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義結金蘭

楊珞替冥火運功療傷一周天,冥火紛亂的內息漸漸歸於正途,楊珞將她安置妥當,從樹洞中鑽了出來。

蕭紫雨道:“楊大哥,怎麽樣?冥火姑娘還好麽?”

楊珞道:“性命無礙,但需數日靜養。”說罷向前走了幾步,望著遠處,怔怔地發起呆來。

蕭紫雨見狀道:“楊大哥,你有什麽心事麽?”

楊珞聞言回過頭來,道:“似乎隱隱聽得廝殺之聲,不知海都能否擊敗八剌?”

蕭紫雨道:“你盡管放心,海都計劃周詳,八剌輕敵冒進,孰勝孰敗,早成定數。”

楊珞聞言淡然一笑,緊鎖的眉頭卻還是打不開來。

蕭紫雨道:“楊大哥,你若實在放心不下,不妨回去看看,這裏有我看著冥火姑娘,應該問題不大。”

楊珞道:“正如你所說,海都與八剌之戰,十拿九穩,我並不是十分擔心。”

蕭紫雨道:“那你還有什麽放不下的?”

楊珞道:“赤月子占盡上風,卻不曾追來,難道你不覺得奇怪麽?”

蕭紫雨道:“或許他隻是追錯了方向。”

楊珞道:“決不可能,冥火這等天下一流的遁逸高手,尚且逃不過他的追蹤,你我二人根本不諳此道,他怎會反而追丟了?”

蕭紫雨道:“楊大哥,莫非你已想到了什麽?”

楊珞道:“若果地靈菁石真的極為重要,就算是靈氣受損,他也必定窮追不舍,是也不是?”

蕭紫雨道:“不錯。”

楊珞道:“奇就奇在赤月子先前緊咬著冥火不放,眼下卻又如此輕易地放棄了,莫非他已知道‘大地伏龍石’可以取代地靈菁石?”

蕭紫雨聞言一驚,道:“那樣可就糟了,他一定會去找八剌搶奪‘大地伏龍石’。”

楊珞歎了口氣,道:“八剌若已兵敗,正是窮途末路之際,赤月子恰在此時謀奪‘大地伏龍石’,情勢會變成怎樣,當真無法逆料。”

蕭紫雨道:“一切都是猜想,形勢未必如此糟糕。”

楊珞望了冥火一眼,道:“可惜她現在傷勢沉重,我不能離開,否則前去探聽一下,應該有所幫助。”

蕭紫雨聞言道:“楊大哥不必憂慮,打探的事就包在我身上。”

楊珞道:“不成,赤月子武功高你太多,倘若不巧撞上,後果不堪設想。”

蕭紫雨笑道:“楊大哥你在多慮了,紫雨不是你想的那麽不濟。”

任憑楊珞好說歹說,蕭紫雨卻總是執意前往。楊珞無奈,隻好由得她,臨行千叮萬囑,這才放行。

蕭紫雨別了楊珞和冥火,一路回來,隻見路途上屍積如山,多是察合台服色,知道海都必定大勝,正在高興間,卻見一隊人馬偃旗息鼓地回來,當先的正是海都和艾吉阿姆。蕭紫雨連忙迎上,見過了海都和艾吉阿姆,問道:“大汗,是否大事已定?”

海都還沒答話,艾吉阿姆已惱恨地道:“別提了。”

蕭紫雨一怔,道:“有何不妥。”

艾吉阿姆道:“八剌這無恥小人,威脅我父汗,隻說是要往燕都借兵,我父汗逼於無奈,已答應了他三日之後在答剌速河畔單打獨鬥,比武決勝。”

蕭紫雨道:“那也無妨,海都汗武功高強,應該有八成勝算。”

艾吉阿姆道:“八剌那廝深藏不露,詭計多端,此戰實在凶險萬分。對了,鐵公子何在?有他掠陣,我才能放心些。”

蕭紫雨道:“他也離此不遠,晚些時候,自然會來相會。大汗,不知可否借兩匹馬給我?”

海都道:“當然。”立即命人牽出兩匹駿馬來。

蕭紫雨騎了一匹,牽了一匹,辭了海都和艾吉阿姆,回去給楊珞報信。

艾吉阿姆見她遠去,向海都道:“父汗,這些漢人舉動奇怪,設計好了謀略,卻又不出戰,父汗為何不問問因由?”

海都道:“父王雖然用了他的策略,但從未想過假手於人,他們出不出現,有什麽相幹?你記住,無論何時,軍國大事,總要靠我們自己。”

艾吉阿姆聞言心中凜然,躬身道:“女兒謹遵父汗教誨。”

蕭紫雨回到樹林中,找到楊珞和冥火,將海都要與八剌比武決勝之事說了。

楊珞不禁皺眉,忖道:“本來八剌大軍已破,一戰可平,怎地又橫生出這許多枝節來?八剌陰險狡詐,他的承諾如何作得數?總要想個萬全之策才是。”他思量之間,冥火已然悠悠醒轉,望見頭頂上一片黑乎乎的朽木,大叫道:“楊珞你這天殺的,把我扔到什麽地方來了?”

楊珞聞言走到樹洞邊,笑道:“不過是個樹洞而已,怎地如此大驚小怪?”

冥火道:“這地方一股黴味,熏也熏死了。”

楊珞道:“你暫且忍耐些,過得兩三日,你便能走了。”

冥火沒好氣地道:“都是你這個小賊不好,害得我要受這些苦楚。”

楊珞道:“先不要生氣,你不是有‘地靈菁石’麽?怎麽不拿出來療傷?”

冥火道:“你以為我不想,上次給你療傷,地靈菁石靈氣損耗,須得數月之後方能再用。”

楊珞道:“救了一人性命,便要再等上數月,看來這地靈菁石的功效也是有限得很。”

冥火道:“你還說呢。本來救你一人,對地靈菁石根本沒什麽影響,哪知道你練的什麽鬼內功,竟然自己發動,將地靈菁石的靈氣一股腦兒吸了去,我不來跟你算帳,已經是便宜你了,你居然還在這裏說風涼話。”

楊珞道:“好好好,都是我的錯,我這就盡心竭力地為你療傷,總行了吧。”說罷在冥火身側坐下,雙掌按住她背心,將內力源源不斷地送了過去。

黃沙古道,火辣辣的日頭將地上的砂子曬得滾燙,即算是穿了厚底的靴子,仍能感到腳下熱力沸騰。一個身著淡黃衣衫的少女,牽著一匹雪白的駿馬,緩緩從東麵走來。這女子眉目如畫,身段婀娜,螓首低垂,眉頭輕輕蹙著,那模樣便好似西子托世,一抹淡淡的憂愁,點綴出動人心魄的美麗。她的到來,對這終日風沙滾滾的邊陲小鎮來說,無疑是個不小的震動,青年男子們奔走相告,不大的功夫,少女的身後便多了一群登徒子,但他們都隻是遠遠地跟著,因為她的美,讓人無法靠近。

少女沿著街道走來,自然而然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隻除了另一個少女,另一個衣衫襤褸,頭發半黑半白,滿麵汙穢的少女,她的目光隻是盯在一籠剛出爐的白麵饅頭上,眼睛一眨也不眨。

黃衫少女見狀上前道:“這位妹妹,你可是想吃饅頭?”

汙穢少女望了她一眼,不好意思地道:“是啊,可是我……我沒有錢。”

黃衫少女道:“沒錢也沒關係,姊姊請你吃。”說罷揀了幾個饅頭放在她手中。

邋遢少女大喜,剛張口要咬,忽然又停住了,道:“我娘說過,不能平白無故地受人恩惠。這些饅頭,我……我不要了。”說罷將饅頭又遞了回來。

黃衫少女見狀暗忖道:“想不到她小小年紀,倒是極有骨氣,可憐她已餓得麵色慘白,再不吃東西,如何捱得下去。”當下道:“姊姊可不是白給你的,你吃了饅頭之後,須得幫姊姊做一件事才成。”

邋遢少女道:“什麽事?如果是壞事,我是不做的。”

黃衫少女道:“你放心,姊姊決不會讓你做壞事,姊姊隻是想你幫忙找一個人。”說罷從馬背上的行囊裏取出一副畫卷,在邋遢少女麵前展開,道:“姊姊要找的就是這個人,你見過他沒有?”

邋遢少女見那畫卷中是個英俊青年,筆法細膩,栩栩如生,模樣卻是生疏得很,搖了搖頭,道:“我不識得他。”

黃衫少女道:“那也沒關係,你吃了饅頭,幫姊姊在這鎮中找一找,找得到找不到都算是你幫了姊姊的忙了。”

邋遢少女道:“這倒容易得很,我答應你了。”說罷拿起饅頭,狠狠地一口咬了下去。黃衫女子見狀不禁莞耳,瞧著旁邊便是一間小小的酒館,便將馬兒拴了,進去歇息。

殷勤的小二來得比平時更加殷勤,左腳踩著右腳,險些跌了個馬趴,踉蹌著站穩了,涎著臉陪笑道:“這位姑娘,想吃些什麽?”

黃衫少女道:“隨便來幾樣小菜,一罐子清水。”小二唱了個肥諾,正要離去。黃衫少女又道:“且慢。”

小二道:“是,姑娘還有什麽吩咐?”

黃衫少女將方才那畫像取出,道:“小二哥,你每日招呼南來北往的客人,可有見過此人麽?”

小二瞧了那畫像一眼,道:“是有些眼熟,可是想不起來了。”

黃衫少女聞言眼前一亮,道:“你別著急,慢慢想,真有見過此人麽?”

小二皺著眉頭想了一陣,搖頭道:“姑娘見諒,真是想不起來了。”

黃衫少女聞言大為失望,道:“罷了,你張羅酒菜去吧。”將畫像卷起,插入包袱裏,透過窗戶望去,隻見邋遢少女已狼吞虎咽地將饅頭吞落肚中。黃衫少女心中大起憐憫之意,正要招呼她同來用膳,卻見一個三十來歲,打扮妖冶的女子,扭動著水蛇腰向那少女走去。

妖冶女子來到邋遢少女身邊,道:“小姑娘,你叫做什麽名字?”邋遢少女望了她一眼,沒有答話。妖冶女子又道:“小姑娘,你不必害怕,我叫做花三娘,我主子家裏正需要幾名丫鬟侍婢,姑娘要是無以為生,不妨隨我來,謀個活路。”

邋遢少女聞言道:“多謝這位大嬸的好意,我隻是一時迷失了方向,相信用不了多久,我的朋友們就會來尋我的。”

花三娘聞言眼珠一轉,道:“原來如此,算是我多事了,姑娘,我這裏有個肉饅頭,送給你。”

邋遢少女道:“我娘說無功不受祿,這可使不得。”

花三娘道:“那你娘也一定跟你說過,出門在外,要依靠朋友,不可隨便拒絕別人的好意。”

邋遢少女一愣,道:“這個麽……我娘好像沒說過。”

花三娘道:“說沒說過都好,你要是不吃我的饅頭,便是瞧不起我,我可要生氣了。”

邋遢少女聞言雙手亂擺,道:“不是不是,我決沒有瞧不起你。”

花三娘道:“那就好了,我瞧你一定還餓著,快將饅頭吃了吧。”

邋遢少女拗她不過,隻得拿起饅頭來,咬了一口。邋遢少女這一口咬落,隻覺那饅頭又甜又軟,齒頰生香,非同一般的美味,忍不住食指大動,一口氣將那饅頭全吃了。

邋遢少女吃下饅頭,見花三娘一直在旁裏注視著她,不禁大為羞窘,正要說些感激的話,忽然間腦中一陣眩暈,眼前一個花三娘變做了三個,隨即天旋地轉,就此人事不知。

黃衫少女本待邀邋遢少女用膳,見有人過去跟她說話,便將這念頭壓下了,一麵隨意將菜肴塞進口中,一麵想著心事,不知不覺地,竟想得呆了,等到她再回過神來,隻見邋遢少女將頭靠在花三娘的肩上,渾身軟軟的,似乎沒有一點力氣,花三娘則一手扶著少女左臂,一手兜住她腰身,二人慢慢朝前走去。

黃衫少女見狀疑雲大起,忖道:“這二人分明素不相識,怎地轉眼的功夫變得如此熟絡,其中必定有些隱情,多半這妖冶的女人沒安著好心。”眼看二人漸漸走遠,心中可憐那少女孤苦受騙,忍不住挎上包袱,跟了出去。

花三娘扶著少女越走越遠,來到一處偏僻無人的所在,荒草叢中停著一架馬車。花三娘走到馬車後麵,在車門上輕輕叩了三下,車廂內一人道:“誰?”

花三娘道:“老娘我。”那人聞聲連忙將車門開了,花三娘橫抱起少女,塞進車廂,四下裏一望,沒見有人,自己也跳進車內,將車門關了起來。

黃衫少女一直綴行在花三娘身後,見她閉了車門,便借著荒草掩護,悄悄靠近,鑽入到馬車底下,方才藏好身形,便聽得一個公鴨嗓子道:“賊婆子,你沒事弄個乞兒回來作甚麽?”

花三娘道:“你懂個屁,好好瞧瞧清楚,這小妮子是個十足的美人坯子,你再瞧她身上衣衫,雖然汙穢,卻是上好的絲綢麵料,定是出自大戶人家,知書識禮,隻需略加**,賣到江南一帶的青樓,還怕不賺個千兒八百的?”

黃衫少女聞言暗恨,忖道:“果然不出所料,這妖冶女子真是個毒如蛇蠍的人販。”

她正要發作,卻聽得花三娘一聲浪笑,道:“你作甚麽?”

公鴨嗓子**笑道:“都好幾日了,你讓我對著這些黃花閨女,卻又不讓我動她們一根手指,憋也憋死了,來,咱們親熱親熱。”

車身一陣顫動,花三娘吃吃笑道:“旁邊這幾個女娃子,你不怕她們醒來瞧見麽?”

公鴨嗓子道:“瞧見更好,更加刺激有趣,也省得你花功夫**她們。”

他話音剛落,便聽得花三娘“啊”地一聲輕呼,道:“你這死鬼,怎地如此性急,啊……嗯……”口中咿咿嗚嗚,含混地呻吟起來。

黃衫少女藏在馬車下,隻覺那馬車不停晃動,車廂中**聲浪語不絕於耳,不禁羞得麵紅耳赤,忖道:“好一對狗男女,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竟然做這苟且之事,看我不一劍一個,將你二人了賬。”想是這麽想,卻不敢真的動作,隻怕見著那不堪入目的場麵,汙了自己雙眼。

車廂搖晃了一陣,漸漸止歇,公鴨嗓子和花三娘也都沒了動靜,車廂裏隻剩下雜亂粗重的呼吸聲。黃衫少女站起身來,抽出長劍,喝道:“車裏麵的人聽著,快快出來受死。”

公鴨嗓和花三娘聞言吃了一驚,公鴨嗓道:“什麽人在此大呼小叫?活得不耐煩了麽?”

又過了一會兒,車門忽然敞開,一人跳了出來。這人約莫四十來歲,模樣長得極為普通,額頭上一顆紅紅的肉疣,算是有些特別。這人見了黃衫少女,先是一怔,隨即眯起小眼睛,**笑道:“喲,哪來的美人兒?你也來陪大爺玩玩吧。”聲音又粗又澀,正是那公鴨嗓子。

黃衫少女對他的言語充耳不聞,一聲輕叱,劍走輕靈,直取他雙目。公鴨嗓見她動若閃電,著實嚇了一跳,急忙縮身閃躲,饒是他竭盡全力,劍鋒還是從他發髻穿過,將他的頭發削去一大片。

公鴨嗓子驚得魂飛天外,大叫道:“賊婆子,點子紮手,快點出來幫忙。”

花三娘聽見黃衫少女的叫罵聲甚為年輕,原沒將她放在眼裏,這時聽得公鴨嗓子驚惶失措,才心中凜然,顧不得穿好衣衫,便跳了出來。花三娘上下打量了黃衫少女一遍,道:“姑娘,咱們與你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你為何要來找我們的晦氣?”

黃衫少女道:“你二人販賣人口,喪盡天良,卑鄙下流,**無恥,人人得而誅之……”瞥了車廂內一眼,見裏麵共有四名少女,其中三人都被塗黑了臉,瞧不出本來麵貌,接著道:“我今天就要替這四位姑娘向你們討個公道。”

花三娘道:“姑娘武功不弱,又愛多管閑事,抱打不平,江湖上應該是有些聲名的了,不妨將字號亮出來聽聽。”

黃衫少女冷笑一聲,道:“憑你也配問我的名號?”手中長劍一緊,向著花三娘當頭劈去。

花三娘聽見她劍上隱含霹靂聲威,早已膽寒,忙不迭地閃身躲在一側,硬著頭皮道:“你知道我們二人是誰麽?與我們動手,可不會有什麽好結果。”

黃衫少女不屑地哼了一聲,長劍上光芒暴漲,將二人都困在劍光之內。花三娘和公鴨嗓見那劍光綿密如織,風雨不透,這才知道黃衫少女的厲害,大驚之下,奮力擋了兩招,後力不繼,眼看就要傷在黃衫少女劍下。

也是他二人命不該絕,公鴨嗓子狗急跳牆之下,竟想出個下流無恥的主意來。黃衫少女一劍刺來,公鴨嗓子退開兩步,回手在腰間一抹,將腰帶搓斷了,雙手提著褲子,道:“臭丫頭,給你看點好東西。”說罷作勢便要將褲子褪下。黃衫少女見狀嚇了一跳,急忙轉過頭去。公鴨嗓子和花三娘趁著這難得的機會,跳出劍圈外,向著西麵落荒而逃。黃衫少女待要追趕,卻又怕公鴨嗓子故伎重施,猶豫之下,二人已逃得遠了。黃衫少女大為著惱,往地上重重啐了一口,自言自語道:“別讓我再看見你們,否則一定要了你們兩條狗命。”

黃衫少女回到馬車前,見先前那少女兀自沉睡不醒,便從腰間將水囊解下,把清水向那姑娘臉上灑去。那少女吃了冷水一激,睜開眼睛,一個翻身坐了起來,四麵一望,隻見黃衫少女和幾個麵孔黝黑的陌生女子,不解地道:“這……這是什麽地方?”

黃衫少女道:“傻妹妹,你被壞人騙了,那個妖冶的婦人是個無恥的人販,迷暈了你們,要運到外地去賣掉呢。”

那少女聞言腦中電光一閃,登時記起先前的事來,但心中還是充滿疑問,迷惑地道:“怎麽人也是可以賣的麽?”

黃衫少女聞言一愕,心中暗想:“這小姑娘當真少不更事,不知人心險惡。”當下道:“妹妹,你可真是單純得可愛,可惜這世上並非人人都似你一般,總有壞人要做壞事,妹妹,人當真也是可以賣的。”

那少女道:“那他們都被賣到哪裏去?”

黃衫少女道:“男子通常被賣入富貴人家為奴,女子則大多被賣到煙花之地,賣笑為生。”

那少女眨巴了兩下眼睛,道:“煙花之地是哪裏?賣笑為生又是什麽意思?”

黃衫少女一滯,道:“這……煙花之地就是壞人欺負你的地方,賣笑為生就是在那裏你逼不得已要被人欺負。”

少女道:“啊,那我可不要去。”黃衫少女見她沒有繼續追問,暗自鬆了口氣,卻聽得她又道:“姊姊你怎麽也在這裏,你也是被花三娘騙來的麽?對了,花三娘到哪兒去了?我可要跟她好好理論理論。”

黃衫少女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道:“姊姊是來救你們的,你說的那個花三娘已經被姊姊打跑了。”

那少女道:“原來如此,多謝姊姊仗義相救。”說罷向黃衫少女抱拳一禮。

黃衫少女見狀心中升起一團疑雲,忖道:“她言語天真無邪,分明不經世事,怎地卻向我行的是武林中禮節。”當下道:“妹妹,你叫做什麽名字?”

那少女道:“我叫青思雪,啊喲,我都忘了問恩人的姓名了,姊姊,請問你叫……你的尊姓大名。”

黃衫少女見她努力裝作老成的模樣,不禁暗暗好笑,道:“我姓楚,單名一個琪字。”

青思雪道:“原來是楚家姊姊,思雪再次謝過你相救之恩。”

楚琪道:“思雪妹妹,你向我行的都是武林中的禮節,難道你學過武功麽?”

青思雪道:“是啊,我娘從小就教我武功,可是……除了武功,我什麽都不會。”說到這裏,神色不禁有些黯然。

楚琪見狀安慰她道:“好妹妹,莫要難過,你若是想學別的東西,姊姊我教你好了。”

青思雪聞言眼前一亮,道:“真的?”

楚琪道:“姊姊不會騙你的。”

青思雪大喜,道:“好啊,那我又多了一位好姊姊。”

楚琪道:“又多一位?你原先有好多姊姊麽?”

青思雪道:“隻有一位,明月姊姊,她對思雪也很好,可惜我們失散了。”

楚琪聞言忖道:“看來她背後還有不少故事,留著以後慢慢再問也不遲,眼下還是救人要緊。”當下道:“思雪妹妹,這三位姊姊也都跟你一樣,是被花三娘迷暈了騙來的,我們先救醒她們再說。”

青思雪點頭答應。楚琪如法炮製,將水囊中的清水灑在她們臉上,誰知那迷藥甚是強勁,三人竟還是沉睡不醒。楚琪皺眉道:“這三人怎地睡得如此深沉,妹妹,看來咱們得去找些冰冷的山泉來才行。”

青思雪道:“不必如此麻煩,交給我吧。”說罷伸出兩指按在一名女子的“清明穴”上,輕輕揉了兩下。那女子輕輕哼了一聲,慢慢睜開眼來。

楚琪見狀大為驚奇,道:“妹妹,你這是使的什麽法門?”

青思雪道:“這‘滌心指’的功夫是酒鬼爺爺教我的,沒有什麽別的用處,用來解除各類迷藥,卻最具神效。”

楚琪道:“這是哪一派的功夫,我從來也沒聽說過。”

青思雪道:“這是酒鬼爺爺自創的,他說他整日都是醉醺醺的,倘若遇上敵人,豈不是大大的吃虧,所以創出這奇怪的指法來,必要的時候好用在自己身上。”

楚琪聞言不禁大呼有趣,兩人說話之間,青思雪已將三名女子逐一救醒。楚琪道:“你們都是被花三娘騙來的,你們的家人一定都很擔心,趕緊回去吧。”

三名女子聞言互望一眼,一起跪倒,道:“多謝兩位姑娘相救大德。”拜了幾拜,向著鎮上去了。其中一女走了幾步忽又回過頭來,問道:“二位恩人,不知此處離黑河鎮尚有多遠?”

楚琪道:“黑河鎮?離此不遠乃是四平鎮,黑河鎮麽……我來時的路上也見過,距此恐怕有一二百裏之遙。”

那女子聞言輕輕“啊”了一聲,又道:“請問今日是七月初幾?”

楚琪道:“今日已是七月十四了。”

那女子聞言低頭喃喃道:“想不到已七日了,不知爹爹是否還在黑河鎮上。”

楚琪見她舉動奇怪,忍不住將她上下仔細打量,這女子的年紀約莫與自己相仿,臉孔雖被塗黑了,但仍依稀可見細眉大眼,瑤鼻朱唇,甚是俊俏,她身上衣衫簡潔,左右手各套了一支獸皮護腕,不似尋常人家女兒。

楚琪心道:“這女子模樣很是眼熟,一時間卻想不起在哪裏見過。”當下道:“姑娘,我聽你口音也不似本地人,莫不是你已被騙離了家鄉,不識得回去的路了?”

那女子道:“我跟爹爹四海為家,漂泊慣了,此地雖有些陌生,倒也不覺得怎樣,隻是我七日前在黑河鎮著了花三娘的道兒,爹爹七日不見我蹤影,多半已動身尋我去了,卻教我到何處尋他去?”

青思雪聞言道:“這位姊姊你不必擔心,你將你爹爹的形貌告訴我,我幫你一起尋找,相信總能找見的。”回頭望向楚琪,道:“楚琪姊姊,你也會幫我們的,對不對?”

楚琪聞言一愕,道:“這……”心中暗忖道:“我又何嚐不是在找人?天南地北,你到底在哪裏?我知道你一定沒有死,可你究竟在哪裏?”心中一陣淒然,竟自呆了。

青思雪見她失神落魄,輕輕推了她一下,道:“姊姊,你怎麽了?”

楚琪猛然回過神來,又忖道:“你我若真是有緣,總能相見,說不定你就在黑河鎮也未可知。”當下道:“我自然也隨你們同去。”

青思雪聞言大喜,一手挽了楚琪,一手挽了那女子,道:“兩位姊姊,咱們走吧。”剛挪動腳步,又側頭向那女子道:“對了,這位姊姊,還沒請教你的姓名呢。”

那女子道:“我姓管,名字叫做紅英。”

楚琪聞言心中一動,猛然想起當日與楊珞尋找駱青峰時與她相遇之事,當下道:“管家姊姊,你還識得我麽?”

管紅英將楚琪上下打量,猶豫道:“小女子與姑娘莫非在徽州城外見過?”

楚琪道:“不錯,原來姊姊已把我給忘了。”

管紅英忙道:“哪有此事,隻數月功夫,姑娘已變得更加美麗成熟,與那時的模樣,已是判若兩人了。”

楚琪道:“姊姊怕是想說我變得憔悴了吧。”

管紅英連忙搖手,道:“姑娘多心了,紅英絕無此意。”

楚琪一笑,道:“管家姊姊,你還記得我的名字麽?”

管紅英道:“當然記得,你是楚琪姑娘。”

青思雪插口道:“原來你們是認識的,紅英姊姊,我的名字叫做青思雪。”

管紅英道:“紅英多謝思雪姑娘救我。”

青思雪搖頭道:“不是我救你,而是楚琪姊姊救了咱們倆,你要謝就要謝楚琪姊姊。”

管紅英聞言又要再次拜謝,楚琪趕緊將她扶住,道:“咱們都是江湖兒女,哪來這許多禮數,眼下還是尋你爹爹要緊,咱們這就啟程吧。”

管紅英和青思雪點頭稱是,三人坐上花三娘等留下的馬車,結伴向黑河鎮而去。

這三人的相遇全因尋人而起,所尋之人又不多不少都有關聯,所謂一切都是緣法,半點也不假。那日楊珞在楚驚天家裏投湖之後,楚驚天命令府中所有下人統統下水尋找,忙了一夜一日,始終不見楊珞蹤跡,楚琪自然是傷心欲絕,背著爹娘和姊姊,自己又在湖中尋找了整整十日,摸遍了湖底每一根水草,卻始終不見楊珞屍首。楚琪原也是聰明機變之人,久尋不獲之下,心中的悲傷漸漸化作了疑惑,疑惑又化作了希望,更想起當日楊珞在自己背上劃的六個字:“相信我,不會死。”,那希望便更加堅定熾烈,當夜輾轉反側,無法入眠,索性負了長劍,收拾好銀兩衣衫,牽上自己的愛駒便出了門。她也不知該往何處去,隻是堅信楊珞尚在人間,數月之中,足跡已遍布大江南北,無奈她這般大海撈針的找法,終究難以奏效,時日耗費,卻連一個同名同姓的人都沒找到。楚琪傷心難過之餘,便任由白馬兒信步而行,不知不覺間已出了雁門,鬼使神差地來到欽察境內。

青思雪則是行刺八剌的當晚迷失了方向,跟著楊珞和冥火一路狂奔,更是不辨東西,她自小在地底長大,沒有半點辨別方向的能力,隻覺周遭景物都大體相似,心急找到駱青峰和艾吉阿姆,提氣急奔了一夜,日出之時,早在百裏之外,四麵荒蕪,不見人煙,胡亂走了幾日,才來到四平鎮上。

至於管紅英,自從駱青峰不辭而別之後,便浪跡江湖,賣藝為生,一年方回故居一次,為的就是找駱青峰回來,可惜人海茫茫,數年過去,紅英已長得亭亭玉立,駱青峰的蹤跡卻還是杳如黃鶴。那管豹心想:“在中原各州縣徘徊多年,始終一無所獲,莫非那孩子流落到關外去了?”便帶了管紅英一路西來,卻也到了欽察地界。

再說這三名少女有說有笑地行出數裏,忽然間耳畔傳來一陣陰冷的笑聲,聲音忽遠忽近,即算是在大白天也讓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楚琪停下馬車,朗聲道:“什麽人裝神弄鬼,既然來了,便現身出來吧。”

那人聞言止住笑聲,冷冷地道:“小姑娘,你的膽子不小,竟敢得罪我九陰教的人,莫非是活得不耐煩了?”話音未落,路的盡頭已現出三個身影來,前麵二人分別是花三娘和公鴨嗓子,後麵那中年男子,又高又瘦,雙目深陷,白麵無須,卻不知是何許人。

楚琪冷笑道:“原來是你們兩個下流坯子,後麵那個瘦猴子不消說也是一丘之貉,方才饒了你們一命,居然還敢來送死?”

公鴨嗓子道:“方才我等不過是略施緩兵之計,你以為咱們真的怕了你麽?”向那高瘦之人一指,道:“這位是我們教中三大法王之一,無常雙鬼,易魔奴。有他老人家坐鎮,我看你們三個女娃還能飛上天去?”

管紅英道:“無常雙鬼?還有一個在哪裏?”

花三娘和公鴨嗓子聞言哈哈大笑,花三娘道:“所以說小姑娘就是沒見識,無常雙鬼隻有一人,白無常是他老人家,黑無常也是他老人家,我看你們幾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最好還是乖乖束手就擒,免得多吃苦頭。”

楚琪跳下馬車,抽出長劍,道:“我在江湖上也有個綽號,叫做捉鬼女天師,最擅長的便是捉了無常索命鬼來,狠狠地打一頓屁股。廢話少說,出招吧。”

她這話是對著易魔奴說的,易魔奴氣得臉色一陣發青,道:“女娃兒,你是自尋死路,可怨不得我。”說罷跳上前來,雙掌一錯,一招黑虎掏心,直取楚琪左胸。

楚琪閃身避開,啐了一口,道:“妖人就是妖人,出手就是下流無恥的招數。”

易魔奴嘿嘿**笑道:“小妞,這就叫下流無恥?呆會兒大爺將你擒住,再讓你明白什麽是真正的下流無恥。”說罷雙手探出,淩空作了個撫摸之狀。

楚琪勃然大怒,長劍一引,一招“千花怒放”,兜頭向易魔奴劈去。易魔奴身為九陰教護教法王之一,手下還真不含糊,與那花三娘和公鴨嗓子相較,簡直相去千裏,他手持一枝形如吳鉤的外門兵刃,身法快如鬼魅,猱進鷙擊,與楚琪鬥了三五十招,隻是勢均力敵,誰也占不了上風。

易魔奴心中暗暗驚詫,忖道:“這女娃兒小小年紀,居然有此身手,若不是名家之後,便是師承武林中的泰山北鬥,若是讓她走脫了,本教和我都會有大麻煩。”一念及此,輕薄猥褻之心盡去,凝聚心神,全力與楚琪相鬥。

楚琪久戰不下,心情漸漸浮躁,略一疏神,被易魔奴趁隙中宮直進,將她逼落下風。楚琪心中一凜,瞥了青思雪和管紅英一眼,忖道:“這兩名女子的性命也在我手中,況且還沒找到他,我怎能糊裏糊塗地命喪此處。”當下揮劍緊守,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易魔奴連出險招,卻也攻她不下。

又打了一陣,易魔奴心道:“怎麽說我也是教中法王,在花三娘和那龜奴麵前跟一個小姑娘糾纏不下,傳了出去,叫我以後如何見人?說不得,隻好用這一招了。”想到這裏,忽然退開兩步,凝立不動。

楚琪見狀,不敢大意,收劍護身,喝道:“你又有什麽花招?”話音未落,隻見易魔奴的衣服中忽然噴出一陣黑氣,將他全身都掩住了。楚琪一驚,又見黑氣中忽然幻化出兩個人形,一左一右向自己攻來。楚琪急忙揮劍隔擋,誰知劍鋒到處,軟綿綿的渾不受力,竟然都是幻像。楚琪招式將老,忽覺右肋下風聲颯然,急忙移步錯身,剛挪開了半尺,隻聽得“嗤”地一聲輕響,易魔奴手中的奇門兵刃已將她衣襟撕去了一幅。

楚琪大驚,不知如何抵擋,隻得連連後退。易魔奴步步進逼,忽然間兩條身影分開,一從左上攻來,兵刃直指楚琪“太陽穴”,一從右下襲到,卻是點向她任脈四處穴道。楚琪避無可避,又不知兩條人影哪個是真,哪個是假,大駭之下,咬牙將長劍舉起,封擋自己的“太陽”要穴。誰知這一劍揮出,隻輕飄飄地滑了開去,右上的人影乃是幻象。楚琪暗叫一聲“糟糕”,已然回劍不及,眼看就要傷在易魔奴的手下。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當兒,斜刺裏一道人影搶出,將楚琪護在身後,易魔奴的兵刃恰好對正了那人丹田要穴,轉瞬就要穿腸破肚,血濺當場。楚琪看得真切,這人正是管紅英,她護住了自己,周身空門大開,隻怕難逃厄運,正自駭然之間,奇變陡生,易魔奴突然收了招式,一個跟頭就地滾出兩丈開外,回頭向青思雪怒道:“賤丫頭,你敢暗算我?”

青思雪道:“本來我是不應該暗算你的,可你要傷我二位姊姊,那就不成。”回頭向楚琪道:“楚琪姊姊,麻煩你借劍給我用用,我的劍已經換饅頭吃了。”

楚琪不知她用什麽方法驚退了易魔奴,心中疑惑,道:“你……”

青思雪道:“姊姊放心,這個半人半鬼的家夥功夫差勁,他傷不了我的。”

楚琪聞言忖道:“方才瞧她解救幾位女子的手法,的確高明,或許真有一身上乘武功也說不定,這瘦猴兒我打他不過,隻好死馬當作活馬醫了。”當下將長劍交到她手中,道:“思雪妹妹,你可千萬小心。”

青思雪道:“姊姊放心,他在我手中,多半走不出三招。”

易魔奴聞言氣得臉色鐵青,喝道:“哪裏來的瘋丫頭,竟敢在此胡吹大氣,納命來吧。”他心中狂怒,出手就是威力驚人的殺招,隻見黑氣升騰中,兩條人影急速向青思雪上盤撲去。

青思雪不慌不忙,待人影撲到眼前,忽然閃電出手,易魔奴隻覺眼前一花,匹練般的電光已籠罩了自己六處大穴,易魔奴驚得魂飛天外,猛然發力疾退,所幸他見機得早,堪堪避過了劍尖,劍氣卻在他衣服上留下六個破洞。

易魔奴力道使得太大,腳下踉蹌不止,好容易立定了腳跟,心中驚怒交集,道:“丫頭,你如何知道我真身所在?”

青思雪見他呆立不動,道:“怎麽樣?還要來麽?”

易魔奴知道敵我武功差異太大,再打下去,隻怕將性命丟在了此處,當下道:“姑娘師承何人?易魔奴他日定當再來討教。”

青思雪道:“我師父太多,跟你說不完,你還是快走吧,十年之內你是打不過我的了。”

易魔奴臉上青一陣紅一陣,道:“山不轉路轉,後會有期。”說罷將袍袖一拂,轉身大步而去。

花三娘和公鴨嗓子見勢不妙,急忙跟在易魔奴身後,灰溜溜地也逃了。

楚琪見狀上前道:“思雪妹妹,這三人都是無惡不作的壞蛋,你為何要放他們走?”

青思雪道:“我娘說過,即算見到惡人,也不能格殺勿論,第一次姑且放過,若是他再接二連三地為惡,再下手誅殺也不遲。”

楚琪聞言歎了口氣,道:“妹妹,你娘說得不錯,可是惡人也要分小惡人,大惡人,若是你放走的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再讓你撞見他時,他已經不知又害了多少無辜性命了。”

青思雪聞言不禁動容,想了想,道:“楚琪姊姊,你說得對,下次再碰見她們,思雪手下決不留情。”

楚琪點頭道:“這就好了,好妹妹,你的武藝這般高強,可著實讓姊姊吃了一驚。”

青思雪道:“我的武藝算高強麽?教我功夫的爺爺奶奶們不知勝過我多少倍呢。”

楚琪道:“那他們必定都是武林中的奇人異士,妹妹你有機會拜他們為師,真是福緣不淺。”回過頭來對管紅英道:“紅英姊姊,方才你舍身相救,楚琪感激不盡,請受楚琪一拜。”說罷便要跪倒。

管紅英慌忙攔住,道:“這可萬萬使不得,紅英的性命是恩公你救回來的,恩公有難,紅英豈能袖手旁觀?”

楚琪道:“我是救過你們一次,可你們也都救過我一次,若要以恩公相稱,也不知應該誰叫誰恩公好,反正今日我們也共曆患難,二位若不嫌棄,我願與你們結為金蘭之好,從今以後姊妹相稱,情如手足,不分彼此。”

青思雪和管紅英聞言大喜,齊聲道:“求之不得。”

三人都是江湖兒女,不拘小節,當下撮土為香,叩拜蒼天,待敘及年庚,管紅英一十九歲,做了大姊,楚琪十八歲,青思雪十六歲,分別做了二姊和小妹。

三人行禮完畢,楚琪向管紅英道:“姊姊,我在家中排行第二,上麵還有個姊姊,若是稱呼你為大姊,隻怕跟我親姊混淆了,不如我還是稱呼你為紅英姊姊吧。”

青思雪聞言道:“那我也要,以後我便稱你們為紅英姊姊,楚琪姊姊,我自己就是思雪小妹,可比什麽大姊,二姊的好聽多了。”

楚琪和管紅英聞言齊聲大笑,三人辨明了方向,繼續向黑河鎮進發,行出數裏,青思雪忽然想起一事,“啊喲”一聲,道:“楚琪姊姊,我記得你是有匹馬兒的,你就這麽走了,它可怎麽辦?”

楚琪道:“不必擔心,我那馬兒認路比我還厲害,我是個貪玩的性子,常常一時興起,便自顧自走了,它兩三日不見我回去,自己就會回家,向來如此,從無閃失。”

青思雪道:“啊,那它比我還強些呢。”楚琪和管紅英聞言忍俊不禁,三人談笑之間,天色已然黑盡,楚琪勒停了馬車,四下一望,周圍乃是一片荒蕪林地,看來並無人煙,當下向二人道:“紅英姊姊,思雪妹妹,看來今夜咱們要在野外露宿了。”

管紅英道:“無妨,咱們生上一堆篝火,姊姊到林中去打些小獸來給二位妹妹充饑。”說罷跳下馬車,徑直便往林中去了。青思雪大覺有趣,也從車上跳了下來,抬頭一望,但見滿天繁星,又大又近,閃爍不停,絢麗燦爛,禁不住手舞足蹈,歡呼讚歎。

楚琪拾來枯枝幹柴,升起篝火,在篝火邊躺了下來,仰望見夜空中明朗的星星,一閃一閃的,卻越來越模糊,星光漸漸縱橫交錯,織出來的都是楊珞模樣。楚琪正望著天空發癡,忽然耳邊傳來青思雪的聲音:“楚琪姊姊,你……你怎麽哭了?”

楚琪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的眼眶中全是淚水,連忙伸手抹了抹,強笑道:“我沒事,是生火的時候煙熏的。”

青思雪還要再說什麽,卻聽得管紅英的聲音傳來,道:“二位妹妹,今天晚上有好吃的了。”

楚琪抬眼望去,隻見她手中提著一隻獾,道:“姊姊真是好身手啊,這麽快便打到了獵物,換了我多半不行。”

管紅英道:“我乃是獵戶出身,別的不會,就會與飛禽走獸糾纏,可叫兩位妹妹見笑了。”

青思雪從沒見過獾,好奇地道:“這是什麽?怎生吃法?”

管紅英一麵將那獾剝皮去毛,掏除內髒,一麵道:“這叫做獾,烤來吃,滋味可鮮美呢。”青思雪聞言饞涎欲滴,卻又幫不上忙,隻得東走兩步,西走兩步,好不心急。管紅英見狀暗笑,忖道:“思雪妹子還是小孩心性,我且拿話引開她注意。”便道:“思雪妹妹,姊姊問你個問題。”

青思雪道:“姊姊請講。”

管紅英道:“妹妹的頭發怎麽是半白半黑的呢?”

青思雪道:“我也不知道,我剛出來的時候是全白的,可是過了些日子,就變成這樣了。”

青思雪道:“我的家鄉是……是幽冥鬼界。”楚琪和管紅英聞言互望一眼,眼中都是驚奇迷惑之色。青思雪見狀接道:“不瞞兩位姊姊,思雪自小在地底長大,數日前才得見天日,這地麵上的事雖然我也聽過些,但大多還從來沒見過,若有失禮之處,還請兩位姊姊見諒。”

管紅英聞言道:“思雪妹妹,姊姊還是不太明白,你能不能再講清楚些。”

青思雪點頭答應,當下便將幽冥鬼界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楚琪和管紅英聽罷嘖嘖稱奇,管紅英道:“幽冥鬼界既與人世隔絕,不知妹妹如何出來?”

青思雪道:“此事說來話可長了,想那日明月姊姊……”說道此處,忽然間一頓,壓低了聲音道:“兩位姊姊,前麵好像有人聲。”楚琪和管紅英聞言心中一凜,連忙凝神傾聽,楚琪隱約聽見些聲響,管紅英卻是半點動靜也察覺不到。

楚琪略一思忖,抬足鏟起砂土將篝火撲滅了,輕聲道:“隻怕又有九陰教的人來,咱們不如反客為主,先去探個端倪。”管紅英等二人點頭答應,跟在楚琪身後,借著長草掩護,悄悄向人聲處摸去。

三人才沒走出幾步,那些聲音越來越近,吱吱嘎嘎的機關聲,馬蹄聲與說話聲相混合,卻也是朝著己方走來。楚琪皺了皺眉頭,拉著二人躲進一旁的野草叢中,透過縫隙望去,隻見一輛馬車行來,駕車的是個身著黑色錦衣的漢子,三十來歲,身材健碩,雙目中精光閃閃,車旁三騎護衛,馬上乘客也都是一色黑衣,虎背熊腰,太陽穴高高隆起,分明都是內外雙修的武林高手。

眼看這四人就要從楚琪等身邊過去,趕車的漢子卻忽然勒停了馬車,道:“大哥,我看馬兒不成了,咱們還是先歇一歇吧。”

三騎中一個年紀較大,鷹勾鼻子的回頭望了馬兒一眼,歎道:“也罷,再趕下去,反而欲速不達,今夜咱們便在此湊合一宿吧。”說罷下馬,在馬臀上輕輕一拍,任由它吃草去了。另外三人見狀也都下馬下車,四人匯到一處,尋了個幹淨的所在坐下,鷹勾鼻到車廂中取了酒食出來,分給眾人,一麵食用,一麵低聲交談。

一人道:“大哥,小王爺已經拿到‘大地伏龍石’,為何還要跟八剌為難?”

另一人道:“四弟,咱們此去並不隻是要與八剌為難,海都和蒙哥帖木兒也都算在其中。”

先前那人道:“我就是不懂,東西都已經到手了,為何還要節外生枝?”

鷹勾鼻道:“八剌,海都,蒙哥帖木兒三人,個個懷有反心,一旦被他們其中一人統一西北各國,便成咱們大元朝的心腹大患。今番海都於答剌速河畔約戰八剌,蒙哥帖木兒也必定聞風而至,正是將三人一網打盡的絕佳時機,小王爺的意思是要咱們兄弟伺機而動,將這三人一並除去,永絕後患。”

鷹勾鼻道:“這點小王爺早有打算,若是事不能遂,便將罪責全都推到海都身上,讓他們互相攻伐征戰,騰不出手來幹擾忽必烈汗的滅宋大計,隻需拖個一年半載,大事已定,這三個逆賊便不足為懼。”

先前那人道:“小王爺果然思慮周詳,大哥,咱們要怎麽做?”

鷹勾鼻道:“日前得到消息,海都已命人在答剌速河畔修築比武台,咱們車上這些炸藥足以夷平一座小山,隻需悄悄埋在比武台下,待海都,八剌上台動手,咱們便引爆炸藥,殺死二人之後,咱們再合力對付蒙哥帖木兒,他武功雖高,也絕非咱們兄弟四人的敵手。”

那三人聞言,盡皆撫掌稱善,接下來再說的,便都是些不相幹的話。

青思雪輕輕拉了拉楚琪和管紅英的衣角,招呼二人悄悄退到遠處,這才起身道:“紅英姊姊,這幾個壞人要去謀害海都伯伯,我得去給他報訊,讓他早作防備,看來不能再幫你找尋你爹爹的下落了。”

楚琪和管紅英聞言都是愕然,齊聲問道:“妹妹,你是蒙古人?”

青思雪搖頭道:“不是不是,我是漢人。”

管紅英道:“那你為何要管蒙古人的事?”

青思雪道:“海都伯伯是明月姊姊的爹爹,我一定得去救他。”

楚琪道:“妹妹,你所說的‘明月姊姊’又是什麽人?”

青思雪道:“明月姊姊是我的好朋友,就是她把我從幽冥鬼界裏帶出來的。明月姊姊和青峰哥哥都在海都伯伯身邊,這些壞人要害海都伯伯,他們也會有危險,我一定要去通風報信才行。”

管紅英和楚琪聽她說到“青峰哥哥”四字,心中都是一動,管紅英道:“妹妹,我方才聽你說什麽‘青峰哥哥’,他是何人?”

青思雪道:“他也是我的好朋友,跟明月姊姊一起到鬼界中來的。”

管紅英道:“那……他姓什麽?”

青思雪道:“他姓駱,駱駝的駱,全名叫做駱青峰。”

管紅英聽到這‘駱青峰’三字,身軀一陣發顫,心潮翻騰洶湧,不由自主地落下淚來。

青思雪見狀道:“姊姊,你這是怎麽了?”

管紅英抹了抹眼淚,顫聲道:“姊姊……姊姊沒事,隻是心情激動了些。”

楚琪知她已然尋找駱青峰多年,今日終於探得音信,一時百感交集,方才如此,向青思雪道:“妹妹,你說的這駱青峰生得是何模樣?”

青思雪道:“二十左右年紀,眉清目秀,算是……算是英俊的吧。”

楚琪道:“那多半便錯不了了,妹妹,你可知道,你的這位青峰哥哥就是紅英姊姊的未來夫君。”

青思雪聞言喜道:“是麽?”忽然間想起什麽,臉色又沉了下去。

青思雪望了她一眼,低頭想了想,囁嚅道:“不瞞紅英姊姊,我瞧青峰哥哥跟明月姊姊很是……很是要好。”管紅英聞言如中雷亟,一時間呆呆地說不出話來。

楚琪忙道:“紅英姊姊,思雪妹妹年紀尚小,對男女間的事一知半解,我看她多半是誤會了。”

青思雪道:“我沒有誤會,他們真的是很好。”

楚琪瞪了她一眼,道:“你還胡說,看姊姊不打你屁股。”

青思雪還待辯解,突然看見管紅英一臉淒楚之色,登時會意,不敢再有言語。管紅英失神落魄,雙目中一片空洞,隻喃喃地道:“不會的,小青不會的……”

楚琪見狀心中大為不忍,道:“紅英姊姊,何必胡思亂想,若是駱青峰與明月姑娘隻是一般朋友,你豈不是白白傷神煩心,海都處離此也不是太遠,依我看咱們不如徑去尋他,當麵問個清楚明白。”

管紅英聞言,心神稍稍凝聚,道:“不錯,事情尚未清楚明了,我何必庸人自擾,我這就去找他問個明白。”說罷拔腿就走。

楚琪慌忙將她攔住,道:“紅英姊姊,你可識得道路?”

管紅英一愣,這才想起自己根本不認得路,回頭向青思雪道:“思雪妹妹,你帶我去。”

青思雪聞言麵現難色,道:“我若是認識道路,早已回去了,方才我還想向你和楚琪姊姊問路呢,我瞧我是不成的了。”

管紅英轉向楚琪道:“琪妹,那你帶我去。”

楚琪搖頭道:“我也不識道路。”

管紅英聞言低頭想了想,仍是向前走去。

楚琪道:“紅英姊姊,你這是向哪裏去?”

管紅英道:“我到市鎮上打聽,總會有人知道的。”

楚琪道:“那也不必,自然有人帶我們去。”

管紅英何青思雪聞言都是一愕,齊聲道:“是誰?”

楚琪道:“你們難道已忘了方才那四個黑衣人了麽?他們要去尋海都的晦氣,咱們隻需跟在他們後麵,自然找到海都駐紮之處。”

管紅英聞言喜道:“不錯,我怎麽便沒想到?那咱們趕緊過去,將那四人看牢了,免得失了向導。”

楚琪道:“不可,這四人皆是一流高手,稍有不慎,立時被他們發現蹤跡,方才風聲正勁,咱們僥幸退回,現在回去,定要打草驚蛇。”

管紅英急道:“那妹妹有何良策?”

楚琪道:“不必著急,咱們找個隱蔽的所在,好好歇息,明日一早,循著他們車輪的痕跡出發便是。”

青思雪喜道:“這個辦法好,既不怕被他們發現,也不會失了他們蹤跡。”

管紅英想想也有道理,便依了楚琪,三女藏身附近的小樹林中,將方才烤的獾分吃了,各自尋了幹燥所在躺下歇息。三人各懷心事,都是輾轉難眠,管紅英和青思雪牽腸掛肚,自不消說,楚琪也是憂心忡忡,忖道:“駱青峰是楊大哥的仇人,上次他身負重傷,僥幸逃脫,這回若見了我,隻怕要遷怒於我,找我報仇,我的武功與他相去甚遠,為求自保,我是不應該跟二位姊妹去的。”正要起身相告二人,轉念又想道:“駱青峰既是楊大哥的仇人,楊大哥為了尋仇,說不定也會追蹤到海都軍營,我若不去,豈不是白白喪失了與楊大哥相逢的機會?”一想到楊珞,心中勇氣倍增,重又睡安穩了,忖道:“去便去了,頂多不讓駱青峰見到我麵,那也不是什麽難事。”主意拿定,心頭不覺鬆了,眼前漸漸迷茫,不知不覺便進入了夢鄉。

車內自然是空無一人,那漢子見角落裏散落著幾個小瓷瓶,順手取過,奔回鷹勾鼻身邊,道:“大哥,你瞧這是什麽?”

鷹勾鼻子接過瓷瓶,放到鼻邊一嗅,道:“是九陰教的‘春媚散’,這幫無恥之徒,看來又在禍害良家女子。”

他身旁一人道:“大哥,咱們怎麽辦?”

鷹勾鼻道:“咱們有要事在身,暫時沒空跟他們糾纏,反正車內也沒有女子,以後再說吧。”說罷領了眾人,急急向前趕去。楚琪等到他們走後良久,才從樹林中出來,乘了馬車,循著車轍,不緊不慢地跟了上去。

三人驅車走了一日一夜,約莫已行出二百餘裏,時已卯牌,可四周還是陰氣沉沉,虛弱的曙光似乎無力撕開厚厚的雲層。青思雪擔心艾吉阿姆和駱青峰的安危,心中不禁焦躁,道:“楚琪姊姊,咱們走快些吧,我怕去得晚了,明月姊姊和青峰哥哥會有不測。”

管紅英也是心急如焚,聞言道:“楚琪妹妹,咱們真要快些才是。”

楚琪無奈,隻得道:“好吧。”將長鞭一擰,重重在馬臀上抽了一記,那馬兒吃痛,撩開蹄子向前奔去。

青思雪和管紅英心下稍安,誰知天色越走越暗,忽然一道強電劈下,霹靂猛轟,狂風大作,嘩嘩啦啦降下一天暴雨來。楚琪奮力勒住驚馬,將車趕進路邊林中,自己也躲進車廂內避雨。

管紅英道:“這可糟了,如此瓢潑大雨,定要誤了行程。”

楚琪道:“我擔心的倒不是這個,地上的車輪印被這大雨一衝,必定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咱們多半是跟不上黑衣人了。”

青思雪聞言急道:“那可如何是好?”

楚琪道:“也不必驚慌,咱們走了這許多路,海都軍營應該也不遠了,隻要咱們一路留心,相信不難找到他們。”

青思雪和管紅英聞言心下稍安,但聽得雨水擊打車蓬之聲密集得仿佛沒有間歇一般,又不禁都是愁容滿麵。這場暴雨直下了兩三個時辰方微露乏意,青思雪微微推開車門,向外望了一眼,道:“楚琪姊姊,雨勢稍殺,咱們可以走了吧?”

楚琪道:“妹妹莫急,這般雨勢,馬兒行進艱難,白白損耗體力,再稍等一會兒,雨再小些,馬兒自然跑得快些,多少路程都追回來了。”青思雪無奈,隻得耐著性子等待。

又過了一陣,大雨漸漸停歇,天邊露出一縷光亮來,管紅英喜道:“楚琪妹妹,天色放晴,咱們這就走吧。”楚琪答應一聲,躍上駕座,揚手抖了個鞭花,打馬向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