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新婚
輕快的心像是陶醉在甘醇的酒裏。
齊曈按照陸彬楊的安排,照婚紗照,選禮服,定化妝師,請婚假,婚禮的日子貌似很遠,一天天過著,忽然就迫在眉睫了。她這才覺得心慌,想象著住在李家大宅的日子,有逃跑的衝動。
陸彬楊沒事人似的,上班、應酬,該幹什麽幹什麽,唯一的不滿是齊曈的班:白班、夜班、小夜班、連班、下夜班休息……亂七八糟的攪得他接來送去的很麻煩。
馨柳有時打電話問哥哥:婚禮當天你的朋友會請多少,新房的裝修布置用哪種風格,哪幾張婚紗片用來做背景和投影……事無巨細,卻安排的井井有條。
王露看在眼裏,心疼女兒,對李胤說:“馨柳對她哥哥的事多認真,這幾天她看著就瘦了,有她幫著我也不累,還是兩個孩子好,能互相關照,咱們老了也享福。”
李胤在等車去醫院接老太太,想想自己和母親這些年的相處,感慨:“還是女兒心細貼心,養兒子都靠不住,我這個兒子也靠不住。”
王露知道他的心思:“這回媽媽回來住,她要是再走你留住她,七十多歲了,身體又不好,你多在家陪陪她。”
李胤說:“她孫子在她就不跑了。人老了不是跟兒子就是跟女兒,哪見過跟孫子的?她也不覺得彬楊小夫妻兩口子領著她個白頭發的老太太別扭?”
王露笑:“還不是因為你兒子孝順仁義?”
李胤心想:他怎麽不孝順他老子?鼻子裏哼一聲:“沒看出來!”
李胤排行老三,上麵兩個姐姐都在外地,一個經商一個從政,比他發展的還要好;兩個姐夫也不是普通人,平時也經常聯係見麵,可姐弟三家人幾乎沒有聚在一起過。這次李家唯一的孫子要結婚,兩個姑姑又從小喜歡彬楊,都特意全家趕了回來。
陸老太太從來沒這麽高興過:兒女們、孫子輩難得聚這麽齊。李家大宅一改平日的清淨,人影穿梭熱鬧非常。
陸彬楊前兩天專門請姑姑、姑父們,還有幾位堂姐堂兄喝了接風酒。那天沒帶齊曈,眾人笑話他把新娘子藏著,陸彬楊任他們奚落調侃,隻是笑著不說話,那樣子,像是偷藏了上好的佳釀,特意饞眾人。於是大家都眼巴巴的等著典禮那天。
典禮的前夜,陸彬楊才回了大宅,這是他帶齊曈見父母那天後第一次回來。見過長輩們,馨柳拉著他去看新房,等著誇獎:“滿意吧,哥你怎麽謝我?”
陸彬楊真的滿意,拍拍妹妹的肩:“辛苦了,李總,你想讓我怎麽謝?”
“好辦,齊曈的結婚鑽戒有多大,你買個更大的送我就行了。看,看,不舍得了吧,小氣!”
陸彬楊搖頭:“我是再也找不到比她的戒指更大的來送你了。”
馨柳心裏微微發酸:“那得多大個,哥你真舍得。”
陸彬楊笑笑:“有空請你和項臨出去玩吧,怎麽不見項臨?”
“說是醫院裏有急診,得很晚才回來。”
房間裏轉轉,陸彬楊奇怪:“這床墊怎麽這麽厚?”
“奶奶說你的腰和腿受過寒,怕涼,又讓加厚的,你看行不行。”
陸彬楊笑了:“囉嗦的老太太。”
馨柳好奇:“哥你的腰和腿有病?我怎麽不知道?”
往事再提,陸彬楊仿佛看到十五歲那年漆黑的冬夜,他和村民們一起跳進冰寒的水渠裏用麻袋堵決堤的壩口。水裏的冰碴子把他刮得全身血口子,河水差點把他凍在冰塊裏。天亮時奶奶看到昏迷孫子,當場就暈倒了。他醒來時身邊隻有護士,那時奶奶是水務局局長,在淩災抗災一線回不來,醫院裏的醫生護士對這祖孫倆都很是敬重。之後,他的腰和腿就是奶奶的心病。馨柳當年才十多歲,在深圳和爸媽住在一起當公主,她怎麽會知道。
陸彬楊搖頭:“沒事,早好了。奶奶的房間在哪兒?”
“在一樓。”
兄妹倆又聊會兒天,馨柳走了,讓陸彬楊早點休息。
陸彬楊泡澡出來躺在**給峰子打電話:“明天來我爸媽家玩吧,有好事。”
峰子興奮的什麽似的:“是不是我那項目的事妥了?嘿嘿,一定來一定來。”
陸彬楊搖頭:“還不是你那事,是別的事。”
峰子心涼了一截:“不是啊,”
更好奇:“那能有什麽好事?”
“我結婚。”
“……”
“你早點兒過來。”
“……”
“你有任務,齊曈家你知道吧,你得領著婚禮攝像先去她那兒。”
“……”
陳峰看不到陸彬楊的笑,陸彬楊想得到陳峰突出的眼睛和就要掉下來的下巴。
“陸彬楊你……”峰子忽然爆破般的大聲要問,陸彬楊就等他這一嗓子吼出來,立刻關掉手機,閉上眼睛準備入睡。
許是明天要結婚、許是他從來沒在這間大宅裏過過夜,許是這個特殊的日子裏讓他想起太多的過往,陸彬楊竟失眠了。
那邊陳峰查了手機、電視、電腦、報紙,以及一切帶日曆的東西,確認今天不是三月三十一號,給馨柳打電話:“你哥說他明天結婚,和齊曈?”
馨柳和他是鬧騰慣了的,學著他的腔調:“多新鮮,你糊塗了吧,帶著禮金來啊,少了不行。”
陳峰耷拉著眉毛呆若木雞,良久爆發一聲嚎叫,挺在**裝屍體,死不瞑目的嘟囔:“瘋了瘋了……”
齊曈回到自己家不停的收拾,瑾兒今晚陪她,說:“別忙乎了,休息不好明天就不漂亮了。”
齊曈不聽,家裏已經幹淨的沒法再打掃了,她臉上貼著麵膜,拿著刷子刷窗縫裏的塵土。塵土倒進剛套上的垃圾袋裏很顯眼,她又換垃圾袋,去洗手,水點濺在鏡子上,去擦,又發現整麵牆都可以擦……
瑾兒笑著把她拉著坐下:“你歇會兒。”
齊曈臉上貼著黑色麵膜隻剩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說:“家裏明天要來人,不幹淨會被人笑話。”
瑾兒把齊曈的手機拿過來查手機號碼:“呐,給陸彬楊打電話,你跟他說。”
齊曈慌忙奪下手機,瑾兒笑:“他關機了,肯定睡覺做美夢去了。你洗個澡也睡吧,養足精神。”
陸彬楊關機睡覺了。齊曈心裏一鬆,覺得自己小家子氣,於是也爬上了床,卻毫無睡意。瑾兒知道她醒著,沒敢和她說話,怕說著說著就說出最讓人心煩的人和事。
第二天一大早天還蒙蒙亮,齊曈和瑾兒就被窗戶下的鞭炮聲炸醒了。兩人騰地坐起來,麵麵相覷,都是驚慌,以為迎親的人已經來了。齊曈慌忙跑去換婚紗,瑾兒窗簾撩起一角,就看見淩晨蒙蒙亮的空曠院子裏隻有一輛保時捷停在門前,地上一字排開幾十掛鞭炮,有個高高大大、娃娃臉的人抽著煙不停的挨個點。青煙愈來愈濃,火花飛濺,緊湊密集的炮聲在淩晨安靜的小區裏回**,陣勢強大。
最後點炮的人也被煙熏跑了。
炮聲漸歇,陳峰去砸齊曈家門。瑾兒嫌他無禮,把他盤問了個底朝天,還是不開。
陳峰找理由:“我是放炮的先頭部隊,看你們這裏有沒有用車的地方,讓我進去洗洗手。”
瑾兒大眼睛一翻:“正好,你去買副假睫毛來。”
陳峰大聲抗議:大清早沒有開門的店,睫毛那個東西他沒用過不會買……
齊曈穿好婚紗過來讓瑾兒幫忙拉後麵的拉鏈,說:“他是彬楊的朋友,讓他進來吧。”
“我認識他,常去醫院看陸老太太。大清早的擾民,我就是不讓他進,咱們一會兒化妝,他個大老爺們屋裏呆著討不討厭啊。”
齊曈抿嘴笑。門外的峰子沒熬到開門,頂著一頭一臉一身的炮灰紙屑開車走了。
迎親車隊來的時候,門外炮聲隆隆人聲鼎沸,齊曈正在鏡子前化妝,著急的向窗外張望,化妝師忙喊:“別動被動,就差一點兒了。”
瑾兒笑話她:“著急了吧,他就是來接你的,坐穩點兒。”
齊曈紅了臉。
如雷的敲門聲響起,孤軍奮戰的瑾兒忽然想起了陳峰,大為遺憾:“剛才應該放那個小子進來,現在沒人幫著頂門了。哎呀,咱們的人手呢,怎麽一個都沒來!”
齊曈的心被外麵的笑鬧聲擾得撲撲亂跳,眼睛不停的眨啊眨。
門外的人已經在催了,瑾兒算算時間:回到李家不能太晚,還得典禮。她也隻好草草的要了幾個厚厚的紅包,把門打開。
呼啦啦闖進來幾個年輕帥小夥,一進門就倒戈,反身堵門,陸彬楊被他們推推搡搡的又擠出門外。門窄,人頭攢動,齊曈連他的影兒都看不見。瑾兒興奮地在那些人後麵跳著指揮:“別讓他進來!別讓他進來!”
最後還是紅包解決了問題,陸彬楊進了門。
瑾兒忙著端茶遞煙拿水果,那群熱鬧的年輕人準備接受上賓的招待。陸彬楊手裏的捧花往齊曈手裏一塞,把新娘子攔腰一抱就跑了。
陸彬楊迅雷不及掩耳的搶了人,大家都驚住了。
瑾兒端著果盤看著大敞開的房門:“我的儀式還沒進行呢,還沒求婚呢……”
眾人反應過來後呼啦啦的就追,瑾兒忙鎖門跟上去。
門外熱鬧的開了鍋,禮炮聲、車報警器的聲音攪得麵對麵扯著嗓子喊都聽不見對方說什麽。黃黃白白爆炸的閃光嚇得人們直躲,有成群的孩子堵著耳朵看熱鬧,整個小區裏都彌漫著火藥嗆人的香味。
瑾兒找齊曈,哪裏有影子,說是陸彬楊把新娘扔在花車上搶了車鑰匙一個人先跑了。
眾人大喊失算:被新郎官偷襲了。車隊亂糟糟、忙乎乎的倒車、排好隊形去追早就沒影的花車。
出小區時,瑾兒看見便道上停著陳峰的黑車,峰子纏著一群花枝招展的美女們嘻嘻哈哈笑得前仰後合。那些美女可不就是她和齊曈的同事們?說好一早來幫忙堵門的,感情被“買假睫毛”的陳峰截在門外了。
這是什麽行為?這叫釜底抽薪!
瑾兒恨恨的哼一聲。
陳峰確是這個想法:好嘛,真就結婚了?!那我就搗亂。
一早他直接來了齊曈家放炮,結果門都沒進去。好,我就攔截女方的後援隊伍,讓你們孤軍無援。
可他看到陸彬楊開著拉風的花車載著齊曈“嗖”的開出門,又有些懵了:不對啊,他這不是反而幫了陸彬楊那小子了?老婆娶得也太容易了!
不對不對,陳峰撇下眾美女,急吼吼的往李家大宅奔。
陸彬楊載著齊曈,白色跑車載滿粉色百合紅玫瑰,高速路上開的又快又穩。
齊曈頭上長長的白紗被風高高掀起張開,飄揚在飛馳的花車之上,慌得她忙雙手按住發髻。
同路行駛的車流被這對新人感染了喜慶,紛紛對他們長長的按著喇叭。
齊曈眼睛亮亮的,腮邊一抹紅暈。
陸彬楊的頭發被吹的淩亂,輕快的心像是陶醉在甘醇的酒裏,情不自禁微微的笑了。
李家大宅客廳裏長輩們一邊品茶一邊聊天,就看見巨大的落地窗外,林蔭下、草坪間的青石甬道上,英俊軒昂的陸彬楊一身白西裝在前,牽了輕盈娉婷的新娘,從從容容的走了過來,走進房門。
大家都是一怔,王露問:“就你們倆?”
陸彬楊點頭:“嗯。”
“車隊攝像和娶親的人呢?”
“後麵,他們慢。”
後麵?人們又向外看,隻有空****的院落。
齊曈抿嘴偷笑,陸彬楊領了她引見龐大的家族成員:奶奶、姑姑、姑父、堂兄、堂嫂、堂姐、姐夫……
還沒介紹完,院裏吵嚷聲起,隻見陳峰帶頭領先,領著一票人馬氣勢洶洶的就進來了。
馨柳忙上前攔住:“幹什麽幹什麽?”
峰子繞過她徑直去找王露李胤告狀:“伯父伯母你們評評理,他搶了人就先跑了,哪有這樣的?我們還沒熱鬧呢!”
原來是這樣。大家都笑了,王露也笑,安撫陳峰:“馬上就要典禮,你讓他們吃點東西歇一歇,儀式以後的所有時間都交給你主持行不行?”
陳峰滿意的點點頭,看著那對新人陰險的笑,陸彬楊輕蔑一哼。
典禮儀式在花園裏露天舉行,盛大浪漫。新人親吻的瞬間,漫天繽紛的花瓣彩紙絲帶落了他們一身,陸彬楊的吻濃鬱熱烈、久久不離,吻得齊曈的眼睛像籠罩了濃霧的森林,幽深迷蒙。
台下觀禮的瑾兒眼眶一熱,更用力的鼓掌。
陳峰又羨慕眼熱,心裏又不對味,目光就在人群中四處流竄找人。
隆重的鼓樂聲中,李胤夫婦、陸奶奶在接受親朋好友的祝福;李家的親戚長輩們也都開心的在鼓掌;馨柳拿著流程表和穿工作服的人在說話,吩咐著什麽;項臨一個人躲開喧天的音樂聲和嘈雜往家裏走,拿著手機打電話;肖鐵和韓振這些哥們兒領著年輕人已經熱鬧的在給啤酒、紅酒開封了。
峰子嘀咕:“安雅呢,一上午沒見……”
最後峰子在李胤的賓朋中找到了陪父親一起參加婚禮的林安雅,峰子同安雅的父親打個招呼,推著她就出了人群:“和一群老頭呆著有什麽意思,走走走,和肖振他們玩新娘去,還要鬧洞房呢。”
“一群臭男人能幹出什麽好事,我不去。”安雅皺著眉頭甩掉他的鹹豬手,回去找父親。陳峰端了兩杯紅酒追著安雅不放,安雅氣得四處躲,甩都甩不掉他。最後安雅冷了臉,到僻靜處雙手環胸瞪著峰子不說話。
峰子笑嗬嗬的:“你應該多積累經驗,這不馬上也輪到你了嘛。”
安雅眼裏冒凶光。陳峰又覺得自己惹不起了,扁扁嘴,轉身開溜。
“膽小鬼!”安雅在他身後罵他。
陳峰腳步一滯,聽見安雅更大聲的罵他:“你就是個膽小鬼!”
“我就是個膽小鬼。”峰子點點頭,就溜了。
齊曈換了雅致的旗袍陪陸彬楊敬酒,開始都很順,到了同齡人那裏就氣氛火爆了,各種花式節目紛紛上演,一直進行到暮色闌珊,花園裏點了彩燈繼續。齊曈沒吃中飯,被折騰的實在撐不住了,王露過來解圍:“讓彬楊陪你們,齊曈跟我來,我找她有事。”
齊曈跟了王露回了室內的餐廳,餐桌上是剛做好的一碗麵,屋裏靜悄悄的,王露坐下準備陪著齊曈吃:“累壞了吧,吃吧。”
齊曈笑的安靜,拿起筷子:“謝謝媽。”
王露也笑了:“吃完你就上樓休息吧,彬楊那幫小兄弟們不好打發,說不定得鬧一晚上,你陪不起。”
齊曈點點頭,認真的吃。燈光下,王露看著剛進門的兒媳,忽然意識到自己已經年過半百,自己風華正茂時的婚禮現如今回想起來全是遺憾,不禁羨慕齊曈,拍拍兒媳單薄的肩:“你自己吃吧,我去陪陪你的姑姑們,她們來一次不容易。”
齊曈忙起身相送。
這碗麵吃的舒服自在,齊曈吃完,見四下沒人,偷偷地脫了高跟鞋拎在手裏,踮著酸脹的腳緩步上樓。剛上到三樓,就聽見二樓有開門聲,馨柳不滿意的聲音傳來:“你幹脆住在醫院算了,今天是什麽日子,你也要去,爸爸媽媽知道怎麽想?”
齊曈腳步一滯,聽見項臨耐心的解釋乖哄:“電話都催了一天了,我也沒辦法,病人病危了,要是出了問題,我又沒在場就是瀆職,馨柳,多多理解吧,啊。”
馨柳一聲輕哼,關門聲快而輕,項臨的身影一晃而過下了樓。齊曈呆了呆,上樓回房間。
她命令自己摒除雜念認真卸妝。最後剩下盤花的發髻太美,不忍心拆,她在房間裏轉。很大的空間,比陸彬楊的公寓還大,劃分出衣帽間、洗浴間、臥室,布置成甜蜜娟秀的蜜月房。
齊曈知道這些都是馨柳的心思,從房間的格局、到電視背景牆的設計、再到床頭燈燈罩上絹花的顏色,無一不是精挑細選。精幹潑辣的馨柳盡心盡力的替她的哥哥打理操辦著。
齊曈坐在柔軟的床邊,手滑過絲質的床單,一時呆了。
臥室門忽然被“嘭”的一聲撞開,齊曈嚇一跳,見闖進來的人是陸彬楊,正飛快的轉身要關門。門外是剛剛撲到門口的肖振他們,沒來得及收住腳步,就被陸彬楊關在門外,“喀嚓”一聲,門被利落的落了鎖,誰也進不來了。
陸彬楊背靠在門上,一邊喘氣一邊得意的笑,微醺的醉眼在房間裏尋找他的新娘。看到齊曈時,眼波裏的醉意隨著燈光擴散開來,暈染了整個房間。這目光竟讓齊曈戰栗。
陸彬楊身後的門被輪番的敲著,有此起彼伏的抗議聲:
“開門,彬楊,我們還沒見新娘呢。”
“快開門,奶奶來了,要進去。”
“你不開門我們爬窗戶了!”
有人還在編故事:“我告訴你,房間裏裝了攝像頭了,你開門我幫你找出來,不然我們就都去看現場直播。”
……
陸彬楊笑得爽朗,眼睛直勾勾的看著齊曈,喊回去:“騙誰啊?都走吧,我們要休息了。”
他說著一手拍在牆上的開關上,房間裏瞬間黑暗。
門外口哨聲、起哄聲鵲起,齊曈覺得臉火辣辣的在燒。
光線迷蒙,齊曈能聽見衣物窸窣的聲音,她的身體變得酸脹、柔軟無力,陸彬楊唇齒間的酒味讓她窒息留戀。
“齊曈、齊曈……”
陸彬楊的呢喃聲急促熱烈,癲狂激越中齊曈睜開眼,夜色清晰,陸彬楊黑亮熱切的眼毫不掩飾的在燃燒,他的表情是沉迷陶醉的。齊曈迷惑了:這是,愛嗎……
她忽然覺得幸福得害怕,不顧一切的回應著,似乎想要證明什麽、留下什麽。
新婚夜總是不同的,不管曾經同居多久,不管彼此間多麽熟悉。齊曈用能想到的一切方式取悅著陸彬楊,柔情似水中蘊含的巨大能量讓陸彬楊吃驚,更加歡喜,他盡情的享受著她的主動,還有燕好帶來的空虛和彭湃。隻在歡愉的巔峰,齊曈無能為力的呻吟乞求著他,陸彬楊才用主導一切的強勢帶著她飛上雲霄。
煙花躥升夜空,高無可高,炸裂出璀璨繁花萬千,然後歸於空寂,緩緩跌落消散。
齊曈在無以複加的痛苦和愉悅中流下了眼淚,她把臉埋進床單掩飾。陸彬楊從身後貼了上來,雙腿纏繞,強健的臂膀環了她的腰攬她入懷,燙熱的唇貼在頸間:“睡吧。”
齊曈眼前是揉碎的花瓣,呼吸間滿是植物汁液的味道,清新中有碎裂斷折的辛辣,似苦似甜。剛才這些花來不及被她摘掉,散亂在發間和床單上、揉碎在兩人身上。
她的手去糾纏陸彬楊的手,圈緊自己握在心口,這才踏實的沉沉睡去。
第二天齊曈醒來已是日上三竿,不見了陸彬楊蹤影,忙洗漱整理下樓。馨柳哈欠連天的在吃早餐,看見她,招手示意一起。齊曈過去坐下,張嫂為她端來粥和點心。馨柳說:“家裏就咱倆,我哥和爸媽陪奶奶、姑姑們去看農場的老平房了。爸爸和姑姑們都是在那兒長大的,這也算集體故地重遊憶苦思甜。”
齊曈笑:“你怎麽沒有一起?”
“和你一樣,起晚了。再說我也沒在那兒住過,我哥倒是住了幾年,還在農場中學上了初中。”
齊曈趁機感謝小姑子:“這些天為了我和彬楊的事情辛苦你了,謝謝。”
馨柳瞧著齊曈無名指上碩大的鑽戒,一口喝光剩下的半杯牛奶,邊起身離開邊說:“一家人不用客氣,誰讓你是我嫂子呢。我先走了,公司一堆事呢,你吃吧。”
馨柳在門廳甩飛腳上的拖鞋,邊走邊踩上高跟鞋,拽了包就跑了。
張嫂收拾馨柳的杯碟,小心翼翼的對齊曈笑。齊曈回她溫和的笑。
一個人在偌大的餐廳裏喝完粥,上樓回房間。給北京的媽媽打了電話,母親說身體很好,父親也被護理得很好,讓她一切放心。
放下電話,齊曈心裏空落落的:這個房間太大了,這所宅院更大,陸彬楊不在的時候她尤其覺得孤獨,仿佛寄人籬下。
齊曈非常不喜歡這種感覺,連帶的也討厭有這樣想法的自己。她用力搖搖頭,想甩掉這種狹隘和短淺:過於敏感!公婆通情達理,小姑雖厲害卻性格直率不做作,項臨不就在這裏住了好幾年?
項臨啊項臨,齊曈黯然,為了避開他,她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不敢大大方方的肆意行走,身邊的幸福也因此脆弱得仿佛偷來的一般。
忘乎所有的開心高興隻集中在昨天到今晨,她甚至忘記了最大的隱患。項臨昨晚離去時一晃而過的身影就浮上心頭,想必,她也是他最大的隱患和意外——在他平靜安逸的生活中禍從天降一般的炸響在身邊。
她也隻能寄希望於——相安無事。
李家大宅著實熱鬧了幾天,車流如水,賓朋滿座,不乏高官巨賈。
新婚的幾天,齊曈跟著陸彬楊迎來送往,記不清認識多少人又忘記了多少人。以李家兒媳的身份,她粗淺的了解到這個家族龐大的關係網和背景:其中以陸彬楊的大姑為最,在政界身居高位,大姑父在軍界則是響當當的人物。
兩個姑姑愛屋及烏的,對齊曈也很好,送了很重的見麵禮。齊曈受之有愧,和陸彬楊商量回敬什麽禮物為好,他隻說:“你日後對奶奶好點兒就是了。”
齊曈聰慧,想來姑姑們對彬楊的偏愛和栽培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他對奶奶這麽多年的悉心照顧。
婚後的第四天,賓朋散盡,一對新人也去加拿大度蜜月了。馨柳和爸爸直接去了公司,王露在家陪婆婆。一件大事也就算圓滿辦完了。
平靜的日子裏一切如舊,隻是庭院裏多了曬太陽的陸老太太。項臨在家時也就多了一個任務,給奶奶查體征。
一天傍晚,陸彬楊和齊曈忽然提前回來了。正打瞌睡的奶奶一下子就精神了,馨柳急著要翻他們的行李箱找禮物,王露招呼著保姆去給他們放洗澡水,書房裏的項臨聽見熱鬧聲,隻得放下書下來迎接。
“還以為你們至少得玩半個多月,怎麽十來天就回來了?”母親問。
“沒辦法,公司裏事情太多,天天打電話催。”陸彬楊答。其實最主要的原因是齊曈的懶散:無論到哪兒,一進酒店房間,她洗了澡換了衣服就不出門了,隻說累得不想動,什麽人情風土全然無興趣。他一個人怎麽可能玩的盡興?最後陸彬楊主動提前結束旅行。這次出遊,基本上是酒店檢閱之旅。
齊曈在整理箱子裏的禮物,帶的最多的是當地的冰酒和楓糖漿。還有特意送給每個人的禮物,全部是在機場買的,有陸彬楊當參謀,所以很合收禮人的心。
馨柳得了香水和發卡,都是她慣常用的牌子和風格,喜歡是喜歡,可沒什麽新鮮感,順手丟在茶幾上,挨個去翻眾人的禮物。她拆了項臨毛衣的包裝跑過去給遠處的丈夫看,在他胸前一筆:“這衣服顏色靚、尺碼也正好。唉,項臨,你從沒穿過紫色衣服,沒想到穿起來這麽帥,以後多買幾件,嫂子你眼光真好。”
齊曈慌忙說:“是彬楊選的。”
項臨失神,曾經,他的衣服有人打理,最多的就是紫色係。這次又買了這個顏色,是因為慣性吧。
忍不住去看齊曈,她低著頭一直在翻箱子,長發垂下來,遮住臉。
王露說齊曈:“剛下飛機別收拾了,回房間休息,早點睡吧。”
齊曈“唔”一聲,和陸彬楊相攜上樓。
王露這才說馨柳:“你嫂子送你禮物你怎麽連個謝也不說?”
馨柳眼睛睜圓:“一高興忘了嘛,一家人那麽見外幹什麽?媽,你現在就開始挑我的理偏心齊曈了,這也太傷我的心了。”
王露笑:“大咧咧的人怎麽變得小性了,這就成挑理了?齊曈剛進門,多關照她一些是應該的。”
“唉,不比不知道啊,反正你最親你兒子,連帶的也喜歡你兒媳婦,”馨柳撇嘴,拿著腔調繃著臉,學母親說話的摸樣:“彬楊是個好孩子,齊曈文靜乖巧,馨柳刁鑽……”
陸老太太和王露同時被逗笑,王露對婆婆說:“有這個臭丫頭在,家裏就不冷清。”
馨柳佯裝生氣:“我呀,吃酸了,不逗你開心了,我自己開心去。”說著去地下室看電影,項臨跟著她出了客廳,卻是從邊門走出去,到庭院裏獨自散步。
都是倒時差倒得生物鍾錯亂,齊曈回房間窩進床裏就睡,彬楊卻精神的毫無睡意,索性換了衣服要出去。齊曈聽見動靜,問:“去哪兒?”
“睡不著,去公司看看。”
齊曈坐起,看著他發怔。
女人的依戀總是讓人心動的,陸彬楊想著這些天她的柔順,心襟搖曳,在她唇上深深一吻:“走吧,送我出門。”
從臥室到車庫,陸彬楊的手一直不離齊曈腰際,坐進車裏要離開時,他才意識到,自己浪費了這麽美好的月色獨自去枯燥的工作是多麽錯誤的決定,可最終還是踩下了油門。
齊曈目送車子開出鐵花大門拐個彎不見,轉身,夜色深深的庭院裏,燈火通明的三層別墅被濃密的喬木遮遮掩掩。她順著彎曲的甬道往回走。轉過兩個彎,就看到了項臨,站在一棵樹下,在抽煙,在看她,在等她。
齊曈走近幾步,走到彼此能聽見對方的低聲談話的距離,站住。
一時無語,隻是對望,隻是等著對方先開口。
項臨狠吸幾下,把煙掐滅,問:“彬楊去哪兒了?”
“去公司。”
“在加拿大玩的好嗎?”
“還好。”
似乎沒什麽再可說的,長久的靜默後,項臨感慨:“真沒想到,居然走到了這一步,嫂子。”
這是他第一次認認真真的叫她這個稱呼,齊曈的心仿佛被千斤墜往下拽。看著林間深處:“我也沒想到。”
月夜下兩人的衣衫都被明暗的枝葉投影印的斑駁,看著她的裙擺,項臨問:“我們,能相處好吧?”
齊曈似問似答:“能吧……”
馨柳看完電影回臥室已是深夜,隻見項臨看著書在發呆,取笑他:“書呆子書呆子,想什麽呢?”
項臨合上厚厚的資料:“在想我認識你的那天。”
那天他去老幹部科會診,病人正是路老太太。進病房推門時接到齊曈的短信:“還是不要再見麵了,不是因為我不愛你。”他的手在抖,所以手機很容易的被病人的孫女撞得掉在地上摔成幾塊,正是馨柳,一張明麗的臉,大膽的目光追著他,撿起來還給他,理直氣壯的:“別生氣啊,我買新的還你。”
馨柳搶著說:“那天我看見了這個世界上最帥的醫生,然後我就摔了他的手機狂追他,就把你追到我家了,哈哈。”她想著母親要是聽到這番話,肯定要罵她不知羞不矜持,媽媽其實骨子裏喜歡端莊的女孩子。
窗外,一輪小小的明月居空,卻光華耀宇。項臨看著,想起齊曈幽黑的眼睛:“馨柳,要不咱們搬出去住吧。”
馨柳問:“為什麽?”
“你哥成了家搬回來,你和我出去過過二人世界不是也挺好?”
“家裏一直冷冷清清的,和二人世界沒什麽不一樣。現在哥哥和奶奶都在家,正熱鬧,我才不要搬走。再說,爸媽和奶奶身體都不好,你這個女婿正是有用的時候,別臨陣退縮啊。”
馨柳的決定就是最後的決定,不容商量,項臨不再多說,攤開書繼續看。心裏的惶恐不安卻是越湧越高:每天遇到齊曈,看到她的眼睛聽到她的聲音知道她和陸彬楊就住在自己的頭頂上……
項臨一把扔掉書,進了浴室,最近隻有水流才能安撫他紛亂得近乎狂躁的情緒。
馨柳正在浴室淋浴,被他突兀的闖入嚇了一跳,一把拉上浴簾。項臨一怔,鑽過簾子一同站到了花灑下,不顧衣服被澆濕。
馨柳被項臨的粗魯嚇到,捶打著他:“啊,我要摔倒了!放開,項臨,你弄疼我了……”
馨柳最後幸福的舉手投降,她喜歡這樣的項臨,鮮少如此熱烈的項臨。入睡時馨柳強行鑽進項臨的懷裏:“老夫老妻的,怎麽又浪漫起來了?”
項臨看著天花板:“馨柳,嫁給我你後悔過沒有?”
“你啊,冷冰冰挺無趣的,就像現在,還酸兮兮的,不過呢,我就是喜歡。呐,娶到我是你的福氣,不要以為是我追你你就可以跩哦。警告你,對我好點!”馨柳命令道。
“知道。”
項臨同意馨柳的話,再次恍惚,再次的問自己:如果那天不是替臨時請假的大夫去會診,沒有遇到馨柳,他和齊曈會怎麽樣?會結婚的吧?
答案同樣莫測。所有的路,都在向前,就像現在失控的局麵。可當他的世界與齊曈這個名字再次有交集之後,就隻盤旋在過去曾經,不見出路。
陸彬楊一個人在公司裏忙了整晚,因為事多,也是為了倒時差,連著第二天白天也呆在辦公室處理事情,體會到了齊曈倒班的辛苦。下午回了家,不見齊曈,奶奶說孫媳婦回醫院銷假去了,打回電話,說是晚上正好上夜班,就不回來了。
第二天,陸彬楊上班,齊曈臨近中午才下夜班回來,在家補眠;
第三天,齊曈正常班,算是和他同步;
第四天,齊曈連班,中午上班到晚上十點下,深夜悄悄的回來不敢打擾家人;
第五天,齊曈夜班……
這個規律在他們結婚前就這樣。可是因為大宅離醫院過遠,他這幾天又忙沒接送她,齊曈路上的時間就更長了,在家的有時像是沒回來。
晚餐時馨柳奇怪:“哥,我怎麽好幾天沒見齊曈了,她這班是怎麽上的?項臨,你那會兒倒班也沒這麽亂啊,她回來好像都沒怎麽見過爸爸呢。”
李胤難得在家吃頓飯,看眼兒子不說話。
項臨回答:“醫技科室的班我不太清楚。”
“藥房就沒有正常班?”
“應該有吧。”
“哥,讓她換個班唄,這每天神出鬼沒的……”
王露打斷馨柳:“怎麽說話呢?”
馨柳咬住舌尖,更正:“我是說家裏見不到她的人影兒。”偏頭對哥哥小聲說:“媽媽真偏心,就偏心你們倆!”
王露當然聽見了,不理女兒,看看李胤的臉色,對兒子說:“彬楊你讓她申請換成正常班,也不是什麽難事,一家人每天坐在一起吃飯才好,獨獨缺了她,她心裏也不舒服。”
陸彬楊說:“我和她商量一下。”
母親接著說:“她和項臨正好同路,坐項臨的車上下班更方便。”
陸彬楊一口回絕:“不用,我給她買車了,新車這兩天就回來了。”
陸彬楊要求齊曈換班,齊曈很為難,她一直就不是個好員工:遲到早退脫崗請假。這類不招領導和同事喜歡的角色都被打發去倒班,她自己都覺得提換崗的要求過分。
何況倒班多好,不用每天早餐、晚餐都和馨柳項臨麵對麵在一張桌子上吃,還在陸彬楊和公婆的眼皮底下。
陸彬楊的態度很堅決,齊曈應付他:“我找領導說說看。”不料主任一口答應,想來是彬楊提前疏通了關係。齊曈隻得朝九晚五的跟著他上下班。
沒想到這樣一來反而更好。彬楊公司遠,起得早走得早,馨柳搭李胤的車,不急著早走,於是每天的早餐自然而然的分成兩撥:奶奶、孫子、孫媳第一撥;李胤、王露、女兒、女婿,這套原班人馬第二撥。午餐各自在外解決。晚飯陸彬楊有應酬時齊曈在職工餐廳吃完飯等他接,沒應酬時兩人找個精致的飯館解決,有時還會回小公寓,齊曈下廚燒菜、煮麵、煲湯。然後去看電影、去俱樂部健身、或者咖啡館酒吧裏坐坐。夜深時不疾不徐的回到大宅,有好幾次懶得趕路,就住在了公寓。
家裏的長輩們沒料到結了婚回了家的兒子反而被兒媳“拐帶”得不見了蹤影,李胤臉色陰了,王露時不時拿著電話追兒子催回家,反而比彬楊不在家住時更操心。隻有奶奶悠閑:“你們也嚐嚐這滋味兒吧。”李胤和王露麵麵相覷不敢多說。
一晃就是周末,陸老太太和王露李胤在初秋的院子裏晨練散步,彬楊馨柳臥室的窗簾都拉得嚴嚴的。
王露看出丈夫的不快,說:“項臨昨天半夜被叫到醫院搶救病人,天亮才回來;彬楊正是新婚。”
李胤冷哼:“圍著女人轉,有什麽出息。”
奶奶不愛聽:“知足吧,你那兒子已經很出息了,比我兒子出息。”
李胤被母親噎住了,王露噗嗤笑了出來。
正好馨柳晨跑回來,停在他們身邊蹦高,馬尾高高的**漾著:“早啊,老泰山們。”
李胤話裏有話:“這才是年輕人應該有的朝氣。”
陸老太顫巍巍的走開:“竹竿子高,空心的。”
馨柳不明所以:“奶奶說什麽呢?”
王露笑:“說你蹦得高。”
馨柳眼睛一亮,攀纏著媽媽:“媽,你見我哥給齊曈買的新車沒,專業跑車,賽車水準。女人開手動跑車,太酷了。”
王露知道她轉的什麽心思,提前堵上她的嘴:“那是你哥自己的錢買的,你要有錢想換車我也不攔著。”
馨柳眨眨眼:“我又沒說我要換車,我是說哥哥對嫂子好,真是羨慕啊!”
馨柳走了,王露清晨的好心情被升高的豔陽照的發白,李胤問她:“你兒子給你兒媳婦買的什麽車?”
王露沒好氣:“你自己不會去看?”
李胤被嗆,轉身出門找老友打球,王露反方向回室內。平心講,齊曈這個兒媳也算知書達理有分寸,性格是悶了些、沒有馨柳活潑,也不會撒嬌討好,但兒媳怎麽能和女兒比,起碼她能讓兒子回家,這就行了。兒子對兒媳好,女人能管住男人,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這是好事。王露歎氣:這個兒媳來的太突然,她一下子親近不起來,慢慢來吧。
周末馨柳提議試車,齊曈那輛嶄新的兩門兩座銀色的保時捷跑車饞得她熱血沸騰。齊曈載著她飆車一圈回來,馨柳興奮的就要換車開。彬楊勸妹妹:“你開跑車浪費。”
馨柳不服:“就你老婆能開,我就不能?”
“齊曈學過賽車,玩車玩出來的人,你先去報個班練練手再買吧。”彬楊說。
馨柳看齊曈:“你學過賽車?哪兒有這種班,我去報名。”
“不知道,我是很久以前在上海學的。”齊曈忙咬住舌尖,說完直後悔。
項臨無奈:“又心血**了,你不是剛換的新車嘛。”
馨柳也擔心挨父母的教訓,想了想,坐在齊曈身邊細聲軟語的商量:“嫂子,要不……”
齊曈已經明白她的意思了,不待她說完,把車鑰匙遞進馨柳手裏。
馨柳後半句“咱倆換著開幾天”的話還沒說完,高興的尖叫一聲,拿了鑰匙就跑,又回來扯了項臨一起出去兜風。
陸彬楊不認同齊曈的做法:“你把她慣壞了,以後她要什麽你就給什麽?”
齊曈笑:“我是想起咱們結婚時馨柳那麽誠心的幫忙,她開幾天也沒什麽關係。”
陸彬楊搖頭:“她已經被爸媽和項臨慣得沒樣了,不用再加一個你,以後類似這樣的事你不好拒絕就別說話,我說。”
陸彬楊不會知道,齊曈無法對馨柳說不。
這番話被正要下樓的王露聽到,不禁微微失望:成了家的哥哥果然對親妹妹不似從前那般有求必應了,兄妹再親,也是兩家人啊……
馨柳開著拉風的車疾速轉了一圈下來,大喊吃不消,她習慣自動擋的車,手動的車她駕馭不了,開到最後手忙腳亂的動作都不自然了,隻得老老實實的降速緩行。不由得琢磨齊曈這個人:“項臨,齊曈什麽背景,我怎麽覺得她挺玄乎的。”
“醫院裏一千多職工,我又不是各個都知道。”
馨柳聳聳肩,漫無目的緩緩前行,忽然想到什麽,一腳刹車停住,項臨被她一甩,嚇了一跳:“怎麽了?”
馨柳擺手:“沒事沒事,看看製動怎麽樣。”
“你沒齊曈那兩下子,趁早把車還給她。”項臨搖頭。
“你怎麽知道我不如齊曈?”馨柳不服,車檔一掛,加倍認真專注:“不就是個車,我還不信了。”
項臨後悔失言,不再多說,陪著她滿世界時快時慢的遊轉。
傍晚,馨柳趁哥哥在父親書房裏談話,敲開了齊曈的臥房門,兜兜轉轉的聊天,話題散漫的向一個走向逐漸靠攏過去。齊曈漸漸聽出弦外之音,話就說得很謹慎,多是笑而不答的打太極。
馨柳回到房間,眉頭越皺越緊,最後恨恨的竟哼出了聲。對項臨說:“醫院的女人都是妖精,你以後離那些小護士遠遠的,聽見沒!”
項臨淡淡的:“你們就把醫生護士使勁往歪了想吧,我們清者自清。”
馨柳冷哼:“一個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看見有錢的病人都恨不得往上貼。”
涉及到對自己職業的不公正評價,項臨正色:“這話欠公平,女孩子愛美不對?對病人熱情錯了?現在不熱情服務是要被投訴扣獎金的。”
馨柳翻個白眼懶得較真,項臨腦海中石光交錯:“你是說,齊曈?……”
項臨忙糾錯:“這很正常,你哥那樣的條件,沒人追才怪,難道成為你嫂子的人都有錯了?”
“別說了,你什麽都不知道,看你的書去吧。”馨柳厭煩的又出了房間。
項臨無奈:“臭脾氣……”
忽然,他呆住了:馨柳在氣什麽?
他想起幾個月前齊父病重,齊曈無助的在他麵前流淚;他幫齊曈交住院押金,被她堅決的退了回來;她還曾經和不起眼的韓大夫有說不清的發展苗頭,卻在幾天後和陸彬楊領了結婚證……
生病父母的拖累,捉襟見肘的財力;
不甘心被林安雅甩、為了和父母賭氣結婚的陸彬楊;
閃婚;
沒辦婚禮就被送到北京治療的齊家父母;
還有對陸彬楊言聽計從的齊曈……
項臨一陣心慌冷汗:齊曈,你對自己做了什麽……
馨柳在客廳等哥哥,少見的看到父親和哥哥一前一後邊走邊說,氣氛還很融洽。王露看著也開心:“在聊什麽?”
彬楊說:“借高利貸。”
馨柳想起他說過借錢買庫房的事情,還是自己建議從家族公司裏免息借給他。如今心境不一樣,馨柳說:“爸爸真是,就這麽一個兒子,將來整個企業都是哥哥的,大大方方給他多好?”
這話雖是事情,卻極其逆耳。
陸彬楊麵無表情看著馨柳,李胤的目光就淩厲了,王露也皺眉。
馨柳想著一步登天的齊曈:“哥哥硬氣,不是伸手要錢的浪**公子,不就是幾個利息嗎,賺得回來,還不夠齊曈的一輛車錢。”
“李馨柳,”陸彬楊忽然連名帶姓的叫妹妹,語氣不善:“我哪兒得罪你了?”
馨柳抱打不平還不被領情,雖後悔剛才說的話冒失,可她強硬慣了:“我說的那句話不對?”
陸彬楊站了起來,森著臉:“我的事還輪不到你操心。”說完一步一級台階穩穩的走了。
馨柳委屈的:“媽,你看我哥!”
“看什麽看?你剛才是怎麽說話的?”李胤忽然嚴厲的教訓馨柳:“那些話是什麽意思?你就是這樣在公司當副總的?看我不撤了你!”
父親真正發怒時馨柳不敢挑戰他的威嚴,負了氣,哭著跑回了房間:“你怎麽不教訓我哥?你們就是偏心他……”
空寂許久,王露說:“你啊,簡單粗暴。”
李胤餘怒未消:“太沒教養!都是你慣壞的!”
王露歎氣:“可彬楊也從沒這樣對待過馨柳,這娶了媳婦就是不一樣了……”
李胤的臉色更青了,連妻子一並教訓:“婆婆媽媽的,我看馨柳就是你教唆壞的!”
“和你說不通!”王露也氣了,甩身走了。
陸彬楊回房間,見齊曈在繡一副龐大的十字繡,不禁笑:“好雅興。”
纖細指間五顏六色的針線淩亂不堪,陸彬楊煩躁的心竟然被她穿梭的手指撫平了一般,漸漸踏實妥貼。
這個磨時間鍛煉耐心的技術馨柳最應該練練,他試探的說:“你教教馨柳吧,你們倆可以開一間繡坊。”
齊曈搖頭:“女孩子活潑張揚的年齡沒幾年,拘束她幹什麽?”
“看不出你還挺喜歡她。”
“女人啊,一輩子驕縱是最幸福的,如果我有個女兒,我就寵著她,她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她要月亮我就去摘。”齊曈想,就像爸爸當年對自己一樣。如今的馨柳總是讓她想起曾經的自己。
陸彬楊看著她似有感慨:“那我得比你還嬌慣她,她要當女王我就當仆人。”
齊曈笑了,柔和的淺笑像誘人的漩渦,陸彬楊拿掉她手裏礙事的一大抱東西:“我們得為共同的目標努力奮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