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三國同盟2

八剌和蒙哥帖木爾對望一眼,齊聲道:“撤手。”

楊珞道:“好。”雙手縮回半尺,內力隻守不攻,八剌和蒙哥帖木爾趁勢撤回雙掌,三人一起縱身朝台下躍去。

就在三人雙腳剛離開地麵的一瞬間,一聲石破天驚的巨響傳來,以合抱粗的原木搭成的擂台四分五裂,巨大的火焰從台下爆衝而出,眨眼間將三人的身軀盡皆吞沒。楊珞隻覺得狂猛的氣流激**著木石碎屑在自己身周如勁矢般激射,奔騰的烈火將自己的頭發衣襟都點燃了,四麵都是赤色,身軀猶如斷了線的風箏,在混亂的空氣裏亂飄亂轉。

楊珞人在空中,心念如電,忖道:“方才楚琪奔向擂台,不知她受傷沒有,她口中呼叫楊大哥,被八剌和蒙哥帖木爾聽去了,他二人如此奸猾,必定已猜到我不是海都,倘若身份被他們揭破,窩闊台軍統一各國的計劃便成了泡影。不行,我不能讓八剌和蒙哥帖木爾全身而退。”當下以兩臂護住麵門,隻露出雙目一線,勉強向四周望去,隻見八剌和蒙哥帖木爾也都被氣浪拋出,分別在自己左右兩三丈外掙紮。楊珞順手抓過亂流中的一塊木屑,運力向蒙哥帖木爾“肩貞穴”擲去,蒙哥帖木爾雙目緊閉著,耳邊又都是木石激射之聲,渾然不知暗器飛來,眼看就要被那木屑集中,誰知氣流忽然一顫,蒙哥帖木爾身軀旋轉,這木屑竟然正好擊在他右肩琵琶骨上,楊珞原沒用全力,但氣流拋出的衝力卻甚為強勁,兩股力道碰在一塊兒,蒙哥帖木爾的琵琶骨登時碎裂。

楊珞向蒙哥帖木爾發了暗器,轉而朝向八剌,這時手邊卻沒有物事當作暗器使,楊珞腦中靈光一閃,索性將雙臂展開,兩幅衣袖獵獵飛舞,便如同飛鳥的雙翼一般,隻稍稍將右臂縮回放低,身軀立時向右轉去,緊緊跟在八剌身後。兩人在空中飛出數丈,漸漸脫出了火焰的包圍,八剌隻覺臉上一涼,急忙睜開眼來,四下一望,隻見蒙哥帖木爾的身軀尚在左邊飛舞,楊珞卻不見了人影,正自忖道:“莫非海都炸死了?不對,那人多半不是海都……”念頭還沒轉過來,猛然覺得左足後跟一緊,已被人抓住了。八剌大吃一驚,低頭望去,隻見楊珞右掌揚起,就要向他左足切落。八剌急忙飛起右足踢向楊珞麵門,楊珞以右肘頂向八剌足底“湧泉穴”,掌沿仍是向他左足切下。八剌驚惶失措,順手抓起腰間一塊玉佩,猛向楊珞頭頂“百匯穴”擲去,楊珞見那暗器來勢凶猛,無奈之下,隻得回掌自保,玉佩被他掌力激**,登時震得粉碎。八剌趁這眨眼的功夫,將自己的腰帶捏斷,運力揮來,正纏卷在楊珞右腕,二人糾纏之中,一起掉下地來。八剌心知命懸一線,拚命掙紮,雙手但凡抓得著的東西,一股腦兒向楊珞擲去。楊珞放開他左足,雙掌齊出,以劈空掌力將砂石震開,隨即猱身直上,兩掌向八剌心口擊去。八剌退閃不開,隻得硬著頭皮,咬牙硬接楊珞掌力。八剌原想二人掌力相交,立即借力飄開,誰知楊珞掌上使的是粘勁,不溫不火,卻怎麽也掙脫不了,八剌心中一涼,忖道:“罷了,我命休矣。”隻覺對方掌力侵入自己丹田之內,將自己多年修得的內力盡數化於無形。八剌原本閉目待死,卻又覺得對方掌力不如想象般猛惡,先是一愕,隨即醒悟,忖道:“此人廢了我武功,卻留下我性命,假仁假義,好叫我察合台軍民感他恩德,誠心歸順,真是好深的心計。想不到我八剌一生辛苦經營,就此化為烏有。”心中一痛,加上元氣被楊珞摧毀,登時便暈了過去。

楊珞見狀放開雙掌,八剌身軀軟倒在地,回頭再看蒙哥帖木爾,他右琵琶骨碎裂,真氣不繼,身軀轉動不靈,撞在一株樹上,折了右足,臉色煞白地坐在地上,雙目瞬也不瞬地望著楊珞。蒙哥帖木爾眼見楊珞向自己走來,忽道:“海都,今日是你勝了,蒙哥帖木爾心服口服,欽察從此便是你的天下。”

楊珞聞言心中一軟,停步忖道:“他必定知道我不是海都,仍然以海都相稱,是暗示我他決心臣服,既是如此,我又何必趕盡殺絕?”當下道:“你可要記得這句話,若日後反悔,我可不會輕饒你。”說罷轉向擂台,找尋楚琪的蹤影,隻見蕭紫雨已將她抱在懷中,不知是何情形。

這場爆炸威力驚人,台下的官兵死傷狼藉,楊珞等三人身處爆炸中心,反而受傷輕微,多虧了建擂台的人知道海都和八剌都是高手,所以將台麵建得分外結實,這才將大部分的爆炸力消去了,強大的火力無處發泄,被逼從台下衝出,是以反而周圍的軍士傷亡慘重。

楊珞正待趁著混亂與海都換回身份,卻見四條人影從不同的方向飛馳而來,身上衣衫分屬各國,都是尋常士兵裝扮。楊珞心中暗自詫異,忖道:“尋常士卒怎能有如此身手?其中必有古怪。”念頭還沒轉過來,四人已來到麵前,不由分說,出手便都是殺招,分別向自己上中下三路襲來。

楊珞急忙閃躲,喝道:“你等是什麽人?”

其中一人冷冷地道:“要你命的人。”向其餘三人做了個手勢,那三人分別取“離”,“兌”,“巽”位站定,齊聲道:“海都,納命來吧。”展開手腳,一起攻上前來。

楊珞見他四人招式狠辣,陣形嚴密奇詭,也不敢當其鋒芒,隻展開身形在四人周圍迅速遊走。那四人打的原是圍困楊珞的主意,誰知四麵八方都是楊珞的身影,反而好像被楊珞圍困了一般。

為首的黑衣人見勢不妙,厲聲喝道:“速戰速決!”四人層疊,最上那人從懷中取出金針,身子飛旋揮灑,將方圓十丈的範圍都籠罩住了。楊珞無奈,隻得揮掌拍開金針,剩餘三人趁機圍上,將楊珞困在中央。

楊珞心頭電轉,忖道:“這四人分別藏於各國軍中,未見號令,便即行動如風,分明早有預謀,他們既不顧八剌,也不管蒙哥帖木爾,多半不是二人手下。他們一心隻想要海都性命,很可能是暗中埋藏火藥之人,可究竟是什麽人要將三國大汗一網打盡?難道……”此時的形勢哪容他多想,四人陣法威力強大,又都是不顧生死,招招進手,楊珞被他們逼得手忙腳亂,幾乎透不過氣來。

戰得數合,為首的一人忽然停手,喝住三人,向楊珞道:“你不是海都,你究竟是何人?”

楊珞道:“我不是海都還能是誰?”

那人冷笑道:“咱們兄弟暗中窺伺海都多年,他的武功決不能在咱們兄弟的‘七絕二十八宿陣’下走出十招。方才擂台上我已經疑心大起,你到底是何人?真正的海都在何處?再不坦言相告,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楊珞道:“你們又是何人?為何要取海都性命?”

那人道:“不關你事,既然不肯說出名號,將性命留下吧。”正要再次發動陣勢,卻見三名女子飛奔而來,分別是蕭紫雨,艾吉阿姆和青思雪。那人見三女身法輕靈迅捷,知道都是高手,而眼前這人又並非海都,略略思忖,咬牙道:“二弟,三弟,四弟,咱們走。”說罷縱身躍起,向遠處奔去,餘下三人緊緊跟上,眨眼的功夫便都到了數十丈外。

三女搶到麵前,正待拔腿追去,楊珞卻道:“莫要追了,大事要緊。”

艾吉阿姆聞言回頭,道:“你沒事吧。”

楊珞道:“還好。”

蕭紫雨瞥了艾吉阿姆一眼,冷冷地道:“這些狼心狗肺的賊子,可要失望了。”

楊珞聽她言語奇異,一時也不及參詳,回頭望去,隻見八剌和蒙哥帖木爾的親信都已來到二人身邊,當下運起內力,朗聲道:“窩闊台三軍聽令,保持隊形,休要慌張。”這三句話以十成內力送出,如炸雷在眾人頭頂響過,震得軍士們耳鼓嗡嗡作響,三國軍隊無不凜然失色,一時間全都震懾當場,鴉雀無聲。楊珞接著道:“是誰鬥膽埋藏炸藥謀害海都和兩位大汗,海都必定追查到底,所有相幹之人,本王必定一一淩遲處死,決不容情。如今八剌汗和蒙哥帖木爾汗受傷昏迷,本王也很難過,但這場比武孰勝孰負,一目了然,大家還有何話說?”

那兒古聞言罵道:“你這賊子,根本不是海都,用什麽卑鄙的手段害了我義父?你……”

楊珞截口斷喝道:“你閉嘴,這場比武,大家有目共睹,勝就是勝,敗就是敗,有什麽好狡辯的?”楊珞有心不讓八剌的親信開口,這幾句話中蘊含“獅子吼”內功,對正了那兒古等人發出,震得一幹人等腦中暈眩,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楊珞轉頭向蒙哥帖木爾道:“蒙哥帖木爾,你又有何話說?”

蒙哥帖木爾麵如死灰,長歎一聲,道:“的確是你勝了。”從懷中取出一物,遞給楊珞,道:“這是欽察汗國的兵符,你拿去吧。”

楊珞聞言仰天長笑,良久方歇,高聲道:“各位蒙古勇士,我本無心侵奪你們的國家,你們既已臣服於我,這兵符不要也罷。從今以後,八剌汗還是察合台的大汗,蒙哥帖木爾汗也還是欽察的大汗,咱們三國結成兄弟之邦,永不相犯,你們以為如何?”

察合台和欽察的士兵見大汗戰敗,原本都是垂頭喪氣,聞言又複欣喜,不約而同地拜服在地,齊聲道:“海都汗胸襟寬廣,英雄無敵,謹遵海都汗號令,結成兄弟之邦,永不相犯。”

楊珞聞言又是哈哈大笑,笑聲方住,艾吉阿姆越眾而出,高聲道:“各國將士,艾吉阿姆方才收到密報,在擂台下埋藏炸藥,企圖謀害我父汗和兩位大汗的人就是忽必烈。”

眾將士聞言都是心中驚動,一時間又沉寂無聲,艾吉阿姆接著道:“我知道你們心中定然充滿懷疑,但你們想想,要八剌汗死,要蒙哥帖木爾死,還要我父汗死的,除了忽必烈還能有誰?忽必烈已經擁有草原上最肥沃的土地,眼看又要將南朝的花花江山搜刮囊中,可他還不滿足,還要謀奪我們窩闊台,察合台和欽察三國的土地,這樣一個狼子野心的大汗,我們為什麽還要聽命於他?我們蒙古人手中有刀,腰上有箭,隻為仁義的君王出力,決不為貪婪的主子賣命,忽必烈妄圖吞並祖宗留給你們的封國,你們都是鐵骨錚錚的勇士,難道眼睜睜看著他橫行無忌?不,當然不,我們要反抗,我們要保衛我們的國家,我們要把忽必烈這個昏王的國土也搶過來,分配給我們善良的蒙古勇士,讓你們的妻子兒女可以安心自在地生活。忽必烈這個陰險卑鄙的小人,讓我們舉起刀劍,討伐忽必烈。”

她此言一出,海都軍中立即有人應聲將佩刀舉起,大聲叫道:“討伐忽必烈!討伐忽必烈!”眾人見狀,紛紛仿效,齊聲高叫:“討伐忽必烈!討伐忽必烈!……”一時群情激憤,響徹雲霄的怒吼聲久久回響在答剌速河的上空。

艾吉阿姆見勢已造成,心中好不歡喜得意,揚手止住眾人,道:“忽必烈雖然假仁假義,作惡多端,但終究勢大,兵多將廣,糧草充足,要想對付他,實在不易。俗話說合則力強,分則力弱,今日難得我們三國同心,便當選出一位君主來主持大局,號令三國勇士共討忽必烈。誰人有資格,有能力擔此大任?大家有目共睹,我也不必多說了。艾吉阿姆推舉我父汗海都大汗為三國之首,不知各位可有異議?”蒙古人最重信諾,海都戰勝八剌和蒙哥帖木爾二人,卻不趁機掠奪察合台和欽察的國土,將士們都心存感激,此時海都要做三國盟主,並非什麽非分之求,軍士們都心甘情願奉他為主,但國君沒說話,誰也不敢先開口,當下將士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蒙哥帖木爾和八剌身上。

蒙哥帖木爾見狀道:“海都汗英雄仁義,蒙哥帖木爾甘願追隨。”欽察士兵聞言齊聲應道:“海都汗英雄仁義,我們甘願追隨。”

八剌這時已緩過氣來,麵上聲色不動,不知心中正盤算什麽。

那兒古急道:“義父,如今大勢已去,咱們可如何是好?”

八剌道:“讓他當盟主便是了。”

那兒古道:“這……”

八剌道:“義父一身武功已廢,不能與他力敵,況且攻討忽必烈談何容易,他強要出頭,便由得他,咱們隻需保留性命,回到欽察,再煉造血妖,數月之內,不難東山再起,那時咱們相機而動,待海都和忽必烈戰到兩敗俱傷之時,嘿嘿……”

那兒古聞言喜形於色,接道:“咱們再突然出兵,將海都和忽必烈一網打盡,父汗果然妙算,孩兒佩服。”二人正在耳語,忽聽得艾吉阿姆道:“八剌汗,不知你有何建議?”

八剌勉強站起身來,向楊珞行了一禮,道:“海都汗今日比武取勝,一不取我八剌性命,二不奪我察合台土地,胸懷寬廣,足見大英雄本色,八剌心悅誠服,甘願輔佐海都汗成就大業。”

八剌此言一出,大事已定,海都軍陣中一片歡呼雀躍,艾吉阿姆也壓抑不住內心的喜悅,眉開眼笑,高聲道:“三國定盟,乃是天大的喜事,今日便由窩闊台作東,烹牛宰羊,犒賞三軍,將士們開懷暢飲,不醉無歸。”眾人聞言大喜,歡呼聲震天動地,就此按下不表。

楊珞見大功已然告成,便回帥帳來見海都,海都早已等待多時,見他進來,快步迎上,滿臉堆笑,道:“今番得鐵兄弟鼎力相助,得成大事,海都感激不盡,請受海都一拜。”說罷作勢要拜倒。

楊珞將他扶住,道:“鐵某怎敢受大汗如此大禮,莫說別的,先將衣衫換過才是正題。”

海都道:“早已準備妥當,請鐵兄弟更衣。”

楊珞迅速洗去臉上的易容藥物,除下衣衫,換上海都準備的錦袍,海都也將楊珞換下的衣衫穿上,二人收拾完畢,一切天衣無縫。

楊珞道:“請海都汗出去主持大局,鐵某還有些事情要做。”

海都道:“鐵兄弟連日辛苦,正該好好休息,卻不知還有何要事?”

楊珞道:“要想八剌暫時不存反心,有一個人非殺不可。”

海都略一沉吟,道:“你是說禦魂妖道。”

楊珞道:“不錯。八剌武功雖廢,但仰仗血妖,必定賊心不死,禦魂不除,實乃心腹大患。”

海都道:“既是如此,便再辛苦鐵兄弟一次,鐵兄弟有何需要,海都替你備辦妥當。”

楊珞道:“隻需利劍一柄,另外我的朋友在外麵,請大汗為她們分配一座營帳。”

海都道:“好,我這就去辦。”說罷掀開帳門出去了。

楊珞稍作停留,窺了個空子也悄悄溜了出去。此時海都已命人為蕭紫雨等人備好營帳,送去酒食。楊珞鑽進帳內,蕭紫雨和冥火見他歸來,都是喜不自勝,一起迎上前來。

蕭紫雨道:“楊大哥,你真的沒受傷麽?”

楊珞笑道:“我這身粗皮厚肉,怎麽會輕易受傷。”轉頭望見楚琪躺在地上,雙目緊閉,臉色發白,麵上已被蕭紫雨擦幹淨了,身上卻還是沾滿了泥塵,向蕭紫雨問道:“她怎麽樣了?”

蕭紫雨道:“沒什麽大礙,隻是被氣浪震暈了,手足被石屑擦傷了幾處。”

楊珞望著楚琪,喃喃地道:“她怎麽會來到這裏?”

蕭紫雨道:“我看她多半是為了追尋你的下落,一路找來的。”

楊珞見她目光中似笑非笑,不禁麵上一紅,道:“就麻煩你幫我照顧她,我還有些事要去辦。”

冥火道:“目下大事已成了,還有什麽緊要事?”

楊珞道:“禦魂妖道未除,八剌依然有所仗恃,我怕他賊心不死,暗中再動手腳。”

冥火歎了口氣,道:“你一心一意地幫人家,其實人家利用完了你,就會殺你而後快,也不知道你到底明不明白。”

楊珞一笑,道:“即算海都要害我,也不會這麽快便動手吧。”

冥火道:“怎麽不會,海都今日便想將你炸死在台上,你還蒙在鼓裏呢。”

楊珞聞言一愕,道:“此話怎講?”

冥火一指楚琪,道:“你這位楚琪妹妹的朋友,早已將擂台下埋有炸藥的事報知艾吉阿姆,艾吉阿姆既沒有告訴你,也沒有半點行動,分明是想借機要了你的性命,可憐你還巴巴地替人家賣命。”

楊珞聞言眉頭緊鎖,道:“我不是替他們賣命,我是為了大宋,為了自己,隻是想不到海都心狠手毒,動作竟如此快法,也罷,他要成就大業,我始終都是他的心腹之患,他要殺我,乃是情理中的事,我也不來跟他計較,今日我除去禦魂道人之後,咱們便一同南歸,離開這是非之地。”

冥火道:“南歸又如何,還不又是一處是非之地?依我看不如尋個山明水秀的世外桃源隱居一世來得逍遙快活。”

楊珞道:“此正國家危亡之時,大丈夫當挺身而出,保衛河山,豈能龜縮一隅,貪一己之歡?”

冥火道:“如此昏庸腐敗的朝廷,給你保住了又怎樣,隻不過是憑添百姓的苦難罷了。大宋的江山是從孤兒寡母手中奪來的,開國便是卑鄙無恥,一片衰敗跡象,到今日才滅,已經是奇跡了。天行有道,總是勵精圖治者興,驕奢**逸者亡,此乃千古不變之理,你以為以你一己之力,能勝天麽?”

楊珞聞言忖道:“冥火之言,雖然過於偏激,大逆不道,但也句句都是實情,其實我何嚐不是恨透了這個朝廷,但……但怎麽能讓它消亡在外族人的手中?”每每想到此事,楊珞心中便一片混亂,不知應該何去何從。他正自呆呆出神,帳外忽有人求見,竟是八剌差人送了封信來。楊珞等略感意外,拆開來一看,內中說的卻是大地伏龍石被白衣苗女奪去之事。

蕭紫雨讀罷隻是半信半疑,道:“楊大哥,這廝的話能信麽?”

冥火道:“我瞧不假,否則八剌怎知孤月形貌,他武功已廢,又勢單力孤,妄言相欺對他有百害而無一利,況且赤月子此來就是為了地靈菁石,若不是已覓得替代之物,怎肯輕易放過我們?”

楊珞道:“不錯,大地伏龍石多半要著落在赤月子身上了。”說罷略略沉吟,輕歎一聲接道:“我要走了,麻煩你們替我好好照顧楚琪姑娘。”

蕭紫雨道:“楊大哥,我與你一同去。”

楊珞道:“不必了,八剌身邊的高手已折損過半,我一人足以應付。冥火武功未複,楚琪又在昏迷之中,你還是留下來比較穩妥。”

蕭紫雨聞言心中一凜,忖道:“不錯,海都和艾吉阿姆對我等已有加害之意,半點也疏忽不得。”當下道:“楊大哥放心,一切包在紫雨身上。”楊珞一笑,向她點了點頭,轉身出去了。

冥火將目光從楊珞背影上收回來,望著楚琪,喃喃道:“照顧便照顧,為何要說是替他照顧?”

蕭紫雨笑道:“你還不知道吧,楊大哥與這位楚琪姑娘可是有婚約的。”

冥火一愕,道:“他們……這……怎麽可能?”蕭紫雨便將與楚琪相識前後,以及後來從楊珞處聽來的種種經由跟冥火細說了一遍。

冥火聽完,暗暗鬆了口氣,輕描淡寫地笑道:“這麽說來,這婚約便算不得數,我瞧他模樣,對這姑娘也並無情意,這樁姻緣多半是不成的了。”

蕭紫雨聞言隻是低頭微笑,二女各懷心事,不禁都陷入遐思之中。

卻說八剌被楊珞廢去武功,身體疲乏無力,由那兒古攙扶著,緩緩走回營帳。說來此人也真是個人傑,遭受如此重創,心中隻淒惶氣苦了一陣,那爭雄稱霸的火焰便又重新熊熊燃燒起來。八剌靠在虎皮椅上閉目沉思了一陣,心中已自有了計較,喚過那兒古,在他耳邊輕聲吩咐了幾句。

那兒古聽完他言,臉上一片疑惑,躊躇道:“義父,這能成麽?”

八剌道:“你隻管放心去做。”

那兒古道:“可是……”

八剌揮手止住他,道:“一切我自有安排。”

那兒古見八剌神色堅定,心中陡然多了幾分信心,點頭去了。不多時後,禦魂覲見八剌,那兒古也隨後端著純金的酒壺酒盞進來了。

八剌道:“道長,這是我珍藏多年的金仙酒,飲後強身健體,延年益壽,算是我答謝道長全力相助之恩,請道長不要嫌棄。”他話方說完,那兒古已將酒杯呈到二人麵前,八剌和禦魂各取了一杯,禦魂還想說些什麽,卻見八剌已仰頭將酒飲盡了,也隻好急忙將酒飲下,放下酒杯道:“大汗,您如此款待,禦魂受之有愧。”

八剌一笑道:“請道長盡量開懷痛飲,以後隻怕機會也不多了。”

禦魂聞言心中升起一股寒意,道:“大汗這話是什麽意思?”

八剌道:“察合台得道長鼎力相助,始有與天下英雄一爭雄長之力,今日海都大獲全勝,必定趁勝追擊,除去道長這個心腹大患,我武功已失,再折了道長,那便永無出頭之日了。”

禦魂道:“原來大汗擔心的是這個,其實這點禦魂也已料到了,已自有了打算,大汗不必費心。”

八剌道:“這麽說來,道長已有了避禍保命之法?”

禦魂道:“不錯,諒來海都要殺貧道還沒那麽容易。”

八剌聞言哈哈大笑,禦魂也得意地大笑附和,但眼角瞥見八剌神情怪異,心中一陣發毛,笑聲不禁嘎然而止。

八剌也止住笑聲,雙目中冷光閃動,陰陰地道:“可是道長若不死,海都又怎麽會相信我已誠心歸順?”

禦魂聞言大驚,心念急轉,顫聲道:“你……你莫非已在酒中下了毒藥?”

八剌伸出中指輕輕彈了酒杯一下,悅耳的金鳴聲好似已把禦魂震得魂飛魄散。

八剌緩緩道:“是又如何?”

禦魂倒吸了口涼氣,強自穩住心神,道:“你……大汗莫非已經忘了,世間隻有禦魂一人能為大汗訓練血妖,助大汗成就大業。”

八剌道:“這麽重要的事,我怎麽會忘了?不過你訓練血妖的方法,其實隻是用藥物讓他們變化形狀,喪失本性罷了。”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個小黑瓶,接道:“用的便是這種藥粉,是也不是?”

禦魂此時已冷靜了許多,見狀冷笑道:“日前貧道檢查藥物,果然是少了這麽一瓶,不想是大汗取去了,大汗事事先作打算,滴水不漏,貧道好生佩服。不過大汗手中這些血妖粉,頂多是三五隻之數,成得了什麽大氣候?”

八剌道:“是太少了些,不過少也能變成多。”

禦魂嘿嘿笑道:“血妖粉的配方,世間隻禦魂一人知道,旁人想要一窺堂奧,十年八年也未必成,這點小小的自信,貧道還是有的。”

八剌道:“我的確不知道血妖粉的配方,不過卻想了一個把一瓶變成一百瓶的笨辦法,不知道成是不成。”

禦魂撇了撇嘴角,不屑地一笑,道:“貧道願聞其詳。”

八剌道:“我取少許血妖粉出來,培養一隻血妖,待它長成之後,便殺了它,將它的血肉煉化成粉,用來培養其它的血妖,如此一變百,百變萬,道長,你看我的笨法子,可還使得麽?”

禦魂越聽越是心寒,忖道:“這個方法,我從前怎麽就沒想到,這……這多半是使得的。”心中震駭雖已到了極限,麵上卻哈哈狂笑,道:“血妖粉乃是世間奇物,若是製備如此容易,貧道何至於如此勞心勞力。大汗若有自信,盡管拿去試試,看看到底成是不成。”

八剌道:“我試過之後,若是能行,那你便死定了。”

禦魂冷笑道:“若是當真如此,貧道認命,死而無怨。”

八剌目光閃爍不定,忽然哈哈笑道:“我隻是跟道長說笑呢,道長何必如此認真,我是否在酒中下毒,道長略略運功便自有分曉。”

禦魂早已潛運內力,並無察覺異狀,此時聽八剌如此說法,心中安了幾分,但仍是七上八下,試探道:“原來是大汗捉弄貧道來的,但若當真殺了貧道,海都說不定真會暫時放過大汗,大汗便多了幾年韜光養晦的時間。”

八剌歎道:“我如何不知,但八剌好歹都是一方之主,與道長也算是朋友知交,怎能做出此等不仁不義之事來?”

禦魂道人聞言忖道:“不錯,他若殺我,定叫將士寒心,英才不敢來附,便更無法圖謀天下了。”當下道:“大汗生具仁心氣度,定有東山再起之日,貧道願意繼續追隨大汗。”

八剌道:“我何嚐不想留你,但實在是太過危險,若不出所料,今夜必定有人來取道長性命,我看道長還是走吧。”

禦魂又說了幾句請求留下的言語,八剌隻是搖頭不允。禦魂暗忖道:“八剌武功已失,那兒古與我素來不睦,的確沒有多少借重之力,繼續留在此處,反而成了放在明處的箭靶子。”當下向八剌道:“大汗對貧道如此愛惜,貧道感激不盡,貧道便去尋個所在,暫避鋒芒,留著殘軀,來日再為大汗效命。”說罷辭別了八剌,向外而去。

那兒古待禦魂走遠,向八剌道:“義父,您既已破解血妖之謎,何不痛痛快快地殺了他,以絕後患?”

八剌道:“我若殺他,一來會落人口實,壞我聲譽,二來海都必定以為我別有圖謀,反而對我愈加提防。現在不是很好,他飲下了咱們的‘迷仙酒’,雖然不是什麽毒藥,但片刻之後,酒性發作,他便筋酥骨軟,隻有乖乖地等著海都來取他性命。”

那兒古聞言恍然大悟,道:“義父神機妙算,孩兒歎服。”兩人相對哈哈大笑,好不得意。

這邊楊珞辭了眾人出來,來到八剌營盤所在的山穀外,這時天色已漸漸晚了,楊珞忖道:“不如待黑盡了,行事更加方便。”當下尋了個隱蔽的地方坐下歇息,待打了個盹起來,日頭早已完全淹沒在地平線下,月兒也遮蔽在厚厚的雲層後,天地間一片漆黑,幾乎伸手不見五指。楊珞喃喃道:“好個月黑風高殺人夜。”仗劍起身,憑著深邃夜色,直奔察合台軍營。察合台軍早已潰散,野地裏一片狼藉死寂,稀疏的幾點燈影搖曳,更顯得頹敗淒涼。楊珞隻略加搜索,便在軍營側翼覓得禦魂營帳,禦魂正在帳內閉目靜坐,跳動的燭火照在他蠟黃的臉上,更顯得沒有半分血色。他身後站了名仆從,臉上戴著個簡陋的鐵製麵具,直愣愣地立著,一動不動。

楊珞仔細觀察四周,荒涼空曠,不見有人,也不見有什麽機關部署,不禁心中奇怪,忖道:“禦魂道人老奸巨猾,怎能不知自己的處境岌岌可危?居然沒有半分防備,委實叫人難以索解。難道他身後的那人竟是一名絕頂高手麽?”略略思索了一陣,不得要領,索性放開顧慮,挑起帳門,大步而入。

禦魂聞聲雙目微張,嘿嘿一聲陰笑,道:“果然是你來了。”

楊珞道:“你倒是從容不迫,難道不知道自己的死期到了?”

禦魂道人道:“一個人的壽數多少,自有定數,強求不得的。”

楊珞道:“既然如此,拿命來吧。”說罷挽了個劍花,分心便刺。

禦魂道:“慢著。”一指身後那仆人,接道:“我若死了,他也活不成。”

楊珞一愕,道:“他的死活,與我有甚相幹?”

禦魂陰笑道:“沒有相幹麽?待我說個故事給你聽。數日之前,有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竟然膽大妄為的來行刺我,本來本道爺用一根手指也捅死了他,但聽他說自有本領高強的俠士來取我性命,道爺一時害怕,便想著將他留下來作人質。最近發生的事實在紛繁複雜,不過似乎都與你有關,道爺我便橫下一條心,與你賭上一賭。”

楊珞道:“你已是窮途末路,倒要看看你還能跟我賭些什麽?”

禦魂道:“本道爺便是要賭一賭你們所謂的俠義心腸。這個小鬼名叫艾黎,若我所料不錯,你便是他口中那個會來取我性命的英雄俠士。你要是不顧他的小命,現在便可以殺了我。”

楊珞已大略猜到事情來龍去脈,聞言也不驚奇,道:“你究竟想怎樣?”

禦魂道:“很簡單,我要你一句話,永遠別來與我為難,隻要你答應,我立刻放了他。”

楊珞道:“好,我答應,你放了他。”

禦魂道人沒想到他答應得如此爽快,愕然之下,反而不知如何應對,愣了一會兒,道:“你……真的答應。”

楊珞道:“楊某說話,一言九鼎,絕不反悔。”說罷回身揭起那仆人麵具,隻見他濃眉大眼,果然正是艾黎。楊珞拍開艾黎被封的穴道,向禦魂道:“解藥拿來罷,你若是耍詐,我可就不跟你講什麽英雄俠義了。”

禦魂道:“你倒是知道他已中了毒了。”

楊珞道:“若非如此,你怎敢大搖大擺地來要挾我?”

禦魂嘿嘿幹笑兩聲,從懷中取出顆暗紅色的藥丸,擲給楊珞,道:“給他服下便沒事了。你們慢慢敘舊,貧道告辭。”說罷哈哈大笑,轉身要走,腳步未動,忽又回頭道:“我總是不明白,你怎能如此輕易地便放過我?”

楊珞道:“你先答我一個問題,你怎麽知道來刺殺你的就是我?”

禦魂道:“貧道向來心狠手辣,手下不留活口,自然也沒有活著的仇家,這個不會武功的楞頭小子居然來刺殺我,隻能是我在戈壁小村中試驗血妖時僥幸活下來的賤種,那時我與你二人交手過一次,昨日擂台比武,我見你那女伴滿臉關切之情,早猜到擂台上的海都是你裝扮的。貧道武功雖然不濟,海都軍中能殺我的卻也沒有幾人,海都自然不會親自來的,剩下的便隻有你了。你二人樣貌與傻小子說的吻合,出現的時機也差不多。前後對照,我還猜不出來麽?”

楊珞道:“鬼穀門下,果然有幾分本領。”

禦魂道人哼了一聲,道:“說罷,為何如此輕描淡寫地便放我離去?”

楊珞道:“你腳下虛浮,中氣不足,分明是著了別人的道兒,我便讓你走,你能走得了多遠?殺你這樣的人,尋常小卒也勝任有餘,何須我親自動手?”說罷將長劍遞給艾黎,道:“你去殺了他,為你父母鄉鄰報仇。”

艾黎接過長劍,雙目中怒火升騰,大步向禦魂走去。禦魂哈哈狂笑,道:“貧道雖然身體不適,但要殺這小子就像捏死一隻螞蟻那麽容易,你莫不是存心讓他送死麽?”

楊珞道:“你說得不錯,他一個人的確是有些不夠,那便多加幾個吧,拜托你們也幫幫艾黎的忙,讓他親手報仇。”禦魂道人聞言大驚,猛地轉頭望去,隻見身後不知何時已多了幾名女子,正是蕭紫雨,冥火和楚琪三人。

蕭紫雨道:“楊大哥,似這等惡人,你怎地如此輕易便答應饒他性命?”

冥火道:“他這人壞得緊,早就知道咱們來了,隻怕早已算計著假咱們的手將這妖道除去呢。”

楊珞笑道:“知我者冥火也。”

禦魂道人麵如土色,勉強道:“這便是所謂的英雄俠義麽?好不卑鄙,簡直下流……”

楊珞道:“說到卑鄙下流,也隻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已。”

冥火道:“還說什麽廢話?小兄弟,你盡管動手,我管保他隻有引頸受戮的份。”

艾黎聞言提劍便要砍下,禦魂道人道:“慢著,我剛才給的解藥是假的,殺了我你也活不了。”

艾黎道:“那又怎樣?”雙手握住劍柄,使出渾身氣力,猛劈下來。便在這緊急關頭上,禦魂道人袖中一動,“蓬”地一聲輕響,倏然間在他身周綻開大團刺鼻的黃煙,將他身形完全掩蓋了。

冥火見狀驚道:“不好,是地遁術。”隻見艾黎的長劍從濃煙中狠狠劃過,結果輕飄飄的什麽也沒碰到,反而自己失了重心,一個趔趄栽倒在地上。楊珞見狀大驚,急掠出帳篷,四下張望,怎奈夜色如墨,所見極為有限,且四周一片寂靜,半點聲息也沒有。冥火等人隨後追出來,四散尋找,卻是一絲痕跡也沒發現。

楊珞走到冥火身邊,道:“你方才說的地遁術,到底是什麽?”

冥火道:“是傳自東瀛的一種忍術,忍者用來隱藏行跡,偵察敵情以及逃命的一種密法。”

楚琪這時也走了過來,聞言道:“咱們這許多人圍著他,他還能全身而退,莫非真是從地下遁走的?”

冥火道:“我可不信世上真有飛天遁地之法,地遁術不過是巧妙利用環境製造一些障眼法,以瞞過敵人的追捕罷了。”

楊珞道:“依你所言,禦魂應該還在附近?”

楊珞聽她這幾句話聲音響亮,知她意在恐嚇禦魂道人,心念一動,也大聲道:“不錯,除非他長了翅膀飛走,否則遲早都是咱們的囊中物。”說完這句,向三女做了個手勢,示意不可出聲,同時凝神靜聽,過了一段漫長的時候,隱約聽見遠處傳來一聲極為細弱,但卻尖銳的聲響。楊珞大喜,縱身向聲響處奔去。三女耳力較弱,並未聽出有異,但見楊珞發動,便也都緊緊跟在後麵。

眾人才奔出數步,忽見遠處一團黑影從地上升起,冉冉向空中飄去,楚琪奇道:“那是什麽?”

蕭紫雨道:“那便是禦魂妖道了。”

楚琪益加驚奇,道:“他,他怎麽能飄浮在空中,難道又是一種忍術,天遁術什麽的?”

蕭紫雨道:“不是,那妖道豢養一種叫做血妖的怪物,此種怪物肋生雙翼,力大無窮,現下正是這怪物提著禦魂妖道向空中飛去。”

楚琪聞言驚道:“那可如何是好,再不快些,可要叫這妖道逃了。”

蕭紫雨望了楊珞一眼,道:“不必擔心,楊大哥和冥火姑娘既然這樣將他引出來,想必早已經有了打算了。”

楚琪聞言一愣,道:“楊大哥和冥火姐姐將他引出來?這……”

蕭紫雨笑道:“妹妹,你還不明白麽?方才楊大哥和冥火姑娘都說什麽了?”

楚琪略一思忖,喜道:“我明白了,冥火姊姊說‘還怕他飛到天上去’,楊大哥說‘除非他長了翅膀飛走’,其實都是在故意引誘禦魂道人召喚血妖助他逃離,但這樣一來,他的行蹤也自然就暴露了。”

蕭紫雨道:“不錯,我想楊大哥和冥火姑娘就是這個意思。”

冥火眼見禦魂越飛越高,向楊珞道:“再不動手,可真要被他逃了。”

楊珞彎腰拾起一塊石頭,望著空中道:“再等等,就快行了。”一麵說一麵向著血妖追去,追出百餘丈外,血妖已飛到了一處深澗的上空,倘若讓他越過了深澗,那便再也追他不上。楊珞登上澗邊一塊巨石,朗聲道:“禦魂妖道,你的死期到了。”說罷將手中石塊灌注了十二成勁力向血妖擲去,這一擲攜著風雷巨響,聲勢好不驚人。

禦魂道人眼見那石塊如閃電般射到眼前,不禁心膽俱裂,他功力未複,不敢隔擋,血妖負了他的重量,轉動不靈,躲避不及,被那石塊硬生生穿胸而過,漫空血雨飛灑,血妖雙爪一鬆,禦魂道人向著百丈深澗中墜落而去。禦魂道人自知此番難逃一死,萬念俱灰之下,兀自對八剌惱恨不已,忖道:“道爺一時不查,中了你的詭計,若不是失了真力,豈能在此枉自送了性命,八剌,道爺便做了鬼也不饒你。”心中怨毒,口中卻大叫道:“楊珞,你不守信諾,還是出手傷我。”

禦魂道人聞言氣得幾欲暈去,叫道:“好個狡猾的狗東西,咱們的賬到了下麵再算。”聲音淒厲,在深澗中激**回響,良久之後,才終於散盡。

冥火向那深澗中望了一眼,道:“便是武功絕頂的人,從這麽高的地方摔下去,也成了齏粉了吧。”

蕭紫雨道:“楊大哥,禦魂已然殞命,咱們接下來要怎麽辦?”

楊珞不答,反問道:“你們怎麽會跟著我來的?”

冥火道:“海都既已起了殺你之心,禦魂道人一死,隻怕便是兔死狗烹之時,如此險地,豈能久留?反正你也存了離去之心,不如早作打算,反客為主。”

楊珞道:“你說得不錯,不過我還想見海都一麵,曉以厲害,讓他不敢背了我們之間的盟約。”

冥火道:“我已替你留了一封書信給海都,大概說的便是禦魂道人已死,讓他勿失信約,否則願嗜血亡命,效專諸聶政之勇。”

楊珞聞言笑道:“你講話還真不客氣,不過正合我意,既然如此,咱們這就走吧。”轉頭向楚琪道:“楚琪姑娘,別來無恙麽?”楚琪滿腔思念,先前楊珞有要事在身,隻好拚命壓抑,此時聽他柔聲垂詢,再也按捺不住,兩行熱淚湧出,一頭撲進她懷中,失聲痛哭。冥火和蕭紫雨見狀,互望一眼,都悄悄退到遠處去了。

楚琪哭了一陣,嗚咽道:“楊大哥,對不起,對不起。”

楊珞輕輕拍著她肩膀,好言撫慰道:“好了好了,你看我生龍活虎的,不是什麽事也沒有嗎?”

楚琪道:“我知道你肯定會沒事的,你不會騙我的。”心中歡喜激**,淚眼又變成了笑顏,笑得好似春光一般明媚燦爛。

楊珞道:“你整日在外麵奔走,一定受了不少苦吧。”

楚琪抹了抹淚水,道:“隻要能找到你,再多苦我也不怕。”

楊珞道:“你定是瞞著你爹娘出來的,以後準備怎麽辦?”

楚琪道:“當然是跟在你身邊,你去哪裏,我就去哪裏。”

楊珞猶豫道:“這樣……行嗎?”

楚琪聞言心中一沉,望著楊珞道:“楊大哥,你……你莫非還在怪我?”

楊珞道:“我從來沒怪過你,不過我也不想瞞你,我此番回中原,定要對付於吟風,也難免與你爹為敵,舊恨又添新仇,你夾在中間,這……”

楚琪聞言心中一震,忖道:“我怎地從來沒想過這些?爹爹的作為雖然是對不起大宋,對不起楊大哥,可他終究是我爹爹,我不能背叛他,但若要我舍棄楊大哥,那更是萬萬不能,我……我應該怎麽辦?”心中一片迷茫,一時間愣愣地說不出話來。

楊珞見她臉上一片失落,神不守舍,心中不忍,道:“你便隻當是出來遊山玩水,玩得累了,便回家去吧。”楚琪好似渾然沒有聽見,眼中空洞無神,不知在想些什麽。

蕭紫雨見楚琪神色異常,悄悄跟楊珞道:“楊大哥,你都跟她說了什麽了,弄得她失魂落魄的。”

楊珞苦笑了一下,道:“也沒什麽,隻是說了幾句實話。”

冥火上前來道:“你們倆鬼鬼祟祟的,說些什麽呢?今天晚上還真有點涼,咱們拾點幹柴回來,升火暖暖吧。”

楊珞道:“還不都是你出的主意,有舒舒服服的帳篷你不睡,偏要到這荒山野地來露宿。”

冥火道:“帳篷裏舒服是舒服,就是不知道會不會睡到中途變成了一具屍體,還是這野地裏踏實些。廢話少說,還是幫忙拾柴吧。”

眾人一起動手,不多時便升起了一堆篝火,楊珞在火邊躺下,望著黑沉沉的夜空,忽然覺得心裏空****的,好像一切都沒有意義,就連活著也一樣。

冥火從懷裏取出幾個饅頭放在火邊烘烤,道:“喂,躺著的那個,你往後有什麽打算?”

楊珞道:“孤月把大地伏龍石拿走了,我看最終還是會落在於吟風手中,於吟風醞釀著一個天大的陰謀,我想去查探查探。”

冥火道:“那我們怎麽辦?”

楊珞一愕,道:“咦?一向來無影去無蹤的冥火大小姐居然會問出這樣的話來?”

冥火聞言麵上一紅,道:“我問的又不是自己,我是替紫雨姑娘和你的楚琪妹妹問的。”

楊珞道:“紫雨出來已有好長的時日,應該要回去複命了。楚琪自然是回家,至於你嘛,旁人也管不了,全憑你的喜好了。”

眾人聞言心中都是一片惆悵,正各自想著心事,忽然聽見有腳步聲傳來,蕭紫雨一驚,正要滅火,楊珞道:“不必慌張,隻是一人,而且武功低微,應該是艾黎追來了。”過了一會兒,一人氣喘籲籲的跑來,正是艾黎。

艾黎見了眾人,喜道:“你們腳程好快,眨眼便不見了,我在附近找了好久,看到火光才找到你們。對了,禦魂妖道呢?難道逃掉了。”

蕭紫雨道:“逃是沒逃掉,不過你也見不著他了。”當下把經過說了一遍。

楊珞道:“對不住,沒能按照先前說的,讓你親手報仇。”

艾黎道:“不緊要,總算是報了大仇,艾黎給您叩頭了。”說罷納頭便拜。

楊珞忙將他扶起,道:“何必行此大禮,那妖道惡貫滿盈,人人得而誅之,該是他報應到了,即便我不出手,他也活不長久。”

艾黎道:“恩公不但替艾黎報了大仇,還救了艾黎的性命,艾黎無以為報,願從此追隨恩公左右,服侍恩公,聽候恩公差遣,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楊珞道:“小兄弟言重了,我是個閑散慣了人,可受不了別人的侍侯,小兄弟你還是回海都的軍中去吧。對了,你原本應該是在海都軍中的,怎麽會去刺殺禦魂道人,還被他擒住了呢?”

冥火聽罷向楊珞道:“這妖道也算是厲害了,居然猜到幫海都來取他性命就是你。”

楊珞道:“的確夠奸猾,希望他投胎做個好人,好叫這紛亂的世間少些風波。”

各人點頭稱是,又閑聊了幾句,便各自安歇。

第二日清晨,眾人啟程,艾黎還要跟來,楊珞道:“我接下來要辦的事極為凶險,你不會武功,跟著我反而會讓我分心,還是留在海都軍中較為穩妥。”

艾黎想了想,道:“恩公說得是,我便留下來等您,將來有一日恩公用得著我了,務必回來找我。”

楊珞點頭答應,艾黎又千恩萬謝,這才戀戀不舍地去了。楊珞和三女向南走了一程,冥火向楊珞道:“八剌暗中做了手腳,故意讓你殺了禦魂,證明他已將血妖密法弄到手中,你為何還走得如此安心?”

楊珞道:“你若是八剌,會怎麽樣?”

冥火想了想道:“不動聲色,暗中豢養血妖,等到海都和忽必烈打得筋疲力盡,再一舉發動,將二人一起消滅。”

楊珞道:“這便是說還有一段時候,我趁著這段時候,看看海都是不是如約與忽必烈征戰,再決定要不要幫他拔去這枚暗釘。”

冥火道:“原來如此,爾虞我詐,說來說去你也不是什麽好人。”

楊珞聞言心中凜然,忖道:“不錯,我與他們勾心鬥角,不知不覺地已經成了跟他們一樣的人了。”愈想愈加憂煩,低頭沉思,再也不說話。四人都是武林高手,雖然沒有馬匹代步,腳程也沒受多大的影響,數日間已入關來到了南朝故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