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難得的陽光露了出來,符合著人們對它的期望,想象與描繪,是金色的。金色從長方形的淺棕色木窗處灑落,照得窗邊的白色浴缸也亮了起來,像借著陽光而活過來了的月光一般,是白色的,皎潔的。還有那鋪在地麵以及牆麵上的灰色大理石,也活了過來,與方型洗手池上方天生帶有的黃褐色紋路一起變成了金黃色的。
曹之將自己的牙刷和杯子隨手放回儲物台的位置上,他望著鏡子,目的並不是為了觀察自己,不過是偶然一點沾在玻璃鏡上的陽光惹起了他的注意。那一點陽光隻有手掌般的大小,像在與曹之打招呼一般,晃動著。
他看著,一個人影出現了。人影出現在鏡子裏,以及鏡子正對著的衣帽間裏,他脫下身上的灰色背心,露出壯實的肌肉線條和仿佛精心修剪過的黑色腋毛。男人在鏡子裏呈現出一種不協調的存在,或者說,不協調的並非是男人,而是因為鏡子所呈現出的翻轉的影像給曹之造成了這樣一種不協調的感受,這樣的感受隻存在於曹之一個人身上。鏡子裏的男人是感受不到的。
男人將換下的衣服隨手地扔在一旁的一張椅子上,從裝著玻璃塊的木質衣櫃裏挑出了一件黑色棉質的短袖上衣,又從專門擺放裝飾品的櫃子選擇了一條銀色的英文字母項鏈。男人似乎並沒有意識到有人正在偷偷地看著自己,他剛戴上項鏈,又走回了衣櫃旁,從自己的衣櫃中取出兩件短袖上衣隨手掛到了整齊擺放著女裝的衣櫃隔間裏。
男人忽而轉過頭,望向浴室。此時的曹之已經快一步蹲了下來,躲在洗漱池旁邊的櫃子後方。他知道,他的父親林一向來是不喜歡像這樣被人長時間盯著看的。他靠著身後的灰色大理石,冰涼的觸感在傳遞著,就好像那一陣冰涼的觸感正在拉扯著他向後退去,退到一個陽光所照射不到的位置。
過了好一會兒,曹之才站了起來,他發現出現在衣帽間裏的人已經變成了他的母親曹歌。曹之便走了出去,他看著母親臉上流露出些許煩悶的情緒,將衣櫃裏的兩件男裝短袖上衣拿了出來,重新放回屬於它們原本的位置,又將林一隨手放在椅子上的背心拿了起來,準備扔向角落擺著的藤編髒衣簍。她看到曹之站在門口處,轉身從專門存放曹之衣服的隔間裏取出一套配套好的淺紅色垂性休閑純棉夏裝套裝,說道:“今天就穿這套吧,一會兒吃完早餐你就和你爸爸一起過去。”
“那外公呢?”
“小提琴下課之後外公就會過去接你了。”
“但是我和顧遠說好了,今天要和他一起玩的。”
“我知道,我已經和你外公說過了,他到時會直接帶你過辰東的,顧遠爸爸下午也會開車送顧遠過去。晚上爸爸下班之後,你就跟他一起回來就好了。”說著,曹歌從椅子上拿起曹之的灰藍色背包。
“我不要這個,我要背那個有蝙蝠俠的。”聽了曹之的話,曹歌隻好將印著蝙蝠俠印花圖案的黑色雙肩背包從架子上取出,又依次將曹之的筆記本,鉛筆盒,以及打印好的小提琴琴譜裝了進去。曹歌推著讓曹之走出衣帽間,說道:“好了好了,快出去和你爸爸一起吃早餐吧。”
這一天上午的小提琴課曹之幾乎沒有聽進去,他心裏始終惦念著課程快一些結束。就連他早已經演奏習慣了的《歡樂頌》曲目,如今再次奏響之際,也不免出現意外的停頓,或者某一個音符隨著他無法完全把控好的情緒一並飄了去。以至於外公曹連彬前來接他前往辰東藝術區時,他始終沉默著,不敢多說一句話。仿佛隻要他不說話,不張口,外公也就不會主動問起他今天上課的具體情況了。當然他也不敢從書包裏拿出自己的平板電腦來玩遊戲的,至少在外公曹連彬麵前,曹之是沒有這樣的膽量的。於他而言,外公曹連彬就是整個家庭中最為嚴肅和沉默一個存在,他的沉默卻不能抹除他的存在,而恰好常常是因為他的沉默帶有一種不言而喻的力量,讓人無法忽視他的存在。盡管從小到大他的外公很少苛責或者謾罵他,但他卻是由衷地對他感到害怕。他在他麵前,不敢大聲喧鬧,不敢提出過多的要求,就連流下眼淚時,他也是無法像其他同齡的小孩子一樣可以肆意放聲地撒潑著的。
曹之隻有三歲大時,曾經有過一次因為買不到一個玩具而大聲哭鬧了十五分鍾的經曆,母親和外婆都拿他沒有辦法,隨時準備著向他表示妥協。而父親則向來是不大敢過多管束他的,尤其是在外公曹連彬在場的情況下,於是外公也就成了唯一一個能夠管束他的人。他才哭了十五分鍾剛剛超過不到一秒鍾,外公就好像掐著秒表一樣,直接將其抱了起來,關進一個密不透風的,漆黑的空間裏。
由於那時候的曹之還太過於年幼,這件事情他至今已經是不大記得了。不過他卻清楚地記住了那個漆黑到看不見一絲光亮的逼仄空間所給自己造成恐懼,那是一種沒有盡頭的恐懼,是一種無論一個人哭喊得多大聲多放肆也起不到絲毫作用的恐懼。恐懼是無聲的,它成功地占有了曹之對於外公存在威懾力的認知,自從那之後,他再也沒有大聲哭鬧過了。即使他腦海中已經漸漸模糊了這一段記憶,他對於外公的恐懼卻是無法被模糊的。
曹之坐在後排座上,不時用餘光望向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外公。他的外公頭發已經半白了,半白的頭發在陽光中閃爍著光亮,光亮似乎正被他臉上幹癟的皮膚一點一點地吸收了進去,又再一次煥發了出來。煥發而出的依舊是光亮,卻又好像不一樣了。曹連彬突然張開口對身旁的司機說話,曹之立刻將目光轉向了窗外,窗外一塊草坪上擺著一個使用細竹條編成的巨龍形狀,說是龍卻也不大像龍,而像是一個不成型的且毫無意義的堆砌,將編織好的細竹條與白色的紙片或者彩色的布條堆疊在一起,從中掛著“辰東藝術區”幾個白色的大字。
“就停在這吧,我和他走進去就好,你不用開進去了。”曹連彬微微回過頭,看了曹之一眼,問道,“你和我回去,還是過你爸爸那邊?”
“我想去爸爸那邊,一會兒顧遠要過來找我玩,可以嗎?”
“那你自己走過去吧,別跑出園區就可以了。”曹連彬有些佝僂著腰,推開車門,走了下去。曹之也跟著下了車,小心翼翼地跟在曹連彬身邊走進了辰東藝術區的三號門。辰東藝術區起初是曹連彬以幫助當地藝術產業發展為名義,低價從政府手中拿下的一大塊土地麵積。隨後在這塊土地上建起了一係列大小不一的建築物以供當地的藝術家們作為工作室使用,而最中心的一塊位置則被留出來建成了一個大型的美術館用於舉辦展覽。
隨著十年的時間過去,辰東藝術區裏已經不大能夠見到藝術家了,大多數的建築物也變成了私人住宅或者被用於出租作為企業辦公使用。這些企業多半也還是與藝術存在著某著關聯,才得以讓“藝術區”三個字保存了屬於它原有的意義。
曹之緩步走過幾盆擺在入口處的大紅色三角梅盆栽,看到外公曹連彬已經轉身走向美術館旁邊的停車場隧道後,他才大步地跑了起來。跑過一棟正在裝修著的建築物,建築物外披著一塊藍色的防水布,防水布的一端已經從捆綁著的繩子處脫落了,隨風飄動著,不時撞向門前高聳著的幾顆二球懸鈴木。幾顆呈球形的頭狀花序落在地上的草叢堆和水泥地麵處。曹之一腳踩了上去,奔向不遠處的一棟建築物,建築物的灰色外牆上簡單地寫著幾個白色字體“Studio X”。
建築物的門口敞開著,一進門即是一個極為寬敞的攝影棚,攝影棚裏充斥著躁動的音樂聲,人們的說話聲以及繁忙的氣息。曹之溜進去的時候,幾乎沒有被人察覺到,或者說,盡管有人察覺到了,也不大會在意的,畢竟這已不是曹之第一次出現在林一的攝影工作室裏,在這裏工作的每一個人都是認識和知道他的。
攝影棚的拍攝區域外,兩名年輕女子推著架滿了衣服的可移動衣架子走向化妝間門口,而不遠處的拍攝區域裏,林一正指導著攝影助理們搬運燈具和桌子等器材。同時,三名年輕男子在拍攝區域內擺上一具破損的人體雕像,雕像的頭部已經缺失了,留下**的帶著裂痕的軀體,站立著。一名站在旁邊打量著雕像擺放位置的置景設計師走上了上前,在地麵擺上一些碎裂的石塊。四周圍還站著一些屬於林一的學生,他們在認真地打量著,企圖從中學到一些有用的實踐經驗。
這時,一名身材有些發胖,臉上泛著油光的圓臉男子走了上前,擋在曹之前麵,向林一恭維道:“林大師每次拍攝都是大製作啊,這雕像搭配得太牛了,很有時間的質感和神秘的美感,我也過來好好學習一下才行。”
“一會兒後期的工作還要多靠你幫忙才行啊,羅鬆老師。”林一體麵地笑著。他的笑容中似乎既享受著這名身為工作室後期總監兼任後期課程培訓導師羅鬆的恭維,同時又好像帶著那麽一點偽飾,仿佛他並不完全認為羅鬆對自己的誇讚是真心實意的。
“那些浮誇的攝影師拍的片子一眼就能看得出很浮誇,但是林老師的就是不一樣。”羅鬆的臉上依舊堆砌著笑臉,對身旁一名參與了攝影培訓課程的學員說道,“你們要好好利用這種機會和林老師學習,你看人家林老師什麽事情都是親力親為,就連置景和拍攝氛圍的營造都處理得那麽細膩。在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優秀的攝影師,藝術家,都是這樣的,他們對著細節有著及其苛刻的要求……”
曹之站在羅鬆身後不解地看著,聽著。對於羅鬆所說的話,曹之每一個字都認識,不過卻是一句話也沒有聽明白的。他好像在聽著一種全新的語言,因為語言的陌生化而將自我引入了一個異化的世界,這種異化是乏味的,腐朽的,枯燥的。他很顯然提不起任何的興趣。
林一回過頭看見曹之正在身後拉扯著自己的衣角,他便將羅鬆暫時地晾到了一邊,說道:“下課了?你不是和外公一起過來的嗎?”
“外公回他自己的房子了,我自己走過來的。”
“那你把書包拿到樓上去放吧。”
“等下顧遠來找我玩。”
“那你就和他玩去吧,爸爸一會兒還要拍攝,你們兩個人自己在園區裏玩就好。”這才是曹之最希望聽到的一句話,他的臉上立即浮現出了燦爛的笑容,轉過身大步地直奔上樓了。
待到顧遠出現之後,他們兩個人就開始了一整個下午的瘋跑。瘋跑有時候是純粹的瘋跑,有時候是為了配合“警察捉小偷”遊戲而不得不展開的瘋跑,還有的時候則是為了尋找一些隻有他們兩個人知道的事物而發展出的奔跑。整個辰東藝術區由將近八十棟建築物圍繞而成的範圍已經完全足以給他們提供一個極為廣闊的空間進行探索,就和所有處於這個年紀中的孩子一樣,他們不在乎頭頂上高懸的烈日,也不在乎樹叢裏爬行的飛蟲和蚊子。他們就好像有著無窮盡的精力和好奇心,致力於一切可能性的探索。
“不可以,你爸說……”顧遠站在一處被封鎖的鐵門前,看著曹之正試圖從鐵門的空隙中鑽過去。鐵門外是一大片荒地,荒地沒有全部被植被所覆蓋,偶爾露出一小塊空無一物的麵積。泥土是橙紅色的。更遠處則是起伏的小山丘,中間架著一座高高聳立的橋梁,橋梁中間鋪著鐵軌,“呼”的一聲一輛子彈頭的白色高鐵開了過去。顧遠的視線從呼嘯而過的高鐵處往下移時,他發現曹之已經成功地從鐵門處鑽了出去。
“我們出去看看就回來了,他們不會知道的。”曹之對著顧遠招手。
他們兩個人都鑽出去後也不敢離開太遠,而是一直圍繞著辰東藝術區的外圍圍牆走著,不時抓起一隻蚱蜢或者撿起一根樹枝。慢慢地,兩個人從辰東藝術區的北麵外牆走到了南麵外牆,南麵的外牆旁依靠著一條大約一米寬的溪流,跨過了溪流就是一大片農田。農田是屬於附近村民自家所擁有的,一塊一塊被隆起的田徑劃分成了大小不一的方形,有的種著紅薯,有的種著玉米,還有的種著少量的綠色蔬菜。
“顧遠,這裏有魚。”曹之緊貼著外牆的圍欄,盯著清澈見底的溪流,剛想拿起手中的樹枝往溪流裏攪上一攪,誰知那幾條魚就突然不見了。曹之這才意識到顧遠並沒有跟上自己的步伐,而是停在了身後一處掛滿了三角梅的鐵圍欄外呆望著,他透過鐵圍欄的縫隙,朝圍欄內的一處房子深處望去。
曹之好奇地靠了過去,問道:“你在看什麽啊?”
顧遠沒有回答,隻是往前指了指。他所指向的方向是辰東藝術區裏其中一棟三層樓高的建築物,建築物的外牆也就是顧遠和曹之所在之處的圍欄,從圍欄抵達建築物一樓內間房屋之間還隔著一小座院子。院子裏除了圍欄邊種著的大紅色三角梅,還有一小塊專門種植竹子的區域以及靠牆邊種植木薯的區域。中央是一張小型的木桌,幾張木椅以及一把立於地麵的可收縮大型遮陽傘,桌子上擺著一小盆修剪精致的羅漢鬆盆栽。
當然顧遠手指所指向的並不是以上提到的任何一樣物件,而是建築物一樓內間房屋裏出現的一個身影。那個身影是幹癟的,行動緩慢的。至於身影身上更為細節的地方,由於建築物朝向北麵大門兩側的窗戶已經拉上了窗簾,他們是看不清楚的。他們隱約地辨認出那個身影好像正從地麵上緩緩升起,之所以用了“好像”,是因為這是他們視覺觀感所傳達至腦海裏的第一感受,或者說,他們也是不確定的,畢竟他們所看見的這幕畫麵已經超越了他們所能認知的範圍。人怎麽可能像樹木一樣從地麵上升起呢?
他們尚未來得及對於這個問題展開討論,那個身影已經停在了一側的窗戶旁,少量的亮光透過單薄的窗簾,照在他萎縮的皮膚上。曹之詫異地說道:“那是我外公,我們快走。”
曹之就好像害怕被外公曹連彬發現了一般,匆忙拉起顧遠的手,往來時的路折返了回去。他們剛剛從那扇封鎖的鐵門鑽了進去,就被一陣奇妙的聲音所吸引了,兩個人很快把剛才所看到的畫麵拋到了腦後,奔向那個聲音。那聲音如唱京劇般地喊道:“假假假假假假!”
那個聲音源自一處隻有兩層高的建築物,建築物的外牆同樣是灰色的,四周的窗戶上垂下了黑色的布簾。曹之和顧遠隻能夠靠在窗戶外側,透過布簾與窗戶之間的空隙往裏望去,建築物裏擺著一張簡陋的舞台,舞台四周架起了如屏風一般的木製擋板。擋板突然地從其中某兩塊連接著的部位中間張了開,一個上半身**著的男人滾了出來,男人身上塗滿了白色的油彩,臉上畫著神似於孫悟空的妝容,前額戴著一根頭帶,頭帶的正中間使用金色的字體寫著一個“空”字。
曹之和顧遠無不驚異地看著這座簡陋卻神奇的舞台,一個如魚狀的影子被投落在了白色的舞台上,影子隨著紅藍青三種不同顏色的色調和氛圍光時隱時現。那名男子正以明末小說家董說創作的小說《西遊補》為藍本改編而成的舞劇在舞台上肆意地舞動著,他有時候會躲進張開的屏風後方,有時候又會從中鑽出來,還有時候屏風的白布上會透出一層層舞動著的黑色身影。在忽而的一霎那間,無數塊鏡子又從屏風後方擺了出來,照著那名正被圍在中心的男子。
男子看著,滾著,爬著,喊著。突然間,他轉過頭,不是望向舞台下方空無一人的座位席,而是望向了曹之和顧遠。他們發現原來那名男子的眼睛已經幾乎看不見了,更確切地說,是那名男子的眼睛已經失去了黑色的瞳孔,剩下純粹的白色,看起來就好像沒有了眼睛一般,直勾勾地望著他們二人。看得曹之不覺被嚇了一跳,從窗戶處退了兩步,而顧遠卻好像沒什麽反應,坦然地與那名男子產生了目光上的交接。
“我們去喝水吧,我口好渴。”曹之拉起顧遠的手臂,顧遠才回過了神,跟著他離開了。
他們走向曹連彬所居住那棟私人住宅途中需要經過一處小型的荷花池,一家冷清的咖啡館,一處專門收集和交換舊物的工作室,一間傳媒公司,以及三棵依偎著的柚子樹。柚子樹上開滿了白色的花朵,花朵不自覺地伸向了隔壁那棟四層樓高建築物,建築物一樓的門麵敞開著,裏麵空無一人。
曹之悄悄地靠在顧遠耳邊說道:“你在這裏等我一下。”
曹之獨自一人走了那棟四層樓高建築物一樓,他小心翼翼地環視著這間並不寬敞的無人便利店,店裏隨意地擺著兩台專門放置冷飲的櫃式冰箱,兩台放置雪糕和速凍食品的冰櫃,以及幾個擺放零食幹糧的貨架。曹之並沒有走向那兩台裝著冷飲的冰櫃,而是靠在入口處的白色木桌旁,隨手從上方的籃子裏抓起了三根散裝的火腿腸,悄悄放進自己口袋裏走了出去。
顧遠不解地看著曹之,他回應道:“這是無人超市,沒有人會看見的。”
曹之拉著顧遠來到曹連彬的私人住宅樓門外,門外的植物帶裏種植著整個藝術院區裏僅有的一棵銀杏樹。曹之剛想開口對顧遠說些什麽,門就打開了,出現曹連彬沉默的臉,問道:“什麽事?”
“外公,我們想喝一點水,可以嗎?”
“進來吧。”曹連彬將雙手緩慢地置於身後,走向一樓客廳處的黑酸枝木的置物櫃,從抽屜裏取出了一把備用鑰匙,遞給曹之,說道,“我一會兒要出去了,這是這裏的鑰匙,晚上回家之後拿給你外婆就好。記住喝完水要把杯子洗幹淨,擦幹了放回原來的位置,房子裏的其他東西不要亂動。”
曹之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