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點1

萬雲下班回來就帶了一包黃牯頭魚,順便還買了兩塊豬血花。這種魚與豬血花混合燉了吃是他在幾年前嚐到的。那時萬雲的小舅子結婚辦事,萬雲就攜夫人張紅去送情。萬雲小舅子在省城裏上班,結婚自然是在那裏,每天吃住都在賓館,而那賓館飯菜的口味按萬雲的話說實在是不敢恭維,飯菜的味小且清淡,這對張紅和萬雲這些吃慣了川菜辣味的小縣城裏的人來說是受不了的。而小舅子那些天主要是忙自己的事,很少能照顧到姐姐和姐夫。萬雲實在是受不了了。萬雲是對飲食十分敏感的那種人,如果說幾頓飯吃得不順味,就特別沒有精神。在省城的那幾天,萬雲每天都陪夫人張紅出去走一走,張紅的興致特好,她的那兩條性感的粗腿以及秀氣的雙腳總是把萬雲落下一段路。張紅自然是老大不高興,但她也十分理解萬雲。逛街購物當是女人的樂事,十個男人至少也有九個不感興趣,這萬雲自然是在這九個之中。但讓張紅不能原諒的是萬雲晚上也不行了。萬雲與張紅住的是一個標準間,內有衛生間帶淋浴,賓館的熱水供應質量也高。萬雲平常在家最來勁的是張紅出浴後的那種情態。張紅本來皮膚白皙,加之溫水一浸潤,那本來細白圓潤的皮膚就會生上些許的粉紅,尤其是她的那張飽滿的臉龐,在粉紅的表皮上又星星點點的點綴幾粒散落的雀斑,這非但不能掩蓋她的白皙,反倒還襯出幾分的性感來。每逢這時,萬雲無論是處於什麽狀態,他都會上前去與張紅親熱一番,有時是抱著她隔著衣褲做一些動作,有時是把她抱起來轉上一圈,順勢就放在沙發上,開始是戲弄,接著就當了真,在沙發上就把張紅粗壯性感的兩腿分開,將自己擠進去。這時的張紅是最興奮的,也最投入,一般來說,張紅會流一身汗,為了保持這種舒暢的心態,張紅大多不再去洗淋浴,而萬雲多半是立馬就進衛生間,從上到下去衝個痛快。然後到**好好地睡上一覺。

這次到省城來,其實張紅的興致還是很高的,每次洗浴後從衛生間出來她總是期待萬雲能像平時在家一樣,能激起萬雲的**,也在這繁華的都市感受一下浪漫的快樂。然而,萬雲沒有,他眼睛老是直盯著電視看,那晚,張紅就煩了說,這電視有什麽好看的?不如關了睡覺。萬雲知道張紅為啥這般生氣,但他實在是不能去迎合張紅。這並不是他情緒上的不願意,說白了,更多的還是他這段時間本能的低下反應。張紅確實是對萬雲有些煩了,她在**故意翻來覆去,動作也特別大,鬧得席夢思裏的鋼絲彈簧嘎嘎作響。萬雲在這種時候,他的心思就總是要偏向張紅的。萬雲側轉頭看了一眼張紅耍小脾氣的樣子,她背過萬雲抱著棉被,露出潤滑的肩臂和一條緊繃繃的大腿,萬雲突然就有了一些衝動,他輕輕地脫了衣褲,趁著這股勁就把張紅翻轉過來。張紅閉著眼睛任由萬雲把她的**脫下。萬雲上去以後,張紅就把雙手護在他的腰間,張紅不知是從哪本雜誌上看到過這麽一則生活小常識,這個動作是對男人的雙腎有保護作用的。張紅正享受著一些快感時,萬雲突然不行了,連萬雲自己也搞不清楚,怎麽說萎就萎了呢。萬雲趴在張紅身上,頭腦空空如也,既緊張又覺得對不起張紅。好在張紅善解人意,她輕輕側了身把萬雲偏在了一旁,那兩條肉柔柔的臂膀像護著孩子樣地擁著萬雲。萬雲就這樣在張紅的護擁下睡著了。

萬雲有個習慣,就是每天夜裏必然要起床撒泡尿,而且撒尿前多半要做一些關於男人和女人的夢。這天夜裏,他同樣做了這種夢。這天夜裏萬雲撒尿還是張紅叫他的。張紅有種感覺,隻要夜裏萬雲的那玩藝兒一硬,她就知道他要撒尿了。張紅叫萬雲時,萬雲嚇了一跳,萬雲還以為真的是在現實中幹了一個漂亮女人。待他稍稍鎮定才知道,那些事都是在夢裏發生的。張紅迷迷糊糊地說,你要撒尿了。萬雲咂巴幾下舌頭說,是的,我要尿尿了。萬雲就翻身下床去衛生間裏狠撒了一會兒。出來後他就對張紅說,明天我絕對能行。張紅在鼻子裏就哼了一聲,意思是表示懷疑。萬雲重新躺下,依然是睡在張紅的懷裏。

第二天,也就是張紅和萬雲回家的前一天,小舅子大概也看出了姐姐和姐夫這幾天沒怎麽吃好,就決定帶他們到一家川菜館吃一頓。萬雲說,你既然看出了這些天我們沒吃好,就不去什麽川菜館了。小舅子一聽,嚇了一跳。他不知老實巴交的姐夫會點個什麽高星級的賓館,自己可還是個沒掙到啥錢的小公務員哪。既然姐夫提出來了,再貴也得扛著。小舅子還是頗有風度地說,你說到哪裏去吧。萬雲說,不如就到大排檔去燒個火鍋。張紅也附和說,你就依你姐夫的吧,到大排檔去,他喜歡熱鬧。萬雲明顯是聽出了老婆張紅是帶點氣說的。他又想到了昨天晚上的事。他估計張紅還在為昨晚的那事不高興。

小舅子果真就把他倆帶到了大排檔。小舅子問,姐夫你吃什麽,你點吧。他們坐下來以後,萬雲就拿過了一本菜單,看了一會兒說,就吃個黃牯頭火鍋吧,小舅子就喊服務員要一個黃牯頭火鍋。另外還點了一暈一素。那黃牯頭火鍋按萬雲的話說是做得特別到位,鮮辣適中,萬雲喝了一瓶啤酒,麵前的魚刺堆了一大堆。這一次萬雲才知道原來豬血花也是可以和黃牯頭一起燉了吃的,而且味還這樣的好。萬雲吃得滿頭大汗。

吃過了大排檔,小舅子把姐姐、姐夫送回賓館,自己也就走了,因為畢竟才結婚,有些事還得抓緊辦。這些萬雲也是可以理解的。不過萬雲感覺特好,他想起昨天夜裏對老婆張紅的保證,自己就有些得意後的輕鬆。張紅在大排檔裏是有些受不了的,那種氣味,那種鬧哄哄的場麵真叫她有些抵擋不住。她回到賓館後第一件想做的事,就是用熱水痛痛快快地衝個澡。她趕緊脫了衣服、換了拖鞋盤了頭發就進了衛生間。10分鍾後,張紅出來了,臉盤紅潤潤的,這種紅不是那種常見的粉紅,萬雲一下也說不清這是一種什麽樣的紅法,總之,他見了後,那種激烈的衝動有了,他感覺自己近一些時還從來沒有這麽強烈過。張紅看見萬雲眼裏有光亮了,不知不覺間她就靠近了萬雲。萬雲把張紅放在**,張紅等萬雲上去以後,又把雙手的掌心護在萬雲的雙腎上。這一次果然沒有讓張紅失望,張紅滿足了。張紅不得不在第二天又單獨去了一趟大排檔,她在那裏逗留了大約半小時,才徹底弄清了血花黃牯頭火鍋的所用原料及烹調過程。

這一道菜的效果是出奇地好,每當萬雲出現萎頓,張紅就會到市場上去買幾塊新鮮豬血和一兜鮮活的黃牯頭。張紅的廚藝不錯,她做出的味道比大排檔裏的還要好,萬雲每每吃完,還要喝上一碗湯,有時他邊喝湯就對張紅說,這一碗湯是為你喝的。張紅也不反駁,甚至連臉也不紅一下,隻是抿嘴笑一笑。萬雲覺得張紅的笑容隻有這時最美,甜甜的,媚媚的。這樣的事經曆多了,似乎就成了一個定式,血花黃牯頭火鍋以及**。

這一次萬雲買回了血花黃牯頭,張紅自然就想到了那種約定俗成的定式來。張紅說,怎麽,就自個感到不行啦!萬雲捏了一把張紅的大屁股說,哪能呢,不是還挺硬朗的嗎?張紅就笑了笑。張紅接過萬雲手裏的黃牯頭和血花,就著手燒火鍋。萬雲說,把味調大點,我們今晚還喝點酒。張紅邊在水池裏收拾黃牯頭魚,就說你是瘋了吧,還要弄點酒撐勁。萬雲說,我一點也不感覺是瘋。張紅再沒有與他就這話題說下去。萬雲就開了電視,調到文藝頻道,這時正在播趙本山、範偉、高秀敏合演的小品《賣車》。這個小品雖說是看了若幹遍,但萬雲還是覺得好笑。他甚至懷疑世上真有這麽一些傻得可愛的大老爺們。

張紅把火鍋燒好了,端到桌上,萬雲果真就拿了兩個杯子,開了一瓶白酒。張紅拿了碗筷,一見這架式,就問萬雲說,你還真喝兩杯白酒呀?萬雲說,不是真的還是假的。萬雲就舉起瓶子斟了兩杯酒。張紅突然覺得萬雲一定有什麽事要與自己講,不然,他是不會拿白酒來壯膽的。張紅與萬雲對飲,各自咽了一小口。張紅說,你說吧,什麽事。萬雲感到很吃驚,自己並沒有與她說什麽呀?萬雲正在疑惑,張紅又說話了,不要瞞著什麽,盡管說出來吧。萬雲見自己是全部亮在張紅麵前了,似乎什麽也隱瞞不了她。於是萬雲就說了他要與張紅說的事。張紅開始還是在認認真真地聽著,等萬雲把話說完,張紅就站起身來點著萬雲的鼻尖說,姓萬的你給我聽著,你不把那破申請給我收回來,我跟你沒完。張紅說完,丟下碗筷就進了廳堂去換鞋。萬雲見張紅是要出門,就追過去說,你這是怎麽啦,我不是要求進步嘛。張紅不理他,換完鞋,就要出門,萬雲趕緊拉她,張紅甩開他的手說,拉什麽拉,窩囊廢。萬雲是看著張紅出門的,他又趕到窗前,目送張紅走出院門,上街去了。

張紅上街沒去別處,轉了一圈後,就去了萬雲的領導何主任家。何主任是縣人大常委會二把手分管機關,先前是分管工交的副縣長。雖然何主任日今不怎麽打風了,但在政府時的何縣長還是響亮一方的。

張紅叩何主任的房門,開門的是何主任的夫人。張紅說她要找何主任。與一個女人對麵,尤其是在自家的門前,自然就有一種短暫的尷尬。幸好這縣城不大,何主任的夫人一眼就認出了漂亮的張紅。何主任的夫人說,你找他有什麽事嗎?何主任的夫人就把張紅讓進了屋。何主任正在和幾個老友打牌,麵前還堆了一些撲克。張紅知道這是在領導家裏,直接開錢不好,萬一下屬突然來說事,看見了就不好辦了,以後還怎麽要求人家?隻好先用撲克代替到散場後再算賬。張紅瞄一眼何主任麵前的牌,已堆了半寸高,想必是贏了。她想何主任今天心情好,說這事效果肯定好。何夫人過去對何主任說,老何有人找你。何主任說,那你來替我打幾盤。何夫人上陣,何主任就過來了。何主任認識張紅。他倆一見麵,何主任就說,這不是小張嘛,有啥事?何主任帶張紅進了內廳。張紅本是想直問何主任,你們憑啥要欺負老實人,把萬雲排擠出去。張紅是想來個魚死網破的。但見何主任和顏悅色的樣子,她的那股子氣早就消了。何主任問,最近還好吧?何主任說完就遞給張紅一杯茶來。張紅起身接過茶後說,您太客氣了,我們年紀輕輕的,該向您問好才是?何主任說,還好就好。小萬在家幹啥?他怎不出來走走?張紅說,我就是為他的事來找您的。何主任問,怎麽?他最近還有啥事?你說給我聽聽。何主任以為她們小兩口在家鬧了啥矛盾呢。張紅說,他是個老實人,他這樣主動下去是幹不了的。請您幫忙給組織部說說吧,隻當是沒有寫申請那回事。何主任越聽越有興趣,什麽申請不申請的。何主任問,小萬交了啥申請?張紅說,這事怎麽連您都還蒙在鼓裏?他向組織部主動申請要求下去鍛煉。何主任皺了皺眉頭說,喲,有這麽回事嗎?張紅說,是呀,這事是千真萬確的。何主任接著說,這也是好事嘛?年輕人主動要求下去鍛煉本身就是進步嘛,應該鼓勵這種積極性。張紅說,何主任,您是前輩,您應該把我們當成孩子看才行。您看我們到現在還什麽都沒有?張紅說著就不由自主地低下了頭。何主任也十分明白張紅的意思。何主任就說,好吧小張,我明天問一問情況再說。張紅說,那就麻煩您了。張紅得到這麽一句話,似乎也很滿足了,她就起身告辭。何主任把張紅送出門外,就回了客廳,他發現老婆麵前的撲克已輸得差不多了,就問在怎麽打,就一會兒下去了這麽多。其他幾位老友就聽出了老何是帶幾分埋怨的。

張紅得到何主任這一模棱兩可的承諾以後,就回了家。萬雲在看電視,依然是文藝頻道,這時的節目是《挑戰主持人》不是很精彩。萬雲見張紅回來就說你到哪裏去了?張紅說反正不是去找情人。萬雲聽了這句話他怎麽也覺得不舒服。張紅是有意刺傷萬雲的。

這個“情人”一出現萬雲就想起了一個人來,他就是縣農行的行長李元浩。李元浩是張紅高中時的同學,李元浩在學校裏曾經追求過張紅,據說還真有些死去活來的味道。那年高考,張紅進了省財專,而李元浩名落孫山。李元浩的家在農村,高考後就回了鄉,後來靠在河口鎮農行營業所工作的老父多方努力,才把他弄進了農行。李元浩開始是臨時工,兩年以後才轉正,再以後就當了鎮營業所的副所長,所長。後來就調進了縣城,任了副行長,直到行長。實在說,萬雲對李元浩的印象不錯,他與張紅結婚,第一個來賀喜的是李元浩。那時候,張紅與萬雲是住在一間租來的小平房裏,他們的新房其實也布置得很簡單,在門上貼了一個大紅喜字,在房裏掛了幾條彩帶和幾隻燈籠。因為第二天就是大喜的日子,所以張紅和萬雲晚上在抓緊包裝禮煙、禮糖。正在這時,有人敲門了,萬雲趕緊去開門,他拉開門一看,原來門外就站著一個讓細雨打濕眉發的男子。萬雲感到驚訝,這時他還不認識李元浩。李元浩說,祝賀你,萬雲。萬雲立馬上前握住李元浩的手,正要說些什麽,張紅出來了。張紅見李元浩這模樣,著實有些感動。她說,元浩,你怎麽來了,快進屋坐吧。接著張紅就向萬雲介紹說,這是我高中同學李元浩。萬雲就客氣地說,真把你辛苦了,不好意思。李元浩說,哪裏的話,高興還來不及呢!萬雲和張紅隻得把其他事先壓著,先陪元浩聊一陣再說。那時李元浩還在河口鎮農行營業所當臨時工。聊過一陣之後。張紅就去廚房炒了幾個菜,三個人喝了一瓶紅酒。喝過酒之後,李元浩就準備告辭,送了兩百元的禮金。張紅和萬雲也沒有多推辭,就收下了。張紅送李元浩去旅店,萬雲也很知趣,就主動留在家裏幹事。張紅和李元浩走到旅店,張紅要去給李元浩登房,李元浩說,我已經登了,你回去吧,我明天一早就走了,要趕班。張紅看見李元浩穿得不是很得體的西裝,明顯是小了一號,而且還是舊的,張紅就從心底裏生了幾分憐憫,同時也為他的這份真誠所感動。張紅說,元浩,真是謝謝你了。你是第一個來給我賀喜的人。李元浩說,其實我本該明天來的,我怕見了那幫同學,我真不好意思與他們照麵。張紅這時感到特別地內疚。李元浩的這句話使她想起了幾年前的那件事。李元浩喜歡張紅這是事實,高三的下學期,張紅突然接到一封信,這封信是從河口鎮寄來的,當時張紅感到很奇怪,河口鎮並沒有自己的親戚朋友呀。這信會是誰寫的呢?張紅並沒有意識到李元浩會給他寫這封求愛信。張紅接到這封信時,就有一撥女同學圍在她的身前。張紅不假思索地就開了這封信,一看她竟然傻了眼,是一封求愛信,正當她在驚慌之際,那撥女同學就把這封信搶過去了,邊傳看就邊念裏麵的內容。張紅這時還不知道寫這封信的人是誰。當那撥女同學把信還給她時,一個人的名字就開始在校園裏廣泛傳開了,他就是李元浩。張紅的容貌和學業成績在這屆高三學生中屬於佼佼者,而那時的李元浩又小又矮,各方麵都屬一般,所以他根本就不可能跳進張紅偶然對異性閃躍的接納念頭。但李元浩這麽做了,張紅也十分理解他,她認為這是他的權利。但張紅悔不該的是她無意間就把這本不能隨意公開的隱秘和盤抖出了。真正遭受重大打擊的是李元浩。高中同學間,傳出男女戀情的不在少數,但李元浩追求張紅的舉動,就自然成了在全校廣泛流傳的笑柄,總的看法是,李元浩太自不量力了,他拿什麽去摘一朵耀眼的花魁。那時在校園裏流傳最多的一句話是,鮮花插在牛屎上。李元浩的精神壓力很大,張紅還沒有來得及單獨與他溝通,李元浩就自動離校了,那時離高考還有一個多月。張紅感到很自責,她幾次都想專程到河口鎮去找他,說服他回校參加複習、備考。但終究是未能成行,原因是據她打聽,李元浩並沒在家,一說是在他舅舅家複習,一說他隻身躲在一座高山寺院裏苦讀。那年的高考李元浩參加了,總成績離錄取線尚差幾十分,李元浩就隻好回鄉。

張紅與李元浩站在旅店的門前,紛紛的細雨在五色燈的輝映下織成了一張網簾,若隱若現,若有若無。張紅本想把幾年前的事向李元浩說透,但她又覺得似乎不妥。這時李元浩才說,祝你們白頭偕老,早生貴子。李元浩伸出手來,與張紅握手作別,張紅似乎從這時起才領會出,這不僅僅是李元浩的祝辭,而且還有一種道歉的意味。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又有什麽必要呢?真正需要道歉的是自己。張紅正這麽想著,李元浩就轉身進了旅店。

這是張紅高考後與李元浩第一次見麵,而且還具有紀念意義。以後張紅也注意打聽李元浩的情況,張紅知道,李元浩通過自身的努力,不僅轉成了正式職工,而且一年比一年進步,在河口營業所當上了副所長,所長。他創出銀企聯姻的貸款模式在全市得到了推廣,使得貸款的投資方向有了一個明確的目標,優化了結構,降低了風險。

李元浩進城當上縣農行副行長以後,一開始也並沒有與在城裏工作的那幫同學主動接觸。幾次同學聚會都沒有邀請他。直到第二年的春天,張紅與其他幾位同學提出組織一次同學自助旅遊,到西安去看兵馬俑,他們要募集一些資金,張紅這才提出要不要告訴李元浩。他們一拍而合,對,要告訴李元浩,誰叫他在銀行幹事。

電話打到李元浩的手機上,李元浩感到很興奮,他想你們終於想到我了。李元浩很痛快地應承了。李元浩也明白,要融進某一個圈子不付出一些努力是不行的。比如這次到西安看秦兵俑。他在單位請了幾天假,帶了一包人民幣,租了一個車,把在城裏工作的那幫人一齊拖到西安,吃、住、玩,除買紀念品外,一切費用都由他出。張紅實在是看不過去了,就提議大家從口袋裏放點血。她的這個提議非但沒有得到響應,反倒落個心疼李元浩的名分。其實張紅這次把李元浩拉進來,也有自己的某些考慮,李元浩初來城裏也許並不孤單,但張紅覺得李元浩不與同學來往是有一些心理上的隱痛的,這很大程度上與自己的過失有關,她覺得有一萬條理由應由她來彌補。但真正讓他進來,張紅覺得李元浩損失大了,那幫同學以為他在農行當行長,錢就可以像流水一樣的來,哪能這麽容易呢?這銀行畢竟不是他自己的。那幫同學數落她心疼李元浩她並不是不承認,張紅每當看到李元浩從皮包向外數鈔票時,她就會想起她與萬雲結婚前夜的那個李元浩來,在細雨中穿著稍嫌小一號的舊西服的李元浩。

就這樣李元浩就融進了在縣城工作的那幫同學的圈子,而且逐漸成了一個中心人物。這對張紅來說似乎是找到了一種平衡,幾年前由於自己的一個大意搞得李元浩顏麵丟盡,那時李元浩怎麽想?張紅覺得李元浩一定是以為自己把他的那次求愛完全沒當回事,是一種居高臨下的斷然嘲諷。加之一如鮮花插在牛屎上之類的含沙射影,就更是堅定了李元浩弱勢心理的判斷。基於這些,李元浩才在學校裏呆不住了。但張紅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李元浩居然離校後沒有呆在家裏,而是去了山頂的一座寺院。後來張紅才知道李元浩有出家當和尚的想法。張紅每當想到這些心裏就直打哆嗦,如果真是這樣,張紅的那次失誤就顯得太損了。因為畢竟李元浩是獨子,如果他出了家一心當和尚,他老爹老娘不和自己拚老命才怪呢。張紅時常這麽想。事實上,李元浩離校後上寺院的確是有自己的一些想法的。他想如果在家複習功課,那肯定是不行的,自己為什麽離校,父母必然要追問。這一追問就問題來了。他料想老父老母會攪得他幾個月不得安寧,就更別說搞什麽複習備考了。因而他選擇了山頂上的那座寺院,他早從古詩裏領略到了“夜半鍾聲到客船”的那份空曠與閑靜。他想這座寺院的夜半鍾聲同樣是能抵達客船上的,隻不過這隻小船已變成了一葉心靈的孤舟。李元浩的又一個想法就是既然世間有那麽多的惡意和中傷,遁入空門又有什麽不好呢?這不也是一種生存之道嗎?李元浩的真實想法是,如果高考不第,他就留在那裏。寺院裏的清苦李元浩是有心理準備的,每天的素菜白米飯,李元浩也覺得對味。他之所以上去是他認識裏麵的一個老和尚,那和尚在寺廟裏也有地位,說話也管用,就給李元浩騰出個單間來,李元浩每天都在裏麵看書學習,他覺得這種活法還很愜意。但突然有一天,他緊閉著的那扇門被敲開了。李元浩開門後嚇了一跳,原來老父找上山來了。老父老淚橫溢,說,你怎麽這樣不爭氣呢?李元浩說:爸,你下山去吧,你先別跟我媽說。李元浩的父親說,你說我怎麽瞞得過你媽呢?你變成了這個樣子。李元浩說,我又怎麽啦,你看我不是也在複習嗎?李元浩又擺弄了一下堆在那張舊方桌上的課本和資料說,我在這裏比在學校裏效率更高。他老父點了點頭,說,也好,也好。你就留在這裏複習吧。李元浩的老父走了,他在老方丈那裏捐了幾百元的香火錢就下山了。後來那老方丈就給李元浩寫了一張條幅,條幅上是4個顏體的大字:提起放下。開始李元浩不懂,後來他才逐步領悟了這4個字的一些內涵。既有表麵的,也有內在的,真是博大精深。正是這4個字,李元浩才徹底打消了那躍躍閃念的出家念頭。

那年7月,李元浩下山參加了高考,雖然成績平平,但他覺得比自己預想的要好。隨後,他也沒有複讀,在老父的努力下,他就在河口鎮農行營業所謀了一個臨時工的差事。

李元浩融入同學圈以後,似乎運氣也好了。其中一個重要的標誌是李元浩把行長前麵的那個副字給去了。李副行長成了名符其實的李行長。萬雲知道李元浩去掉副字當上行長是從張紅口裏知道的。那天晚上,張紅與萬雲剛坐到**,張紅邊脫睡衣就對萬雲說,你知道不,元浩提成行長了。沒想到,他還真有這好的運氣。張紅的口吻是喜滋滋的那種。萬雲一聽心裏就有種怪怪的感覺。他甚至懷疑張紅是不是現在有些後悔了。萬雲心裏的那種醋意轉而就成了一種發泄,他的兩隻胳膊緊緊地箍著張紅肉滑滑的肩臂,整個的力量都集中在一點釋放。張紅直喘粗氣,最後就不由自主地叫喊起來。這是萬雲覺得最滿意的,張紅何不是如此?不過等兩人重新平定後,張紅就輕輕地問萬雲,你今天是怎麽啦?萬雲不搭理,一會兒就睡著了。

李元浩當上行長以後,他接那幫同學吃了一頓飯。那天的場麵很熱鬧,又是周末,所以大家都放得開。晚餐以後,大家都有些醉意了,不想李元浩還安排了一場舞會,這正是大家求之不得的事。他們一行進了舞廳的門,才知道這是包場。李元浩在鄉下呆的時間長,本來跳舞就不入流,時常踩別人的鞋,所以那幫女同學出於禮貌與他跳上一曲以後就再不與他跳了。張紅看李元浩很尷尬,總是覺得過意不去,於是在剩下的時間裏,她與他跳得多一些。有一段,李元浩與張紅正跳著“慢四”,突然燈滅了,這是舞廳每天都必須完成的固定程序。張紅與李元浩開始是神經都緊了一下,隨後就鬆了下來。李元浩借著酒力把張紅摟緊了一些,張紅也並沒有作出什麽反應,她隻隨著李元浩的臂力輕輕地靠了上去。這一靠他倆的麵頰就觸電般地貼了一下,兩人都覺得臉很熱。正當他倆這麽緊摟著跳了幾曲“慢四”後,燈又突然亮了,他倆對視一下,似乎都覺得不好意思。

這一次以後,李元浩覺得自己仿佛贏了一場比賽,而這場比賽在自己的生命曆程中也許是最重要的。他究竟贏了什麽,他又說不清楚,難道就是在黑暗中把自己的初始暗戀的情人緊緊地摟在懷裏猝不及防地貼了一下臉。李元浩想到這裏,覺得自己太可笑了,甚至是太渺小。這樣想來似乎自己連什麽都沒有贏下,至少可說是極不完美。李元浩想,自己這多年的努力不就是有一個假定的對象在時時鞭策自己麽?

張紅到家時,已是深夜,她一看牆上的石英鍾正好是淩晨1點。張紅放下提包,就輕手輕腳地開門進了臥室。萬雲剛睡下不久,他一方麵是在等張紅回來,另一方麵是他今天怎麽也睡不著,於是就看了一場足球直播。足球賽結束後,他就想張紅也許今夜不回來了,想到這裏萬雲就在心裏打了一個哆嗦,她不回來能去哪裏?這麽一問萬雲就馬上想到一個情景,兩個人,一男一女到一個賓館開了一個房。這些也是萬雲從電視電影上看到的,外國的有,中國也有。

張紅進臥室來,原本是以為萬雲睡著了,不想當她剛進房門,一個帶氣的聲音就馬上響起了。萬雲問,你們還知道歸家呀?張紅一聽到那個“你們”就在心裏窩著股無名火。她與李元浩在舞廳裏的偶然貼臉,總有些讓她心裏不安。萬雲的這一問話仿佛又讓她受到某種責備,這種責備其實是她不情願的。於是她想,你萬雲算個什麽東西,憑什麽把“你們”拋出來,難道那一夥人是無賴,你把我們看成什麽人了。她這麽想著,也帶氣地回了萬雲一句,這個活動與你無關,你少嘴裏你們你們的。萬雲從**坐起來說,喂,你搞清楚點,你可是我老婆,這個70多平米的房子就是你的家。張紅不依不饒說,是呀,我知道這房子總共才有70多平米呀。萬雲氣得不行,嘴唇直哆嗦,張紅脫了外套,抱了睡衣就進了衛生間。萬雲就這麽坐了一會兒後,倒床睡下了。他恨不能把床頭的那隻嘀噠嘀噠的小鬧鍾捏成一個鐵餅。

張紅洗完澡就進了臥室,她看見萬雲故意側睡在一邊,還是氣呼呼的樣子,她就又感覺出萬雲的幾分可愛來。張紅也清楚自己的丈夫,能力不大,但總想時時處處做個強人,事實上,內外環境及條件都不大允許他去這樣做,但萬雲卻不能很冷靜地明了這一點。

張紅上了床,就斜臥在萬雲的背後,用右手的食指點擊他的鼻尖,柔柔地說,老公,你生氣啦,不惹我啦。萬雲還是那樣側臥著,眼睛透亮透亮。不知怎的,張紅從心底升起了一股憐憫,她似乎覺得萬雲受到了極大的傷害。萬雲睜著的那雙眼睛有些無助,有些迷茫。張紅說,老公,是我不對,讓你久等了,我向你認錯還不行嗎?萬雲突然翻過身來把張紅死死抱住,將自己的臉頰埋在張紅豐滿性感的兩乳之間。

自從李元浩在舞會上與張紅在突然到來的黑暗中親近接觸以後,他的那種渴求的欲望就越來越強烈了。李元浩隱隱約約覺得這是在力圖證明什麽。哪怕這一生有那麽一次也就足夠了。

以後,李元浩就多次約張紅出來吃飯,開始張紅以為與先前一樣是所有縣城的同學在一起,當她走進雅廳以後才知道隻有李元浩在等著。張紅記得李元浩第一次這樣做還有些不好意思。那是5月的一天下午,張紅下班後就直接去了雲鳳酒樓的百合廳。她興衝衝地推門一看,並沒有別人,隻有李元浩一個人坐在茶幾前品茶。張紅問,怎麽隻有你一個人,還有人呢?李元浩說等一會兒就到。李元浩知道這第一次很關鍵,開始張紅還信以為真,坐了幾分鍾後負責百合廳的小姐就問,是不是可以上菜了?她瞟了一眼張紅,是帶著淺笑的那種一瞟。還沒等李元浩說話,張紅就說,還等一會兒吧。那小姐又瞟了一眼張紅,就出了小廳的門。張紅等小姐出去以後就問李元浩說:你這是什麽意思?李元浩一時窘得臉上發紅。他知道如果下一句話回得不地道,也許張紅甩門就走了。李元浩反應還是特快的,他順口就說,我要謝你呀?是你在很多場合都替我解圍。張紅就記起了那次去西安她時時都向著李元浩,還落得個心疼李元浩的話柄。第一次的單獨就餐就這樣完成了序幕。吃完飯後臨分手時,張紅就說,我們以後不能這樣單獨行動了。李元浩說,就這一次,就一次。張紅之所以說這話,是她敏感的神經早已探出了李元浩的某種企圖。其實,張紅每每想到李元浩那種順從的樣子,她不由得又覺得有幾分的可愛來。隻是在她預測某種結果出現以後,她才自責對不起萬雲那雙茫然而無助的眼睛。

雖然張紅明確告訴了李元浩,以後不要單獨請她吃飯,但李元浩的每次邀請張紅都來了。似乎他每次都能找到恰當的理由。最後是發展到兩人出雙入對地進舞廳的包廂,張紅的手讓李元浩把玩過,但李元浩的手總是沒有觸摸到張紅那高隆性感的**。張紅的一些舉動,萬雲是有所察覺的。張紅也不避諱李元浩,似乎這樣她與萬雲就更能淋漓盡致地發揮。不過張紅向萬雲保證過,她張紅絕對不會給他萬雲扣上一頂綠花花的帽子。萬雲相信張紅的話,事實上,他萬雲也明白,即便是張紅要這麽幹,又有誰能阻止得了呢。這情感上的事是不能靠一種外在的強力死箍著的。

張紅從何主任家回來,最終是沒有與萬雲把事說透。萬雲雖然也懷疑到張紅可能是找了他的領導,但他畢竟是沒有得到確證。加之黃牯頭燉血花實在是有些莫名的慫恿,所以萬雲也就沒有去追問張紅究竟是到哪裏去了。這一次是張紅在臥室換衣服,準備到衛生間衝澡時,萬雲就跟進去了。張紅一再阻攔說等洗完澡再幹,萬雲就是不答應,張紅就死勁地推,萬雲最終是把張紅摁在了**,嘴唇貼在了張紅滑潤潤的脖子上。張紅一下子就軟了,隨後她的雙手就從萬雲的後背摟掉了他的T恤衫。完事後,他倆一同進了衛生間,**裸地擁在一起,他倆開了熱水器,溫溫的熱水衝刷著他倆,仿佛是一首流動的小夜曲。他倆緩緩地踮動著腳跟,想象著是在舞池裏做音樂散步,萬雲曾聽人對跳舞的解釋說,那就是音樂散步。張紅把臉貼在萬雲的胸前,萬雲用右手輕輕撫摸著張紅白嫩而豐腴的肩臂。張紅小聲說,你取回申請行不?萬雲不置可否。張紅又說,那種環境不適合你,你會騎虎難下的。萬雲說,我們洗了澡睡吧。萬雲把張紅推開,拿了香皂自個兒往身上抹。張紅生氣地乜了萬雲一眼。

第二天剛上班,萬雲就被一夥同事堵在了辦公室裏。說是來恭賀他的,有的幹脆就說,祝賀你呀萬科長,這次總算跳出人大了。有的甚至說,萬雲這次下去,說不定可以弄個鄉長坐坐,幾年後就是我們的領導了。萬雲本來對他們這一夥子的話有些反感,但他畢竟聽出了他們的某些心聲。他想,給你們當領導又有什麽不可以,難道我一輩子就該這般窩囊。我要是真正當了你們的領導,你們這些個王八蛋還不是一樣跟著我的屁股後麵轉。萬雲突然想到了那篇文章的事。萬雲進人大機關以來,在他的記憶中沒有哪一次的人事任免不是以全票通過。就在前年,分管人大工作的縣委苟副書記在縣人大工作會上發言總結人大工作成績時就說,本屆縣人大常委會的工作做得很出色嘛,我們推薦過來的幹部都以全票通過,這說明什麽,這說明人大工作與黨委保持高度一致嘛。苟副書記這話講了不久,人大代表報上就發了一篇文章,題為《談談全票通過》。這篇文章全麵剖析了全票通過的幾種可能。其中的一種可能就是集體的無意識,這種情況的時常出現就將滋生一種慣性的麻木,使之久而久之地“全票通過”。文章反問,與其這樣,這個機構的存在意義何在?權力的位置在哪裏?這篇文章一經發表,在縣人大常委會機關內部產生了極大的反響。甚至有人預言這就是機關的某某人幹的。一時間,機關的幹部職工人心惶惶,經常是三五成群議論。恰好那幾天苟副書記到人大來了幾次,那種緊張的氣氛就更是強烈,個個擔心自己受到牽連。幾個從鄉鎮提起來的工委主任副主任就坐不住了,紛紛找空檔與主任副主任談心,並說用黨性來保證,自己不會幹那種事,這是無組織無原則的。一開始,常委會主任、副主任還沒當回事,因為那報紙畢竟離得遙遠。但當他們把那篇文章找來一讀,才發現針對性是這樣的強。他們就斷定這篇文章就是從機關內部產生的。經過一個一個摸排,好像誰都不會這樣,最後,他們就把視線鎖定在萬雲身上。理由有四。一是全機關的人都把那篇文章當著熱點話題議論時,他萬雲不問不聞,好像沒事一般;二是全機關的人都在表明態度,聲明不是出自自己筆下,他萬雲沒有;三是他萬雲沒有找任何一個領導主動談心;四是萬雲經常寫一些豆腐塊子。這四點足以表明,這篇文章就是他的大手筆。這事倒使辦公室吳主任引起了警覺,萬雲在秘書科幹事,這些問題隻說明了一點,那就是管理不力。吳主任自知責任在自己。於是他找萬雲談了一次話,內容很簡單,吳主任問那篇文章是不是他萬雲寫的。萬雲說,要真是我寫的高興還來不及呢。吳主任問,為什麽?萬雲說,這才點到了我們無所作為的死穴上。這次談話也就這樣結束了,吳主任既不肯定是萬雲幹的,也不能否定不是他幹的。幾天後,縣人大常委會開了一個機關會,吳主任代表黨組在會上定了一條紀律,那就是今後人大的宣傳報道投稿必須經辦公室審核。萬雲一聽,覺得來勢不對,他把前幾天吳主任找他談話的事聯係起來,覺得這話必然是針對他講的。萬雲當即就起身聲明說,這辦不到,法律沒有這麽界定。吳主任說,我這是對單位的形象負責。萬雲又說,這種責你負不了。分管機關的何主任就說,小萬,有什麽問題下來再說。萬雲看了一眼何主任,他就不再往下說了。這次會上的頂撞對萬雲的直接後果是,他被人大宣傳報道組除了名。往後省市組織的培訓會他也就沒有資格參加,萬雲的主要工作是代表機關去辦聯係點。這也是萬雲鐵心要下基層的原因。他不信自己就幹不出一個樣子來。

不過萬雲不可理解的是,這些消息咋的這麽快就傳出去了。正當他在為這些事疑惑時,何主任的電話來了。何主任要萬雲到他辦公室去一下。萬雲拿了筆記本就火速上樓到了何主任的辦公室。何主任正在飲茶。萬雲就問,您找我有事?何主任說,你坐吧。萬雲就坐在了何主任對麵的沙發上。何主任待萬雲坐定就問他,聽說你已向組織部遞交了申請,要求下去鍛煉?何主任望著他,萬雲的臉上不知怎的卻像火燎一般。萬雲語無倫次地說,我是想趁年輕,到基層一線去積累一些工作經驗。何主任說,這樣當然好,不過你作這種決定事先也得給我們通通氣吧?不然,外麵會怎樣評價我們人大機關,你這樣一來,外麵的人必然會說我們沒有重用你,你才不得不另找進步的機會。你這不是在將我們的軍嗎?萬雲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他覺得何主任是不願意放他出機關,或者說不讓他出頭。直到兩年以後,他才真正明白何主任這一番話的真正用意何在。這時的萬雲卻是怎麽也理會不出的。萬雲說,您就高抬貴手吧,我在機關得罪了不少人,有些是無意的,總不至於在個人前途上來打擊報複吧。何主任一聽,臉色頓時凝重起來,他反問萬雲,小萬你這是說什麽話,誰打擊報複你了,誰在你個人前途問題上使了黑手?我隻是關心你,問問情況不應該嗎?要不是你老婆小張昨天來找我,我還不知道呢。何主任沒有再往下說了。

總之這次談話是不歡而散,但萬雲終於知道了昨天晚上張紅確實是找了自己的領導的。

中午下班萬雲提前了半小時,他到家時也隻有11點40分。張紅下班是很準時的,她們會計局一般要在12點才能離崗。張紅回到家裏時,發現萬雲獨自坐在沙發上抽悶煙。張紅就問,你今天是怎麽啦,回來這麽早連飯也不幫忙做。萬雲齊頭頭地說,這要問你自己。張紅一下火了,反問萬雲說,我到底怎麽啦我。你嫌我侍候你還不夠嗎?萬雲說,你怎麽侍候我了,我享了些什麽福?你還指望我窩囊多長時間?張紅說,姓萬的,你把話說清楚,什麽事我讓你窩囊了,我又怎麽把你搞窩囊了。萬雲說,我問你,你昨天晚上到底到哪裏去了,你憑什麽要去找我的領導。鬧得滿城風雨的。張紅說,我都是為了你好,你這樣頭腦發熱會有什麽好結果,到頭來還是得灰溜溜地回來,你以為官場上所有要求進步的人都能得到重用,得到好處,你太天真了吧萬雲。萬雲順著張紅的話頭往下說,你怎麽就知道我會一事無成,你是不是老想讓我在你的陰影下生活一輩子。你要我這樣無所作為地枯死,你的用心何在?張紅覺得萬雲的話有些出格了,她也明白萬雲說這話真正的指向,是她和李元浩。張紅覺得冤枉,她頓時淚流滿麵,她在衛生間擦了把淚,出來後很平靜地對萬雲說,你既然把話說到這份上,你就去吧,不過我得再次聲明,我的為人是清白的。張紅說完就進了廚房。萬雲仍然在廳堂裏吸煙。

何主任是當天的下午到組織部的,分管組織的呂部長和幹部科的劉科長在部長會議室等他。何主任進會議室後就開誠布公地說,我是為小萬的事來的。呂部長和劉科長都說知道。何主任說,那孩子老實,我看你們也不必當真就把他弄到鄉下去,他混不出來的。他是鐵心要出人大的,我建議就把他安排在縣直哪個單位算了。呂部長聽了何主任的話臉上也有幾分難色。他說,老領導的話我們是不得不照辦的,但他的事已鬧得沸沸揚揚,他的申請就是要求下基層鍛煉,我們不滿足他的要求,把他安排在縣直,他又要抱怨我們對他不重視。何主任一想也有道理,他就把要求再降了一步,看能不能把他安排在條件稍好一點的鄉鎮。呂部長說,這個我們考慮。何主任說,那就拜托了。呂部長說,您這是哪裏的話。

幾天以後,結果下來了,萬雲並沒有按何主任向組織部要求的那樣,被安排在一個好去處,而是上了雲坪鄉,那是一個高山鄉鎮,平均海拔在1200米以上,全年的無霜期隻有150來天。何主任知道這個消息以後,就私下罵了一句,媽的,看來我這張老臉也不值錢了。這消息是辦公室吳主任轉告何主任的。吳主任看出了何主任的心裏不悅,就試探性地問,組織部是不是把您的意思領會錯了?何主任說,什麽錯不錯,別人可不像我們,將軍不將軍我們沒問題。你要求進步,別人就沒長眼睛?嫌自己跳起來還不夠,還要伸伸手。這樣的人能有好結果嗎?他要是真起來了,別人的臉麵往哪裏擱。吳主任也明白了何主任要表達的真正意圖。何主任說,你今天就找小萬談談話,看他還有什麽要求,晚上去賓館訂一桌飯,我有時間就去一下。他畢竟是在機關幹了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嘛。何主任說完,吳主任應了一聲就走了。

下午吳主任就找萬雲談了話。事先,他打電話到組織部,找了幹部科劉科長。吳主任覺得這樣的談話似乎僅他一人不妥,最好還是幹部科長來才好。吳主任向劉科長表達了這層意思,劉科長說,他的思想是通的,沒有什麽困難需要組織部門幫助解決的,你就代表我們談吧。

萬雲進了會議室,見吳主任早已坐在那裏,就猜出了他是找他談話的。萬雲對組織部不來一個人還是頗有想法的,他覺得至少也應該表示一下姿態吧,事實上,這時萬雲也隱隱約約猜出了組織部門一些微妙的態度來。吳主任說,小萬哪,我們在一起工作這幾年還是很有緣分的。這次你就要離開機關到下麵去鍛煉,實在說是有些舍不得的。我們平時在工作中也有許多對不起你的地方,請你原諒。雲坪鄉條件艱苦,工作難度也大,困難也多,你要作好思想準備。總的來說,我們是希望你能紮紮實實地幹出一番事業來的,你風風光光回來的時候,我們夾道來歡迎你。你這次下去有什麽困難和要求你說吧,我們在條件許可的情況下盡量滿足你。萬雲聽了吳主任的這話,他感覺到吳主任是真誠的,但是萬雲說的一句話,連他自己也感到吃驚。他說,我要求以後再不進人大機關。萬雲看見吳主任臉上脹得通紅,他才真正領悟出什麽叫做尷尬難耐。吳主任本想回他一句,到時候你是要回也不一定回得來哩。但他沒有這樣,他畢竟是在代表組織談話。吳主任馬上把緊繃著的臉放平了,掛著微笑說,小萬你說得對,你在下麵幹出了成績,弄出了影響,還進這破人大機關做啥,縣委政府不先搶著要用。就這樣吧,這事是你選擇好了的,也不存在有什麽思想情緒,祝你一路順風。今天晚上5點半,我們在雲鳳酒樓為你送行。

晚上,何主任和吳主任一行準時來到雲鳳酒樓,他們足足等了半小時還未見萬雲的影子,吳主任打了幾次電話,萬雲就是不接。最後吳主任說,我們不等了,禮節到堂就行了。何主任歎了口氣說,我們的臉麵也是臉哪。算了,吃吧。

兩天以後,萬雲就辦好了一切手續,正式到雲坪鄉報到。萬雲是坐班車去的,到了雲坪鄉,萬雲才感到海拔高度的厲害,雖然已是初夏,在縣城是可以穿單衣上下班了,然而這裏還沉浸在一個茫然萌動的初春時節,山上的草木還才剛剛吐翠,鎮街上的行人毛衣線褲還未退下。萬雲隻穿了單衣單褲,剛下車就讓一股高山冷濕氣流衝出了一個寒戰。萬雲並沒有急著打開行李箱找衣服加上,而是急匆匆地向鄉政府走去。

萬雲進了鄉政府的大門,院內冷冷清清的。他看見那棟石砌的辦公樓的一樓有一扇門開著,他就向那門走去。萬雲剛到門前,就有一個中年男人出來,萬雲認識他,他就是黨政辦公室的李主任。萬雲叫了一聲李主任說,我報到來了。李主任說,歡迎歡迎,能到雲坪來的確不錯。萬雲隨李主任進了辦公室。萬雲掃了一眼辦公室的陳設,幾張舊辦公桌,幾口上世紀60年代的老文件櫃。萬雲覺得雲坪鄉果真是窮得可以。李主任說,本來我們應該是要派車下山去接你的,你也知道,我們雲坪是出了名的窮鄉僻壤,我們要做人都做不起人。萬雲說,這些我能理解。李主任說,你能理解就好,不有一句話嗎,理解萬歲。雖然這話在城裏不怎麽多說了,但在我們這裏還是時興的。萬雲不明白李主任這話的含義,隻是說,而今城裏也說這話。李主任給萬雲衝了一杯茶,他看萬雲是個實誠的人,就問他,你在城裏幹得好好的,為啥偏要往這裏跑,你知道不?好多人做夢也想進城啦。萬雲說,城裏有什麽好,整天無所事事,還不如在下麵幹點實的。李主任說,小萬哪,也許你還不懂得基層,相關的矛盾大都集中在這個結合部,稍不注意就是幾頭的不滿意。萬雲也隻是點了點頭。李主任又說,你這次下來,可能就是十年八年回不去了喲,不知要等到那個猴年馬月才能輪到你了。你猜我們這裏流傳一句什麽話嗎?萬雲說不知道。李主任說,組織部關心的是有錢的幹部。我看這句話似乎放在哪裏都還適用。我們雲坪太窮,搞調動是沒有錢去拚,但也有自己的一套辦法,而且還屢試不爽。萬雲正要好好聽聽這個辦法是什麽,雲坪鄉黨委書記胡正義進了辦公室。萬雲與胡書記打招呼說,胡書記我今天報到來了。胡正義說,歡迎歡迎,我們鄉太窮,你可不能打退堂鼓呀。萬雲說,不會的,這是我自願的。胡正義說,這就好,我們鄉上就缺這樣有信心的幹部。胡正義交待說,李主任,小萬就交給你了,你負責把他安排好。李主任說,胡書記你放心,我保證讓你滿意。

夫妻外的男女之事萬雲確實是感到很陌生,而且很困惑。這並不是說萬雲就沒有這方麵的想法,每當在大街上看到一個長得好的大奶子女人,他萬雲不自覺地就有一絲欲望的閃念,隻是他沒這個賊膽去實施。因此,萬雲對李主任的提示缺乏應有的敏感。萬雲晚上是很少龜縮在自己的那間不足12平米的舊房裏的,大多數時間是在鄉黨政辦公室,不是看文件寫材料就是看電視。就為這事,書記胡正義還對辦公室李主任說到過,萬雲表現不錯,就是看能不能堅持下去。李主任一聽這話就感到胡正義是有意要重用萬雲的。

那天晚上,萬雲出辦公室提著一把炊壺去打水,就發現了一個細節。副鄉長高橋和鄉計生辦的吳主任一同從院門外進來,兩人挨得特別的近。萬雲似乎來了靈感,他好像做了一次腦筋急轉彎的遊戲一樣。萬雲覺得他解開了一個謎。高橋、吳主任突然與萬雲碰麵,本來不算什麽事,但萬雲是帶著解謎的好奇心觀望他倆的,也就是說,萬雲還帶有一種考究和懷疑,這種神情不得不引起高副鄉長和吳主任的極大警覺。高橋說,小萬還在加班呀?這一問才把萬雲從那種神秘兮兮的狀態裏拉回來。萬雲馬上笑笑說,高鄉長您們才回來呀。高橋極力掩飾那種不常有的慌亂,說,我們下鄉了,從村裏走晚了,走晚了。萬雲也隻是無關緊要地哦了兩聲。吳主任始終沒說一句話,就自個兒回房了。

萬雲知道,高橋是從東邊的比較富裕的下坪鄉調來的,而吳芸主任就是本鄉本土的,丈夫在縣城農機公司工作,這裏離縣城有將近150公裏,萬雲就想,長期分居也難怪有這些出格的行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