甘願和親昵,這種表情隻有在麵對陸奶奶時齊曈才見過。
兄妹間的關係有對立、有依賴、還有情人未達的微妙,所以小姑子都不好對付。他家還有什麽人齊曈不知道,說不定還有大伯、小叔、大姑姐,小心應對就是了,總之各各“不能惹”。
陸彬楊忽然笑的溫厚,齊曈順他眼光望去,一個女孩已經風風火火的坐在了對麵:連衣裙色彩繽紛,齊曈數了數,至少有七種顏色,豔而不俗,很是花俏。搭著綠色太陽鏡、綠色皮包,像昂首的向日葵一樣明媚驕傲。
“累死了累死了。”她說著把幾個手提袋扔在身邊的座位,摘下遮住大半張臉的太陽鏡,一雙漂亮的大眼睛就露了出來,看向哥哥,然後毫不避諱的看向齊曈,盯著看。
齊曈回敬她微微一笑,避開她目光的鋒芒垂眼看桌上的飲料,任人打量。
陸彬楊示意侍應生上餐,看著妹妹笑:“又買衣服?”
馨柳立刻激動,去翻袋子,卷曲的長發礙事,她掠在耳後:“哥,你看你看,我給你買了件襯衫,好看吧,最新款。為了你這件衣服,我等了半個小時。”
“挺好的,以後讓齊曈幫我買就是了,不花你的錢。”陸彬楊笑。
馨柳似乎有些生氣,瞥眼哥哥,想了想,無趣的把衣服扔進袋子:“也是,你現在有人管了,不給你了,送我家老公穿。”
陸彬楊習慣了妹妹的驕縱,不以為意。
馨柳把一個手提袋放在齊曈麵前,出手勢大,差點碰到齊曈的杯子:“齊曈是吧?哥你也不給我們引見一下——這是我送你的禮物,剛買的,挺漂亮的裙子,我哥就說你瘦,也不知道合不合適,你這身休閑服穿著沒型,回去就換上,不合身我帶你去換。”
手提袋裏的衣服是明麗鮮亮的鵝黃,標簽順著光滑的袋子溜了下來,價格的數字很闊綽。
還沒見麵就買禮物,理直氣壯的“扔”過來,齊曈感謝她的率真、大方和好意,可就是絲毫沒有收到禮物的快樂。
陸彬楊看看齊曈:“馨柳送的你就拿著吧。”
正好要上餐,齊曈謝過後把手袋放在身側。
馨柳開心的喝開胃湯:“哥你點的都是我最喜歡吃的。”
陸彬楊搖頭:“我最煩西餐。”
馨柳得意:“那你也得陪我吃!齊曈你也愛吃西餐吧?這家西餐廳還算將就。”
齊曈笑著點點頭,“嗯”一聲,暗暗呼出口氣:好厲害的小姑。
晚飯結束後,陸彬楊送齊曈到小區門口,就載著馨柳走了。
齊曈晃晃****的拎著袋子在路燈下轉悠了很久才到家門口,家裏黑漆漆的,沒有熟悉的燈光等她。齊曈沒開燈,黑暗中把那件鵝黃色的洋裝扔進了衣櫃,再把自己扔在**,看著朦朧的房頂發呆,呆著呆著,也就睡了。
陸彬楊這一天的精彩卻是從此刻才開始。
送馨柳回到家門口,馨柳粘膩著他不下車,問哥哥:“哥,你看上她什麽了?”
陸彬楊笑:“怎麽,有意見要發表?”
馨柳撅嘴:“她配不上你。”
“不合你胃口?”
“一點兒都不熱情,又普通、又無趣,坐在一起連話題都打不開。我喜歡林安雅,漂亮活潑,人爽朗,家世又好,咱們一起長大的,脾氣性格人品都知道,相處起來又自然。”
陸彬楊搖頭:“你啊,喝飲料要喝可樂,吃飯要吃西餐,就喜歡項臨那樣的口味:好看、好玩、新鮮、還要風雅。人是要品的,就像酒,什麽樣的酒好?香味濃淡都要適中,回味要長,懂嗎你。”
馨柳不服氣:“我們都淺薄,行了吧?她就好了?我看她就是看中你的錢了。”
陸彬楊笑:“我有什麽錢?隨時可能破產,還得找你救濟。”
“少裝窮,你是不要,爸爸恨不得把家底兒都塞給你。哥,你還沒說她到底哪兒吸引你了。”
陸彬楊的手指在方向盤上彈鋼琴,邊想邊說:“有的人呢,就像木桶裏的紅酒,看著尋常,也許裝的是頂級陳釀。她呢,讓我覺得踏實,我相信,如果有一天我被車撞了、癱了、傻了、窮的分文皆無,她不會拋棄我。”
馨柳翻白眼:“嘁,就為這個億萬分之一的可能?太平常了,這是做人最基本的,誰做不到啊?你是不是沒有安全感啊?”
陸彬楊揚起眉,疑惑:“哦?很容易?”
“當然了,病了去醫院不就得了。窮了就窮了,帝王家還要破敗呢,不還照過?哥,我建議你給我找個更好的嫂子。”
陸彬楊轟妹妹下車:“好了,公主,你可以回你老公和爸媽那兒撒嬌去了。”
馨柳賴賴唧唧的還不想走,就看見遠處車燈晃動,有車子停在了家門前。
馨柳咧嘴,拽哥哥的衣袖:“是爸爸,你要不下車回家坐會兒?”
“你下車吧。”
馨柳為難:“哥,爸都看見你了。”
陸彬楊卻發動了車子。
對麵原本停下的車又開了過來,車門打開,這個家的權威下了車——李胤——陸彬楊、李馨柳的父親。肅著一張臉走到陸彬楊車窗前:“到家門前都不下車?”
馨柳忙岔開話題活躍氣氛,笑的燦爛:“爸,哥今天請我吃飯了。”
“嗯,就你們倆?”
“還有哥哥的新女朋友,挺乖巧的。”馨柳看陸彬楊的臉色,見他沒表情,知道他不反對,心裏踏實些。
“女朋友?有空帶到家裏來。”李胤端詳兒子,心裏竟有高興。林安雅訂婚後,陸彬楊有幾天萎靡不振,他真擔心這個兒子看破紅塵一蹶不振。有女朋友是好事,何況還是他自己主動找的,不管是誰家女兒,總比沒有強。
陸彬楊笑,終於說話了:“不是‘新女朋友’,我們已經注冊結婚了,她也算李家的兒媳婦——如果你承認的話。”
“什麽!哥,你……”馨柳瞪大眼睛看著陸彬楊,又擔心的看向爸爸。
老爺子怒目圓睜瞪著兒子,臉色鐵青,呼吸越來越重。
馨柳擔心的忙跳下車,過去扶住顫抖的父親:“爸,別生氣,哥哥故意說著玩呢,是吧,哥?”
“我什麽時候說著玩過?”陸彬楊踩著油門就要走。
老父親一把抓住車窗,那車子似乎就被他“拽”住了。馨柳心裏叫聲好險:差點帶倒爸爸,哥哥總還算有分寸。
父親雙眉倒豎:“你眼裏還有沒有這個家?有沒有尊長?”
陸彬楊笑的輕蔑:“當然有啊,我這不是效仿您嘛,咱們家不就這門風?一脈相傳。”
老爺子臉爆紅,顫抖著手指著陸彬楊:“你、你、你個逆子!”
陸彬楊趁他手離開車子,呼嘯而去,尾燈像睜得大大的紅眼,冰冷而得意。
父親氣的腳步搖晃,馨柳嚇到了,司機跑過來幫著攙扶,兩人把他攙進了家,就近扶在沙發上躺平。
馨柳在院子裏的時候就大聲喊,聲音慌張:“項臨!項臨!快來看看爸爸。”
這一嗓子驚動全家,母親、保姆都圍了過來,一看老爺子漲紅臉喘著粗氣,都慌了。項臨拿著血壓計、聽診器匆匆下樓,眾人忙給他讓開地方,靜悄悄的不敢說話。
查完體征,項臨摘下聽診器:“沒事,血壓有點高,高的不厲害,心髒沒事。馨柳,怎麽回事。”
馨柳看著爸爸,又看看媽媽,不敢說話。
沙發上的父親終於緩過一口氣,怒聲大喝:“那個臭小子再也別回來!我就當沒生他!”
全家人頓時明了,不相幹的人識相的紛紛散去,馨柳和項臨互視一眼,一前一後的上樓回自己房間。
妻子王露歎口氣,給李胤按揉著胸口,寬慰他:“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個性子,何必生這麽大氣傷身體……”
李胤越想越氣,手不知指向何方,似乎指著那個囂張的兒子:“你生的好兒子!他就結婚了!他找的老婆是什麽樣我都不知道!這麽大的事連招呼都不打一個!”
王露也是一驚,火氣上頭,張口就想罵,可看李胤氣成這樣,她不敢再火上澆油,隻能勸慰:“好了好了,彬楊不是胡鬧的孩子,想必是個好女孩,他一眼看中了。你那兒子跟你一樣,也不是好對付的人,一般女孩栓不住他。”
這話聽著有道理,李胤氣卸了一半,又加了好奇,讓王露趕快叫了馨柳下來問:“那女孩子你見了?”
“啊,見了。剛才吃飯也有她。”
“什麽樣?”
馨柳想了想:“和我不一樣。”
王露瞪她:“沒問你,問你嫂子。”
李胤眼一橫:“什麽‘嫂子’,我還沒承認呢,你看那女孩怎麽樣?”
“長的還算中上,穿衣服挺——‘樸素’的,文靜吧,不愛說話,特聽我哥的,我哥說啥她幹啥。我看她三從四德一定沒問題。”
這樣的“兒媳婦”?和多年來的想象毫無相似,老兩口沉默了。
王露又問:“馨柳,你覺得她和安雅比,哪個好?”
“林安雅多好啊,沒幾個人能及得上,可我哥說這個女孩讓他有安全感。”馨柳受不了的聳肩:“大男人的,要什麽安全感,現在女人都不需要了,老公不順眼,換了就得了唄。”
“胡說!”李胤喝斷馨柳。
馨柳不以為然,坐在李胤身邊的沙發扶手上,摟著父親的脖子撒嬌:“老爸,現在就這世道,林安雅說甩我哥不就甩了?沒幾個人能像當年媽媽那樣,不管不顧,一個女人跑南方去追你。比起來啊,我媽媽多癡情啊,愛你深似海啊,不不不,應該是爸爸你太有魅力了。好羨慕啊!”
幾句話說的氣氛立刻輕鬆,李胤居然也紅了臉,王露不好意思的笑罵馨柳:“沒大沒小的,扶你爸爸回房間,讓他好好休息。”
馨柳貌似發牢騷實則撒嬌逗趣:“知道了,我哥真會瀟灑,自己回家度蜜月,留下我又當女兒又當兒子的,讓你那半個兒子來扶吧。項臨!下來扶爸爸回臥室。”
回到臥室,馨柳和項臨離開後,老兩口麵麵相覷,都在問對方:怎麽辦。
好半晌,李胤歎氣:“你想辦法見見那個女孩。”
王露也歎氣:“見了又能怎麽樣?婚都結了,唉,你們父子倆,一個樣。”
李胤不吱聲了,好久才說一句:“都是你的錯,當年不好好在家帶孩子,跑出來纏著我不放。”
王露覺得他不可理喻,有心吵,又怕他心髒不好,氣呼呼的:“行了行了,又扯到當年去了,總之咱們倆對不起你媽和彬楊,現在就是還債。那女孩要是能讓兒子覺得有‘安全感’也是好事,你又擰不過他,就隨他去吧。”
不禁又歎氣:“要是彬楊結了婚也能像馨柳和項臨那樣過的開開心心的,我也就放心了。”
李胤哼一聲:“你那別扭兒子還不定娶什麽別扭女人,甭指望能像馨柳那樣哄你開心。”
馨柳和項臨的臥室裏,項臨感慨:“真是有恃無恐,你哥膽子太大了。”
馨柳擺弄著那件新買的襯衫要項臨試穿,說:“這樣的人才能做大事!我哥最棒了。”看著項臨就笑了:“當然,我家老公最好了——這衣服真好看,明天就穿到醫院去。”
項臨換下襯衫:“你哥那女朋友怎麽樣?”
“普普通通的,家境一般,這回算她釣到大魚了,命好,找了我哥,幾輩子都不用愁了。”
“做什麽的?”
馨柳睜大眼睛看項臨,“啊呀!”高叫一聲。
項臨嚇一跳:“怎麽了?”
“忘了問了,真是的!”馨柳很是懊惱。
“你可真夠沒腦子的。”
馨柳下巴一昂:“誰說的,我可是這家裏的頂梁柱,公司裏的副總,你敢小看我?”
“不敢不敢,李副總,乖,去看電視吧,我明天好幾台手術呢,得看書,去吧去吧,啊?”
“又是手術,就知道手術,沒意思。”
陳峰最近忙得熱火朝天,連帶把他手下的人折騰個夠嗆。這天終於忙無可忙,他就想起陸彬楊:得提醒督促他,萬一他忘了答應自己事可怎麽辦?臨近下班陳峰就去堵截陸彬楊。迎麵碰見他要找的人手裏玩著車鑰匙要下樓,大呼及時,截住陸彬楊:“走,吃飯?玩兒去?我請客。”
“改天。”陸彬楊看看他:“你可是無利不起早,有事?”
“嘿嘿嘿嘿嘿嘿……”
“為了你那項目?急什麽,還沒立項,立項以後再找關係也來的及。”
“什麽都得趕早,提前答應給我才算板上釘釘,萬一被哪個有來頭的人劫走了,那可怎麽辦?到時你為難,伯父也為難,我就更過意不去了不是?”
陸彬楊笑:“我找機會吧,這兩天我去了也是被趕出來。”
“那好,咱們玩去,打台球還是遊泳?”
“我今天有事,你找肖振他們吧。”
陳峰勾著手指撓下巴,好奇的打量陸彬楊:“嘿,你這急吼吼的不想應付我,眼睛笑微微的,幹什麽去呀?找女人?”
陸彬楊笑意更深,腦海中是陳峰沾著一身粉紅色冰欺淩、胳膊護著頭隨時防備再被齊曈“收拾”時的樣子,便點頭:“找女人。”
“漂亮不?”陳峰雙眼放光。
“漂亮。”
“可愛不?”
“可愛。”
“那我跟你去。”
“你去不合適。”陸彬楊搖頭。
“有什麽不合適的,難道怕見人,以後也不打算讓我們認識?你不是這麽不仗義吧?”
陸彬楊想了想:“也好,走吧。”
峰子忙乎乎的跟著陸彬楊出了門。
陸彬楊是去接齊曈,今天一早給她打電話:“收拾下東西,下午下班我接你回公寓。”
齊曈沒有多少東西,何況是去住“別人”家。陸彬楊來時,她隻拎著一個手提袋站在路邊等。
陸彬楊皺眉:“你都拿了什麽?”
齊曈看看袋子:“東西多了不好拿,離得這麽近,隨時能回來取。”
跟在後麵車裏的陳峰見陸彬楊居然是來會齊曈,大為失望、更加過敏,便下了車,沒好臉色:“早知道是她我就不來了。”心念一轉,又笑了:“最近新開了一個飯莊,走,嚐嚐新鮮去?”
齊曈對陳峰的無禮視若不見,上了陸彬楊的車。
陸彬楊想了想:“也行,你帶路。”
於是三人先奔飯店。剛落座,陸彬楊就看見不遠處座位上有認識人,便起身去打招呼,餐桌上剩下麵對麵的陳峰和齊曈。
陳峰嘿嘿一笑,看著齊曈。齊曈看出他有話要說,回應微笑,做出傾聽的姿態:“請講。”
陳峰看陸彬楊背對著這裏和那人在交談,笑意漸無:“果然是聰明人,這都瞞不過你。齊曈啊,我見你第一麵時就印象深刻——不簡單呐。尤其是眼光好,下手更是又準又狠,這不,不到兩個月,你都進李家門了,厲害!厲害!”
……
“咦,你怎麽不生氣?果然是成大事的人,有胸懷!彬楊這段時間失戀綜合症,需要人關懷,正好遇到你了,可我得提醒你一下,你對他也別報太大希望,他們家人都為他著急,張羅了數不清的女孩要給他介紹認識,有高級白領、有市領導家的千金、有大學老師,個頂個的漂亮。哦,對了,他之前的女朋友,你也見過——林安雅,漂亮吧?真正的大家閨秀,兩人絕對的青梅竹馬,十幾年了,可惜,鬧點小別扭,安雅一生氣,被人撬走了。彬楊對她是舊情難了,兩人都後悔,現在還總見麵,上回吃飯你不也看到了,誰也舍不得誰。所以說,別在一棵樹上吊死,你千萬耽誤了自己……”
“你是想讓我知難而退?”齊曈打斷陳峰。
峰子裝糊塗:“非也,我是把陸彬楊這個人全麵的給你介紹一下,你一會兒留意下,他脖子上掛著一塊玉,繩子舊了換了多少次還戴著,那是他一個大學女同學送他的,林安雅都拿這事沒轍,我們也都覺得那塊玉他是要帶一輩子了,唉,你麵對的問題各個艱巨啊。”
齊曈傾著頭,黑漆漆的眼一直看著陳峰,滿臉琢磨不解的疑惑,看得陳峰心裏發毛:這個女人喜怒無常,隨時都敢撕破臉,他怕鬧起來陸彬楊知道他在使壞,心裏有些忌憚,問:“你看什麽?”
齊曈皺眉:“你這個人真是奇怪,我從認識陸彬楊到後來一次次的和他見麵,都是拜你所賜,甚至可以說,我走進這間房子也是在你的‘幫助’下。你似乎很樂意陪著他四處消遣玩樂,和女人廝混,像個打友情牌的奸細;可一旦他有關係稍近的女人,你又變得像保護小雞的老母雞,恨不得把陸彬楊藏起來,尖酸刻薄的挖苦欺負我。真是很難理解你,你到底對他是何居心?難道你有姐妹想嫁給他,你來監視和考驗他?”
陳峰沒了笑容:“你說的有道理,朋友的事情我管得了那麽多嘛,我是不服氣,陸彬楊的女朋友就應該是林安雅,憑什麽是你?那句話怎麽說的來著,啊,對——鵲巢鳩占。”
“原來你是抱打不平,”齊曈點頭表示理解:“林安雅姓林不姓陳,你姓陳不姓陸。你這麽熱心過頭不覺得自己很沒意思?還是林安雅給了你什麽好處?”
“別胡說,”峰子似乎被戳中怒點有點急,卻被齊曈再次打斷。
“我知道你打心眼兒裏看不起我,我也不想和你處的多麽融洽友好,今天咱們正好說明白,我不欠你的。你要是再這麽不分場合、不陰不陽的讓我不痛快、給我難堪,我也對你不客氣。我和陸彬楊之間的事情你如果多管閑事,拜托你去管他,我現在是被人包,得聽老板的,明白嘛?”
“齊曈你說什麽?”一個冷森的聲音忽然響起。發聲源不是陳峰,卻是陸彬楊。他剛剛回來,站在兩人視線餘光的盲區,一臉陰鬱,很是不善。
陳峰心裏一慌,看向齊曈。
齊曈冷笑,端起茶杯輕抿一下,頭卻偏向陸彬楊的反方向,一副“隨你怎麽樣”的摸樣。隻有她自己知道,這口茶咽得有多難。
峰子忙打哈哈:“沒、沒說什麽,說那個什麽……”
齊曈忽然看著陳峰笑,笑裏滿是輕蔑,陳峰就編排不下去了,有絲狼狽。
三人一時間沒人說話沒人動,氣壓極低。
終於,陸彬楊拉開齊曈身邊的座位坐下,椅子和地麵的摩擦聲很大。
這頓飯吃的不聲不響,從頭至尾沒一個人說話,如果沒有背景音樂,肯定能聽到嘴裏嚼菜的聲音。陳峰子吃的極難受:就餐如此不愉快,吃進去的東西也不愉快,他的胃就更不愉快了。
以至於陸彬楊一停筷子,齊曈就放下了筷子,明明沒吃飽,陳峰也解脫般的放下筷子。
陸彬楊把車鑰匙丟給齊曈,她去過公寓,而且路很好找:“你自己先過去,我和峰子說點事。”
齊曈笑得很勉強:“我想去見個朋友,行不?”
“最晚九點把車開回去。”這就是同意了,讓她九點前連人帶著回去。陸彬楊看眼“乖巧”了一頓飯的陳峰:“走。”
峰子很警覺:“幹什麽?”
“找個地方說你項目的事情,看看怎麽操作。”
這個餌料陳峰不得不咬,於是跟著陸彬楊走了。
齊曈一人呆坐半晌,意興闌珊,懶得換地方,索性對侍應生說:“把菜撤下去,上酒,要白的。”
然後給瑾兒打電話,約她出來。
瑾兒很興奮:“你什麽時候回來的?不是陪你爸爸去北京看病,我還以為怎麽也得在那兒呆半個多月呢。”
齊曈拿起酒瓶往自己的水杯裏倒,瓶口衝下,酒水咕嘟嘟的流出來,半天才到了半杯。嗆人的酒氣直熏眼睛,眼裏立刻霧氣迷蒙,就要聚成雨了。
齊曈說:“瑾兒,你快來,快點兒,來陪陪我。”
瑾兒聽出齊曈語音在抖,慌忙出門打車奔了過來。
進了餐廳,一眼就看見齊曈一個人軟軟的趴在桌上,桌上的酒瓶已然空了一個,她頭枕在胳膊上,另一隻手中的杯子搖搖欲墜。臉色潮紅,目光渙散,人已然醉了,情調雅致的環境裏,四周的人都不時的看她。
瑾兒兩步走過去,拍拍她的臉,小聲問:“怎麽搞的?”
齊曈沒有抬頭抬眼看她的氣力,隻是笑:“快來,喝酒。”
瑾兒拿開她的杯子:“你喝了多少?”又覺得自己純屬白問,便想去攙齊曈起來,哪裏能攙的動。
齊曈卻順勢攀著瑾兒的胳膊躲進了她懷裏,嚶嚶的就哭了:“瑾兒,瑾兒,我怎麽辦啊……”
瑾兒看著她心酸:“別哭別哭,會好的,咱們先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