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兩座壁爐之間

盡管這一發現令我異常興奮,然而,頂著星星拖泥帶水地走回家,又小心翼翼地爬上樓梯,換下衣服,不敢把莉蒂吵醒,這讓我真是徹底地筋疲力盡了。怎麽處理我的靴子,這是最大的難題。對於莉蒂來說,屋子裏沒有一個地方是安全的。最後,我決定第二天一大早溜上樓去,把它們丟進“鬼”在行李間牆壁上挖出的那個洞裏。

作出決定後,我很快便睡著了。在夢裏,我把這天晚上發生的事情重新經曆了一次。我又一次看到大家圍在草地上那具不會說話的屍體旁邊,並且,仿佛還在墓地一樣,我又一次聽到了亞曆克斯那緊張而又洋洋得意的聲音。

“這下子可被我們抓到了。”他說。

在我的夢中,他翻來覆去地說著這句話,最後簡直是在衝著我的耳朵尖叫。

雖然身心俱疲,但我還是很早就醒了,躺在**前思後想。亞曆克斯究竟是什麽人?我再也不相信他是個園丁。我們挖出來的那具屍體是誰?保羅?阿姆斯特朗人又在哪裏?沒準,他帶著竊來的錢財,正好端端地待在某個無需引渡的國家呢。露易絲和她母親知道這個卑鄙下流的詭計嗎?托馬斯知道些什麽?華生太太又知道些什麽?尼娜?卡林頓究竟是誰?

在我看來,最後一個問題已經找到了答案。那個女人不知如何得知了這樁李代桃僵的行徑,便企圖以此為籌碼,對他們進行敲詐勒索。隨著她的死亡,尼娜?卡林頓的故事也一起進了墳墓。然而,無論事情是如何發生的,有一點卻非常清楚。那天下午,我跟格特魯德四下搜尋,想找到東邊門廊上被我開槍擊中的那個男人的行蹤,與此同時,她找到哈爾西,將她所知道的事情告訴了他。哈爾西聽了之後,氣得差點發瘋;毫無疑問,露易絲之所以要嫁給沃克醫生,完全是因為她母親的緣故,想要掩藏這個可恥的秘密。哈爾西行事一向莽撞。他當即去了沃克醫生的診所,對他當麵進行了責問。兩人爭吵了一番。隨後,哈爾西驅車前往車站,他要去接賈米森先生,並且把自己剛剛得知的事情告訴他。醫生腦子轉得很快,又兼體力過人。也許是在裏格斯的陪同下,他穿過村子,來到了鐵路路堤上。裏格斯曾說過,在與雇主突起爭執之前,他從未對其行為有過太多的疑慮。後來,醫生突然向下跳去,剛好落在了車子前麵,哈爾西不得不猛打轉向。接下來的故事,我們便全都知道了。

這就是我對那天下午跟晚上所發生之事的推測:與事實雖然並非完全相符,但基本上已大致吻合。

這天早上,格特魯德發來了一封電報。

“哈爾西已清醒,正在好轉。今日或可返家。格特魯德。”

哈爾西找到了,並且身體正在好轉,而我也終於有了事情做。於是,我鼓起全新的勇氣,開始了周四這一天。

正如賈米森先生所說,真相即將大白。而在歡天喜地的表麵底下,我們都不知道的是,在故事結尾的時刻,我居然會落入敵手,差點命喪異鄉。

我起床時,天已近午。在這之前,我一直躺在**,望著房裏的四麵牆壁,想象著那間密室究竟會在哪裏。

不錯,日光下的向陽山莊的確名至實歸:從整體外觀來說,再也沒有比它更敞快而又開闊的房子了。大白天裏,它的身上看不出絲毫不祥之感。每一個角落都寬敞而明亮。然而,我卻堅信,在那些貼了漂亮壁紙的牆壁後麵,一定隱藏著一間密室。它的身上,則牽扯著無盡的可能。

我告訴自己,今天要記得測量一下大屋,看看內牆與外牆的尺寸是否存在差異。同時,我努力地回憶著賈米森那張紙條上的原話。

紙條上寫著“煙囪”,這是唯一的線索。可在向陽山莊這樣的一座大屋裏,到處都是煙囪。我的更衣室裏有座壁爐,臥室卻沒有。正當我躺在那裏四下環顧之時,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不由令我立刻坐了起來。

樓上的行李間裏有座壁爐,還有一根磚砌的煙囪,可是,我的臥室就在行李間下麵,卻沒有這類東西。我下了床,仔細地檢查起對麵的牆壁。那兒顯然沒有暖氣管。我知道,樓下的大廳裏也沒有暖氣管。而我先前說過,這座大屋是靠蒸汽取暖的。起居室裏倒是有座大壁爐,可位置卻在房間的另一邊。

行李間為什麽既裝散熱器又砌了壁爐?建築師通常不會作出這種異常之舉。沒過一刻鍾,我便到了樓上。因為直尺不太方便,我拿的是一把卷尺。我急著證明賈米森先生對我智商的判斷,並且下定決心,不能光靠推測,要掌握了真憑實據再把我的懷疑告訴他。行李間牆上的那個洞仍舊在煙囪和外牆之間張著大嘴。我又查看了一番,卻沒有任何新收獲。不過,如今磚牆與石灰板條之間的空隙有了新的意義。洞口隻顯露了煙囪的一側,於是,我決定研究一下壁爐架的那一側有些什麽。

我興奮地忙活了起來。莉蒂去村裏的市場了。她始終堅定地認為,要是自己不看秤,小販一準兒會缺斤少兩。連商人銀行都倒閉了,我們不得不提防一些。我知道,我想幹的事情,必須趕在她回來之前完成。

我沒有工具。翻箱倒櫃地搜了一圈之後,我找到了一把園藝剪刀跟一把短柄斧。有了這兩樣裝備,我便開始動手了。石灰輕而易舉地就弄了下來,板條卻要頑固得多。用力砍去,它會暫時屈服,但很快又彈回了原處。再加上我得謹慎行事,這活兒幹起來就分外困難了。

斧子到底打通了板條,但我已滿手水泡。我最後的用力一砍令斧子脫手而出,重重地跌落在地。我的神經緊張過度,差點以為那是槍響。我坐在一個行李箱上,等待著莉蒂飛奔上樓的腳步聲,後麵像彗星尾巴似的跟著全屋子的人。可是,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帶著漸漸生出的神秘之感,我開始著手把洞口擴大。

收獲完全為零。洞口敲大之後,我舉起蠟燭探頭望去,隻見裏麵跟我在煙囪另一邊看到的一模一樣——在實牆與假牆之間,有一道大約七英尺長、三英尺寬的空隙。這怎麽也算不上一間密室。而且一看便知,自打這座大屋建好,便沒人再碰過這裏。真是讓我失望到了極點。

賈米森先生認為,如果真的存在一間密室,那它應該設在螺旋樓梯附近的某處。事實上,我知道他曾為此綁著繩子,親自檢查過整條衣物滑道。我無可奈何地打算承認他的想法是對的。突然,我的視線落在了壁爐架和壁爐上。壁爐顯然從未用過:前麵還封著金屬擋板。我推了推擋板,卻沒有推動。檢查了一下才發現,原來擋板設計得根本就不能移動。我立時精神一振。

我連忙跑進隔壁房間。沒錯,千真萬確,那裏也有一個相似的壁爐和壁爐架,同樣也被封住了。兩個房間裏,煙囪的煙道都在牆上凸起了一大塊。我拿出卷尺測量,雙手卻抖得幾乎拿不住它。每個房間裏凸起的煙道都有兩英尺半厚,再加上兩道隔牆之間那三英尺寬的空隙,總共足足八英尺。八英尺長,將近七英尺寬——這是什麽煙囪啊!

不過,我隻是找到了密室的位置,還沒有置身其中。我沒發現木質壁爐架的雕飾上哪裏可以按動,也沒有在地板上找到鬆動的木板。那些常用的辦法統統都沒有奏效。我敢保證,這裏確實有個入口,而且可能設置得相當簡單。可是,它究竟在哪兒?如果我真的進到了裏麵,又會有什麽發現呢?警官的猜想對嗎?商人銀行的那些債券跟現金會在那裏嗎?或者,我們的整個推測都是錯誤的?保羅?阿姆斯特朗難道沒把他的戰利品帶在身邊嗎?要是他沒帶走的話,如果沃克醫生真跟這起秘密事件有關,就應該知道如何進入這間煙囪密室。那麽,假隔牆上麵的另外那個洞又是誰挖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