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遇見
經過一天兩夜的等待，終於又能和周心妍見麵了。今天是正式錄製，鄧同早早地就來到了會場。
信發給了趙南卻遲遲沒有回音，鄧同心裏忐忑不安：她會怎麽想我？這次的見麵她會是什麽表情什麽心情？
周心妍出現了，一件素白印花連衣裙，長發柔順地散披在肩頭，戴了個蝴蝶結發夾，見到鄧同，隻是微微點頭，極淡的笑意。鄧同心底一沉，趙南那家夥不會騙我，沒給她信吧？
討論會上，一些寫手大談特談該怎樣創作、如何寫作，一副慷慨激昂的、儼然一個個大作家、評論家的樣子讓人看得著實不是滋味。
輪到鄧同說了，他隻是“謙恭”地說：“我隻是寫我想說的話而已，要說當做家、當評論評家，我還夠不上。我來這兒，隻是想向大家學習的。”說這話，就是想告訴那些自命不凡不可一世的主兒，做人得謙虛點兒。
該周心妍發言了，她輕柔的聲音說出的、聽似淡淡帶過的話卻讓人刮目相看，會場似乎也瞬間安靜下來。“以誠做人，以真為文，真誠是做人作文的基本，這是我長久以來堅持的做人和創作原則。我想，如果把寫作比作一棵常青之樹，那麽，真誠就是寫作永不腐朽的根基。”
鄧同不得不在心裏讚歎：“奇女子啊！”她的話音剛落，全場掌聲齊鳴，我以為她會有點拘束，不知道該怎麽辦，卻見她向大家鞠了一躬，大方地說：“謝謝大家！”
散會後，鄧同追上她，說：“你說的真好！很佩服你。想想當今文壇，一些作者刻意去追求西方創作方法——什麽意識流啊，超現實主義啊，魔幻主義、表現主義的，卻把創作的首要原則‘真’給丟了，可氣可歎！”
她停了下來，看著鄧同說：“難得，你可是理科出身，學的是軟件，竟然連這些都知道。可剛才在會上，你還說什麽都不懂。”說完，她居然臉紅了，此時，鄧同也感到了尷尬，她知道他學的專業，說明她已經看了他寫的信了。
為了打破尷尬場麵，鄧同開玩笑說：“怎麽，隻允許你們中文學生知道什麽意識流啊、什麽主義的，就不讓我們理科生知道了？這社會分工也太明確了吧？”
她會意地笑了，說：“哪的話？沒有啦。”
“很高興能認識你，能和你做個朋友嗎？”鄧同伸出手。
她似乎有點遲疑，最終還是大方的和他握手，點頭說：“好。”
鄧同提議送周心妍回公寓，心裏盤算著借機和她多相處一會兒。她卻回絕了，說：“不用了，大白天的，再說，我可不是哭著鼻子要大哥哥牽手回家的小朋友。”
鄧同被她逗笑了，同時不免遺憾，暗想：明明是個小姑娘。果真是個單純的女孩，一點也不知道男生的用意。
於是，互道再見。她轉身走遠，鄧同定定地望著那個嬌小的背影，好奇地想：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女孩？她的內心世界是什麽樣的？
晚上，周心妍和室友們結伴去打籃球。
籃球場的另一邊是400米跑道，一個身著白色運動裝的男生，身材頎長，個子看起來至少有一米八五。他剛剛大汗淋漓地跑完了6圈，準備繞跑道走一圈緩緩氣息，卻聽見從不遠處籃球場傳來的女生們銀鈴般開心的笑聲。
他忍不住往這邊看，發現其中一個女生也是一身純白，在月色的渲染下，顯得那樣不同，那女孩在“放肆”地笑著，卻並不覺得是放肆，他隻是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這是一種青春少女特有的生氣和歡快！
吸引他的女孩正是周心妍，她紮著高高的馬尾，一套白色運動服，顯得異常的活潑開朗，和朋友們一起玩笑，搶到球就爽朗高聲地大笑，沒投進就抱怨兩句，紮在腦後的馬尾，隨著她跳動的充滿活力的身體快樂地左右搖擺。
他不由自主地來到這群女生麵前，先打了個招呼：“嗨，你們好！”
男生的來臨，多少讓四個女孩感到挺意外的。
蘇白看著這個高高帥帥，渾身散發著運動氣息的男生，率先回應：“你好啊！”
素婭和如蘋也問好說：“你好！”
此時，周心妍正在學“三步跨欄”。男生看著她略顯笨拙的動作，笑了，說：“同學，不是這麽跳的。”
說完，他一躍而上，接下了撞到籃框要落下的球，走到三分線處，一邊說：“看我的吧！”一邊迅速、漂亮而又順利地把球投了進去，動作連貫而瀟灑。
蘇白拍手叫道：“哇，漂亮！”
心妍看著這個男生，覺得這真是個愛炫耀的家夥，心裏生出一點不悅。
蘇白跑上前去，撿起籃球遞給他說：“你再投慢一點，教教我們吧。我們就瞎玩，什麽都不懂的。”
男生於是放慢了速度，數著“一二三”。快到“三”的時候，在不遠處一個優美的投籃動作，球乖乖地掉進了籃框。心妍看在眼裏，不得不承認他的厲害，覺得他頗有些流川楓的感覺。
男生停下，把球拋下傳給心妍，然後問她們：“你們是大幾的，學什麽專業的啊？是同一個寢室的吧？”
蘇白答道：“猜對了，我們是室友。大三的，中文係。”
“唔？大三？不太像哦。”
“不像？”蘇白看著他，反問。
“看你們樣子，覺得挺小的。”說這句話的時候，男生在看心妍。
蘇白順著他的眼神看去，心妍正在和素婭小聲商量去跑步。此時的心妍，對這不速之客一連串的問題感覺不太好，也感到有個男生在這挺不自在的。素婭對他們說：“我和心妍跑步去了，你們先聊著吧。”
如蘋和蘇白答應著，和那男生一起目送著她倆的遠去。
蘇白說：“看著挺小？那隻能怪你看起來太大，這麽高的海拔，瞧我們當然就小了。說說你的海拔。”
“一米八九，不是很高的。”
蘇白叫了起來，暈，這麽高。你吃的什麽啊？“拔苗助長”劑麽？
男生看著她邊說邊用手比劃，哈哈大笑，說，你可真會開玩笑。
蘇白也笑了，又問，哎，大個子，你是學什麽的？
“我啊，國際交流學院國際貿易班的。我大四了，你們得叫我師兄，嗬嗬！”
他們一邊聊著天，一邊投著籃。
心妍和素婭跑步回來，見他們還在聊著，說：“挺晚了，咱們要不回去吧？”如蘋和素婭說：“嗯，是該回去了。”蘇白隻得應聲，於是和男生道了聲“再見”，男生也說要回去了。於是，分兩個方向離開。
蘇白一回到宿舍，花癡地叫道，哇塞，好一位渾身散發著貴族氣息的“白馬王子”啊，要是當時騎匹白馬出現在我麵前，我肯定當場昏厥。
如蘋扶了扶自己的眼鏡，點點頭，嗯，是挺有型的，男生個子高氣質就出來了。
心妍對這個大家眼中的帥哥卻並沒產生多大好感，說：“還好吧。感覺這人第一次投球像故意耍帥似的，越長得帥啊，越喜歡在女孩麵前擺酷。”說完，她收拾東西準備進浴室衝涼。
素婭笑著說，也不能這麽說人家嘛。那帥哥看樣子挺熱心的，不是還教我們“三步跨欄”嗎？瞧那架勢，人家可是灌籃高手。再說，咱們在那笑的跟什麽似的，能不把人家招惹過來？
心妍不再說話，進浴室衝涼。
第二天，第三天，“大個子”師兄又出現了，大家也漸漸習慣了他的到來，和他邊聊邊打球，隻是心妍不大開口說話。心妍總覺得一個男生在一塊玩很別扭，但又想人家隻是順便一起來玩籃球，總不好趕人家走。
第四天，正聊著，“大個子”問，你們都來自哪裏？我是L市的。
心妍聽到，猛一抬頭，L市也是心妍的老家，離J大所在的省會城市N市不遠，不到兩小時的車程。
蘇白高興地說：“哎呀，巧了，咱們心妍也是L市的啊！難得難得。你們倆就上演一下真實版的‘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吧！”
“大個子”意外地笑著說：“哦？不過，還不至於兩眼淚汪汪吧？嗬嗬。”
他望著心妍說：“原來是同鄉啊。”
心妍點點頭。
“大個子”問：“你叫心妍？聽她們這麽叫的。”
“嗯。我叫周心妍。”
“今天大家正式認識下吧。我叫林卓越，你們呢？”
於是，各自介紹姓名和來處。
蘇白眨巴著大眼睛望著林卓越說，哎，可我習慣叫你“大個子”了，一時改不了口啊！
林卓越說，沒關係，這樣叫也挺親切的。再說，跟你們比起來，我確實是挺“大”的，嗬嗬。說著，他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傻傻的樣子和他的形象頗不搭調。
心妍看著，覺得他這個動作看起來還挺可愛的，可能也是因為來自同一個地方的緣故，自然地拉近了一些距離。
差不多十點半了，該回宿舍了。林卓越“哎”的一聲喊住她們，問：“能問一下，你們宿舍電話是多少？”蘇白應道：“867﹡﹡﹡﹡。”
鄧同和周心妍還是會經常在文學館閱覽室相遇。
周心妍每次見到鄧同，都會笑著跟他打招呼了，偶爾，他們也會聊上幾句。對於這些進步，鄧同覺得很高興。鄧同發現，她笑起來，右臉頰有淺淺的酒窩。
再過幾天就是中秋節了，鄧同心裏打定主意，中秋佳節那晚約她一起賞月，能在金黃的圓月下和自己喜歡的人散步，是一件浪漫的事。
這天下午，在圖書館看書，鄧同心不在焉地看著書，一直想著怎麽對周心妍邀約。見她收拾東西回去，他也連忙起身。
鄧同趕上前，到了她身邊，問：“心妍同學，過幾天就是中秋節了，中秋之夜，準備幹什麽啊？”
她捧著書，抬起眼，說：“和前兩年一樣吧，跟室友繞著校園逛逛，看看月亮，吃月餅，坐在青年廣場的草地上聊天。記得大一那會兒，和她們一塊去杏嶺那邊的亭子裏，誰知道，那裏早被情侶們霸占了。”
“那是啊，咱們學校杏嶺的‘情人坡’是出了名的。一些周邊學校的朋友都會問起我，聽說你們J大有個情人坡，設計得跟‘十八相送’裏的情景一樣。”
周心妍笑了笑，說，沒想到，這麽出名啊。
“你們宿舍人經常一起出動嗎？”
“是啊。”她又笑著說，“嗬嗬，出動，你這詞用得可真好玩，像是老鼠們一起出去執行任務似的。”
鄧同“嘿嘿”憨笑了起來，心裏卻想著，要單獨約她是不成了。
看來要改變策略了，怎麽辦？思維的輪子迅速轉動，鄧同一個激靈，想到辦法，說：“那，要不，中秋那晚咱們來個聯誼會吧？”
“怎麽說？”
“古人有遊園集會，咱來個賞月集會。中秋那晚，我宿舍的人和你們一起去廣場賞月，開個賞月集會怎麽樣？”
“也好。但是，你們宿舍的人都方便嗎？”
“唔？這怎麽說？”
“這個，我是說，人家有女朋友的人，要過自己的二人世界啊。”
“你倒考慮的挺周詳，讓他們把女朋友帶過來唄。”
“這樣好嗎？”
“我們喜歡熱鬧呢，難得這麽多人呆一塊兒，大家夥兒熱熱鬧鬧地湊一塊談天說地多好。再說，就一晚上，也不耽誤花前月下的吧？”
“那好吧，我回去跟她們說說。”
“那，就這麽定了？”鄧同試探地問，生怕她反悔。
“嗯哪，她們會同意的吧，過個不一樣的節。”
看到她點頭同意，鄧同強壓抑住心中的喜悅，表麵上裝著很冷靜、理智的樣子，其實，恨不得雀躍歡呼：“可以和周心妍一起過中秋了！”
心妍回到宿舍，跟室友們說了中秋節聯誼的事情。
蘇白嚷道：“好啊，這個主意不錯。”素婭和如蘋也都讚成。
中秋打算就此談妥。
此時，宿舍電話響了，心妍接起身邊的電話：“喂，你好。”
“喂，你好。你是？周心妍？”探詢的語氣。
“是的，你是？”
“嗬嗬，沒聽出來啊？我都聽出你的聲音了。我是林卓越啊！”
“哦，不好意思。”
“沒關係。”
“你打電話來，有事情嗎？”
“沒事就不能打電話嗎？咱們可是老鄉，又是校友，應該常聯絡聯絡。”
“哦。”
“你的話好少啊！”
“哦？是嗎？”
“是啊，看你們宿舍的人，算和你說的話最少了。你給我的感覺，挺奇怪的。”
“奇怪？”心妍納悶問道。
“嗯，第一次注意到你，你笑得很開心的樣子，後來，和你們聊起來，又發現你很內斂的樣子，不太說話。”
“哦。咱們並不了解，所以，奇怪是當然的。”
“是啊。那要怎樣才能了解你呢？”
周心妍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選擇了沉默。
電話那頭“喂”了兩聲，“你還在嗎？”
“在呢。”
“怎麽突然不說話了？”
“嗯？”
“對了，你手機號碼多少，以後短信聯係，方便點。”
“這個？”
周心妍心裏不太願意，因為畢竟認識不深，但考慮到是同鄉，於是給了號碼。
心妍剛放下電話，見到蘇白在身後擠眉弄眼的，嚇了一跳。
蘇白問：“何方美男子打來的，從實招來！”
心妍淡淡地說了三個字——“林卓越”。蘇白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
臨睡前，心妍收到一條短信：仰首是春，俯首是秋，願所有的祝福都陪伴著你；月圓是詩，月缺是畫，願所有的歡樂都追隨著你。提前祝你中秋快樂！林卓越。
她回說：謝謝，也祝福你快樂！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