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三國同盟1

卻說楊珞為冥火療傷,十餘個時辰不曾間斷,饒是他內力強勁悠長,也漸感不支,隻得撤回手掌,靠在樹洞壁上小憩,此時又是夜晚,遠眺樹洞外,雲淡風輕,星光如夢,楊珞望著冥火緊閉的秀目,心中忽又掠過珈兒模樣,一股巨大的悔恨的痛楚壓來,讓他突然間窒息了。

過了許久,楊珞方才重重吐出一口長氣,正待站起身來,蕭紫雨卻已來到洞口,道:“楊大哥,你還好麽?”

楊珞道:“我沒事,隻是有些肚餓。”

蕭紫雨道:“早料到了,你瞧,這是什麽?”

楊珞鼻端早聞到一陣異香,抬眼望去,正瞧見一隻烤得外焦裏嫩的野雞,笑道:“來得正好。”夾手奪過烤雞,張口便大嚼起來。

楊珞咬得一口,隻覺清甜可口,齒頰留香,不由讚道:“真是好味道。”

蕭紫雨笑道:“好味道?瞧你如狼似虎的模樣,能嚐出幾般味道來?”

楊珞聞言一愣,咬下一塊雞肉,閉目細細品嚐,忽然睜眼道:“有荷葉,鬆子,蜂蜜味,對不對?”

蕭紫雨道:“你的舌頭倒是靈敏,還有呢?”

楊珞又咀嚼了一會兒,道:“這個……還有雞肉味。”

蕭紫雨聞言笑道:“真是廢話,你若分辨不出,便來求我,我一定告訴你的。”

楊珞又咬了兩口,雖然覺得滋味有些不同,但卻實在分辨不出,隻得道:“我嚐不出,請姑娘賜教。”

蕭紫雨道:“還有蛇肉的鮮味,沒察覺到麽?”

楊珞聞言恍然大悟,道:“不錯,正是竹葉青的鮮味,枉我吃了十幾年的蛇,居然沒嚐出來。”蕭紫雨聞言不語,隻嘻嘻而笑。楊珞忖道:“此處乃是一片荒林,鬆子或許還能見著些,那荷葉,蜂蜜,竹葉青卻是從何而來?她為了這隻烤雞,可是費了不少功夫。”想到此處,心中不禁一陣感動,抬頭向蕭紫雨望去,卻隻見她掌中握著一朵不知名的小花,雙眸直勾勾地望著花瓣上的一滴夜露,竟自瞧得呆了。

一連二日,楊珞傾盡全力為冥火療傷,冥火內力本也不弱,一番努力下來,那沉重的內傷竟然大有起色。

這天已是第三日上,楊珞想起海都與八剌比武之事,心中不禁惴惴不安。

蕭紫雨見狀安慰他道:“海都武功甚是高強,八剌遠非其敵,楊大哥你何必憂慮?”

楊珞道:“八剌與海都的武功在伯仲之間,縱然是海都稍勝一籌,八剌詭計多端,勝敗委實難以逆料。”

蕭紫雨道:“楊大哥,你既是如此放心不下,不如前去掠陣。”

楊珞道:“我本有此意,可是冥火姑娘她內傷沉重,隻宜臥床靜養,我怕她……”

話沒說完,已聽見遠處樹洞中冥火的聲音傳來道:“楊珞,你個臭小子,死到哪裏去了?”

楊珞無奈地苦笑了一下,一麵向樹洞走去,一麵道:“我在此處,你又怎麽了?”

冥火道:“你累我受傷,就將我扔在此處,不聞不問,你到底是不是人?”

楊珞心想:“瞧她平日為人冷靜,也算通情達理,怎地一受傷便性情大變?想來天下的女人都是如此的。”口中道:“我哪有不管你,這不是來了麽?冥火大小姐,你又有什麽吩咐?”說話間已來到樹洞外。

冥火撐起身子,白了楊珞一眼,道:“你不是說海都與八剌明日要在答剌速河畔決戰麽?”

楊珞道:“是,那又如何?”

冥火道:“這天大的熱鬧,你不帶我去瞧,就是要我心癢難耐而死,你說,你是不是安的這份心?”

楊珞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道:“我不帶你去,是怕你重傷之下,支持不住……”

冥火不待他說完,截口道:“你毋須狡辯,總之你不帶我去,就是你的不對,我氣死了之後,變成鬼也要來咬你。”

楊珞道:“可是你……”

冥火道:“你什麽你?快給本小姐備馬,說不定我瞧了這場熱鬧,心情一好,傷勢便霍然而愈了。”

楊珞再說什麽,冥火隻是將耳朵蒙住,拚命搖頭。楊珞無奈,隻得道:“罷了,我帶你去便是。”

冥火聞言大喜,道:“好,咱們這就走吧。”

楊珞一愣,道:“你不是捂著耳朵的嗎?怎地這句卻又聽見了?”

冥火道:“我隻聽得見我想聽的,至於我不想聽的麽,半個字也聽不進去。”

楊珞知她耍賴,一笑道:“你再歇息一會兒,咱們不忙上路。”

冥火道:“誰說不忙?我現在精神尚好,去到海都營中再美美地睡上一覺,正好趕上明日的精彩時候,若是再晚些走,我疲倦得狠了,一睡不起,再有多少熱鬧,可都錯過了。”

楊珞拗她不過,隻得牽過馬來,將她扶上馬背,自己也翻身上去,就坐在她身後,伸手挽住韁繩,兩臂正好將她圈在懷中。

冥火臉上一紅,道:“你做什麽?”

楊珞道:“若不是如此,你定要栽下馬去。”

冥火佯嗔道:“胡說,你分明就是占我便宜。”

楊珞苦笑道:“既是如此,我換紫雨上來就是。”正要下馬,冥火卻一把揪住了他衣襟,臉上一片羞紅,小聲道:“那也不用了,紫雨姑娘連日來也很勞累,我……我不想麻煩她。”

楊珞道:“這可是你說的,咱們啟程。”回頭招呼了蕭紫雨一聲,輕輕一抖馬韁,向海都大營而去。

楊珞恐怕冥火受不住顛簸,不敢縱馬疾馳,隻是由它小跑,冥火斜斜靠在楊珞懷中,隻覺無限溫暖甜蜜,醺醺然便要睡去,就在將要神遊物外的一瞬,心中卻又猛地一震,暗暗對自己道:“千萬莫要睡著,似這般時候,今生也未必再有了。”偷眼望向楊珞,卻見他的目光也正好關切地瞧著自己,不禁大是羞窘,連忙緊閉了雙眸,隻覺心頭狂跳,有如鹿撞。

楊珞等這一路緩行,直至黃昏時分方來到海都軍營。海都和艾吉阿姆見了楊珞,都是大喜過望,連忙命人準備營帳酒食,好生款待眾人,此節就此按下不表。

卻說駱青峰受傷之後,艾吉阿姆為他悉心調養,數日下來,傷勢已痊愈了六七成。這日他從帳中出來,正逢北風強勁,駱青峰背風而立,眺見南方天地一片肅殺,他原是滿心悲苦之人,見了這般景象,心中自然生出一股淒惶之意,忖道:“爹娘和姊姊的大仇未報,我卻在這異國他鄉白白消磨時候,爹娘和姊姊泉下有知,必定寒心,今番我冒死襄助艾吉阿姆,也算是報答了她對我的恩情,不如這就辭去了。”主意拿定,便來向海都和艾吉阿姆辭行。他才走到了帥帳門口,忽聽得內中人聲傳來,其中一個聲音極為熟悉,宛然便是楊珞。駱青峰心中一驚,透過帳帷縫隙偷眼望去,隻見上座的那人正是楊珞,海都和艾吉阿姆笑臉相陪,辭色間甚是禮敬。駱青峰不敢多看,悄悄退回自己營帳,越想越是驚疑,忖道:“楊珞怎會在此地出現?他與海都及艾吉阿姆是什麽關係?我二人同處海都營中,難免會撞見,他要取我性命,我多半便逃不過。雖然我的確是欠他一命,但大仇未報之前,我決不能死,橫豎我也決定要走了,不如即刻便啟程。”當下粗粗收拾了行囊,正要離去,卻見帳帷掀動,艾吉阿姆走了進來。

艾吉阿姆見他手提行囊,吃了一驚,道:“駱郎,你這是要去哪裏?”

駱青峰道:“我自隨你去到窩闊台,已白白消磨了許多時候,現下我傷勢已無大礙,這便啟程去尋訪仇人。”

艾吉阿姆道:“我已命人畫印圖形,交送給窩闊台探子營,相信不日便會有消息傳來,你又何必急在這一時。”

駱青峰道:“屈指算來,你的探子也查訪了月餘,還是半點音信也無,我瞧他們也是無計可施,還是讓我自己來吧。”

艾吉阿姆聞言急道:“駱郎,明日我父汗就要與八剌決戰,你真要在這緊要關頭離開我?”

駱青峰見她雙目中淚水滾動,不禁心中一軟,歎道:“本來多留兩日也無不可,但目下的情形……由不得我不走。”

艾吉阿姆見他欲言又止,追問道:“駱郎,有何不妥之處,逼得你非走不可?”

駱青峰思忖良久,終於道:“我方才見大汗和你跟一個年輕人言談甚歡,他是什麽人?”

艾吉阿姆道:“其實我也不知他究竟是何人,但他幫我父王出謀劃策,武功智計都是一流的人才,父汗和我自然要以禮相待。”

駱青峰道:“那我跟他誰的武功高些?”

艾吉阿姆瞧了駱青峰一眼,猶豫道:“這……我不知道。”

駱青峰道:“你何必諱言,我知道得再清楚不過,他的武功強我甚多,倘若動起手來,我多半走不出五十招,所以我非走不可。”

艾吉阿姆聞言漸漸明白過來,道:“你跟他有過節?”

駱青峰道:“過節?我跟他有生死之仇。”

艾吉阿姆一驚,道:“莫非他也是害死你父母的仇人之一?”話已出口,才想起楊珞那時最多是個十幾歲的少年,害死駱青峰父母,可能性微乎其微。隻聽得駱青峰道:“那倒不是,其中因由,你不必再問,總之他若見了我,必定取我性命。我大仇未報,不能就死,所以這就離去了。”他正要掀開帳帷出去,艾吉阿姆一把拉住了他,道:“我不管你們之間到底有什麽仇恨,總之是你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待到明日比武之後,我幫你殺了他。”

駱青峰見她顏色真摯,心中感動,道:“他要來取我性命,其實是我欠他的,你何必與他為敵?他武功智謀都極為高超,你敵他不過,便會傷了自己,不如我一走了之,讓他好好替你父汗效命。”

艾吉阿姆道:“不行,我不讓你離開我。”

駱青峰道:“你向來冷靜從容,怎地也如此意氣用事,你倒想想,若是不巧被他撞見了我,那會是怎樣一番情狀?他要殺我,你不許他殺,兩下裏敵對,你父汗可就多了一個強勁的敵人。”

艾吉阿姆聞言心中一凜,思忖良久,道:“好吧,我讓你走,不過要入夜才能離去,那樣安全些。”

駱青峰點頭答應,艾吉阿姆拉了他的手坐下,兩人四目相對,都是默默無言。不大的工夫,天色便漸漸暗了下來,艾吉阿姆吩咐下人送來酒食銀兩,與駱青峰匆匆一餐,咽下的都是離愁別緒。

這頓飯過後,天色已經黑盡了,駱青峰將長劍配在腰間,提起桌上的酒壺一口飲盡,向艾吉阿姆道:“我走了。”

艾吉阿姆微微點了點頭。駱青峰正待轉身要走,艾吉阿姆忽又道:“駱郎,等等。”

駱青峰回過頭來,道:“怎麽?還有事麽?”

艾吉阿姆緊咬下唇,雙目低垂,心中一片混亂,一時間說不出話來。駱青峰隻道她不堪離別,便又好言安慰了她兩句,待要離去時,艾吉阿姆卻又將他喚住了,猶豫再三之下,終於道:“駱郎,其實我有一件事,一直瞞著你,現在說給你聽,你可不要怨我。”

駱青峰道:“你隻管講,對我來說,似乎也沒什麽緊要的事。”

艾吉阿姆道:“其實……其實我……已知道你的仇人是誰了。”

駱青峰聞言一愣,隨即心頭大震,搶上前來,雙手按在艾吉阿姆肩上,道:“是誰?為什麽你早不跟我說?”

艾吉阿姆道:“你先要應承我,無論如何都不要魯莽行事,此人武功高強,奸詐狡猾,手下更有許多能人異士,你若冒貿然地跑去報仇,隻怕白白搭上性命。”

駱青峰咆哮道:“此人到底是誰,你快說!”

艾吉阿姆雙肩被他捏得一陣劇痛,咬緊牙關道:“你若不應承我,我決不說出來。”

駱青峰叫道:“我應承你,我什麽都應承你,你快說,你快說。”

艾吉阿姆道:“既是如此,你先坐下,聽我慢慢道來。”

駱青峰心急如焚,卻又拿她沒法,隻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道:“這樣成了吧,你快些說。”

艾吉阿姆道:“此人名喚和童,漢人的名字叫做於吟風,也就是沈辛的兄長。”

駱青峰聽到“沈辛的兄長”這幾個字,如霹靂貫頂,震得他呆呆傻傻,作聲不得。

艾吉阿姆見狀,知道他對沈辛尚未忘情,一股醋意湧上心頭,酸溜溜地道:“怎麽?聽說他是沈辛的兄長,你便下不了手了麽?”

駱青峰不答,心中暗道:“他是沈辛的兄長,也就是平南王府的小王爺,這麽說我們早已遇見,可恨我當時的心思全在沈辛身上,竟然不曾回望一眼,也未能分辨出他的聲音。駱青峰啊駱青峰,你迷於情思旖念,竟然錯過了生死大仇,你跟狼心狗肺的畜生有什麽分別?”當下心意立決,牙關緊咬,一字一頓地道:“就算他是天王老子,我也照殺。”

艾吉阿姆聞言喜道:“好,我便知你是個有誌氣的好男兒。”

駱青峰鐵青著臉,站起身來,道:“你方才說的都是事實,沒有騙我?”

艾吉阿姆愕然道:“你是我夫郎,我怎會騙你?”

駱青峰道:“你真的不會騙我?你早知道於吟風便是我的大仇人,為何卻不早講?”

艾吉阿姆道:“我是怕你一時衝動,莽撞行事,報仇不成,反招來殺身之禍。”

駱青峰聞言冷冷一笑,卻不言語。艾吉阿姆見狀心中忐忑,道:“駱郎,你……你不信我。”

駱青峰道:“信,我當然信。不過你話隻說了一半。你固然不想我白白送死,但同時也想留我在你父汗身邊效力,是也不是?”

這話正擊中艾吉阿姆心坎,艾吉阿姆渾身一震,道:“我……我……”便在她失神的這一瞬間,駱青峰已撩開帳帷出去了。

艾吉阿姆呆立在原地,心亂如麻,忖道:“我的確是想他為父汗效力,就連我現在將於吟風的消息告訴他,也是想他利用跟沈辛的關係,借機刺殺於吟風,替父汗除去一個潛在的強敵,我的確很擔心他的安危,可我從來沒有把他的安危放在第一位,我……我是真的歡喜他麽?”艾吉阿姆不斷地問自己這個問題,但答案是什麽,她實在找不出來,越是努力去想,心中就越是茫然一片。

再說楊珞回到營帳歇息,卻始終放心不下,忖道:“八剌身邊隻有幾個殘兵敗將,他與海都決戰,許勝不許敗,以八剌的性格,一定會在暗中搗鬼,倘若被他僥幸勝出,那可如何是好?”左思右想之下,起身又來覲見海都,海都正在營外空地上練劍,瞧他精神抖擻,運劍如風,正是豪氣萬千,戰意高昂。

楊珞見狀不禁讚道:“大汗果然是好氣概。”

海都聞言哈哈大笑,收劍凝立,道:“雕蟲小技,叫鐵兄弟見笑了。”

楊珞道:“大汗過謙,就以武功而論,大汗明日之戰,勝算當有八成。”

海都又是一陣大笑,道:“鐵兄弟,現在時候也不早了,你來找本王,可有什麽要緊事麽?”

楊珞道:“不錯,我是來請大汗明日不要出戰的。”

海都聞言愕然道:“戰書早下,武台高築,比武之事已如箭在弦上,如何能不出戰?我若不去,別人謂我怯陣,豈不笑掉天下人的大牙?”

楊珞道:“比武還是要比的,隻是不需大汗親自出手。”

海都道:“鐵兄弟,我知道你擔心我的安危,可是本王在三軍麵前定盟立誓,若不親自出戰,一般會惹人嘲笑。”

楊珞道:“我有一計,或許行得。”

海都道:“請鐵兄弟明言。”

楊珞道:“與我同來的兩位姑娘都是易容高手,隻需讓她們將我扮作大汗模樣,鐵某便可代替大汗出戰。”

海都聞言沉吟道:“隻怕叫人瞧破,笑我海都乃是無膽匪類。”

楊珞道:“大汗不需擔心,我這兩位友人的易容術極為高妙,可謂天衣無縫,決不會露出破綻。明日一戰,八剌必有詭計,大汗萬金之軀,應當坐鎮後方,應對不測之變。”

海都道:“鐵兄弟有必勝八剌的把握?”

楊珞心道:“我且將話說得大些,也好順便威嚇於他,使他將來不敢背了我們之間的盟約。”當下道:“我要勝八剌,易如反掌,管保他沒機會使詐。”

海都聞言又約略思忖了一陣,道:“好,既是如此,便有勞鐵兄弟了。”

楊珞道:“大汗應允,我的心便寬了,請大汗早些休息,我定不負大汗所托。”說罷告辭出來,回到自己帳中,將打算跟二女說了一遍。

蕭紫雨聞言驚道:“楊大哥,他們你爭我奪的不過是蒙古封國的霸權,你何必以身犯險?”

楊珞道:“我自然有我的打算,何況八剌武功與我相去甚遠,也算不得是冒險。”

冥火道:“罷了,你要做的事,也沒人能讓你打消念頭。我來幫你易容吧。”

楊珞道:“你有傷在身,可還方便麽?”

冥火還沒回答,蕭紫雨已道:“不如還是我來吧。”

楊珞道:“那便麻煩你了。”

蕭紫雨一笑,取出易容藥物,便來給他裝扮。冥火見蕭紫雨的手掌在楊珞臉上輕輕地揉來揉去,心中忽然生出一股妒意,冷哼道:“如此粗淺的易容手段,也敢拿出來獻醜?”

楊珞聞言正想幫蕭紫雨說兩句好話,蕭紫雨卻輕掩住了他口唇,道:“楊大哥,不可說話,藥物還沒定型。”楊珞隻得忍住不說。蕭紫雨瞥了冥火一眼,麵帶微笑,仍是不緊不慢地在楊珞臉上擺弄。冥火見狀,幾乎氣炸了心肺,索性轉過身去,再也不瞧二人。

翌日,晨光初現,楊珞從營帳中出來,撞見的軍士紛紛對他躬身行禮,因為他已儼然化作了海都模樣,神形兼備,就連艾吉阿姆也分不出來。楊珞翻身上馬,號令三軍,浩浩****地向答剌速河畔開進。蕭紫雨和冥火扮作親兵模樣,混在隊伍中,隨在楊珞身側。

此正日出之時,天清氣爽,軍士們精神抖擻,腳下輕捷,不多時便來到比武台附近。楊珞遠遠望去,隻見比武台下已放置了桌椅,八剌和禦魂等人悠閑地聚在一起飲酒,對海都的大軍竟然視若無睹。

楊珞見狀將軍隊交由副將調遣,自己策馬上前,來到八剌等人身邊,道:“八剌,你倒是好興致。”

八剌抬頭瞥了他一眼,道:“想我蟄伏察合台數年,苦心經營,今日決戰,或者大事克定,或者霸業成空,無論狂喜之情,還是唏噓之意,都值得痛飲一番吧。”

楊珞聞言心道:“八剌這幾句話倒說得有些豪氣,算得一號人物。”當下道:“既是如此,我不阻你飲酒,何時準備妥當,差人過來通傳一聲。”正待撥轉馬頭回去,卻聽得八剌道:“海都,你我成為仇敵,無非是因為爭霸天下,今日一戰之後,縱然不能化敵為友,所有仇恨也都煙消雲散,就為察合台和窩闊台兩國的兵禍從此消弭,八剌與你幹一杯。”說罷取過金爵,滿盛了一杯,遞到楊珞麵前。

楊珞心道:“酒中隻怕有古怪,但我若不接,便墮了海都的威風,反正也不懼他下毒,索性大方些。”當下將金爵接過,道:“請。”仰首一飲而盡。那酒質甚為火辣猛烈,暗中卻又藏著一股若有若無的寒氣,楊珞的舌尖方觸到酒液,心中便猛地一驚,原來這感覺象極了白炎化氣散的性子,楊珞不敢怠慢,潛運內力將酒液盡數裹住。右掌運勁將金爵捏成一個圓球,擲在八剌麵前,回馬向本陣中馳去。

那兒古見狀心中駭然,向八剌道:“義父,想不到海都這廝內力如此了得,義父可要分外留心才是。”

八剌唇邊閃過一絲冷笑,喃喃道:“任你武功蓋世,隻需半個時辰,便用一根手指也碾死你了。”

楊珞馳入本陣中,滾鞍落馬,走到一旁,以袍袖掩住眾人耳目,將腹中毒酒盡數吐出。冥火和蕭紫雨見他舉止有異,急忙上前詢問。

楊珞道:“這廝好不陰險,在酒中下了白炎化氣散。”

蕭紫雨聞言大驚,道:“這可如何是好?”

楊珞道:“你放心,我已將毒酒全部吐出,這廝害我不得。”

冥火道:“八剌如此陰險,隻怕這不過是個開頭,他還有更多卑劣的手段藏在後麵。”

楊珞道:“隻要交上了手,我決不留情,任他有多少陰謀,叫他盡數爛在肚中。”轉頭對蕭紫雨道:“紫雨,白炎化氣散不是於吟風才有麽?怎麽會……”

蕭紫雨道:“這個我也覺得奇怪,按理說於吟風是決不會把這種毒藥交給別人的。”正說話間,忽見遠處塵頭滾動,旌旗隱現,楊珞目力超人,已分辨出乃是蒙哥帖木兒旗號,不禁歎道:“蒙哥帖木兒,你果然還是要來分一杯羹的。”

冥火和蕭紫雨也都猜到來的是何人,蕭紫雨道:“作壁上觀的來了。”

冥火冷笑一聲,道:“不如說是趁火打劫的來了。”

艾吉阿姆看清了蒙哥帖木爾旗號,心中暗罵,待蒙哥帖木爾陣勢排定,策馬上前,道:“侄女見過蒙哥帖木爾叔叔。”

蒙哥帖木爾笑道:“免禮,免禮。我今日來不過是瞧個熱鬧,你不必招呼我。”

艾吉阿姆道:“叔叔可是帶了好多人來瞧熱鬧啊。”

蒙哥帖木爾道:“這些軍士沒見過世麵,平日個個自以為勇猛,極難管束,今日一來讓他們開開眼,知道什麽是真正的天下勇士,二來也是為你父汗呐喊助威。”

艾吉阿姆道:“那就多謝叔叔了,不過人多了就難管製,今日我父汗上台比武,侄女負責維持秩序,還請叔叔助侄女一臂之力。”

艾吉阿姆這話明裏是說維持秩序,暗裏卻是說今日有我作後防,你別以為有機可乘。

蒙哥帖木爾聞言不動聲色,仍是笑道:“好說,好說。”

艾吉阿姆調遣士兵,作半弧形排開,似乎是為了方便觀看,實則將蒙哥帖木爾的軍隊盡數防在外圍。這裏方安排妥當,卻見八剌長身而起,縱身躍上擂台,朗聲道:“各位蒙古勇士,今日我八剌與海都在此決戰,贏的統掌察合台,窩闊台兩國,輸的永遠臣服對方,請在場將士作證,若有食言背信,便是豬狗不如之輩,萬人唾罵,死無葬身之地。”他這幾句話以內力送出,數萬蒙古軍隊,無不聽得清清楚楚,驚服之下,采聲雷動。

八剌甚為得意,又道:“海都汗,若是你已準備妥當,便請上台吧。”楊珞早已等得不耐煩,聞言越眾而出,輕輕一躍便到了台上,他身法曼妙之極,眾軍士見了,又是雷鳴般的喝彩。八剌見狀,知他內力並未失去,心中驚疑不定,正要說話,忽聽得一人道:“且慢,我有話說。”

眾人循聲望去,這人卻隻是蒙哥帖木爾陣中的一名小卒。一名軍官見狀,持鞭上前,喝道:“你是什麽東西?竟敢阻隔大汗們的較量。”說罷當頭一鞭向那小卒頭頂抽去。

小卒一把抓住鞭梢,道:“我是為咱們大汗說話,你休要阻撓。”說罷用力一扯,軍官把握不住,皮鞭被他奪去,手掌中也摩擦得鮮血淋漓。小卒將皮鞭擲在地上,大步上前,朗聲道:“我有話說。”

八剌道:“瞧你也是武力過人的勇士,有什麽話,但講無妨。”

小卒道:“八剌汗和海都汗在此比武,說隻是以察合台,窩闊台兩國為賭注,實則爭的是整個西北天下,你們自說自話,根本沒把咱們蒙哥帖木爾汗放在眼內,難道你們以為我們欽察的勇士都是死的麽?”

八剌道:“我們在此比武,爭的隻是察合台,窩闊台兩國,並無半點輕侮蒙哥帖木爾之意。”

小卒道:“說得好聽。你若贏了今日的賭賽,掌控察合台,窩闊台兩國,兵強馬壯,糧草充足,接著又該如何?以你的野心,難道會放過咱們欽察?”轉頭對著自己陣中,道:“兄弟們,你們說八剌會不會放過我們?”

欽察士兵聞言,心中都升起唇亡齒寒之意,齊聲道:“不會!”

那小卒道:“那我們為什麽還要眼睜睜地看著吃人的豺狼變得強大?難道你們就不怕明天就被豺狼吃掉麽?”欽察士兵聞言議論紛紛,整個欽察軍陣頓時炸開了鍋。

八剌見狀道:“你究竟想要怎樣?何不直說?”

小卒道:“二位雖然武藝高強,我家大汗卻也英雄蓋世,反正都是賭賽,何不賭大一點,我家大汗也上台較量,贏的統掌三國,輸的俯首稱臣,眾家兄弟,你們以為如何?”

欽察士兵本已心中不忿,聞言齊聲叫道:“好,正該如此。”蒙哥帖木爾打的原是個隔岸觀火,坐收漁利的主意,眼下被這個小卒一攪和,卻成了騎虎難下之勢,當下皺眉向副將使了個眼色。

那副將會意,抽出長刀,縱馬上前,喝道:“無知小子,你是什麽身份?竟敢妄自尊大,說大汗說的話,如此不分尊卑,死不足惜。”說罷揚手一刀,向那小卒頸間斬落。這副將武功甚強,雖隻隨手一刀,卻是去勢如電,眼看那小卒就要身首異處。周圍的將士見狀都是麵露驚色,那小卒卻是滿不在乎,忽然間雙手探出,左手抓住副將的手腕,右手扣在他肘間,一把將副將拉下馬來。那副將猝不及防,跌落在沙塵中,登時鬧了個灰頭土臉。眾軍士見狀,齊聲大笑,那副將又羞又怒,翻身躍起,就要搶上前去廝殺。

那小卒卻道:“將軍且慢。小人自知冒犯了大汗和將軍,其罪當誅,請將軍容我講幾句話,再動手不遲。”轉向眾軍士,朗聲道:“小人自十四歲起便追隨大汗於軍中,迄今已十有一載,其間數次遭逢凶險,幾乎將性命送了,但小人從未害怕,也從未後悔,因為小人敬仰大汗是個胸懷大誌,鐵骨錚錚的英雄好漢,一心隻想跟隨他完成天下霸業。如今兩名強敵爭奪兩國霸權,無論誰勝,都將給咱們欽察汗國帶來滅頂之災,小人見此情狀,心中痛楚,願以一死勸諫大汗,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放手一搏!”說罷高舉右掌,重重擊落在自己天靈蓋上,登時雙睛凸出,仆地而亡。欽察軍士見狀,無不心中戚然,一人跪倒在地,叫道:“請大汗出戰。”眾軍士紛紛效仿,數千人一同跪下,齊聲道:“請大汗出戰!”

蒙哥帖木爾見狀,知道再不應對,軍心必亂,當下高聲道:“眾將士請起,今日之戰是人家約會好了的,咱們蒙古人最重信諾,即算是要較量,也不應在今日。”

禦魂道人聞言冷笑道:“你倒是打的如意算盤,等到海都汗和八剌汗打得你死我活,你再出來坐收漁利,是也不是?”他聲音尖細,蒙哥帖木爾軍中人人聽見,登時便有數人搶上前來,喝罵道:“兀那賊道,休要胡說八道,我們大汗光明磊落,怎會行此下流齷齪之事?”

禦魂道人仍是冷笑不止,道:“如果不是,你們倒替貧道問問他,為何不敢堂堂正正地上來比武?”

欽察軍士聞言,一起轉頭望向蒙哥帖木爾,隻盼他拿個說法出來。蒙哥帖木爾好不尷尬,還未想好如何應對,卻聽得八剌道:“蒙哥帖木爾,今日雖然是我與海都早就定下的決戰,但你也是一方之雄,既然適逢其會,不妨一起上來比過,三方君王,以三國為注,好一場豪賭,痛快,痛快!”說罷哈哈大笑,笑聲響徹雲霄。

欽察軍士被他笑聲所激,胸中豪氣翻湧,一時間又有千餘人跪倒,齊聲高呼:“請大汗出戰。”蒙哥帖木爾情知若在拒絕,則軍士寒心,自己威嚴不保,無奈之下,索性大笑道:“八剌汗既然有這般豪情,蒙哥帖木爾恭敬不如從命了。”說罷從馬背上躍起,三個起落便到了台上。欽察軍士見狀巨雷般歡呼喝彩,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八剌見蒙哥帖木爾立定腳跟,唇邊閃過一絲陰笑,向楊珞道:“海都汗,你不介意吧。”楊珞心中暗罵八剌奸詐,麵上隻道:“海都求之不得。”

蕭紫雨和冥火在見局勢變化不定,都是憂心忡忡,蕭紫雨喃喃道:“怎會變成這般情狀?”

冥火道:“這還不清楚麽?定是有人暗中搗鬼。”

蕭紫雨一愕,隨即醒悟,道:“不錯,那小卒自碎天靈而死,分明身懷上乘武功,從軍十一年,怎能仍是籍籍無名?內中必有蹊蹺,難道是蒙哥帖木爾也想爭奪霸權,所以故意要那小卒出來作一場戲?”

冥火道:“絕非如此。海都與八剌爭鬥,結局多半是兩敗俱傷,即算有一人勝處,也必定元氣大傷,對蒙哥帖木爾來說,這正是絕佳的時機,把握得當,便能一舉消滅八剌和海都二人,他怎肯出來比武?”

蕭紫雨道:“那卻是何人所為?”

冥火道:“你隻想想,現在的情形對誰最為有利?”

蕭紫雨略一思忖,道:“海都有數萬軍隊在手,無論勝敗,都尚有能力自保。八剌卻隻有幾個殘兵敗將,敗了自不必說,就算是勝了,蒙哥帖木爾要取他性命也是易如反掌,所以他自然是希望場麵越混亂越好。”

冥火道:“那不就得了。這小卒和首先請戰的幾人必定是八剌手下,混入蒙哥帖木爾軍中,伺機而動,逼蒙哥帖木爾出手。方才八剌一直暗裏幫那小卒,楊珞卻是一言不發,難道你還看不出來麽?”

蕭紫雨道:“八剌這廝真是老奸巨猾,今日若不能將他除去,將來還不知會有多少麻煩。”抬頭望向台上,隻見三人各取一方站定,氣氛凝重,暗藏著濃濃的殺機。

冥火和蕭紫雨這番推測隻對了八成,那小卒的確是八剌派出,潛入蒙哥帖木爾軍中的奸細,目的便是要逼蒙哥帖木爾出來,讓他不能坐山觀虎鬥,這的確是一招妙棋,隻折損一人,便免除了自己的後顧之憂,但跪地請蒙哥帖木爾出戰的卻不是八剌的手下,此人乃是於吟風的棋子,暗中潛伏的目的乃是尋找機會將海都,八剌和蒙哥帖木爾一網打盡,眼見有人出來逼蒙哥帖木爾上台決戰,正好落得順水推舟,毫不費力地便將蒙哥帖木爾誘到台上,接下來則隻需引燃炸藥,便可將三人一起炸死。這兄弟四人見陰謀將成,好不得意,卻不知暗裏還藏著變數。

卻說那日楚琪,青思雪和管紅英三人尾隨四人而來,雖說一時間失卻了幾人蹤跡,但距離海都軍營已不遠,略作搜尋,便找到了海都駐紮之地。青思雪忙著通報那兄弟四人的陰謀給艾吉阿姆知道,管紅英急著見到駱青峰,兩人都是急匆匆地便進了軍營。楚琪卻對這些事情不感興趣,況且與駱青峰還有一段仇怨,當下獨自一人,問明了比武台的所在,前去打探,她知道那兄弟四人的武功高強,一路分外小心,遠遠地藏在樹叢中,隱約見到四條人影在比武台下閃動,知道消息確實,便即退返。這時青思雪已見過了艾吉阿姆,兩人劫後重逢,都是喜極而泣,這節按下不表,青思雪將四人的圖謀跟艾吉阿姆說了,艾吉阿姆大驚失色,匆匆命人安置青思雪,便急急忙忙地來見海都。

這時楊珞剛從海都帳內離去,艾吉阿姆覲見海都,道:“父汗,他又來做什麽?”

海都道:“他對父王不放心,明日要代父王出戰。”

艾吉阿姆聞言心中忽然一動,道:“是麽?怎生代替父汗?”

海都道:“他說他的兩位友人都精擅易容之術,定能將他改扮得跟父王我一模一樣,不露半分破綻。”

艾吉阿姆聞言心中暗喜,盤算道:“有了這個替死鬼,正好將計就計,明日便由他將八剌引上擂台,若時機湊巧,興許還能加上蒙哥帖木爾,於吟風的手下引爆炸藥,便能將他們一並炸死,既除去了強敵,父汗又無危險,還不毀傷父汗令譽,正是一舉多得。那姓鐵雖然是個人才,但他畢竟是個漢人,更是駱郎的仇人,正好趁此事要了他的性命,永絕後患。”主意拿定,正要稟明海都,轉念又想道:“不成,父汗說不定還不想殺那姓鐵的小子,他若阻止,我便不能替駱郎除去仇人,況且父汗完全不知此事,將來就算我的計劃落空,也渾然怪不到他頭上,所有罪名便由我這個當女兒的背下來好了。”當下向海都道:“女兒沒什麽事,隻是路過,順便進來瞧瞧父汗,父汗既已有計較,女兒也沒什麽好擔憂的,請父汗早些歇息吧。”說罷告辭出來,回到自己帳中,反複思量此計,隻怕還有什麽不妥之處。

青思雪道:“真是不巧,青峰哥哥外出辦事去了,恐怕要耽擱些時候才能回來,紅英姊姊不妨與我在此住下,多候數日。”

紅英掃了蒙古軍營一眼,心中不禁有些猶豫,還沒答話,卻見楚琪回來了。青思雪和管紅英見狀連忙迎上,青思雪道:“楚琪姊姊,情況怎樣?”

楚琪道:“那四名賊人果然在比武台下埋了炸藥。”

青思雪道:“真是卑鄙陰險,兩位姊姊,不如咱們現在去將炸藥都掘出來,讓他們詭計落空。”

楚琪和管紅英對望一眼,心中均想:“蒙古人的內鬥,與咱們有甚相幹,何苦趟這渾水?”楚琪略略思忖,向青思雪道:“見著你青峰哥哥和明月姊姊了麽?”

青思雪道:“青峰哥哥有事外出,不在營中,見過明月姊姊了。”

楚琪聽聞駱青峰離開,暗自鬆了口氣,忖道:“雖然他也未必會將我怎樣,終究還是不在的好。”想起駱青峰,自然想起楊珞,不禁又微微失神。

青思雪見狀輕輕喚她:“楚琪姊姊,楚琪姊姊……”

楚琪陡然驚醒過來,道:“既然你已見過明月姊姊,她是聰明機變之人,自然會有安排,我們若是誤打誤撞,說不定反而壞了她的大事,一切還是由她定奪吧。”

青思雪想了想,道:“說得有理,明月姊姊行事向來滴水不漏,我也沒什麽好擔心的。明月姊姊已經給我們姊妹三人撥了一座營盤,咱們這就去休息吧。”

三人來到營帳外,領路的小兵告辭去了,三姊妹入帳休息,隻因連番趕路,精神損耗巨大,不多時便都沉沉睡去了。

第二日晨光初上,軍營裏已是一片鼎沸之聲,艾吉阿姆入帳來見過了楚琪與管紅英,道:“兩位都是思雪的姊姊,也就是艾吉阿姆的姊妹,今日我父汗與八剌決戰,兩位若願意,盡可前去瞧個熱鬧,若是沒有興趣,便請留在這裏歇息,待我回來再好生款待你們。”青思雪聞言自然是鬧著要去,楚琪和管紅英見狀也隻好隨同前往。

艾吉阿姆又道:“紅英姑娘裝束獨特,倒也罷了,楚琪姑娘這一身漢人裝扮,又生得如此美麗脫俗,隻怕太過搶眼,亂了軍心,不如我拿些衣服給你換上。”

楚琪道:“隨便。”艾吉阿姆便叫人取來衣物,楚琪換上了,幾人一同出去,跟在大軍之後,來到比武台下。楚琪對這場比武原也沒什麽興趣,隻不停地東張西望,打發時候,忽然間目光觸到海都的親兵,見他模樣端秀,似曾相識,不由得多瞧了兩眼,這一瞧不打緊,但見那人身材勻稱,眼大波長,朱唇桃腮,氣質如蘭,依稀便是蕭紫雨模樣,不禁心頭大震,策馬向那人奔去。

蕭紫雨聞言一愕,轉頭望去,正撞著楚琪的目光,驚奇之下,不由得輕輕‘啊’了一聲。楚琪是何等聰明之人,聽到這聲輕呼,心中再無懷疑,上前道:“是蕭姊姊麽?”

蕭紫雨策馬過來,與她並轡而行,道:“是我,楚琪妹妹,你怎地到海都軍營來了?”

楚琪聞言眼圈一紅,幾乎流下淚來,囁嚅道:“我……我……”

蕭紫雨見狀道:“怎麽?誰欺負你了麽?”

楚琪道:“沒有,我……我隻是……對了,蕭姊姊怎麽也在這兒。”

蕭紫雨四下一望,悄悄道:“此事說來話長,總之我是跟你楊大哥一塊兒來的。”

楚琪聞言,如中雷擊,呆了半晌,滿懷的震驚又化作了狂喜,淚水撲簌簌地不停湧出,興奮地道:“楊大哥……他……他在哪兒……他在哪兒……”

蕭紫雨見她反應如此強烈,不禁有些愕然,輕聲道:“楚琪妹妹,不可如此高聲,楊大哥身份秘密,切不可讓外人知道。”

楚琪陡然想起前事,隻道父親仍在追殺楊珞,警惕地四下張望,悄聲道:“蕭姊姊,楊大哥在哪裏?”

蕭紫雨以傳音入密之術道:“就在擂台上,海都便是他易容改扮的。”

台上楊珞與八剌及蒙哥帖木爾對峙了一陣,心中不耐,道:“如何比試,請兩位畫下道兒來吧。”

八剌道:“既然是爭三國的天下,自然是混戰一場,勝者為王。”瞥了蒙哥帖木爾一眼,雙拳探出,一招“風雷動地”向楊珞劈麵打來。楊珞早有防備,左臂上揚,將他雙拳都接了去,右掌化刀,切向他左肋。八剌急忙縮手閃避,誰知楊珞使的乃是虛招,他左足飛起,如急電般直奔八剌心窩,這才是殺著。八剌眼見楊珞的左腿從決不可能的方位踢來,心中震駭,不敢當其鋒銳,雙腿使力,疾退出丈許外。楊珞早有擊殺八剌之心,如何肯輕易將他放過,如影隨形地追上,雙臂展開,一招“巨浪滔滔”,合擊八剌。八剌隻覺身周**起一陣狂風,當真如驚濤駭浪般襲來,哪敢有絲毫怠慢,展開“修羅魅影”身法,全力在擂台上遊走。楊珞緊追不舍,二人身形在擂台上化作兩道幻影,三國軍中武功稍弱的,便已分不清二人的真身所在。

蒙哥帖木爾見了二人武功,心中驚駭不已,忖道:“我自恃武藝了得,如今看來,隻可勉強與八剌一戰,卻決不是海都的對手。”正在發呆,卻聽得八剌的聲音在耳畔道:“蒙哥帖木爾,你還在等什麽?我若死在海都手上,你的死期也就到了。”

這時的戰況,隻有為數不多的幾名高手才看得真切,冥火怒罵道:“兩個打一個,真是好不要臉。”

那兒古冷笑道:“規矩可沒說不許兩個打一個,海都要是得人心,自然也可聯合蒙哥帖木爾來攻咱們八剌汗。”

蕭紫雨怒道:“是你們以多欺少,當然會如此說。”

那兒古道:“若是輸不起,又何必上台丟人?我勸你們還是早些回去,準備海都的後事吧。”說罷放聲大笑,好不得意。楚琪聽說台上的海都便是楊珞,舉目望去,隻見他身形背影,果然半點不差,一時間心中喜極,陷入癡迷之中,這時聽見那兒古的狂笑,回過神來,猛然想起炸藥的事,不禁心中暗叫一聲不好,把蕭紫雨拉到一邊,急道:“蕭姊姊,擂台之下,埋有大量炸藥,不知海都將怎生應對?”

蕭紫雨聞言愕然道:“妹妹,你說什麽?”

楚琪見她眼神迷惘,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道:“有人在擂台下埋了大量炸藥,想把今日上台比武之人一並炸死,昨夜我三妹已通知明月姑娘,難道她沒跟你們說麽?”

蕭紫雨道:“明月姑娘?你說的是……”

楚琪心中焦躁,回頭望見青思雪正在一個蒙古女子身邊說話,急忙一指那人道:“應該就是她。”

蕭紫雨順著她手指望去,那人卻是艾吉阿姆,低頭忖道:“蒙語艾吉阿姆正是明月之意,她既然知道擂台下埋有炸藥,為何半點也沒跟我們提過?難道她已有了妥善安排?又或者……”四下一望,隻見人群中許多士兵,眼睛不是望著台上,卻是望著自己跟冥火二人,不禁猛地一驚,忖道:“海都派人暗中監視,難道他要加害我們?他要八剌和蒙哥帖木爾死,順理成章,為何卻要連楊大哥一起謀害?是了,他不願履行諾言,出兵攻打忽必烈,所以想將楊大哥一並炸死,免除後患。但卻也不對,他若使出這等卑鄙伎倆,三國的軍隊還有誰會服他?”還沒想得明白,忽見擂台下火光一閃,一條細小火舌從地下跳出,沿著支柱向上躥去。

原來四名黑衣人在地上挖了一條淺淺的槽,將藥信套入銅管中埋在沙石之下,是以四人早已在遠處點火,別人卻瞧不見。此時擂台上的三人正鬥到酣處,楊珞以一敵二,絲毫不落下風,但八剌和蒙哥帖木爾打的是消耗他體力的主意,隻是一味遊鬥,要勝他們,卻也不易。

三人比拚內力,形勢凶險萬分,誰也不敢稍有異動,正僵持不下,忽聽得台下一名女子驚呼道:“楊大哥,擂台下有炸藥,快逃!”楊珞辨出乃是楚琪的聲音,心中一動,側頭望去,隻見一名女子從坐騎上躍起,雙足連連在簇擁的士兵頭頂踏過,向擂台奔來。

楊珞見那女子果然便是楚琪,心中念頭連閃,忖道:“楚琪絕不會騙我,擂台下必定真有古怪。”回過頭來,隻見八剌和蒙哥帖木爾臉上也都是驚恐之色,他二人聽說擂台下有炸藥,鼻端又隱隱嗅到硝磺味,心中都是驚駭無比,無奈被楊珞掌力壓住,卻是半點也動彈不得。

楊珞稍稍撤回內力,道:“大家一起撤手,還是同歸於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