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瘋狂的賭徒
你見過哪個男人有這麽沒情趣的女朋友?五百年後的唐僧似的
車停在小區門口,齊曈說聲再見,下車,徑自就進了大門。不想陳峰卻跳下了車,在她身後搖搖擺擺的追著喊著:“那——不行,不送‘女朋友’進家門怎——麽能叫男人?”
陳峰踉踉蹌蹌走不穩,陸彬楊隻得也下車,跟在他後側,隨時準備撈住摔倒的他。
齊曈可不想大半夜的被個吵吵鬧鬧的酒鬼送回家門,於是站住,耐著性子和酒鬼客氣推拒。無奈陳峰還在酒興上,一根筋的腦子,認定的事撞了牆還要撞。
陸彬楊深知他的酒品,索性不勸,這回變成他好整以暇的看陳峰子和齊曈演話劇:一個或委婉或不客氣的找遍各種理由拒絕,另一個以不變應萬變,厚著臉皮:“不——行,我就沒有送女人不進家——門的時候。”
陳峰還在不停的笑,笑容幹淨熱情,純真無害。
齊曈氣結,求援的看陸彬楊:他的話,這峰子總得聽吧。不料陸彬楊聳聳肩:“我沒辦法。”
“好吧,走走走。到門口你們就回,我家人都休息了。”齊曈認命的大步流星帶頭向家的方向走。
她走路一向快,路又熟,就算壞了幾盞路燈也不影響速度。陳峰就磕磕絆絆的不好走了,漸漸的拉開距離。
齊曈轉過彎走到麵館前,見自家的窗裏還亮著昏黃的燈,看來媽媽沒睡,還在等她。齊曈立刻心火上燒,更多的是愧疚:自己出去尋歡作樂,勞累的母親大半夜還在等她。也不知晚上她和爸爸怎麽吃的飯。腳下的步伐越發的快了。
後麵的陳峰眼看齊曈轉個彎不見了,著急的喊:“天——使,慢點,等、等我。”
就算是夏夜,這個時間也不適合在別人窗戶底下大聲吆喝,他這一嗓子不知被多少人聽到。齊曈立刻站住等,怕他再叫。
陳峰腳步不利索的跟著齊曈轉個彎,見她在等,更高興了。陸彬楊跟在他身後,悠閑的步調,不停的四下張望,慢慢看著,細致到一棵年老的樹、一扇水泥沿的窗、一堵有了裂隙斑駁的牆,還有那個被撞得少一塊的電線杆……
走近了,陳峰還是天真可愛的臉沒心沒肺的笑。齊曈氣不打一處來,一眼都不想多看他,轉身就走。本應該向右走出一個弧線,繞過麵館前的油垢灘,可就在抬腳的一瞬間,鬼使神差的,好像是另外一個自己在擺布她,齊曈邁出的腿方向一轉,走了直線,緩緩的落地。
借著家家戶戶灑出窗戶外的燈光,陸彬楊看到走路匆匆忙忙的齊曈節奏一變,忽然走出緩而穩的一步,心裏還在奇怪:這女孩在猶豫什麽?眉頭還沒來得及蹙起,就聽見“哎呦”一聲慘叫,視野裏的陳峰忽然就不見了,腳下的地麵隨即顫動一下,似乎被巨石砸了一般。陸彬楊一低頭,就看見峰子白色的T恤在夜色裏泛著幽藍,很是醒目,已經展展的躺在地上了。
陸彬楊忙去扶,腳底居然跐溜一滑,一個趔趄,險些也摔倒,這才發現走上了一片油垢。他立刻就明白了:為什麽帶路的齊曈走得那麽慢。
齊曈呢,萬分抱歉著急。轉身彎腰看地下正呲牙咧嘴的陳峰子:“啊呀,你怎麽了?怎麽摔倒了?疼不疼?天黑不好走,我說不用你送的,這可怎麽辦,這裏亂糟糟的,真不好意思……”
陳峰摔得莫名其妙,更被問得糊塗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躺在地上了,不過這樣躺著是他今晚醉了之後最渴望的事情,好像瞌睡給了枕頭,躺在天地之間吹晚風很舒服,都不想起來了。他仰麵看著星空下齊曈白靜秀氣的臉,笑得更燦爛了,不忘安慰佳人:“沒事,不疼不疼,別擔心,啊。”
陳峰笑臉上兩個淺淺的酒窩像個孩子,齊曈心裏有內疚一閃而過,肚子裏卻已經笑爆了,勉強用咳嗽遮掩著嗓子眼裏噴出的笑絲,繼續表達關心感謝之意:“一定摔疼了,前麵就是我家,不勞再送了,陳峰子你趕快回去休息吧,路上小心。”
陳峰已經被陸彬楊拽得站起來了,左手使勁揉著摔疼的胯,另一隻手臂在空中一劃而過停頓在最高點,像足了大選獲勝後對選民示意般的慷慨豪氣:“好!你保重,不送了。”
齊曈巴不得的連連搖手,後退著向家走:“再見再見。”
陸彬楊眯眼看齊曈好久了,冷不丁就說出了今晚第五句話,一語雙關:“你今晚上玩高興了吧?”
齊曈裝不明白,笑:“啊,還好,挺開心的。”
陸彬楊瞥眼陳峰,也笑了,歪著頭看齊曈:“你把他當猴耍?”
陸彬楊的笑隻是唇角微微上牽,劃出一道幾不可查的弧線,嚴格來說這充其量算“笑意”,可齊曈還是感覺到了他的輕鬆和調侃,而且沒有責怪的意思。
齊曈覺得最先耍猴的應該是陳峰子,很謙恭的搖頭:“哪裏哪裏,抬舉抬舉,猴耍人、猴耍人,在你們眼裏我才是猴。再見再見。”心裏話說:再也不見。
不在耽擱,齊曈大步離開,一步三級台階的就進了矮小的水泥單元門。
陳峰一直在低頭轉身不停的找什麽,這時忽然抬頭迷蒙的問:“哪有耍猴的,我怎麽看不到?”
陸彬楊扯了他向外走:“已經散了。”
齊曈進了家門,見臥室的床頭燈亮著,醒著的竟是父親,一隻手抓著床沿掙紮著要側身起床,怎麽都起不來。母親睡的沉,眉頭皺著,看得出的疲累。
齊曈忙過去:“爸你要什麽,我給你拿。”
父親一半的臉笑的孩子一般,大聲說:“去衛生間。”
齊曈急忙衝父親連連比劃噤聲:“爸你小聲點,我扶你。”
父親在女兒麵前從來都拒絕用夜壺,齊曈隻得費力的拉父親坐好,遞給他拐杖,扶著站起,然後鑽在爸爸偏癱一側的胳膊下,撐著他一步一挪的去衛生間。
從衛生間出來,父女倆累的都是一身大汗。齊曈給爸爸擦了汗,扶他向自己的臥室走去:“別把媽吵醒了,晚上跟我睡吧,讓她睡個安穩覺。”
父親上床反而精神了,自從他大腦受傷後就沒有了生物鍾,經常是白天坐在輪椅裏打瞌睡、叫都叫不醒,半夜裏坐臥不安的鬧著要出去散步。
今晚,躺在**看著女兒睡的沉靜的臉,父親眼裏滿是溺愛的光芒,就想和她說說話:“曈曈,最近不見項臨來家了,吵架了?”
齊曈倦意漸濃,睡夢中“嗯”了一聲。
齊爸爸瞪著眼睛看天花板,自說自話:“項臨太精明,你對他又太好,唉……”
齊曈被這一聲歎息歎得睡意漸消,清醒了,是那種困倦到極致忘了怎麽睡覺的清醒,就像極速汽車停不下來似的。齊曈問:“爸,你不喜歡項臨?”
父親徑自順著他的思路在說:“項臨要是經商比在醫院強,你要是不賣廠子讓他接我的班就好了……”
齊曈決定努力睡覺,閉上眼:“他已經結婚了,幹什麽也與我無關。爸,你晚上想要喝水就推我……”
夜晚的靜謐終於來臨。整夜,齊曈都在父親的鼾聲中半夢半醒的做著夢。夢裏陳峰子欠她一千塊錢,她去要,峰子嬉皮笑臉的把她推倒在熱油地上,又把一個空調扔在她身上;項臨忽然開著車加速向她衝來,一片燈光刺眼。齊曈嚇壞了,猛的驚醒,坐了起來,天光已經大亮了,她出了一身冷汗。
身邊的父親,夜裏不知什麽時候尿了床,一隻手錘枕頭,躺在**委屈無助的哭著,眼淚縱橫:“我是個廢人啊……”
齊曈看的心酸,忙起身給爸爸換衣服,低頭收拾換洗床單,遮掩眼角掉出的淚。
陸彬楊和陳峰也沒休息好。
陳峰摔的那一跤說輕不輕,說重不重,坐在車裏直喊胯疼、手腕疼、骨頭疼。陸彬楊於是把車開去了醫院。
拉扯著又高又壯、外帶不聽話半清醒的醉漢陳峰子看醫生、拍片,最後結果是軟組織損傷,說白了——淤青,醫生開了十多塊錢的正紅花油了事。一路下來,陸彬楊累的夠嗆,進了病房,沒好氣的就把他扔在病**,鎖了門去老幹部病區看奶奶。
整潔寬敞的病房裏堆滿了探視的人送的花束花籃,落地窗開著,吹進涼爽的清風,滿室淡淡花香。奶奶沒睡,剛打完止疼針,心情挺好,見他來高興的什麽似的,似乎就在等他,不停的往他手裏遞著各種水果,陸彬楊坐在床畔,隻是接了拿在手裏。
“奶奶,我今天送一個朋友,她家住咱們以前的那個小區。”
陸奶奶來了興致,滿麵風霜的臉上有溫暖的回憶,也有唏噓感慨:“搬出來都十幾年了,有幾次路過看了幾眼,破落了。”
陸彬楊點頭:“看著是寒酸。我那時候踹倒的那棵樹還在,咱們家現在被改成麵館了。”
陸奶奶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無法把曾經高朋滿座、溫馨的家置換成小飯館的招牌:“麵館?什麽樣的?唉,時過境遷,那時候我還總說將來要把孫媳婦娶進那房子呢。”
陸彬楊在腦海裏想象了一下,覺得不妥:“隻怕新娘子沒進門就摔斷高跟鞋進醫院了,峰子在門前還摔了一跤。”
奶奶立刻擔心:“峰子?摔壞了?”
陸彬楊想起了齊曈滿肚子壞水和那張貌似無辜文靜的臉,嗬嗬的就笑了:“他肉厚,沒事,我把他扔在急診科醒酒去了。”
“沒事就好,你們出去喝酒了?”
“玩了一會兒,今天誰來看你了?”
“你爸你媽、你妹妹和妹夫,對了,林安雅也來了,說是來看我,其實是來找你的,這我看得出。”奶奶笑著看孫子,滿是得意和算計。
陸彬楊拋著手中的山竹玩,也笑了:“是啊,什麽都瞞不住你!八十多歲了還這麽精明,漂亮老太太,下輩子給我當女朋友吧?”
奶奶嗔怪的瞪眼孫子:“去!沒正形!”
祖孫倆絮絮叨叨說了好多話,陸彬楊把奶奶哄得開開心心的,到休息時間,離開病房回去看陳峰。
走在夜間空****的醫院裏,處處燈光黯淡。偶爾會遇到夜班的醫生護士穿梭忙碌的身影,他們之間的話語都很細弱,帶著困倦。白大褂在冷清的光線下既溫暖莊嚴,又鬼氣森森的。
住在這兒的人絕對沒一個開心高興的,每張**都不知飛離過多少靈魂。
想到這兒,陸彬楊結結實實的打了個寒噤,仿佛什麽都沒有的光影下飛著看不到的東西,連自己腳步聲的回音都冷颼颼的。陸彬楊越走越快。
回到病房,陳峰還在睡,他這才踏實了些。忽然想起昨晚上夜班的齊曈,細弱單薄的站在大廳裏,卻一派從容安靜,當時好像還有酒鬼在鬧事,也難為她一個女孩子了。
對比起來,他一個大男人反倒被自己嚇到,不禁好笑。
**的陳峰嘴裏含糊的嘟囔著,翻個身又睡了,一手還在不停的揉著屁股,酒氣熏了滿屋。
陸彬楊看著他好笑:峰子,你這個“借來”的女朋友不簡單,你恐怕對付不了。
齊曈與陳峰合作的空調泡湯了,誰知道他最後會喝醉,根本沒機會提醒他打賭分贓的事。事過之後,哪裏好意思去要?何況她也找不到那峰子。不禁大歎失算,應該先要出場費再登台的嘛,可惜了。
盡管扼腕歎息,齊曈還是要安慰自己:大家都是開玩笑鬧著玩的,不要太把錢當回事,你也跟著去白吃白喝的消費了。
可是,沒幾天,和她擦肩而過的一千塊的影子就又在眼前不停的晃,因為,缺錢了——父親氣管炎住院,要交押金。
家裏所有的錢扔進醫院還不夠用,好在齊曈是醫院職工,醫生、護士都認識,不存在押金不足就斷藥、停治療的尷尬。空調,那更是泡影了。
誰知老媽忽然就中暑了,住院的爸爸要照顧,家裏的媽媽要管,還要上班。齊曈實在不想請假:請一天假,要扣近百塊的獎金,父親出院時她去哪找錢跟醫院結算?
思來想去,爹媽要緊,齊曈還是決定請假,她先去找瑾兒。
瑾兒是老幹部病區的護士長,和齊曈同一年來醫院,崗前培訓時兩人坐在一起。
瑾兒當年是主動湊在齊曈身邊的,當然不是被齊曈吸引,而是她的手袋;瑾兒跟她套近乎的第一句話也不是“你好”,而是不客氣的拿過齊曈的手袋,愛不釋手、小心翼翼的看著摸著感覺著,睜著漂亮的大眼睛低聲問她:“喂,你這個LV手袋是不是真的?是雜誌上那個限量版的?”
前排一位帥氣的男醫生被吵到,回頭想讓她們安靜,可看到是兩個年輕靚麗的女孩子時,出口的責怪變成了善意、略帶尷尬的笑。齊曈和瑾兒兩人不好意思的互相做個鬼臉,從此成了打不散的兄弟。
前排的男醫生也和她們變成好友,他的姓氏比較少見,齊曈覺得很好聽:姓項,叫項臨。
瑾兒剛跟著主任查房完畢回到護士站,見齊曈悶悶的坐在長椅上等她,過去扯扯她的耳垂:“你可少見,哪陣西北風把你吹來的?”說完坐下來挨個翻病例。
齊曈見她一時半會兒忙不完,起身慢悠悠的往出走:“我沒事,過來轉轉,你忙吧。”
“唉,別走別走,我找你有事,等等我。”瑾兒忙喊,撂下手邊的工作,拖著齊曈的胳膊去了自己的辦公室,接了杯水遞給她:“臉色這麽差,最近還是睡眠不好?”
齊曈端起水杯一口氣喝完:“下回給我備茶,你真的不忙?”
“這不是你來了麽,再忙也得先忙你的事。是這樣,我老公一個同事,和你歲數相當,可惜家境一般,買房子夠嗆,結婚後得和他父母一起住。優點呢是人聰明,踏實、勤快,機遇好的話,前途應該也行,就是當下會困難些。我覺得你可以見見,怎麽樣,找個機會一起吃頓飯?”
齊曈有些失望:“你的事就是這事啊,算了。”
瑾兒嫵媚的眼睛睜得圓圓的:“為什麽?”
“我最近忙,就算見了麵也沒時間繼續接觸,你給我存著,過兩個月再張羅。”
瑾兒語音高了兩個八度,一連串不滿的質問就丟向了齊曈:“過兩個月?人家等你啊?你不是也說現在結婚是你的頭等大事,你忙什麽?啊?”
“我也想去,可是沒辦法,馬上要職稱考試了,書還沒看。考試過不了就進不了職稱,進不了職稱就漲不了工資,工資加津貼一個月能漲近一千,一年就是一萬。”
瑾兒瞪著精打細算的齊曈不說話了,她知道錢對於齊曈的份量。
齊曈歎氣:“可惜我現在連摸書的時間都沒有,我家那兩座老泰山,齊刷刷給我病倒了。護士長,我怎麽就不是那個猴哥呢,掉一把頭發變成千萬個我,或者學會點石成金也行。”
齊曈說的輕鬆,額頭卻疲憊的撐在手腕上,眼睛困得就要閉上了。她也隻有在瑾兒麵前才如此無所顧忌的放鬆。
“病了?什麽病?要緊不?”瑾兒擔心的問。
“小病,沒事,就是湊在一起真吃不消,兩個病人我照顧不過來。”
瑾兒看著她不知該說什麽,關心的話毫無用處,良久,歎口氣:“叔叔阿姨病了應該告訴我,別的幫不了,醫院裏找找關係、幫你陪陪床總是能做的。你這個人,就是愛一個人死撐,累死活該。說,找我到底什麽事?”
“真沒事,找你吐吐苦水,當回徹底的祥林嫂。”
“一聽就是假話。”瑾兒白她一眼,想了想,說:“讓我家保姆去你家幫幾天忙吧。”
“那怎麽行,耽誤你家的生活多不好,沒人給你兒子做飯了。”
“兒子送他奶奶家,最多一個月的事。”
齊曈笑笑,不再客氣推辭。其實,她今天來是想向瑾兒借錢的,可是等人的時間裏,她改變主意了:借這麽好朋友的錢,總會有不急著還的鬆懈想法,難保最後會出現一拖再拖的局麵,傷了感情和信譽。還是向醫院財務借錢吧,以後每個月扣工資頂債,這樣省心省事不欠人情。
“你家保姆的工資我按天結算給她。”齊曈說著,站起來就要走了。
瑾兒起身相送:“你非要給錢也行,隨你。對了,叔叔住哪個病區,我下班時過去看看。”
“還能住哪兒,呼吸科唄。你怎麽不在那個科當護士長,給我減免點兒費用多好。”齊曈佯作抱怨的樣子。
瑾兒一曬:“他們科的主任那個老色鬼,整天對小護士毛手毛腳的,誰見了他都躲,打死我也不去,你也離他遠點兒。”
齊曈笑嘻嘻一付調戲的流氣樣,捏捏瑾兒的漂亮臉蛋兒:“誰讓你越長越水靈,跟你五六歲的兒子像姐弟?”
瑾兒忙不迭的往一邊兒躲:“去去去去去,一手細菌,別碰我臉。”
齊曈越發來勁了:“我手上沒細菌,全是藥,美容的,你試試。”
兩人在辦公室門口低聲笑語的嬉鬧著,齊曈忽然就啞了,手也規規矩矩的放了下來。瑾兒納悶,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隻見項臨和九病房陸老太的孫子從病房深處走了過來。
項臨從容的對兩位美女點頭微笑示意。讓瑾兒詫異的是,陸老太那位傲慢的孫子陸彬楊居然也認識齊曈,對她這個護士長隻是點點頭,卻對齊曈打聲招呼:“不忙?”
顯然項臨也吃了一驚,停了腳步:“你們認識?”
齊曈含糊的一聲:“嗯。”
她沒想到陸彬楊還記得自己,雖然笑得矜持大方,可眼神卻是慌張的,這絲失措沒有逃過項臨和瑾兒的眼睛。
陸彬楊看著她就笑了:“認識,一起喝過酒。”
瑾兒不想讓項臨和齊曈多接觸,打斷話題:“項大夫來查房?病人情況不錯吧。”
項臨點點頭:“比預想的好。”
“那,再見?”瑾兒主動和項臨告別,有些無禮。
項臨不以為意,不經意的看眼齊曈才說聲“再見”,走了。
陸彬楊送項臨出病區去電梯口,一個依舊是一身黑衣,另一個穿著合體整潔的白大褂,不同的風格,卻同樣的賞心悅目。
瑾兒更欣賞陸彬楊,雖然沒有項臨的斯文儒雅親和,過於冷傲,可是挺拔坦**磊落。沒辦法,她就是不喜歡項臨。
再看齊曈,垂著眼懶懶的靠在門框上,臉色本就不好,越發顯得死氣沉沉的,忍不住就想罵她,顧及到她的情緒,瑾兒語氣放得柔緩,可還是少不了刻薄:“有些人就是會演戲,你看項大夫,結了婚行情更看好了,還是萬人迷。他的本色,你應該是看的最清楚的吧。”
齊曈任命的歎氣:“那倆人怎麽在一起?”
“陸老太是腫瘤外科項臨的病人,轉到我們科還是每天來看;陸彬楊是病人的孫子,偶爾過來,今天正好遇在一起了。”
項臨素來是很敬業的。齊曈不再多說,無精打采的向病區深處的樓梯間走,避開了電梯口那兩人。
送項臨走後,陸彬楊回病房。一路走過長長的走廊,空空的沒有人,護士長在護辦室忙著布置工作,不見了單薄懶散的齊曈,想來是躲了他走了樓梯。回想方才項大夫對齊曈的評價,不禁笑了。
“彬楊,你和齊曈怎麽認識的?”
“陳峰的朋友,見過一麵。”
“哦。”
“她人怎麽樣?”
項臨想了想:“挺有個性的,和你們不是一路人。”
最近,齊曈又領教了一句話:沒有最糟,隻有更糟。
中暑的母親一連十多天病情沒有起色,卻是越來越重,幾天時間瘦了五六斤。齊曈心裏顫巍巍的,胡亂猜疑:症狀像甲亢又像糖尿病,難道也病了?
齊曈騙媽媽說給她做常規體檢,上白班的這天,一大早溜了出來領著媽媽在擁擠的醫院裏轉。所有檢查做完,把媽媽送上出租車,齊曈輕鬆的笑著:“你回去吃飯睡覺,檢查結果出來我給你打電話。放心,一切正常。”
母親故作輕鬆的笑:“我的身體我知道,沒事,能有什麽事兒?你也放心,快回去上班,出來一上午,領導該說你了。”
齊曈點點頭,轉身就跑,風把白衣吹得貼著身,越發顯得人瘦成竹竿一般,似乎風再大些,人就飄走了。
等齊曈白色的身影逆向消失在不斷湧出的人群中,齊媽媽對出租車司機說聲抱歉,下了車,走著去醫院門外幾百米遠的站台擠公交。
藥房裏忙成一鍋粥,齊曈理虧,拿了一摞處方就去取藥。忙乎完已經下班了,她匆匆的往病房趕。
上午清涼,爸爸一個人躺在病**無趣,睡了個飽滿痛快,中午精神奕奕的想和女兒說話聊天。
齊曈心不在焉的應付著,一邊看職稱考試書。可哪裏看得進去,認了一中午的鉛字而已。大腦就像狂風吹過黃土高坡,卷起無數揚沙,再抹平所有印記,一片混沌。
下午去化驗室取媽媽的化驗單。拿單子這一刻,她看到到自己的手在抖、抑製不住的抖,心驚肉跳的,好像等著宣判。她深呼吸幾下,才有勇氣看下去:
甲狀腺,一切正常,齊曈鬆了半口氣。
血糖偏高……
齊曈剩下的那半口氣跌到穀底,再沒呼出來。
谘詢完糖尿病的專科醫生,齊曈悠悠****的不知該去哪兒。迎麵遇到的都是病人:被人攙扶的、坐著輪椅的、躺在病**被推著的,有的難受、有的呻吟。
齊曈看每個病人時都能看到他們身後一個個勉力支撐的家庭,被病魔折磨,被錢財戲弄。她心裏越發難受,隻想找個角落逃開這一切。最後,她來到了圖書館樓後的樹林裏。
這裏很幽靜,茂盛寬大的桑樹葉支起陰涼,阻擋住鋪天蓋地的豔陽;綠草叢中稀疏的長著蔓荊子、蒲公英,點綴著幾朵喇叭花。當年是項臨發現的這個角落。兩年多來,一直都是她的禁地,他們曾在這裏聊天、牽手、擁吻、然後爭執、分手。
舊地重遊,齊曈沒心思感慨曾經的風花雪月和覆水難收,心裏塞得滿滿的是那張化驗單,還有醫生的告誡:
“要讓病人徹底休息靜養,患者的心情和情緒也很重要,讓她保持開朗、舒暢,足夠的睡眠……”
齊曈自問:靜養、不操勞、心情開朗,哪一條她能滿足可憐憔悴的母親?
齊曈坐在草叢裏閉上眼睛,眼前一片黑暗,呼吸裏是夏日的青草香氣,與從前美好時光裏的味道一樣。
多希望一睜眼,有純潔的天使笑眼看她:齊曈,你做惡夢了,你爸爸沒有出車禍、你家的工廠也沒有破產、你有愛你的父母、有愛你的項臨,你的生活依舊幸福的讓所有人羨慕。
“玲玲——”
手機的鈴聲忽然打碎了她的美夢,齊曈一個激靈醒來,看來電,嚇一跳:精神文明辦公室的電話。又有人投訴她?慌忙接起,電話那頭李主任居高臨下,語氣不善,讓她馬上過去。
齊曈一路小跑衝上行政樓,還沒到精神文明辦門口,就聽見裏麵笑語歡聲的,不像是有人投訴的氣氛。她穩穩氣息,敲門。辦公室裏一聲“請進”,齊曈推門而入。
裏麵兩個人,辦公桌後的李主任笑逐顏開,在和沙發上翹著二郎腿的客人熱絡的聊著,見到齊曈,居然起身相迎:“來來來,齊曈,陳峰找你好半天了,你去哪兒了?”
沙發上的陳峰一臉嬉皮,仰臉眯眼打量著齊曈,笑的甚是得意,尤其是那兩個酒窩。
齊曈有些懵,謹慎的站在門口沒向裏走,看看陳峰,又看看李主任:“主任,是不是有人投訴我?”
“啊,是我投訴你。”陳峰當仁不讓的承認,站了起來。第一次大白天裏麵對麵的站著,齊曈發現這個峰子居然很高,足有一米八。
陳峰一副領導訓斥人的架派:“你這班是怎麽上的,找你好幾次了,都不在,好容易今天上午說你上白班,我在你們藥房門口傻站了半天沒見你人,下午又是這樣。你們單位脫崗沒人管呐?不扣獎金呐?還是你後台足夠硬啊?”
其實,最讓陳峰憋屈的是在藥房被碰的一鼻子灰,那幫小丫頭,怎麽問都不告訴他齊曈的手機號,嘴像刀片一樣,說什麽:“手機號?你見到齊曈自己問她,我可不能告訴你,誰知道你是不是好人呐?”
陳峰問過查號台,齊曈的名下就沒有手機號。鬱悶的陳峰子於是想起個餿主意:找認識的李主任揪她出來。
被囂張的陳峰子當著醫德醫風考評領導的麵這麽一通訓,齊曈氣不打一處來。實在是她脫崗無理,怕被追究,齊曈忍了,低頭不說話,神色平靜,卻也不善。
李主任笑嗬嗬的:“開玩笑的開玩笑的,找人找到這份兒上也算用心,齊曈倒班不規律,別說你,我找她都難。”
陳峰笑嘻嘻的又和李主任說笑,最後一句:“李主任您忙,我找齊曈有事,改天再見。”
李主任送陳峰出門,順便也把不想和陳峰一起離開的齊曈“趕出”辦公室,她脫崗的事則是完全忽略。
出了門,齊曈就當不認識陳峰,徑自快步下樓。她穿著軟底工作鞋,速度快;陳峰體格高大,顯然追不上她,急了,喊:“齊曈,你站住!喂!你再不站住我就喊人了!”
齊曈腳步不停,冷笑一下,樓梯上繞兩下就把他甩得兩下就看不見了,直奔門診樓藥房,進門後趕緊忙乎耽誤的工作。一邊在心裏安排著下班後的事情:晚飯她和爸爸怎麽吃、吃什麽;傍晚應該回家看看媽媽,把降糖藥拿回家,用法用量交代清楚;晚上再回醫院陪爸爸,拿些他的換洗衣服;瑾兒家的保姆明天就能來幫忙,可現在情況有變,是不是應該雇個長期小時工……
七分鍾不到,陳峰子就找上門了。人來人往的大廳裏,他消閑的趴在取藥窗口,向裏喊話:“齊曈,快出來,不然我不客氣了。”
陳峰子的聲音震動了整個門診廳,情形更像吵架,要知道,在醫院裏和穿白大褂的人吵架是件多麽引人注目的事,頓時,大廳裏的病人、別的科室的同事,都看熱鬧般的瞧了過來,連保衛科的人都觀察著、隨時準備上來維持秩序。
齊曈忍了一天的火就被點著了:沒招你沒惹你的,折騰著人還沒完了?
她出了藥房,站在陳峰子麵前,陰著臉:“跟我走,找地方說話。”
這回齊曈次現身如此之快,陳峰發現了:她怕被投訴、怕在單位裏影響不好。便掐住她的死穴不放,堅決在大庭廣眾之下說私事:“我不走,我就在這兒說。”
周圍來來往往的人還在用各種猜測的目光看著他們,齊曈受不了這陣仗,隻想速戰速決:“什麽事,直說。”
陳峰大讚:“爽快!好!你賠我醫藥費,那天你把我摔倒了,掛急診、拍片、開藥,一百多呢,還我錢,還有誤工費、精神損失費。”
齊曈哭笑不得:“我沒時間陪你玩,你找錯人了。”
“我沒找你玩,我找你索賠。”陳峰認認真真的說著無賴話。
“我碰都沒碰你,用哪隻手摔你了?你自己不小心,和你一起的那個人怎麽沒摔啊?”
“我喝醉了,不然也不會被你當猴耍,你陪我錢。”
齊曈真想提他打賭欠她一千塊錢的事,可是敵人無恥她不能無恥,強忍了火氣,已經在咬著牙說話了:“少爺,我今天很忙,請你改日再來,好不好?”
“不行,逮住你不容易,你給我錢,我就走。”
齊曈心情本就糟糕至極,此時耐性磨光:“錢我沒有,有我也不給你,你要樂嗬找別人去,再纏著我小心我找保安。”
陳峰原是來找樂的,想和白衣天使打情罵俏曖昧的調調情、聊會兒天就走,沒想到從找人開始就不順,齊曈還這麽硬,把他當無賴,著實氣惱,也拗起來了,堅決不放過她:“你也小心我告你上法庭。”
齊曈知道,和他這樣揪扯下去說不清,還隨了他的興兒,便狠狠的瞪著他不說話。
陳峰也覺得無趣了,腦筋一轉,笑了:“這樣,咱倆打個賭,隻要你贏,這事一風吹,你要是輸了,就陪我錢。”
“賭什麽?”齊曈問。
“喝酒!”
“不玩,贏不了。”
“打網球?”
“打不過。”
陳峰被齊曈的直率逗樂了,出了個更難的:“賽車?”
齊曈想了想,頭一昂,很幹脆:“行,別說什麽醫藥費,就賭一千塊,過現錢,然後咱們見麵不相識。”
陳峰子壓根兒瞧不起齊曈,頭一甩:“成,還是賭一千。等我叫幾個人來當證人。”
結果一圈電話打下來,陳峰一個證人也沒叫來,生氣的摔上電話:“狐朋狗友,沒一個能靠得住的。”
然後和齊曈商量:“叫幾個你們醫院的小護士當裁判成不?”
齊曈麵無表情:“不行。”
“為什麽?”
“你狼子野心,不是什麽好人。”
陳峰被罵,反而笑了,用手機指指齊曈:“你真幽默。”然後給最後的希望打電話:
“彬楊,在醫院不?……太好了,來來來,給我當裁判,順便借下你的車……不來?那我怎麽辦?我現在隻能找到你,幫幫忙嘛……不是瞎玩瞎鬧,和齊曈——就是那個摔我一跤的天使飆車……好!夠意思!我們在醫院門口等你——記住,開上你的車。”
怎麽叫來的是陸彬楊,齊曈看著陳峰直犯嘀咕。想起兩天前在瑾兒辦公室門口他和項臨在一起的情形,還有相識那晚他冷森的氣勢,不禁有些怯場,後悔和陳峰子糾纏不清了。
陳峰得意的合上手機,歪著頭打量齊曈:“天使,你穿這衣服出去呢還是換身便裝?”
“在門口等我五分鍾。”齊曈轉身就回更衣室,把陳峰晾在門外。那扇門上貼著大紅字:藥房重地,非工作人員禁止入內。
陳峰歪著頭歪著嘴歪著眼看著那一行紅顏色很鬱悶:沒見過這麽囂張的妞兒,你憑什麽這麽拽?
五分鍾齊曈安排了很多事:請假早退;打電話訂餐,讓送到父親病房;請病房的夜班護士幫忙多關照一會兒父親;把媽媽的藥準備好,裝在隨身的包裏;給爸媽分別打電話,說有事,晚些過去;然後,更衣出門。
門口停著陳峰的保時捷和一輛黑色轎車,站著白嫩嫩的陳峰和依舊是一身黑衣的陸彬楊。齊曈想了想這回可能到手的一千塊錢,大步走過去。
陳峰卡著腕表數時間:“準時!太準時了!”
陸彬楊歪靠著黑色轎車,想從齊曈身上找到飆車女的氣質。可惜,除了骨感的身材和冷冰的表情有些硬度外,蒼白的臉色、最多一尺九的腰圍、九十來斤的體重,平淡無奇的休閑裝,陸彬楊遺憾的搖搖頭。
齊曈很反感陸彬楊不禮貌的注視,開門見山問陳峰:“怎麽比?”
陳峰大大拉開兩輛車的車門:“兩輛車,你挑,先開到目的地,順便熟悉一下車,公平吧?”
齊曈看了看,衝著陸彬楊靠著的黑色轎車一揚下巴:“那輛。”
陳峰不說話,陸彬楊笑了,起身往黑車副駕駛方向走,有些幸災樂禍:峰子眼饞他的車好久了,等齊曈的時間裏就摩拳擦掌的問他這輛車的性能,好像篤定齊曈會選那輛保時捷似的。
陳峰子無限留戀的看著那輛黑車,對齊曈也加了三分小心:他那輛保時捷是越野車型,底盤高,看著都運動,比陸彬楊中規中矩的轎車高出一大截,樣子也威風,按理說齊曈應該選這輛,他還擔心女人開車、傷了他的愛車。不想齊曈居然懂點兒:陸彬楊的車雖是轎車型,卻是六個檔位,排量也比他的大,真要比到動力性,他那保時捷自矮三分。
“去哪兒?”齊曈問。
“你跟著我開。”
“行。”齊曈拉開車門坐進駕駛位,身邊的陸彬楊把車鑰匙丟給她,提醒一句:“這車離合不高。”
齊曈接過鑰匙,看看車況,調整下後視鏡和左右反光鏡,看著前方,插鑰匙、啟動、落手刹、掛檔,一連串動作女孩子做起來利落漂亮,一氣嗬成,十足玩車老手的派頭。
陸彬楊一怔:這個單薄細弱的女孩兒瞬間換了個人,舉手投足間煞氣陡升。
陸彬楊知道她是故意的,從後視鏡裏捕捉到她眼裏一閃而過的笑意漣漪,也不點破,大度的坐好,拽過安全帶係牢。
車感就像敲慣鍵盤的手重新拿起筆,又是十足的好車,順暢自如的駕馭感很快回歸,齊曈越開越穩,不緊不慢的跟著陳峰。
陸彬楊太了解陳峰子粗糙耍酷的車技,唇邊勾起憐憫的笑:峰子,你又輸了。
目的地是廣袤的戈壁邊緣,即便是夏初也寸草不生,放眼望去青石黃沙接天連野,很是蕭瑟。
天色本就向晚,不知何時又聚起了彤雲,昏黃的天空中陰雲翻滾,風卷起沙塵,夾著細小的石粒,頗有行雲布雨之勢。
荒涼的曠野荒漠,三個人、兩輛車,孤零零的站在天地之間,渺小的可憐。
陳峰經常陪美女來這裏練車是:一段準備加寬改造暫停使用的國道,路麵早已成了凹凸的搓板,不遠不近淩亂的堆著沙石料和禁止通行的路障路標。近期不知什麽原因工程暫停,沒人沒車,最理想的飆車路。
陳峰給裁判和對手介紹路況:“從這兒出發,一路向東,有幾個大石料堆,注意連續轉彎;順路左轉是彎道,小心路的右側是一片海子,衝進去直接淹死;繼續開就是被挖斷的路麵了,打個折返原路開回到起點,先回來的算贏。這個路線怎麽樣,沒欺負你吧?”
齊曈掂量一下,點頭:“可以。”
陸彬楊看看東邊壓來的黑雲,提醒兩人:“像是有陣雨,你們倆適可而止,早點回市裏。”
齊曈觀察好路麵,向車走去。
陳峰不滿的看著她的背影:“這妞兒也太傲了,我就想挫挫她的傲氣。你坐哪輛車?”
陸彬楊跟齊曈走:“看好我的車,別被你‘女朋友’毀了。”
陳峰走向自己的車:“你見過哪個男人有這麽沒情趣的女朋友?五百年後的唐僧似的,一句長話都沒有。”
陸彬楊想起項臨的話:“她和你不是一路人。”
陳峰緊張的偏頭看著齊曈車裏陸彬楊半抬高的手,隻等他手一揮,就衝出去。圓團團的娃娃臉認真起來,瞪著眼、皺著眉、卯足勁兒的咬著牙,有些稚嫩的憨態。齊曈忽然就想起了瑾兒五歲淘氣的兒子,生了做作弄他的心思,眉一挑,腳下一串小動作,車子轟鳴聲起,像是咳嗽一樣向前俯衝一下又戛然收住。
陳峰果然上當,生怕落後,“嗖”的一下就衝了出去。
陸彬楊係著安全帶,這回沒被齊曈閃著,他手還舉著,側身看著齊曈,一臉的不認同。
齊曈心虛避開陸彬楊,看到前方正在倒車的保時捷車屁股,忍著笑,誠懇的說:“我太緊張了,動作有些變形,剛才差點兒衝出去。”
不料陸彬楊一直抬高的手卻忽然利落的落下。
齊曈根本無視陳峰的耀武揚威,油門一踩到底,手腳並用:換擋、加速,換擋、加速……也就幾十米的距離,車子已經上了六檔,風馳電掣的顛簸在搓板路麵上,車尾揚起滾滾沙塵,看在陳峰眼裏全是囂張。
陳峰氣的就要炸了,他發誓剛才飛逝而去的陸彬楊嘴角確實有絲壞笑,忙手忙腳亂狠命的追:“這也算?!合著兩個人一起耍我!等著!”
陳峰失了先機,可他對場地熟悉,在連續轉彎處漸漸逼近了齊曈,尋找機會超越。
齊曈不敢輕敵,一邊觀察著複雜的路況,一邊從鏡子裏盯緊著後麵的陳峰,手裏的方向盤大幅度的左右打著,控製著車速和方向,封堵陳峰的路線。
疾速的車在大坑、石料堆、路標牌之間穿梭避讓,陸彬楊即便係著安全帶、抓著門上的把手,還是被不停的拋起跌落,左搖右擺顛來**去。同樣顛簸的齊曈全然不理會這些,兩隻手遊刃有餘的滿把打著方向,目光很是凶悍。
陸彬楊隻覺得這一刻眼前的女人氣勢強大逼人,活脫脫紅了眼的瘋狂賭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