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選2
第二天一早,王部長吃過早餐後,就要回縣裏去。文華送王部長去上車,他倆走在前麵,王部長就說文主任,你昨天晚上不聲不響就出了舞廳,是不是與劉科長出去幹了啥壞事?文華說,哪裏,在部長的眼皮底下,還能做出啥出格的事,無非是與劉科長出來看了看月色。文華幫王部長把車門拉開,王部長就鑽了進去。他放下窗破璃,對文華說出來這多天,要把握好哇。王部長說得意味深長,文華從王部長的眼神裏似乎體會出了某種弦外之音。
送走了王部長,胡振清走到文華的身邊小聲說,到我辦公室去坐坐。文華問有啥事?胡振清說,我得說說下一步的方案。文華跟著胡振清來到了書記辦公室。文華坐在沙發上,胡振清遞過一杯茶就說,你知道最近縣裏在著手搞啥。文華說,不清楚。胡振清點燃一支煙,說,聽說縣直一級單位的負責人變化很大,你好像也是交流對象。總不能在清水衙門搞一輩子吧。文華說,這事我真還不知道。胡振清說這些都是小道消息,不一定準。如果不出意外,你很可能去廣播電視局,那可是個人人都在巴望的肥缺。文華向來不是十分相信小道消息的,但這次他是不得不信的,可以肯定,王部長劉科長一行是胡振清匯報了“兩推一選”的報名情況後,才趕來的。昨天劉科長夜裏與他單獨的一席談話,加之胡振清透露的人事方麵的信息,文華覺得是有某種必然的聯係的。
這一段的工作安排了以後,文華就把縣指導組撤了回去。從下坪回縣城,大約要一個半小時;所以從早上9點出發回到縣城還不到11點,文華就去了辦公室。他拿著茶杯到行管科去弄一杯開水,剛好辦公室的鄭主任也在那裏。鄭主任這次沒有安排下去搞指導,是因為機關的事多。鄭主任見文華回來了就上前來拍了拍文華的肩膀說,文主任這下幹得有成績哇,工作做得很到位,說不定還真要推個鄉長起來呐。鄭主任笑了起來,行管科的正副科長也都笑得脆響。文華無形中覺得自己的臉有些發熱,仿佛做了強盜似的。鄭主任與文華的年齡不相上下,都是三十大幾的人。鄭主任對文華小聲說,你過來一下。文華就跟鄭主任進了辦公室。鄭主任待文華落座,就對文華悄聲說,你上次說的那事,恐怕有點麻煩了。文華被他搞愣住了,他問什麽事。鄭主任說,其實也是小事一樁。上次你不是來了兩桌同學麽?鄭主任剛說了一半,文華就明白了。他說,算了,我也不把你為難,我知道是有人從中作梗。鄭主任明白他指的是行管科長小覃。官雖然不大說話很靈。文華也在氣頭上,他反問鄭主任說如果換了別人,有誰會惜這兩桌飯錢。鄭主任說,不說這麽多了,我想辦法給你扯平就是。文華說,我自己掏腰包算了,誰叫自己沒本事。
這事要說到“十一”放長假。文華的一幫同學說要來看看山景,順便也來看他,文華作為東道主,是沒有理由不接待的。況且他文華也是在這地頭混了個一官半職的人。所以必須在麵子上過得去。文華除了接待他們吃住外,還與司機小胡商量把豪華桑塔納弄出來用了一天。行管科長小覃晚上去賓館截住了小胡,當著那多同學的麵,小覃科長狠狠幹了司機小胡一頓,鬧得文華丟盡了顏麵。
文華遭到這一悶棍,自然是覺得太晦氣。他回到家裏時,妻子張紅還沒有回來,他也懶得去做飯,就開了電視看體育節目。一會兒張紅回來了。張紅的臉色很難看,見麵後問的第一句話並不是說這段時間在鄉下如何,而是發牢騷問,你在外麵到底搞了好多的扯皮?文華不知道張紅說的扯皮是怎麽一回事。他剛要問她,他就猛然想起,辦公室鄭主任給他說的那事。於是他就問張紅,是不是行管科覃科長對你說了啥。張紅說,豈隻是說了啥,差點沒把我的臉皮子剝光。那天張紅正與單位的一班人下班回家,一路上是有說有笑,可就在分道的路口上,張紅被覃科長和一個小姐叫住了,說是餐館的幾筆賬單位不認可,這賬隻好讓文華自己想辦法。覃科長說完就把這個小姐介紹給張紅說,這是雲鳳餐館的李小姐,具體她和你說。李小姐大約20歲上下,她倒是覺得很難為情的。張紅聽了覃科長的介紹,一時不知說什麽好,在同事的麵前,遇著這等事,不說沒麵子,也至少說明自己的男人家無能吧。壞就壞在那幫同事以為出了什麽大不了的事,都還圍在張紅的左右。張紅為了擺脫這場尷尬,回敬覃科長說,這事與我無關,他在鄉下,有什麽事你們找他去。說完她甩頭就走了,她邊走就聽見了那幫同事也在嘀咕說,也真是,在大街上,像討債似的,多不像話。這時的張紅隻差落下淚來。她發誓要等文華回來後跟他鬧個明白。
張紅帶氣地述說了這一經過,情緒也一時難以穩定。臉上是血紅血紅的。文華看了也有幾分的難為情,他十分理解妻子,不要說生生氣,就是罵他一頓,他文華也是覺得有理由的。原因都在於自己。文華與行管科長實際上也沒有什麽大的矛盾,小覃是從竹園鄉調上來的,兩年前去參與考查的就有文華。他們明說是去調查春耕生產情況,實際就是去了解覃世元的德能勤績。調查中,文華覺得這人反映不是很好,比如,他負責建那個蓄水池,總投資才10萬元,而各項招待費就用了近3萬元。文華認為,這樣大手大腳,咱這麽一個清水衙門不在他手裏幾下就掏空了。他把這些意見如實地向機關黨組作了匯報,但他沒有料到的是,這人手眼通天不僅很快調來了,在機關的歡迎宴會上,覃世元過來敬文華的酒,說的第一句話卻是,我希望今後在你心目中建立一個好印象。這時文華才知道出了問題,他無形中又得罪了一個人。事實證明,文華在以後的工作中常遇著些不順。比如,別人出外開會有專車,他沒有,外來客人送了些物品,他沒有得到過等等。文華以為最不該的是他把這事也扯在張紅的身上。
文華隻得原原本本地把這事的經過說與妻子張紅聽。這時張紅才知道,這些賬單是接待了他那幫同學的。張紅覺得他那幫同學不錯,很夠朋友,張紅與文華多次到省城,別人是車接車送的,那份真誠實在讓張紅感動。張紅從裏屋拿了兩千元錢,遞給文華說,你明天把那賬結了。這時文華才真正感覺到手中無權的尷尬和無奈。如果這次胡振清說的是真的,這些事還用自己去操心嗎?但他今天依然是兩手空空。
第二天一早,文華在街上吃完早點,就往雲鳳酒樓走去。他一路走還在想著昨晚張紅的那臉怒氣。作為一個男人混到這種地步也是真慘的了。他這麽想著就走到了那條步行街上。他正要出步行街去雲鳳酒樓,突然有人叫他了,而且這聲音很美,是女人的。文華轉過臉來,他就看見一個少婦款款走來,步子是碎急碎急的那種。那女人到離他隻有幾米遠時,他才弄明白,原來她不是別人,而是自己的大學同學路冰。文華見到她時,心裏著實打了個寒戰。仿佛腿也成了棉杆似的在晃悠。路冰在大學不光容貌姣好出眾,身材高挑,而且多才多藝,那時她就在省報上發過散文。要說最美的還是她的那一腔歌喉。那時校園裏正流行唱“信天遊”、“黃土高坡”,她往台上一站,活活脫脫是一個李玲玉第二,全場的集中點就在她那張清秀性感的臉上。而那時路冰很會調起別人的味口,她一曲完了,台下掌聲雷動,高喊再來一個,她從來不會滿足大家的要求,而是非常灑脫地走到後台去。這就更加激起了人們的極大興趣。
文華與路冰走近還是因為一次偶然的機會。那一次中文係與外語係搞聯歡,雙方互拉節目,中文係是大係人才多,節目自然也多,絕對不會輸給外語係。但文華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他會在這次活動中出名。外語係的文藝部長拉節目時亂點鴛鴦譜,居然一下子就點到了文華。這時文華全身來了一陣汗。他暗叫天呐,這不是盡出洋相。路冰是中文係的文藝部長,她走到文華麵前,冷靜地對他說,去吧,沒事。路冰使了一個眼色,卻神態很美。文華從路冰眼裏看到了一種力量。文華匆匆走上了台,其實他這時還沒有想好拿個什麽節目。文華出生在大山裏,那兒雖然僻遠,但有很多的土玩藝兒,比如南曲、柳子戲、儺戲、五句子。文華想,他唱洋玩藝兒絕對唱不過那幫子,就來土的吧。文華就唱了一段母親常唱的采茶歌:姐妹們忙采茶,茶歌飄山崖。喜鵲叫喳喳,茶葉嫩油噠,采茶姑娘雲中走,頭上插山花,雙手快如剪子夾,臉上笑眯噠。這調裏有許多的裝飾花腔,文華完成得非常出色。他自己也覺得是母親常唱的那調門。從這點來說他十分感激母親的愛好。文華以為這些從各地來的新青年不會看重這土調子的。不想台下的歡呼四起。這時他已經懵了。他讓外語係的文藝部長堵在了台上,非要再來一調不可。幾則采茶調子下來,文華就成名了,都誇耀說那調美呀。路冰是樂感極強的那種女孩,她能從那高亢野美的花腔中聽出那青山綠水來。她覺得文華的家鄉太美了。沒有綠亮亮的山、清滴滴的澗水是溫潤不出這一調采茶歌的。
聯歡會結束後,路冰就找到了文華,這叫文華大出意外。想不到自己跟母親學的那幾野嗓子,居然還叫美麗漂亮的文藝部長開了眼界。路冰說,你唱的太好了,我仿佛看到了你秀美的家鄉,那裏有山有水,也有翠竹密林吧。文華說,是呀,隻是我的家鄉太窮,我母親不知在山坡上要唱多少遍采茶歌才湊得起我在這裏的半年花銷。路冰不知說什麽才好,她隻是覺得那曲調是從民間流傳下來的。越是這樣才越能打動人。她還知道了文華的母親就是一名唱山歌的高手。
以後,路冰主動提出與文華排演節目,有時是對唱有時是合唱,他們合作得相當完美。那年的元旦,中文係與駐軍聯歡,佳節已到思親倍切,他倆為了配合主題,就排了一個對唱節目:“母子情兩地書”,在那種氛圍下,他倆首先是感動了自己,文華和路冰兩眼噙滿了淚水,傳送出的卻是字字真情,讓台下的官兵無不動情落淚。那些軍人也是娘生的呀,常年在外,在這佳節,誰不牽掛遠在故鄉的白發老母呢!節目結束的一刹那,路冰與文華緊緊地擁在了一起,台下如浪的掌聲,是對他倆表演最真誠的讚美。
好長時間以後,文華都不敢相信,自己那一刻怎麽會在眾人的目光中,有那份膽量走上前去與路冰擁抱的。文華雖然與路冰合作節目,但也感到路冰像是一座冰峰,雖然很美,但隻能遠遠瞻望,沒有超乎常人的本領是萬不能登上去的。鬧不好會粉身碎骨的。
以後的事,也似乎應證了文華的判斷。到了“大三”,文華雖然還是常和路冰一起排節目,也搞聯歡,但他發現路冰已沒有了先前的那種**了。文華沒有很直接地問路冰,他知道即使是問了,路冰也並不一定會道出原由來。
真正解謎的還是文華自己。文華發現每周六的下午必定有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校門前,路冰很從容地從宿舍走出來,又走過那條林**,再出校門。路冰將要靠近那轎車時,轎車裏就會走出一個著西裝的男子,笑臉相迎,然後開了車門,等著路冰上車。
文華明白了,雖然他並沒有向路冰表白過什麽,路冰也沒有對他作出過任何承諾,但文華心裏還是隱隱作痛,他甚至想象,路冰早已在一個男人麵前,或是被動,或是主動地放開了最後一道防線。
文華好長時間都不想主動接近路冰。路冰也沒有主動地與文華接近,兩人就這麽淡然地對峙下去。
路冰約上文華是在一個星期五的下午。文華不知路冰想幹啥,於是他早有了戒備。路冰不是本市人,她約文華去的地方是她小舅的家。這幾天她小舅和小舅媽都因公出差了。路冰就把文華約來了。文華跟路冰走進那棟高樓,他實在不知道路冰會幹什麽?
他倆進了房門,路冰立馬關上門,她就抱著文華的脖子哭泣起來。文華覺得莫名其妙,她不是過得很得意嗎?每周都有轎車來接,這不是夠榮耀的嗎?是不是有些得意過頭了?文華產生了一連串的問號。正在文華疑惑不解時,路冰說話了,那淚盈盈的眼睛直逼文華說,我實在是頂不住了,我真的頂不住了,文華。路冰說這話時,文華感到她的腿也在抖動。文華越是不明不白起來,什麽頂不住頂得住?路冰隔著一層薄裙的小腹在文華的**移動,文華血管頓時都脹圓了,他的眼裏也在冒火星兒。這時路冰的呼吸明顯急促起來。路冰又說,我實在頂不住了。這時路冰已脫下了襯衣短裙,文華看到路冰的線條實在太美了,那富有彈性的前胸是那樣的柔白,而且還有兩隻粉紅色的兔眼在眨巴著。以後的事,似乎是順理成章了。但文華這時卻缺乏生**人的那種狠勁。路冰的一次哀叫就叫文華整個地瀉了下來,仿佛自己整個地落進了寬廣的沼澤地。這之後文華累極了,且有負罪感。多年以後,文華還為那次不成功的體驗而後悔不已,他不相信那時會純得那樣可愛,那樣可笑。事實上,路冰的那一聲哀叫,是在第二天的晚上,在她微醉的狀態下完成的。那時她的身上不是趴著文華,而是一個40多歲,足有80公斤重的大個男人,人稱韓廠長。就是因為這韓廠長,路冰畢業以後才順利地進了這家國企的子弟學校。再後來路冰就成了他的第二任妻子。幾年以後,文華才明白,路冰為什麽對他說,她實在頂不住了,她為什麽頂不住,其間有**,也有恐懼。無論怎樣,文華還是對路冰存有一份深情。她畢竟曾把她最最珍貴的東西交給了他。他自覺自己在她的內心深處還是重要的。
那一次是文華與路冰惟一的一次肉體的接觸。以後,文華覺得自己很無聊,似乎還有良心的莫大責備。直到畢業前的一個晚上,他就要離開這座城市的前夜,他去找了路冰,而這時的路冰已讓校門前的那輛黑色的轎車等了多時了。路冰沒有猶豫地選擇了上校門前的那輛轎車。而文華隻能看著那轎車絕塵而去。
文華怎麽也沒有想到他會在這樣一個僻遠的山地縣城非常突然地碰上路冰。而眼前的路冰,完全沒有了10多年前的那種陽光與青春,倒是變得成熟且更性感。她身著緊身的保暖服,這更能顯現出少婦特有的豐滿的曲線美。
文華認出路冰後,雖然有幾分尷尬,但畢竟是同學且有過一些不為人知的情結,文華還是顯得十分自如。他上前握住路冰的手,路冰的手熱熱的,她傳遞了一種什麽樣的信息,文華理會不清。文華問她說,你怎麽神不知鬼不覺就到這裏來了。路冰說,怎麽?不歡迎呀。文華趕緊說,哪裏哪裏,高興還來不及呢。文華說這話時,瞟了一眼路冰,他發現路冰非常溫柔地斜了他一眼。文華覺得路冰的那雙眸子還是那樣的嫵媚。路冰說,實話說吧,我在這裏開了一家休閑連鎖店,還望你多多關照呀。路冰嬌態地側了一下臉,露出了那口整齊的白牙。文華覺得路冰的那姿態很迷人,似乎辦休閑店沒有這一招也是不行的。文華雖然在行政機關工作多年,但他真正到休閑店去的機會並不多。外麵來的客人最多是辦公室和行管科去處理接待,他們要插手也沒有份。因此縣城的休閑場所是個什麽樣子他實在是知之甚少。路冰對他說在這裏辦了個休閑連鎖店,著實讓文華不敢多問,此時在路冰麵前掉了老底,他可是賠不夠的。一般來說,進那種休閑場所的無非是兩種人。一種是腰包鼓起的有錢人;另一種就是握有實權的政要,以及他們的朋黨,其他的最多也隻是打打擦邊球。像文華這樣的官員,是不可能知道其中的行情的,所以,他害怕路冰與他提起休閑的話題。
他倆客套幾句後,路冰就邀請文華到她的休閑城裏去坐坐。文華想既然路冰來這裏做生意,自己又是本地人,理應到她那裏去認認路的,於是,他就答應了,反正他口袋裏裝著張紅給他去結賬的兩千元錢。
路冰與文華肩並肩出了步行街,路冰打了一個車,很快就到了白雲休閑城。文華好長時間沒有來到西城了,這裏是才開發的新城,以前是一壩子水田,而今成了一個商業小區,白雲休閑城就在這條街的正中央。
車停下以後,路冰給了司機3元錢,就帶文華走進了休閑城的大門。剛進大門就有幾位漂亮的姑娘齊聲說,路總好。路冰也隻是大意地點了點頭。文華覺得這幾個姑娘好生麵熟,但他一時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這種追索一直到他走進路冰的辦公室。路冰的辦公室布置得很漂亮別致。整個色調是以素色為主,似乎折射出一個成功女性的品位,那房間特有的芳香也似曾相識。他在這種芳香的誘導下,突然想到了幾天前在下坪鄉的那場舞會來。沒錯,樓下的那幾個姑娘就是幾天前在舞會上見著的那一撥姑娘。莫非是胡振清專程來這裏請的,胡振清與路冰是不是相識。他是否知道我與路冰的關係,這一係列問題都一下子擺在文華麵前。
文華落座後,路冰給文華遞了一杯熱咖啡。就問起了文華分別這些年後的情況。文華也說得簡明,畢業後開始分到一個鄉校教書,鄉下除了寂寞還是寂寞,閑著無事,就寫了幾篇散文、兩首歪詩,寄給了報社,沒想到卻發了,正好縣人大缺一個秘書,因而就調進了縣人大。以後是娶妻生子,整個是平平淡淡。路冰聽後笑得開心燦爛。路冰覺得分別這些年,文華別的沒見長,倒是幽默長了不少。這些年的奮鬥就這麽幾句俏皮話就給打發了。隨後路冰就講了她的一些變故。她留城以後,進了那所子弟學校,教了一年書,韓廠長娶了她。幾年下來她一個孩子也沒有懷穩。都流產了。那幾年她自己也拖得皮包骨,情緒也不穩定,常與老韓吵大架,最終是與老韓分手了。隨著國企改革的步履維艱,子弟學校也每況逾下。連工資也發不出了,幹脆辭職算了吧,加上與老韓離婚時,也分了一筆錢,索性就辭職與人合夥開了個休閑中心,以後又辦了連鎖店。路冰說她到這家休閑城來,還是她主動要求來的,沒想到就在這裏碰上了他。文華也覺得很蹊蹺,那麽多連鎖店,她不去,恰好到這個偏遠的縣城來了。文華體味出路冰人生路上的某些傳奇的同時,他也不得不佩服路冰的能量,她沒有與老韓的那一段故事,也就不會有今天的這些成功。
其實,文華還想再了解一些路冰的情況,比如,她與老韓的相識是怎麽回事,目前個人關係處理如何等,文華想到這些,又覺得自己十分幼稚,他料想路冰怎麽也不會把這些屬於個人隱私的東西全盤托付給他。自己並不能算是她的一個可以托付隱私的人。文華覺得自己遠遠沒有達到這個程度。
文華與路冰聊了一會兒,都覺得沒有什麽話題往下說了,因為一切皆屬於偶然,尤其是文華他連什麽準備也沒有,能談到這裏已經很不錯了。文華正準備起身告辭,路冰就對文華說,你也不看看我的休閑城,以後還要給照顧生意哩。文華想,照顧生意倒說不上,自己無權無職,腰包也沒鼓起來,拿什麽來照顧。文華倒是想長點見識,看一看別人吹得天花亂綴的休閑誤樂究竟是怎麽回事。路冰給前台打了一個電話。隨後,她們就下了樓,文華看的是路冰這裏特有的花瓣浴房,全城惟有這一家。當路冰對文華說起花瓣浴時,文華都聽成了花斑魚,他不想路冰還有這雅興,在這個聲浪嘈雜的地方,還有閑心喂起了觀賞魚。
當路冰把他帶到靠近走道的那間時,文華從眼前的浴池以及竹簍裏那香味四溢的玫瑰花瓣,才明白了路冰說的此花瓣浴非彼花斑魚。
文華雖然對這場所有種自發的反感,但這時他卻在內心深處產生了一種強烈的預示。特別是他瞟上一眼路冰性感的小腹時,那種預示就會更加灼熱。直到他走出休閑城好遠那種預示還在持續。
文華去雲鳳酒樓結了賬,一共算了1600元。老板娘是一個30多歲的少婦,她對文華說,您也是一個實在人,就少算100元吧。文華好歹不答應,幾經推辭,文華還是收了那100元錢。出了雲鳳酒樓,文華才過細品味那老板娘話的含意。她明裏是抬舉,實際上是在嘲弄自己,而今在場麵上混的人哪有自己揣著現錢去結飯賬的,一般來說,這樣的人不是錢多得沒法花,就是混得不怎麽樣的。文華當然給自己隻能定位於後一類人了。
文華回到辦公室,這辦公室除了他以外還有老張。老張是法工委主任,整天與上訪者打交道。文華進辦公室時見老張正在翻報紙,他就調侃道,老張,今天生意不怎麽樣嘛。老張衝他笑笑,老張以前在組織部工作,為人也很內斂。文華記憶最深的要算是關於行管科長覃世元的調動。開始不是安排文華去參與考查的。那天,老張突然說自己肚子不舒服,分管機關的吳主任就說,既然這樣,你就去休息吧。不想這差事就落在了文華頭上。文華把情況帶了回來,沒加任何處理就匯了報。那天晚上,正好市裏有領導來,文華與老張就多喝了幾杯酒,把客人安頓好之後,他倆就從賓館回來,路上老張就以大哥的身份告誡了文華幾句。他說,在這樣的行政單位幹事,最難處理的當是人事關係,鬧不好,就是老鼠鑽風箱,兩頭受氣。文華當時也並沒有意識到什麽。隻是後來,行管科長覃世元處處與他過不去,他才感到老張為人的老練,以及那幾句話的分量。
文華剛好泡了一杯茶,電話就來了,是分管機關的吳主任打來的,他要文華到他辦公室去一下。文華端了茶杯帶了個筆記本就出了門,臨出門,老張意味深長地說,機會難得哇。老張笑笑。文華不太明白老張說的是啥機會,但他還是很敏感地回想起了胡振清給他透露的情況。
文華進了吳主任辦公室,吳主任就笑著說,這段時間在下麵辛苦啦。文華說,辛苦說不上,主要工作是鄉裏幹的。吳主任說,你是指導組長,擔子就重了,出了什麽事是要負責任的。文華心裏一愣,他不知道吳主任說這話是什麽意思。吳主任又說,聽說農技站的那個李實厚還很有幾下子,他要競選鄉長。這是真的?文華說,有這麽回事,他在農村很有群眾基礎。前兩年他組織搞的那個良種茶基地也要發揮效益了。吳主任說,這是好事,他為什麽不能報名呢?聽說前幾天組織部也去了人。文華說,有這麽回事。吳主任又說,可不一定是因為李實厚吧。吳主任呷了口茶。文華不知說什麽好,但他心裏卻有種難得的快感,那種滋味實在說不出來,尤其是他想到覃世元的些許舉動。那種滋味就更是強烈。文華在心裏說,想不到我還有出頭的時候。最後,吳主任說,你在人大也工作些年頭了吧。文華就說,有10多年了。吳主任說,是呀,也該換換地方了。我們人大幹部怎麽就不能流動呢?你去吧,把一切都考慮周全。吳主任沒有再說什麽,文華出了吳主任辦公室,他不明白吳主任說的一切考慮周全究竟是指什麽。他回到辦公室,老張還是坐在那裏看報,他看的是《南方周末》。老張見文華回來,就笑了笑問,情況還好吧?文華把他沒當外人,也就直問了吳主任暗示的是什麽。老張又笑了笑。文華問老張為什麽笑得這樣怪模怪樣的。老張說,我笑得並不怪嘛。你把握好就行了。文華聽老張這麽說,他覺得有必要向他請教了,老張畢竟是過來人,又搞過多年組織工作。文華問,老張你說,吳主任要我一切考慮周全是啥意思。老張又是一笑。文華覺得老張在嘲弄自己。大概老張也覺察到了文華的反應,他這時覺得沒有理由不把話說透了。老張說,小文呐,這層紙你都捅不破,還能在官場上去混。文華愣在那裏。老張繼續說,你去指導下坪鄉,搞得大家都不安,你知道嗎?那個李實厚要是真正選成了鄉長,不知好多人都要受誤傷,尤其是你和胡振清,這你知道嗎。他選上了說明什麽,說明以前的人定錯了。這個責任誰負得起?文華覺得老張說得十分有道理,他不愧是從組織部出來的幹部。最後,老張說了一句帶有總結性的話。他說,你要真想出去當頭,就看你想什麽法子把李實厚拉下來,或者別人去拉你裝聾作啞也行。老張說到這裏時,文華著實是全身冒了一身冷汗。他怎麽也不願意在李實厚身上下手。
這幾天夜裏,文華睡覺老是做著同一個夢,他夢見李實厚在一個泥團裏掙紮,沒有人去拉他一把。文華急得要命,他遞過去一根長篙,不想李實厚卻越陷越深……文華覺得這夢很奇怪,難道自己真的就會給李實厚帶來某些無法預測的災難。文華時常讓這個念頭困惑著。這個夢他不想對任何人說,包括自己的老婆張紅。
幾天以後,文華就通知了所有指導組成員到下坪鄉去。因為這一階段十分重要,群眾投票就要開始了。群眾推薦黨政負責人是關鍵的一環。如果不能擠進前列就失去了下輪參選的資格。這就是遊戲規則。
指導組到了下坪鄉,文華就和胡振清商量了一個方案,把指導組成員和鄉幹部混合編組,按組分配下去開展工作,明確選區的責任人。誰出問題誰負責任。在這一點上,文華與胡振清在觀點上是高度的統一。
投票那天,文華沒有下鄉去,他一直守在辦公室裏。各選區的負責人陸續回到了選舉辦公室,他們把票計完已是夜裏11點半了,其他情況都屬正常,惟獨鄉長這一職位李實厚名列榜首。
文華在情況報告單上簽了名,胡振清也簽了名,就吩咐辦公室小王迅速電傳到縣委組織部。
胡振清顯得很平靜,文華料想胡振清會找他的。那天晚上,胡振清就約了文華到下坪的一家小酒館喝夜酒,文華去了。文華見隻有他與胡振清兩人,他就猜到了胡振清要與他說些啥。文華覺得胡振清也是有血有肉的,與自己的談話就是那樣單刀直入,切中要害,文華覺得自己又欲罷不能。隻是後來,他萬沒料到李實厚會是那樣的慘。無形中文華覺得自己也是參與者,雖然他並不知道策劃那過程的前前後後。
離鄉人代會召開還有20多天,所以,文華不得不把指導組重新撤回縣城。已到了年底,各自手頭上的事也需處理。
文華再次去下坪鄉,不是去指導鄉人代會,而是李實厚被少數茶農圍打以後。據說那幾個小青年沒等李實厚解釋就從人群中撲了過來。
文華趕到下坪鄉時,已是下午4點。縣公安局以及武警中隊的人早已趕到了,局麵已得到了控製。整個小鎮被武警把守得很嚴。文華在鄉政府找到了胡振清,兩人見麵,胡振清很無奈地擺了擺頭,對文華說,我們下坪鄉出了這大的亂子,也讓你這個指導組長臉上無光。文華怎麽聽都覺得胡振清不但沒有絲毫的緊迫感,反倒品出了幾分幸災樂禍來。文華問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胡振清說,其實李實厚的出發點是好的,多為農民找些致富的路子是好事,有沒有政府的介入都無所謂。但他忘了一點,這是要有技術支持的呀,光一腔熱血不行,好大喜功更不行。你也知道,他新搞的那些有機茶苗圃引種不嚴,客商不認可,說是劣等品種,並不是他所說的什麽閩南五號。你想想那些個跟他幹的農民作何感想,5000個農戶1萬畝的投入、3年的心血呀文大主任。那是要活票子的呀。我看那些個農民打他幾下還是輕的……文華聽到一半,背上就來了冷汗,他想,如果真是這樣損失少說也有近千萬,你李實厚賠得起嗎?你出這個頭幹啥?文華這樣想著就出了胡振清的辦公室。他想去鄉衛生院看看李實厚到底傷成什麽樣子。
文華到了衛生院門前,他看見還有不少茶農圍在那裏,臉上還帶有餘怒,有的眼圈紅紅的。文華知道,這隻是少數愛衝動的苗圃大戶,要是真在引種上出了問題,他們每戶損失也是好幾萬元,這對一個貧困山區農民來說,不亞於天文數字。
文華撥開人群,擠到衛生院門前,剛要進去,就被一名操外地口音的武警戰士攔住了。文華正解釋著,鄉派出所的楊所長上前來說,他是縣人大的文主任,下坪鄉指導組長。那武警才放了行。
文華在走道裏就看見李實厚的老婆雲芳護著女兒小英子在哭泣。那樣子文華看了鼻頭一酸。文華上前對雲芳說,實厚在哪裏?雲芳指了指急救室。這時她就嗚咽起來並直搖頭,小英子哭著問:文叔叔,我爸爸被人打了,你們還要讓公安局給帶走嗎?文華聽了心裏很難受,小英子的臉上掛了兩串淚珠子。文華俯下身去撫了一把小英子的頭發說,你爸是好人,好人是不怕公安局的,知道嗎?小英子點了點頭。
文華撇下母女倆進了急救室。他看見李實厚的頭上有兩道血口子,臉上也有幾處烏青,兩名護士正在上藥。李實厚見文華進來了就說,你叫派出所把抓的人放了吧,這不關他們的事。文華說,先別說這些,你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說清楚。李實厚說,什麽清楚不清楚,我給你說得清楚嗎,你是幹什麽的,我是幹什麽的,我才是行家。誰知道?李實厚有些激動。這時,護士給文華做了個手勢,文華才沒有繼續往下說。他出了急救室,和雲芳小英子坐在一張條椅上,雲芳還在哭,文華問:那些個瞎話是誰說的。他們憑什麽就下這樣的結論。雲芳說:前幾天來了好幾路大車,說是來買茶樹苗的,出的價也高。他們逛了一圈後,到每塊苗圃裏去看了看,隨後就都走了。茶農要問個明白,他們就說這茶樹苗品種選錯了,沒有人要的。接著來的幾批都是這樣說的,以後就沒大車來了,外麵也傳開了,就連報上也登了消息,那些個茶農就坐不住了,他們信以為真就找到鎮上來了……最後,雲芳不解地問,那些個平時和顏喜色的農民怎麽說翻臉就翻臉了呢?實厚給他們做了那麽多的事,難道他們都忘了?文華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他搞不明白的是,這些變故為啥會在這個時候出現。文華出了醫院,再回到鄉政府去找胡振清,他要問胡振清怎麽處理那幾個肇事者。可胡振清走了,他的辦公室緊鎖著。文華正要下樓,就見鄉紀委書記老曹過來了,文華與他握手,文華感覺到老曹像有話要說,文華正要開口問,老曹就說,出現這種情況正常嗎?老曹轉身就走,文華愣住了,老曹走了幾步又回來,對著文華的耳朵小聲說,白雲休閑城的老板也來過了。文華全身一陣戰栗,他的腦子頓時一片空白。隨後他好像慢慢地理清了一些思路。路冰的形象也從遠遠的背景中逐漸顯現出來了。那個風韻出眾的美麗少婦。
文華當天就返回了縣城。回城後文華沒有回家去,而是直接去了白雲休閑城。這裏依然漂亮整潔。他進了大門,領班就走上前來,她正是前些時在下坪賓館陪他跳舞的那位。因為文華在路冰的引領下來過一次,她自然記得起他來。領班非常熱情地與他招呼說,您好,是找路總的吧。文華點點頭。領班說,路總不在,您先到她辦公室坐坐吧。文華問你們路總到哪裏去了?領班說,路總說是幾位老板請她吃飯,她要很晚才能回來。這時正是華燈初上,文華就索性去了路冰的辦公室。文華進了路冰的辦公室,這種特殊的芳香總是能使他感覺到一個女人的存在。空調開著,文華坐在沙發上,他感到很困想睡上一覺。他剛閉上眼睛,那個夢又糾纏住了他,這次是李實厚在一汪碧水裏掙紮,無人去救援,文華遞的依然是一根長篙,他不斷不能將李實厚拖上岸,反而是越沉越深,李實厚在水麵上消失了……
文華的夢是讓路冰擾醒的。路冰提前回來了,她對文華說,要不是你等在辦公室,不到夜半是回不來的。文華沒吱聲,他還在揉那雙惺鬆的眼睛。因為他看路冰總是一種奇怪的重影。路冰又說,我之所以要這快回來,是要告訴你,你要出那清水衙門了。文華不置可否,他這時才真正看清路冰的麵部輪廓。文華問,那些個去下坪的狗屁苗木商販是不是你找來的。路冰一怔,一時無語。路冰清楚文華是有備而來的,因此她不想與他支吾,她端了一杯熱咖啡給文華,自己卻點上一支煙吸起來。沉吟一會兒,路冰卻說,我是曾經把什麽都交給過你的女人,我不能不對你說真話,這事你不要插手了,有些事千萬別去當真。我都是為了你好。你的情況我早就知道,你想想,要是那人真的上去了,你還能指望啥?文華氣急了,他甚至忘了問,她路冰是怎麽知道的。他想這些話怎麽也由不得她路冰來說。他走到路冰麵前對路冰說,真卑鄙、荒唐。文華語氣很重。路冰什麽也沒說,文華突然看見她的兩頰上掛著兩串淚珠,文華想那該是多麽的珍貴喲。文華向門邊走去。路冰說你等等,文華站住了,路冰輕輕走過來,摟住了文華的脖頸,將自己的臉貼在文華的肩頭。她說,我的生活本該不是這個樣子的。文華不語,那畢竟是過去了的事。路冰又說,你知道我為什麽選擇到這裏來嗎。文華這時想到的卻還是方才的那個夢。他們就這麽站著。胡振清突然冒失地推開這扇門,路冰才趕緊鬆開了手。胡振清覺得十分的尷尬。文華以為再呆在這裏沒有多大意義了,因為他已完全理清了思路,關於他的那些傳聞,也隻不過是過程的一部分,而路冰卻完全當了真。文華對自己也有個清醒的認識。事實上,自己也與李實厚是一路貨色,不可救藥。而此時,她對路冰的美好回憶,已經讓時間的峰巒遠遠阻隔在遙遠的那一邊。
半月以後,李實厚進了一趟城,是縣委組織部通知他談話去的,談話的內容也很簡單,為了愛護幹部,組織上給他換了一個好的工作環境,決定把他調出下坪鄉,去大塘鄉工作。這理由當然是充足的。李實厚去大塘鄉報到,3天沒有找到相關領導,其他領導也不願接待他。李實厚感到很失落。他又回到下坪鄉,最後他決定辭職下海。準備在下坪鄉開一家莊稼診所。得知這些情況後,文華隻能用兩個字眼來形容,那就是“殘酷”。文華覺得李實厚走到這一步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要不是自己百般慫恿李實厚報名競職,要不是自己存有某種切己的權力欲望,李實厚會走到這一步麽。
從那以後,文華懼怕見到李實厚。他隻是聽說,李實厚並沒有像他想象的那樣狼狽,雲芳也沒有與他鬧到哪裏去。李實厚在下坪開了莊稼診所後,前來與他簽合同的老百姓絡繹不絕,那街角的一個不大的門麵每天都門庭若市。
下坪鄉的新一屆人民代表大會,是在李實厚辭職後的一星期召開的。文華沒有再去指導,他覺得沒有指導的必要了,因為似乎一切問題都解決了。然而,文華想不到的是,這次人代會恰恰出了大事。在投票選舉中,李實厚以絕對的多數過半當選為鄉長。本來組織部門已明確表示李實厚不能作為候選人列入候選名單,但依然有多名代表聯合提案,胡振清與縣裏來的其他領導查遍了所有法律法規都沒有足夠的依據取消李實厚的選舉權與被選舉權。因而李實厚被幸運地列入了鄉長候選人名單之列。
這個消息最先是雲芳在電話裏告訴文華的,文華聽到對方不是喜洋洋的那種口吻。雲芳在電話裏問文華說,上次群眾推選鄉長他得票最多,結果打破了頭皮,丟掉了工作,這回他又選成了鄉長,會不會有更大的麻煩……文華全身一麻,話筒也掉了,他萬想不到雲芳會提出這麽個刁鑽的問題來。
[原發《當代》2005年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