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新政第一大舉動

光緒是一個國學造詣精深、而又能夠與時俱進的開明皇帝。他對中西教育的本質區別有足夠清醒的認識:“西人皆日為有用之學,我民獨日為無用之學。”甲午戰敗後,又接連發生德、俄先後強占我國膠州、旅大等事件,光緒“怒甚”,更加意識到,原來終日攻讀的曆代經典“皆無用之物,命左右焚之……遂決變政。”⒅因此,當禦史王鵬運於1898年2月15日奏請開辦京師大學堂時,光緒帝立即諭令總理衙門:“京師大學堂,迭經臣工奏請,準其建立,現在亟須開辦。其詳細章程,著軍機大臣會同總理衙門王大臣妥議具奏。”可是,剛毅、榮祿等把持的總署,卻以“事屬創造,籌劃匪易”為借口,久拖不辦。

1898年6月11日,經慈禧太後批準,擁有“事權”光緒皇帝毅然頒布《明定國是詔》,決定進行維新變法,以求自強:

嗣後中外大小諸臣,自王公以及士庶,各宜努力向上,發憤為雄,以聖賢義理之學植其根本,又須博采西學之切於時務者,實力講求,以救空疏迂謬之弊。專心致誌,精益求精,毋徒襲其皮毛,毋競騰其口說,總期化無用為有用,以成通經濟變之才。

京師大學堂為各行省之倡,尤應首先舉辦。軍機大臣、 總理各國事務王大臣會同妥速議奏。所有翰林院編檢,各部院司員,大門侍衛,候補候選道、府、州、縣以下官,大員子弟,八旗世職,各省武職後裔,其願入學堂者,均準入學肄業,以期人材輩出,共濟時艱。不得敷衍因循,循私援引,致負朝廷諄諄告誡之至意。

在《明定國是詔》中,光緒皇帝明確提出創建京師大學堂,並用了超過三分之一的篇幅,詳加論述,具體部署。實際上是把建立一所新型、綜合性大學擺在了“天字第一號”工程的高度,意義不同凡響。

但是,總署仍舊是磨磨嘰嘰,不肯買賬。

6月26日,光緒帝十分生氣,下了一道殺氣騰騰的諭旨:“前因京師大學堂為各省之倡,特降諭旨,令軍機大臣、總理各國事務王大臣回同議奏,即著迅速複奏,毋再遲延。……倘有仍前玩愒,並不依限複奏,定即從嚴懲處不貸。”接到“最後通牒”,軍機大臣和總理各國事務大臣們才感到問題的嚴重性,無不“跪誦之下,悚懼莫名”。於是,他們馬上放下架子,請梁啟超起草《京師大學堂章程》。梁啟超略取日本學規,參以本國情形,擬訂了8章52節。

6月30日,禦史李盛鐸(1859—1934,江西德化人)上了一道《奏京師大學堂辦法折》,就擇立基址、酌定功課、籌集的款(即確實可靠的款項)等提出具體建議。他還特意提請委派孫家鼐擔任“專辦大臣”。

7月3日,光緒帝決定:“派孫家鼐管理大學堂事務,辦事各員由該大臣慎選奏派,至總教習、綜司功課,尤須選擇學賅中外人士,奏請選派。……所需興辦經費及常年用款,著戶部分別籌撥;原設官書局及新設之譯書局均著並入大學堂,著管學大臣督率辦理。”“舉人梁啟超著賞六品銜,辦理譯書局事務。”隨後,軍機處將“會奏籌辦京師大學堂並開辦詳細章程折、單一件,又奏複禦史楊深秀等奏請設局譯書片,擬請俟發下後,再降諭旨。謹將原折、片、單恭呈慈覽。”得到慈禧的首肯。

好事多磨,京師大學堂吵嚷多年,終於揭開蓋頭,進入到正式籌建階段。

據統計,在103天的變法時段內,光緒皇帝“令如流水”“書朝上而電夕下”,連續頒布230多道除舊布新的上諭。但是,他對創建京師大學堂卻是格外重視,直接涉及京師大學堂的上諭竟有15道之多。比如,7月4日,他命令慶親王奕劻、禮部尚書許應騤負責大學堂工程建設,並要求迅速辦理。7月10日,他發布上諭:“前經降旨開辦京師大學堂,入堂肄業者,由中學小學以次而升,必有成效可睹。惟各省中學小學尚未一律開辦……著各該督撫督飭地方官,各將所屬書院坐落處所,經費數目,限兩個月詳查具奏,即將各省府廳州縣現有之大小書院,一律改為兼學中學西學之學校,……皆頒給《京師大學堂章程》,令具仿照辦理。”7月20日,他批準將景山腳下、地安門內的和嘉公主府作為大學堂校址;8月9日,孫家鼐在《奏覆籌辦大學堂情形折》中,提出八條建議,並請求派丁韙良為西學總教習、賞二品頂戴,光緒當即恩準;9月9日,孫家鼐在《奏請另設醫學堂折》中,建議另設醫學堂,考求中西醫學,由大學堂管轄。也得到了皇上的批準……可以說,創建京師大學堂的每一個環節,都凝聚了光緒皇帝的心血;而京師大學堂每向前邁進一步,都緊緊吸引著朝野和社會輿論的目光。10月3日,《北華捷報》在一篇報道中披露:

《京報》幾乎每天都登載孫家鼐有關京師大學堂的奏折。這所大學似乎成了文人圈子中最經常和最熱門的話題。翰林院有多名學者被聘為大學堂教授漢學經典的教習,而作為校長的傳教士和神學博士丁韙良正在仔細挑選西教習。語言係可望在十月中旬開課,醫學係約在一個月之後也可以上課。一座由政府管轄的醫院將成為醫學係的附屬醫院,以便供學生實習。大學堂各係的所有學生一旦畢業,都將都將被政府授予文憑、官銜,以及政府部門中的職務。⒃

眾所周知,變法是一個係統工程,不可能畢其功於一役。作為係統工程,戊戌變法應該有自己的初級目標、中級目標、高級目標。在戊戌變法期間,創建京師大學堂就被朝廷“視此為新政第一大舉動”⒄。而《明定國是詔》“把創辦京師大學堂作為一個國家行為,提到啟動新政之首要舉措的高度,並以此推動全國教育及其他方麵變革與現代化的進程。”⒅假使把“興民權,設議院,立憲法”看作戊戌變法的高級目標,那麽,把創建京師大學堂視為初級目標,應該不是溢美之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