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力戰三魔

再說楊珞別了冥火,一麵走,一麵忖道:“橫豎已知道何處才是目的地,與其跟在劉整和駱青峰後麵,不如趕在他們頭裏,反而不容易被發現。”當下不再顧慮駱青峰和劉整,徑直去往西南邊陲。

楊珞一路穿州過省,越往南走,風物便越是熟悉,想起昔年與珈兒,豆子,小炮共處的時光,心中又是酸楚,又是惆悵,不知不覺地進了一家酒樓,剛要了五斤女兒紅坐下,門口一前一後進來兩個女子,都是二十左右年紀,身著勁裝,腰懸長劍,後麵一個低著頭,右手抓著前麵那女子的劍鞘,竟好像孩子害怕迷路一般。楊珞隻瞧了一眼,收回目光,正要喝酒,卻聽得前麵那女子道:“師妹,咱們就坐在這裏,小心,你前麵有張凳子。”

楊珞聞言忖道:“原來她這個師妹是盲的,怪不得……”抬頭又望了二女一眼,卻見那盲女柳眉大眼,紅唇如焰,竟宛然是當年與自己相處過多時的雁靜如。

楊珞見狀心中震動,起身上前,道:“二位姑娘有禮。”

在前的女子望了楊珞一眼,警惕地道:“這位公子,咱們好像並不相識,你有何貴幹?”

楊珞道:“在下略通醫術,見你這位師妹的眼睛盲了,所以想替她看看。”

那女子聞言將楊珞上下打量,道:“我師妹的眼睛已看過東西南北的名醫,他們都治不好,你能行麽?”

楊珞道:“在下是家傳的醫術,或許能幫得上忙,你便讓我瞧瞧吧。”

那女子聞言躊躇了一會兒,道:“你若真有本事,便先說說我師妹的病因吧。”

楊珞道:“你總要讓我先搭搭她的脈象。”

那師姐還沒答話,雁靜如已道:“好,你來吧。”

楊珞伸出兩指在她腕間一探,裝作沉吟了一陣,道:“如果我所料不差,這位姑娘的眼睛應該是被強光刺瞎的。”

那師姐聞言驚道:“公子果然高明,我師妹的雙眼就是毀於強光,公子你看還能治麽?”

楊珞道:“如果你們不介意,我盡管試試。”

那師姐道:“不介意,不介意,公子有什麽需要,都請告訴柳雲衣,我會盡量替公子置辦。”

楊珞道:“事不宜遲,咱們用過酒飯,便尋一處安靜的所在,為……為這位姑娘治病。”

柳雲衣道:“我師妹的名字叫做雁靜如,沒請教公子大名?”

楊珞道:“我是姓鐵的,單名一個苗字。”

柳雲衣道:“鐵公子,有勞你了,雲衣這裏現行謝過。”

三人匆匆用完了酒飯,便尋了間客棧投宿。楊珞來到雁靜如房中,仔細摸過了她脈象,道:“雁姑娘,你這病已有五六年了,筋脈受損,阻滯不通,所以久久不能痊愈。”

雁靜如道:“先前也有大夫這麽說過,他用銀針刺穴幫我治了半年,仍是半點起色也沒有。”

楊珞道:“你別擔心,針石不能及,並不意味著這病不能治,你端正坐好,我來試試。”雁靜如聞言調整身形,挺胸拔背地坐正了。楊珞將兩個拇指按在她眉間“魚腰穴”上,催動真氣,替她打通經脈。雙眼乃是人身上最脆弱的部分,真氣強了易傷,弱了又沒用,楊珞調勻內力,不溫不火,連綿不斷,一口氣堅持了六個時辰,終於覺得隱隱有一線真氣可以流轉相應,雁靜如閉塞已久的經脈竟被他衝開了一個小小的缺口。楊珞知道這已是極限所在,短時間內再不可能有進展,當下將手指挪開,道:“雁姑娘,你睜開眼試試。”

此時正是曙色初露,日光柔和舒適,雁靜如睜開眼來,依稀覺得自己眼前有兩個人影,不禁心頭狂喜,叫道:“我能看見了,我能看見了。”

柳雲衣一直陪在他二人身邊,聞言也是欣喜非常,握住雁靜如的雙手,道:“師妹,你真的能看見了?”

雁靜如道:“我能看見了,我真的能看見了,隻不過……隻不過……”

柳雲衣道:“隻不過什麽?有什麽不舒服的,盡管跟師姐說。”

雁靜如道:“隻不過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楊珞道:“對不起,雁姑娘,你的眼睛經脈傷損閉塞太久,短時間內便隻能恢複到這般程度,不過你不用擔心,我會傳你一套內功心法,你依法修習,快則一年,慢則兩載,你的雙目便能恢複正常了。”

雁靜如聞言喜極而泣,拜倒在地,道:“鐵公子對靜如的大恩大德,靜如無以為報,願追隨公子左右,侍奉公子一生一世。”

楊珞忙道:“大家都是江湖兒女,互相解救危難乃是份內之事,從沒想過要讓姑娘報答。”

雁靜如道:“公子對靜如恩同再造,若不報答公子,靜如一輩子也不會安心。”

楊珞道:“姑娘千萬別這麽說,你要是再這樣,我……我隻好一走了之,再也不見你了。”

柳雲衣見狀道:“鐵公子施恩不望報,正是俠義本色,柳雲衣好生敬佩。師妹,咱們若是勉強鐵公子,反倒是把鐵公子瞧得小了。”

雁靜如道:“這……這可如何是好?”

楊珞道:“不如這樣,將來如果你們遇見我有麻煩,也幫我一把就是了。”

柳雲衣聞言道:“鐵公子果然爽快,那就這麽說定了,日後公子若有差遣,咱們姐妹願效犬馬之勞。”

楊珞道:“相煩柳姑娘取紙筆來,我將內功心法寫給雁姑娘。”柳雲衣應聲去了。

二人默然相對了一會兒,雁靜如忽道:“鐵公子,你在江湖上行走,可有聽過一個叫楊珞的人麽?”

楊珞聞言心中一震,道:“沒有。他……是姑娘的什麽人?”

雁靜如道:“他是……是我的一個朋友。”

柳雲衣這時取了紙筆進來,聞言向楊珞道:“她又在打聽一個叫楊珞的人了吧?這些年來她逢人便問,總也不死心,其實那人早該死了,隻是她自己想不開。”

雁靜如聞言道:“不對,他沒死,連掌門也提過他的名字呢。”

柳雲衣道:“你說他從數百丈高的懸崖上跌下去,那還能不死?掌門說的楊珞,興許隻是同名同姓而已。”

雁靜如道:“哪有這般巧法,同一個姓名,還同樣的聰明機智,我不相信。”

楊珞聞言歎了口氣,道:“雁姑娘,有時候事情真的就那麽巧,在下就認識一個叫楊珞的,不過他隻有五歲,應該不會是姑娘要找的人。”

雁靜如喃喃道:“真的有跟他姓名相同的人?真的有這樣的人?”

楊珞道:“不管有沒有都好,過去的事就要放開,老是留在心裏,隻會讓自己不開心。”說話間已將心法寫好,以掌力烘幹了墨跡,疊好放入雁靜如的手中,道:“雁姑娘,這是內功心法,你讓柳姑娘讀給你聽,你依法修煉,月內便能見功。”說罷向二人拱手一禮,道:“二位姑娘自己保重,在下告辭了。”

柳雲衣聞言道:“公子且慢。”

楊珞道:“柳姑娘還有什麽吩咐?”

柳雲衣道:“不知公子是哪一派的高手,能否賜告雲衣?”

楊珞道:“我隻練過幾天三腳貓的功夫,沒有門派,也絕對算不上是什麽高手?”

柳雲衣道:“公子謙虛了。我師父說過,若想以內力打通靜如師妹的經脈,非功力爐火純青,登峰造極不可,因為內力若稍不精純,隨時都可能震斷眼內的細小經脈,那便永遠不能複原了。公子一連六個時辰內勁平穩如一,既不間斷,也不混亂,連一絲抖動也沒有,便是我們師父也做不到,否則早就將師妹的眼睛治好了。公子你武功絕世,卻半點也不張揚,雲衣……雲衣佩服得五體投地。”

楊珞道:“隻不過是機緣巧合,偶然練了些過得去的內功而已,不值一提。二位姑娘,在下還有要事在身,咱們後會有期了。”說罷從雁靜如的房中退了出來,正準備上路,忽聽得腹中雷鳴般響,忖道:“還是吃飽了再走好些。”當下來到客棧前廳中,要了饅頭牛肉,坐到一邊開懷大嚼起來。

柳雲衣見楊珞告辭離去,不禁歎了口氣,道:“他就這麽走了,真是可惜。”

雁靜如聞言笑道:“有什麽好可惜的?師姐,莫非你對鐵公子他……”

柳雲衣搶道:“師妹,你胡說什麽?看我不好好教訓你。”

雁靜如道:“剛才也不知道是誰問人家師承門派,明明對人家有意思,卻又偏偏不肯承認。”

柳雲衣聞言麵上一紅,道:“我問他師承門派怎麽了?那也就是隨口問問。”

雁靜如道:“隨口問問?其實師姐是想知道在哪裏能找到他吧,你我相處已五年了,這點心思難道我還猜不到?鐵公子年紀輕輕,卻武功高強,俠義為懷,我不知他模樣如何,若是英俊挺拔,那便更加完美,如此優秀的男子,我也很動心呢。”

柳雲衣聞言衝口而出,道:“真的嗎?你……你也……”

雁靜如笑道:“你既然用了‘也’字,便是承認傾慕他了,師姐放心,我方才不過是同你開個玩笑,我心中早已有了意中人,再也容不下旁人了。”

柳雲衣聞言暗自鬆了口氣,道:“師妹你先歇息一會兒,我去外麵買些早膳來與你充饑。”說罷從雁靜如房中出來,剛到了客棧堂中,卻見楊珞正在一旁用膻,忍不住上前道:“鐵公子,原來你還沒走。”

楊珞一笑道:“方要出門,忽然腹如雷鳴,所以……讓姑娘見笑了。”

二人這邊說話,忽然間聽得一聲細弱卻尖銳的哨聲傳來,柳雲衣聽見哨聲,神色大變,起身向楊珞一禮,道:“鐵公子,雲衣師門中有事發生,雲衣失陪了。”說罷回屋扶了雁靜如出來,二人一起向哨聲處疾行而去。

楊珞見狀忖道:“她二人都是恒山派弟子,莫非恒山派中出了什麽大事?靜玄師太也算是我的故交,反正我的腳程應該比駱青峰和劉整快了一日,不妨跟去瞧瞧。”主意拿定,便遠遠跟在二人後麵,一路上哨聲不斷,越催越緊,約莫奔行了大半個時辰,來到一座山神廟外。這裏已聚集了二十餘名恒山和昆侖派的弟子,地麵上躺了幾名傷者,到處可見噴灑的血跡。一個葛衣怪客站在當中,雙手背負在身後,臉上戴了個麵具,看不清他模樣。眾人個個神情肅然,緊握長劍,圍著那人不停遊走。

柳雲衣見狀抽出長劍加入戰團中,向旁邊一人問道:“一心師姐,他是什麽人?”

一心道:“他就是華山老賊黃伯原,師妹小心,他的武功極為厲害。”

楊珞聽見‘黃伯原’三字,心頭猛地一震,忖道:“這老賊當日謀害了少林福裕大師和昆侖派鍾鐵箏掌門,又設計將各派掌門騙往東海,企圖盡滅我中原武林,此後便銷聲匿跡,想不到今日會在此出現。說不得,這樁閑事定要管上一管。”正想現身出來,卻見西麵又奔來二人,其中一個竟是昆侖派的周雲杉。

黃伯原見狀冷笑道:“人倒是越來越多了,不過你們這些廢物,來多少都是沒用,不必消磨時光,趕緊出手吧。”

周雲杉道:“你急什麽?難道是怕我在大家麵前曆數你的罪行?”

黃伯原哈哈狂笑,道:“小子,你說這話不過是想拖延時候,等靜字輩的老尼到了再動手,是也不是?”

周雲杉聞言心中一凜,忖道:“老賊果然厲害,靜玄師太她們怎麽還沒趕來,隻怕拖他不住了。”心中雖然憂急,麵上卻笑道:“原來你是害怕靜玄師太,堂堂一個華山掌門,卻是色厲內荏,欺軟怕硬,真是讓人笑掉了大牙。”

黃伯原聞言笑聲更狂,道:“小子,老夫已被你們圍了個把時辰了,但卻半分去意也沒有,難道你不覺得奇怪麽?”

周雲杉見他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心中暗暗驚動,道:“你逃到哪裏都沒用,咱們遲早還是會把你找出來的。”

黃伯原道:“小子,你們想拖延老夫,焉知老夫不是想拖延你們?靜玄老尼這時候還沒來,那便是已成了我的階下囚了。”

眾人聞言都是心中驚駭,一起轉頭向周雲杉望去。周雲杉忖道:“不知這老賊說的是真是假,與其被他亂了軍心,不如放手一搏。”當下長劍一引,喝道:“老賊,少說廢話,納命來吧。”一招“雲橫秦嶺”向黃伯原當胸劈去,其餘眾人見狀,一起動手,一時隻見層層劍光閃爍,浪濤般地湧向黃伯原。黃伯原身如鬼魅,穿梭於刀劍之中,一時在左,一時在右,明明好似踏前,偏偏卻又退後,眨眼的功夫便有二人被他掌力擊中,從人群中飛了出來。

楊珞見狀急忙長身而起,一個起落來到場中,伸手接過空中落下的二人,輕輕放在地上,道:“黃老賊,我來接你幾招試試。”

黃伯原雖在與眾人激鬥,對周圍的情形卻看得很清楚,他見楊珞輕功了得,心中暗暗驚駭,道:“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眾人聞聲回頭望去,周雲杉見了楊珞,喜道:“恩公,原來是你來了。”

楊珞向他抱拳一禮,道:“周兄,你好,待打發了這老賊,咱們再來敘舊。”轉頭向黃伯原道:“老賊,你還認得我麽?”

黃伯原道:“你究竟是什麽人?”

楊珞道:“在華山頂上,咱們可是交過手的,難道你忘了?”

黃伯原聞言頓時醒悟,嘿嘿笑道:“原來是你,想不到你還沒死。”

楊珞道:“托福,托福。當日你謀害少林福裕大師,還將罪名嫁禍到我頭上,今天正好算算舊帳。”走到周雲杉身邊,在他耳畔低語了幾句,回頭向黃伯原道:“老賊,動手吧。”

黃伯原道:“你們人多勢眾,有道是好漢不吃眼前虧,後會有期了。”說罷雙手抖動,發出數枚彈丸,那些彈丸撞到地上,立時炸開大片煙霧,眾人紛紛舞劍護身,待到煙霧散盡,眼前早沒了黃伯原的影子,就連楊珞也不知到哪兒去了。

眾人見狀驚疑不定,一人向周雲杉道:“周大哥,咱們應該如何是好?”

周雲杉道:“各位放心,方才恩公已同我交代過了,他早料到黃伯原會逃,也是故意讓他逃走的,目的是跟蹤他,找到他的老巢,看看靜玄師太等人是不是真的已被擒住了。咱們隻需追尋恩公留下的腳印,便能找到他們的所在。”

恒山弟子聽說靜玄師太落入敵手,個個心急如焚,連忙在地上找起腳印來。

柳雲衣上前向周雲杉行了一禮,道:“周大哥,小妹跟你打聽點事,方才你說的那位恩公,他是何方人氏?有否……有否……”忽然間滿麵通紅,道:“還是算了,打擾周大哥了。”說罷轉身跑了開去。

周雲杉見她神色如此窘迫,略略思忖,已明其理,走到她身邊,道:“柳姑娘,我也不知道恩公是何方人氏,不過他應該尚未婚配。”

柳雲衣聞言羞得臉紅到了脖子根,細如蚊鳴地道:“我……我也不是想問這個。”

周雲杉笑道:“那便算是我失言了,本來還想幫你問問,看來不必多事了。”說罷轉身便走。

柳雲衣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低著頭,道:“問……問問也好,勞煩周大哥了。”

周雲杉見狀心中暗笑,正想調侃她幾句,忽聽得一名師弟叫道:“周師兄,恩公的足印應該在這裏了。”

周雲杉急忙過去,道:“在何處?”

那師弟道:“一個在這裏,另一個在十丈外,還有一個在二十丈外,應該是恩公留下的沒錯。”

周雲杉道:“那太好了,咱們立刻跟去,好做恩公的援手。”率領眾人,沿著楊珞的足印,一路追了下去。

楊珞早有準備,黃伯原甫一放出煙幕,他立刻躍上了旁邊一株大樹,居高臨下,看清了黃伯原逃逸的方向,緊緊追了上去。黃伯原不時回頭察看,都被楊珞躲過了,半個時辰後來到一所大宅院前,黃伯原又轉身細細觀望了一陣,才放心地入內。楊珞忖道:“宅院裏多半還有旁人,貿然進去,隻怕露了行跡,還是看看再說。”繞著宅院轉了一圈,伏在後院牆上聽了一陣,不聞有人聲,才躍上了院牆,微微探出頭觀望。

後院裏果然沒人,楊珞輕輕躍下,剛走了兩步,便聽得黃伯原的聲音道:“姬先生,上官先生,這次能擒獲靜玄這個老尼姑,全仰仗二位的大力,來,黃某敬你們一杯。”

一個老者道:“那也全賴黃掌門的妙計,一來引誘靜玄上當,二來牽製了老尼姑的徒子徒孫,隻要有一二幫手在旁,咱們便沒這麽容易得手。”

楊珞聞言忖道:“看來靜玄師太當真陷入敵人手中,趁著他們飲酒慶功,我不如先四處找找,興許能將靜玄師太解救出來。”當下避過了三人的耳目,在後院中悄悄尋找,到了柴房附近,聽見裏麵人聲傳來,一個蒼老的女子聲音道:“師姊,不知道咱們恒山派的弟子都怎麽樣了?唉……我們兩個老東西都被困在這裏,她們大概也好不了。”

另一個聲音道:“黃伯原實在狡猾,咱們都低估了他,才落到今天這步田地,現在隻好祈求佛祖保佑,讓恒山派度過這一劫。”

楊珞聞言知道內中囚禁的必定是靜玄,靜因兩位師太,當下輕輕推開門戶,走了進去。靜因不認識楊珞,隻道他是黃伯原一夥,冷哼一聲,背過臉去。靜玄見了楊珞,卻是大喜過望,道:“楊少俠,你……你是來救我們的?”

楊珞點了點頭,輕聲道:“二位師太放心,恒山弟子都沒事,我這就放你們出去。”低頭細看,卻見二人目中無神,全身癱軟,而且手腳上都套了精鋼鐐銬。

楊珞見狀不禁有些犯愁,道:“師太,你們莫非都中了毒?”

靜因道:“不錯,上官銀鶴那老賊給我和師姐都灌了斷筋蝕骨的‘離魂散’,再不服下解藥,隻怕畢生功力毀於一旦。”

楊珞略略思忖,道:“二位師太,就算我現在帶你們出去,也走不了多遠,不如你們稍待片刻,看我能不能把解藥找來。”

靜玄道:“那便有勞楊少俠了。”

楊珞道:“義所當為之事,何必言謝?對了,不知那上官銀鶴和姓姬的都是什麽來頭,二位師太能否賜告?”

靜玄道:“上官銀鶴練的是少林正宗內功,內力之強,天下罕有其匹,至於那姓姬的,名字叫做姬無望,擅使一對點穴錐,指力強勁,輕功也不弱。這二人都是天下第一流的高手,楊少俠千萬要小心。”

楊珞謝了二位師太,悄悄從柴房中出來,正一籌莫展,忽聽得瓦麵上傳來“得”的一聲輕響,似乎是有人來了。楊珞心念電轉,剛閃身到一株樹後,姬無望已冷笑道:“外麵的朋友,既然來了,何不現身相見?”

楊珞知道說的不是自己,沉住氣一動不動,隻聽得衣袂飄風之聲響過,一人從屋頂上跳了下來,朗聲道:“姓黃的狗賊,滾出來受死。”正是周雲杉到了。

楊珞見了周雲杉,不禁大為驚訝,忖道:“周雲杉怎地如此魯莽,一個黃伯原他已遠非其敵,再加上姬無望和上官銀鶴,他可要怎生應付?”念頭還沒轉過來,黃伯原等三人已推門走了出來。

姬無望見了周雲杉,冷笑道:“小子,你本事不小,居然可以找到這裏來,膽子也夠大,竟然孤身一人,連個幫手也沒有。”

周雲杉道:“廢話少說,咱們手底下見真章。”

三人聞言哈哈狂笑,姬無望道:“小子,你莫不是失心瘋了?憑你這三腳貓的功夫,如何跟我們鬥?”

周雲杉道:“那你們是不是什麽都敢鬥?”

姬無望道:“你這小子實在是有趣,盡管劃下道兒來吧,我倒真想看看你有什麽過人之處。”

周雲杉道:“好,君子一言,快馬一鞭。我便與你鬥耐力。”

姬無望道:“耐力?好。說吧,怎麽個比法?”

周雲杉道:“很簡單。就在這院中,你我單掌倒立,誰先支持不住,就是誰輸。”

姬無望道:“輸了的應該如何?”

周雲杉道:“跪在地上,給對方磕三個響頭,再叫三聲爺爺,不過你要是不敢,我也不會勉強。”

姬無望聞言怒道:“我會不敢?看在你是小輩的份上,我隻用兩指,若是輸了給你,不但叩頭叫你爺爺,而且自廢武功,從此退出江湖。”

周雲杉道:“話可不能亂說,要是說出來做不到,可叫江湖上同道笑掉大牙。”

姬無望道:“廢話少說,看你姬爺爺的手段。”說罷縱身躍起,直衝上空中六七丈高,才翻了個跟頭,頭上腳下的落下來,快到地麵時伸出右手二指在地上一戳,不但止住急墜之勢,更將整個身體穩穩凝住,一動也不動了。

周雲杉見狀將左手撐在地上,慢慢將自己的身軀倒立起來,也是一動也不動。約莫過了一盞茶的時分,上官銀鶴看得無聊,不由得打了個嗬欠。黃伯原卻是手按劍柄,一雙眼睛不停地四下打量。

姬無望見狀道:“上官兄,黃兄,你們直管進去飲酒,過不了多少時候我便來了。”

上官銀鶴聞言忖道:“那小子的功力雖弱,但這般比法,沒有兩三個時辰,隻怕分不出勝負來,總不能老在這裏傻站著。”當下道:“姬兄,如此你便慢慢與這小子玩耍,我們少陪了。”說罷轉身進屋。黃伯原略略猶豫,也向屋中去了。

周雲杉見狀一笑,向姬無望道:“你輸定了。”

黃伯原和上官銀鶴在屋內坐定,黃伯原輕聲道:“上官兄,強敵就在左近,萬不可掉以輕心。”

上官銀鶴聞言一愕,道:“那小子有何出奇之處?”

黃伯原道:“那小子的微末道行,不足為道,然則也不足追蹤至此,他既來到此地,定是另一高手的引領。敵暗我明,防不勝防,咱們權以姬無望誘敵,若稍有異動,你我同時發難,務必要將那人一舉成擒。”

上官銀鶴道:“原來如此,黃掌門放心,有我瞪眼盯著,那人絕對無機可乘。”

二人望定了姬無望,全神戒備,轉眼過了一炷香的工夫,外麵卻還是半點動靜也沒有。上官銀鶴漸漸不耐,剛要開口說話,忽而背心一震,已被人點了三處穴道。他驚怒交集之下,轉頭向黃伯原望去,隻見他身體僵硬,滿麵怒色,分明也著了人家的道兒。

不消說,出手製住二人的正是楊珞,他沒有先對付落單的姬無望,反而繞到後窗,運起來去無聲的玄天神功,隔空將二人穴道封住。他這一著反出常理,果然出奇奏功。

楊珞製服了二人,又繞回屋前,姬無望兀自渾然不覺,全無防備之下,也被楊珞輕易擊倒。

楊珞打發了三人,回頭向周雲杉道:“周兄,你三言兩語便將這三名賊子拆分開來,讓我有機會各個擊破,果然是好計,但你這麽做會不會太過冒險,萬一……”

周雲杉笑道:“不會有萬一,是恩公你領我來的,你一定便在左近,我之所以這麽做,是因為我信任你,我知道你一定會猜到我的想法。”

楊珞道:“周兄,你實在太抬舉我了,再有下次,千萬不要冒險。”

周雲杉道:“我領會得的,多謝恩公關心。”

楊珞道:“周大哥,我以前不是說過,不要叫我恩公,叫我楊兄弟便成了。”

周雲杉道:“是,嗯……楊兄弟,一時叫慣了,改不過來。”

楊珞一笑,返回屋內,向黃伯原道:“黃掌門,離魂散的解藥拿來吧。”

黃伯原道:“想不到我一路小心翼翼,還是被你追蹤而至,這數月不見,你的武功又精進了不少啊。”

楊珞道:“沒用的話不必說了,你若肯交出離魂散的解藥,我可以放你一條生路。”

黃伯原道:“你當我無知孩童麽?解藥給了你,你還會饒我的性命?”

楊珞道:“話我就隻說一次,信不信由你。你要是不肯交出解藥,就別怪我心狠手辣。”

黃伯原聞言冷笑道:“你們這些所謂的俠義中人便是這樣的麽?鬼鬼祟祟,暗箭傷人,若是真有本事,便跟我明刀明槍地打一場,你若贏了,我甘願將解藥奉上,同時自廢武功,決不食言。”

楊珞聞言抬手打了他一個耳光,道:“那些迂腐的俠名我從來不在乎,看來不吃些苦頭,你是不願乖乖地交出解藥來。”

黃伯原道:“你盡管動手,反正沒有解藥,那兩個老尼姑遲早也要給我陪葬。”

楊珞聞言抓起黃伯原右手,鉗住他食指用力一扳,隻聽得“啪”的一聲脆響,登時將他手指折斷。

楊珞冷冷地道:“解藥交是不交?”

黃伯原痛得出了一身冷汗,仍是倔強道:“殺我容易,拿解藥卻是休想。”

楊珞冷哼一聲,將他右手其餘四指盡數折斷,道:“交是不交?”

黃伯原痛得麵容扭曲,勉強道:“不交就是不交。”

楊珞道:“你以為我在乎那兩個尼姑的性命?她們跟我非親非故,死與不死跟我有什麽相幹?這五根手指折斷了還能接好,但若是砍掉了會怎樣?你若不肯交出解藥,我先砍你十指,再砍你雙手雙腳,然後是舌頭,耳鼻,雙眼,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還會供你吃喝,因為你活著比死更痛苦。”說罷探手從黃伯原腰間抽出長劍,道:“我再問你一次,解藥在哪裏?”

黃伯原聽他說得狠毒,心中寒氣大冒,忖道:“這小子可不是普通人,他說得出,多半便做得到,但若給了他解藥,卻不知他是否真會放過我,這可叫我如何是好。”一時間躊躇難決,沉默不語。

楊珞見狀,長劍輕輕一顫,已將他右手食指削斷,劍鋒回轉,又向他中指上掠去。黃伯原大駭,叫道:“慢著,我將解藥給你便是。”

楊珞凝住長劍,道:“說吧,在哪裏?”

黃伯原道:“就在我懷中,帶花的瓷瓶便是。”

楊珞探手從他懷中取出一堆瓶瓶罐罐,其中果然有一個繪著**的瓷瓶。楊珞將瓷瓶拋給周雲杉,道:“二位師太在柴房,將解藥給她們服下。”

周雲杉躊躇道:“這……不知是真是假。”

楊珞道:“若是假的,我立時將這廝削成人彘,你盡管去,他若不怕死,咱們更不怕別人死。”周雲杉見楊珞向自己眨了眨眼,略略思索,已體會出其中含義來,當下拿著解藥進了柴房。

過了片刻,周雲杉驚慌地衝出來,道:“楊兄弟,二位師太都氣絕身亡了。”

楊珞聞言提劍便砍。黃伯原驚恐萬狀,大叫道:“慢著。定是這小子陷害我,那是貨真價實的解藥,怎麽……怎麽可能吃得死人?”

楊珞和周雲杉見他嚇得麵如土色,都是微微露出笑意來,周雲杉道:“這回我相信你了。”原來他方才根本沒有讓靜玄,靜因服下解藥,故意做作,隻不過是為了確定解藥的真假。

又過了一陣,周雲杉從柴房中出來,道:“二位師太身上的毒都已解了,我看再過片刻便能恢複元氣。”

楊珞聞言轉頭向黃伯原道:“你這廝鳥害死福裕大師,鍾鐵箏掌門,殘害我武林同道,原本是死有餘辜,但我方才說過,隻要你交出解藥,我便饒你一命。我說話算話,不會殺你,但你這身武功卻要留下。”說罷伸手向黃伯原琵琶骨抓去。就在他手指觸到黃伯原的一霎那,忽聽得上官銀鶴口中“嗬”地一聲怪叫,全身抖出一股勁氣,竟硬生生將被封的穴道震開。楊珞見狀一驚,急忙變招攻向上官銀鶴。上官銀鶴退後兩步,拿樁站穩,一臂掌心向上,放在頂門,另一臂掌心向下,沉落丹田,麵上連續閃過三重紅氣,嘿嘿一笑,道:“小子,受死吧。”

楊珞心中暗暗驚駭,忖道:“瞧他姿態,使的竟是失傳已久的‘極炎凝血掌’,這掌法威力極大,據說練到第四重便有令山崩地裂,風雲變色之力,方才他臉上閃過三次紅氣,應該是練到了第三重,不知我是否應付得來。”正思量之間,上官銀鶴已猱身上前,向他當胸便是一掌。楊珞使個“纏”字訣,揮出大袖卷住了上官銀鶴手腕,將他掌上勁力都引到外門去了。

上官銀鶴這一掌失了準頭,沒劈中楊珞,卻劈中了院中那棵大樹,隻聽得“喀嚓”一聲巨響,合抱粗的樹幹被他生生震為兩截,上半截平平飛出,將院牆撞開一個大洞,又飛出丈許才轟然落在地上,激起漫天的塵埃來。

楊珞見狀暗忖道:“極炎凝血掌的威力果然強猛,不過這若是上官銀鶴的極限,倒也不難對付。”當下展開身形,以小巧迅捷的身法與上官銀鶴纏鬥。

上官銀鶴每一掌都是力如巨靈降世,所過之處,牆摧屋毀,好好的一座宅院,頃刻間被他破壞成了一片狼藉的廢墟。

二人鬥了半個時辰,兀自不分勝負,楊珞心中暗暗駭異,忖道:“如此消耗巨大的打法,他支持了半個時辰,居然沒有露出半分疲態,內力之強,當世罕有其匹,怪不得他能如此快地衝開穴道,再不快些將他解決,隻怕姬無望和黃伯原也要將穴道衝開了。”念頭轉到此處,急忙回頭向周雲杉道:“周大哥,麻煩你在他們二人身上多補幾指,免得……”

話音未落,姬無望已翻身跳起,嘿嘿一笑,道:“小子,現在才想起來,已經太晚了。”雙掌一錯,飛身向楊珞撲去。

周雲杉見狀大驚,道:“楊兄弟小心,我來幫你。”湧身加入戰團之中。

姬無望哈哈笑道:“小子,你這點微末的道行,也敢拿出來獻醜,也罷,我便先解決了你。”展開拳掌與周雲杉鬥在一處。

姬無望腳踏九宮,身法如電,幾個照麵已將周雲杉弄得頭暈眼花,立足不穩。正在危急之間,隻聽得一個女子叫道:“周大哥莫慌,我們來助你。”楊珞偷眼望去,隻見牆頭上越過幾名女子,身穿恒山服色,卻是柳雲衣等人到了。

姬無望見了柳雲衣和一心等恒山弟子,停住手腳,嘿嘿笑道:“原來是幾個粉嫩粉嫩的小美人,老子我素了幾天了,正淡出鳥來,你們來得正是時候。”說罷**笑連連,伸手向柳雲衣胸前抓去。

柳雲衣柳眉倒豎,叱道:“無恥下流。”一招‘劍指天南’直刺姬無望眉心。

一心等人見狀也紛紛出劍,有的刺咽喉,有的刺腰眼,將姬無望的整個身軀都裹在劍光之中。

姬無望手腕一翻,掌中已多了一柄打穴錐,先隔擋了刺向眉心的殺招,又磕飛了直奔咽喉的長劍,隨即左右擋開身周兵刃,快得有如電光火石,便好似同時將這些招數都化解了一般。

柳雲衣沒料到他武功如此高法,一時竟驚得呆了。姬無望一步跨過,右手彈落了她長劍,左手將她攬在懷中,道:“小姑娘,咱們去快活快活吧。”

柳雲衣又羞又急,抬手向他臉上擱去。姬無望左手稍稍用力,已捏住了她腰間穴道。柳雲衣隻覺得全身一陣酸軟,癱倒在他懷中,動彈不得。

周雲杉和一心見狀,急忙揮劍來救,誰知姬無望輕功高絕,抱著柳雲衣在院中穿梭遊走,眾人竟連他衣角都碰不到半點。

楊珞見狀,心中憂急,正想舍了上官銀鶴,來救柳雲衣,卻見黃伯原吐出一口長氣,伸展手足,冷笑道:“小子,我倒想看看你是不是有三頭六臂。”說罷用左手將右手四指的斷骨接好,撕下一幅衣襟纏上,跨步向楊珞走去。這時場中形勢極為凶險,楊珞迎戰上官銀鶴和黃伯原二人,雖然不落下風,卻再也騰不出手來。姬無望武功強出其餘各人數倍,一麵四處遊走,一麵將柳雲衣的衣衫一件件地剝下,口裏嘿嘿**笑,眼中全是**邪的光芒。

正在這緊急的當兒,忽聽得一聲佛號,“阿彌陀佛。”聲音沉鬱厚重,但卻並不霸道,聽過之後,隻覺靈台一片淨明,心神反而定住了。姬無望聞聲心中一凜,回頭望去,隻見靜玄,靜因二人正站在柴房門口,靜因滿麵怒容,厲聲喝道:“惡賊,還不將我弟子放下?”

靜因聞言大怒,跳入圈中,向著姬無望劈麵就是一拳。姬無望看準來勢,抱起柳雲衣擋在身前,靜因見狀隻好收拳不發,但她攻向哪裏,姬無望便將柳雲衣擋在哪裏,靜因投鼠忌器,每招都隻使得一半,直憋得麵紅耳赤,暴怒如狂。

周雲杉見靜玄,靜因二人臉色都還是一片蒼白,心中不禁暗暗擔憂,上前向靜玄道:“師太,您元氣未複,隻怕不宜跟人動手?”

靜玄聞言淡淡一笑,卻沒答話,轉身走向楊珞,道:“楊少俠,我來幫你,黃伯原這狗賊便交給我了。”

楊珞聞言忖道:“靜玄師太這麽做,是想速戰速決。不錯,不知道還有多少敵人會來,拖久了隻會夜長夢多。”當下道:“那便有勞師太了。”不再顧慮黃伯原的進攻,全力與上官銀鶴相鬥。

上官銀鶴仍是招式猛惡,威力駭人,但出手的節奏卻漸漸緩了,楊珞見狀大喜,忖道:“上官銀鶴終於露出疲態,接下來該讓他瞧瞧我的厲害了。”手腳一緊,招式越來越快,四麵八方都是他的幻影。上官銀鶴原本不擅長招式,隻好將內勁布於全身,全力抵擋,但他這般打法,內力損耗更加迅速,一會兒的功夫便額角見汗,氣喘如牛。

楊珞占盡了優勢,側頭向靜玄師太望去,隻見她已退到牆角裏,隻守不攻,手足沉重,臉色更加煞白。黃伯原雖然損了一手,出招仍然好似狂風驟雨,攪起如山勁氣,仿佛隨時都會把靜玄吞沒一般。楊珞見狀忖道:“此時再不出手,更待何時。”當即大喝一聲:“上官銀鶴,你自恃內力了得,接我一掌試試。”雙掌運起十二分勁力,向上官銀鶴胸前狠狠擊落。

此時上官銀鶴已是真氣流轉不暢,楊珞拿捏的時機,正是他舊力已盡,新力未生之際。上官銀鶴百忙中提起雙掌擋在胸前,隻聽得“砰”地一聲巨響,天地變色,狂風四溢,勁氣將恒山和昆侖弟子盡數掀翻在地。上官銀鶴“噔噔噔噔噔”連退五步,右掌撫在胸前,“哇”地噴出一口鮮血,勉強抬起頭來,瞪著楊珞瞧了一陣,忽然間哈哈狂笑,半晌方住,慘然道:“想不到我上官銀鶴縱橫半生,自詡內力獨步天下,到頭來竟被一個小輩硬生生震斷心脈。”說罷又是哈哈而笑,但口中鮮血狂湧,轉瞬便笑不出來,頹然栽倒在地,扭曲了兩下便寂然不動了。

黃伯原和姬無望見狀大驚,互望了一眼,一起縱身朝院牆外跳去。楊珞和靜玄早料到二人有此一著,也是雙雙躍起,將二人逼落在地。

姬無望用右手卡住了柳雲衣的脖子,道:“小子,你再敢動手,我便捏死她。”

黃伯原的長劍先前已被楊珞拔去,隻得舉起腰間劍鞘,拚命抵擋。楊珞打得性發,劍上勁力狂催,劍氣所過之處,無論是樹木還是磚石,盡皆生生削斷。恒山和昆侖弟子相顧駭然,都退到了十丈之外,就連靜玄,靜因和姬無望都遠遠避開。

黃伯原手中劍鞘轉瞬間被楊珞削得隻有三寸來長,又驚又怕,圍著被上官銀鶴擊斷的半截大樹轉來轉去。楊珞見狀收住劍招,左掌猛地一拍斷樹,那半截殘木又從根部斷為兩截,挾著風雷向黃伯原胸口撞去。黃伯原閃避不及,隻得硬著頭皮揮掌來接。想那上官銀鶴都被楊珞生生震死,他有什麽能耐擋這鋒芒?隻聽得“喀喇喇”的聲響不停,他臂上關節已盡數折斷。那半截樹幹還沒落下,楊珞的長劍已脫手擲出,但見電光一閃,長劍穿透了樹幹,正刺在黃伯原咽喉,將他牢牢釘在院牆上。

楊珞見黃伯原已然殞命,轉身大步向姬無望行來。姬無望見他身上勁氣勃發,眉毛頭發好似在風中飄揚一般,早嚇得心膽俱裂,連聲道:“你別過來,你……別過來。”

楊珞沉聲道:“你立即放開那姑娘,我放你一條活路。”

姬無望此時腦中一片空白,隻道:“你別過來,你再過來,我……我便捏死這小妮子。”

楊珞聞言,雙目中宛若陡然騰起一團烈火,道:“你要殺她,盡管殺。”說罷雙拳緊握,全身骨節猶如炒豆般爆響,大步向姬無望逼去。

姬無望見狀腿都軟了,顫聲道:“你別過來,我……我放了她便是。”說罷不由自主地鬆開了柳雲衣。

楊珞深吸了口長氣,強壓心頭怒火,道:“滾,別讓我再看到你,否則下次定取你狗命。”姬無望聞言哪還敢多呆,一個跟頭翻出十丈遠,落地時腳下一滑,幾乎摔了一跤。恒山和昆侖弟子見狀,知道他已嚇破了膽,不禁齊聲哄笑。姬無望羞愧得無地自容,低頭急奔,霎時間便跑得不見了蹤影。

楊珞眼見這三個惡人兩死一逃,心緒卻仍是久久不能平靜,閉目調息了半晌才慢慢恢複過來。他睜開雙眼,卻見靜玄師太正凝視著自己,其餘眾人臉上也都是關切之情,楊珞不禁有些不好意思,道:“各位,在下沒事,大家也都還好吧。”

眾人聞言都鬆了口氣,靜玄道:“楊少俠,你過來一下,老尼有些話想跟你說。”

楊珞聞言隨著靜玄師太來到一個較為僻靜的所在,靜玄道:“楊少俠,你方才殺得性起,是否覺得血液中一股沸騰之意,無法止歇?”

靜玄師太聞言歎了口氣,道:“如果老尼的推測不錯,這應該是通心地穴中,那金蛇內丹的隱患。”

楊珞聞言心中一凜,道:“請師太指點。”

靜玄師太道:“那妖物本性凶殘難馴,修化的內丹之中必定含有一股暴戾之氣,如今已化入你的血液之中,幸虧你本性冷靜仁慈,平時並無大礙,但你一旦過於憤怒,這股戾氣便自然地化入你真氣之中,令你心中殺意激**,難以平複。目下你的症狀尚不明顯,你也還能控製,但老尼恐怕你將來會深受其害,墮入魔道啊。”

楊珞聞言暗暗心驚,道:“師太,有什麽化解的辦法嗎?”

靜玄師太道:“向來暴戾之氣,應以佛法化解,貧尼這裏有一部蓮花伏魔咒法,送予少俠仔細參詳,稍假時日,定能有所裨益。”說罷從懷中取出一部絹冊,遞到楊珞麵前。楊珞見那絹冊古舊發黃,道:“此必是珍貴萬分之物,晚輩如何敢領受?”

靜玄道:“少俠不必推辭,此咒法貧尼已背得滾瓜爛熟,有沒有它在身邊都是一樣,贈給了少俠,或能助你擺脫魔障,豈非又是貧尼的一場功德?”

楊珞略略沉吟,道:“既是如此,晚輩恭敬不如從命了。”說著將那絹冊接過,小心於懷中藏好,才又抬頭道:“敢問師太,為何會被黃伯原擒住?”

靜玄師太道:“此事說來話長,自上次從通心地穴中回來之後,貧尼和各派掌門便一直在找尋黃伯原的下落,一來希望可以替福裕大師和昆侖派的鍾掌門報仇,二來還須探出此人到底還有何陰謀詭計。昆侖派弟子自掌門死後,便分散到各門各派的所在地暗中打探,幾個月下來,竟被他們打探出黃伯原的消息,原來此人數年前已被蒙古人收買,專門殘害我武林同道,削弱大宋民間的抵抗力量,碰巧恒山派弟子正在附近,昆侖首徒周雲杉便將此事告訴了一心,一心又飛鴿傳書給貧尼。貧尼怕他們年少氣盛,不自量力去找那奸賊的晦氣,所以連夜趕來。誰知黃伯原乃是故意放出的風聲,姬無望和上官銀鶴在半路上伏擊了貧尼和貧尼的師妹,我二人全無防備,又先中了他們離魂散的毒,以致失手被擒。若不是少俠及時出現,恒山和昆侖兩派定會遭到滅頂之災。”

楊珞道:“黃伯原這賣國求榮的奸賊,死有餘辜,隻不過上官銀鶴和黃伯原先後殞命,姬無望又逃跑了,於吟風知道我在這裏,一定會再來與師太為難。師太元氣未複,許多恒山弟子又都受了傷,他們若是追來,隻怕不好對付。”

靜玄聞言歎了口氣,道:“事到如今,隻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二人回到庭院中,一眾恒山弟子已經開始生火造飯,柳雲衣獨自坐在一旁,瞧見了楊珞,一雙妙目便再也移不開去。

楊珞道:“其實我沒做什麽,是姬無望自己膽小,所以……”

柳雲衣道:“他若不是懾於楊大哥的神威,怎肯如此輕易地放了我,楊大哥,雲衣不知道應該怎麽報答你才好。”

楊珞正要答話,忽然腦中閃過一事,道:“你……已經知道我姓楊了?”

柳雲衣道:“是昆侖派的周師兄告訴我的,他說你其實是姓楊的,單名一個珞字。莫非……莫非你就是我雁師妹要找的人?”

楊珞聞言苦笑了一下,四麵一望,道:“好像沒看見雁姑娘。”

柳雲衣道:“她沒來,她眼睛不方便,我讓另一個小師妹送她回客棧了。”

楊珞道:“現在我可知道你應該怎麽報答我了。”

柳雲衣聞言道:“但憑楊大哥吩咐,雲衣莫不遵從。”

楊珞道:“便是不要將我的名姓告訴雁姑娘。”

柳雲衣不解道:“為什麽?就算雲衣不說,其他的師姐妹也會說的呀。”

楊珞道:“她們說便說吧,至少她們不知道是我幫她治眼睛的。”

柳雲衣聞言更加迷惑,道:“這……究竟是為什麽?楊大哥跟雁師妹不是故交麽?”

楊珞歎了口氣,道:“正是因為是故交,她若知道我替她治眼睛,卻不與她相認,定然心中惱火,不知道又要惹出什麽麻煩來。”

柳雲衣道:“楊大哥為何不與她相認?莫非是因為從前得罪過她?”

楊珞道:“我從前得罪她的地方可多了,還是不要相認的好。”抬頭看看天色不早,起身道:“我要走了,你可要記得,千萬不要將我的名字告訴她。”

柳雲衣聽說他要走,眼中閃過一抹失望的神色,道:“楊大哥,你要去哪裏?”

楊珞道:“我還有要事在身,不能久留。”

柳雲衣道:“那你辦完事之後,又會去哪裏?”

楊珞一愕,道:“這……應該是襄陽。”

柳雲衣聞言道:“襄陽?楊大哥果然是保家衛國的好男兒。我也去襄陽,痛擊蒙古韃子,為大宋盡一份力。”

楊珞道:“姑娘巾幗不讓須眉,讓楊珞好生佩服,那咱們就此別過,襄陽再見。”說罷起身向靜玄,靜因二位師太告辭,又向周雲杉等昆侖弟子告辭,這才重新上路,繼續往西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