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塞外妖蹤

且不說海都在欽察如何攻城略地,回頭再述楊珞的命運。楊珞重傷昏迷,無一子苦思不得療傷之法,正一籌莫展間,卻又殺出來個黑影,趁著無一子不備,將楊珞擄去了。這黑影不是別人,正是在知曉山莊奪寶的火月教左護法冥火。冥火攜了楊珞,一氣奔出數十裏,在一處小樹林中牽出早已預備好的駿馬,將楊珞扶上馬背,兩人一騎向北馳去。冥火因怕無一子追來,一路馬不停蹄,直到第二日夜裏才敢投宿打尖,這時她和楊珞已在四,五百裏外了。

冥火到客棧要了間上房,抱楊珞進去,滅了燭火,四下觀察了好一陣子,沒瞧出什麽不妥來。這才解開楊珞衣衫,又從懷中取出一枚雞蛋大小的物事來,放在楊珞胸前“膻中穴”上。此物外表灰黃,平平無奇,但甫一接觸楊珞的肌膚,立馬閃耀出一圈柔和的光暈,將整個房間都照亮了。冥火拉過被子,將光芒掩住,喃喃自語道:“這地靈菁石能孕生萬物,無論你傷勢如何沉重,總是救得的。你好了之後,我欠你的人情就算是還清了,咱們也就……也就……”也就怎樣卻始終沒說出來。

冥火將手掌按在楊珞頂門“百匯穴”,注入真氣,調動他殘破的筋脈,重新接駁。一夜過去,楊珞身體裏七零八落,盤根錯節的筋脈終於一一歸位,而冥火也累得滿頭大汗,臉色慘白。

冥火深吸了口長氣,收回手掌,方才將地靈菁石收藏好,忽然腦中一陣眩暈,幾乎栽倒在地。慌忙拉過一張椅子坐下,默默閉目調息,幾次吐納之後,漸漸進入物我兩忘之境。

楊珞的經脈既已連通,金蠶定真之力也已被地靈菁石化去,各種生命活動便又重新開始,昏厥中惡夢如潮,接連襲來,幾番掙紮之後,楊珞終於驚醒,朦朧間隻見身旁的椅子上坐著一個女子,麵容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楊珞努力想要坐起來,誰知剛一發力,腦中又是一陣天旋地轉,再次昏睡過去。

冥火調息半日,真力恢複了一兩成,便起身出門,打點楊珞的飲食,她全心全意侍奉楊珞,一連數日衣不解帶,楊珞的情形一天好過一天,但卻沒有再醒來過。

這日冥火自屋中出來,正要吩咐掌櫃的準備酒食,卻見門口進來一個體態婀娜,麵容卻甚醜陋的女子,那人見了冥火,眼中似乎閃過一絲驚色,隨即又行若無事地上來詢問客房。冥火見掌櫃沒空,索性便到外麵酒樓中去備辦酒食。

那女子見冥火出去,轉頭向掌櫃小聲道:“掌櫃的,這位姑娘住在哪個房間?”

掌櫃道:“天字五號房,姑娘問這個作甚麽?”

那女子道:“我瞧她麵善得很,很似我兒時一個玩伴,少時她回來,我想去問問清楚。”

掌櫃道:“原來如此,那我便給你天字六號房,你倆住在隔壁,應該方便些了。”

那女子道:“有勞掌櫃。”取出銀兩打賞了他,跟著小二往後院而來。

小二將她帶到住處,領了賞錢高高興興地去了。那女子周圍一瞥,見四下無人,沒有進天字六號,而是輕輕推開五號的房門,閃身而入。

那女子見房中無人,床榻上卻是簾帷低垂,伸手自腰間一探,抽出一柄軟劍,悄悄靠近床榻,用軟劍挑開帷帳,探首向裏一望,忍不住“啊”地一聲輕呼出來。

正在這時,“伊呀”一聲門響,冥火走了進來。冥火撞見了那女子,吃了一驚,厲聲道:“你是什麽人?”

那女子道:“冥火,你為何將我楊大哥傷成這樣?”說罷不由分說,劈麵便是一劍刺來。冥火慌忙接招,她為救治楊珞,大耗真力,如今武功隻剩下三四成,而那女子也是一等一的高手,數招過後,冥火已被她逼落下風。

冥火驟見敵蹤,心中不安,不願與她久戰,略略思忖,心中已自有了計較,出招將那女子略略逼退,道:“你的楊大哥中了我的獨門劇毒,你若想他活命,即刻便住手。”

那女子聞言停手道:“難怪楊大哥會重傷如此,原來是中了你的暗算。”

冥火道:“你到底是什麽人?為何要來尋我的晦氣。”

那女子道:“你不必管我是什麽人,隻要把地靈菁石交出來,我就放你一馬。”

冥火聞言嘿嘿冷笑,道:“原來又是一個打地靈菁石主意的。你不是火月教中人,定然是於吟風手下了。告訴你,除非我死了,否則決不讓地靈菁石落入你們這些妖孽手中。”

那女子聞言挺劍又要來鬥。

冥火道:“且慢,你的楊大哥隻剩三刻性命。你若不想他死,還是趕緊想想怎麽救他吧。”那女子聞言一驚,忍不住側頭向楊珞望去。冥火見狀,將身子一轉,她周圍立即噴出濃濃煙霧,眨眼的功夫便將自己的身形掩沒了。那女子回頭一望,已不見了冥火蹤影,一驚之下,仗劍直撲煙霧之中,可惜冥火乃是天下一等一的遁形高手,隻這須臾間,便已走得不見了蹤影。那女子無奈,隻得收起軟劍,回身探望床榻上的楊珞,輕聲喚道:“楊大哥,楊大哥,你醒來啊,是我,紫雨來了。”

楊珞在冥火的細心看護下,傷勢已經恢複了一兩成,這三日來醒過兩次,隻不過冥火都湊巧不在身邊,此刻隱約聽見有人連聲呼喚自己,勉力睜開眼來,瞧清了她的模樣,有氣無力地道:“姑娘,你是誰?”

醜陋女子見他醒轉,大為激動,顫聲道:“是我,紫雨,蕭紫雨啊。”

楊珞聽說眼前這個陌生的女子竟是蕭紫雨,不禁有些詫異,道:“你改了容貌,我都不認得了。多謝你救我性命。”他隻依稀覺得連日來照顧自己的是個女子,竟誤把蕭紫雨當作了冥火。

蕭紫雨道:“楊大哥,你別說話了,你中了劇毒,讓紫雨先替你診治。”

楊珞聞言一愣,道:“我中了毒,什麽毒?”

蕭紫雨見他滿麵驚奇之色,猛然想起他乃是百毒不侵之身,一時迷惑,愣在當場。

蕭紫雨呆了一會兒,道:“我也不知道,診治一番總是好的。”當下探手來摸楊珞的脈象,隻覺他脈象雖然虛弱,但中正平和,並無中毒征兆,忍不住喃喃自語道:“難道是她騙我?”

楊珞道:“‘她’是什麽人?”

蕭紫雨道:“楊大哥,你就別操心了,好好歇著,紫雨去給你準備些好吃的來。”說罷轉身出去,不多時後帶了好些菜肴回來,她與楊珞相處過一段不短的時日,深知他的口味,帶回來的都是楊珞愛吃的食物。楊珞聞見香味,胃口大開,飽餐一頓之後,精神增長了不少,回想起南宮霏霏的事來,不禁又憂形於色。

蕭紫雨見他鬱鬱不樂,問道:“楊大哥,你是有什麽心事麽?”

楊珞道:“你近日在江湖上行走,可有聽說過南宮家小姐被火月教擄去的事麽?”

蕭紫雨道:“當然聽說了,南宮家關繡雲和小馬邀了許多好手助拳,浩浩****地去找火月教要人,誰知道火月教右護法孤月早已將南宮霏霏放了,南宮霏霏在火月教好吃好住,聽說還跟孤月成了好朋友呢。”

楊珞聞言這才鬆了口氣,閉上雙目養神。蕭紫雨原想問他為何對此事產生興趣,但見他容色已顯疲憊,不忍打擾他歇息,便硬生生地忍住了。

少時蕭紫雨自去換過衣衫,洗掉了易容藥物,又回來陪在楊珞身側,幫他端茶送水,侍奉得好不周到。楊珞不來問她當初為何不告而別,蕭紫雨也就避而不提,兩人在客棧中又逗留了數日,楊珞精神已基本複原,身體卻是進展遲緩,畢竟傷筋動骨,急也是急不來的。

這日蕭紫雨來見楊珞,道:“楊大哥,紫雨有緊要事情,需要即刻啟程,去往西北。”

楊珞道:“你盡管去吧,我雖然武功未複,但能走能跑的,你不必擔心。”

蕭紫雨道:“不成,楊大哥你身子如此虛弱,傷你的那賊子又不知在何方窺伺,叫紫雨如何放心得下。紫雨擅作主張,購得馬車一輛,想帶楊大哥一起上路,不知楊大哥意下如何?”

楊珞道:“你有要事在身,我在你身邊還不是礙手礙腳,我看還是不必了。”

蕭紫雨道:“楊大哥若不肯去,紫雨也不能勉強,紫雨也隻好陪在這裏,等楊大哥痊愈了再走。”

楊珞聞言笑道:“你這算是脅迫我麽?”

蕭紫雨笑道:“你說是就是吧,總之我有什麽錯失耽擱,都是你害我的。”

楊珞歎息道:“你這麽說,我不去也不行了。”

蕭紫雨聞言大喜,上來扶他,道:“楊大哥,我已在車裏準備了好酒好菜,還尋了些史書故事供你路上解悶呢。”兩人來到門外,蕭紫雨扶楊珞上了車,自己駕轅揚鞭,驅車向北而去。

二人一路往北,行了數日,轉而向西,出了玉門關,黃沙遠道,人煙漸漸稀少。

楊珞自車中探出頭來,四下一張望,道:“紫雨姑娘,咱們已經離開大宋地界甚遠了,究竟是要往何處去?”

蕭紫雨道:“你喚我名字,紫雨二字便夠了,如何總要在後麵加上個‘姑娘’,說了數次,你卻總是不聽。蒙古人有個察合台汗國,不知道你聽說過沒有?”

楊珞道:“略有耳聞,莫非咱們現在是去察合台汗國?”

蕭紫雨道:“不錯,察合台的大汗八剌手中有一件緊要物事,我這次遠赴大漠,為的就是把那物事奪過來。”

楊珞道:“到底是個什麽物事,值得你如此勞碌奔波?”

蕭紫雨道:“其實那物事對我一點用也沒有,但這是我答應……答應別人做的最後一件事,事成之後,我便自由自在,再無牽絆。”

楊珞聞言歎了口氣,默默不語。

蕭紫雨道:“等這事完了,我便跟在你身邊,一起遊曆江湖,行俠仗義,你說好不好?”

楊珞聞言一滯,道:“我這人無趣得很,你跟著我,可把你悶死了。”

蕭紫雨道:“你很無趣嗎?我又沒覺得。”回過頭去,目光落在天地相交的遠處,喃喃自語道:“隻要跟在你身邊,再無趣的日子也可以變得很有趣。”

楊珞沒聽見她這句話,可也感覺到了她的心意,暗自忖道:“紫雨姑娘似乎對我生了情愫,可我隻是把她當作妹子一般,總要找個機會跟她說明,可我卻要怎麽開口?”心中不禁暗暗犯愁。兩人各懷心事,一時都不再言語。

馬車仍是不停的飛馳,不知不覺間駛入了一片茫茫黑夜。蕭紫雨勒停了奔馬,鑽入車廂中,道:“楊大哥,此地荒無人煙,看來今日咱們隻能露宿野外了。”

楊珞笑道:“頭頂上兀自有個車蓬,如何算是露宿?”

蕭紫雨一笑,取出幹糧肉脯來,二人用罷,各自閉目靜養,到了後半夜,兩匹馬兒忽然間躁動起來,揚蹄抖鬃,不得安寧。楊珞和蕭紫雨覺出不妥,掀開車簾向外觀望,隻見漆黑的夜空籠罩著這片漆黑的荒原,死一般的沉寂,看不出半點異狀。

蕭紫雨道:“想來是草料少了,馬兒餓得難受。”話沒落音,耳畔依稀傳來息息挲挲的動靜,她心神一凜,抬眼望向前方,雙眸瞬也不瞬。

楊珞見狀問道:“怎麽?你發現什麽了?”

蕭紫雨道:“還沒有,不過聽見些響動。”楊珞聞言也朝前望去,約莫過了半盞茶的功夫,黑夜中忽然現出一點綠光,快速向馬車移來。

楊珞功力未複,瞧不太真切,問蕭紫雨道:“那是什麽?”

蕭紫雨道:“狼。”

楊珞一愕,道:“怎地隻有一點綠光?”

蕭紫雨道:“是獨眼狼,看來這畜生還是匹頭狼。”

楊珞聽見“頭狼”二字,心中一驚,抬眼再向前望去,隻見黑夜裏綠光閃閃,密密麻麻,竟不知是何時出現的。

那獨眼狼停在離馬車十丈開外,仰天一聲長嚎,野地裏應聲四起,兩匹馬兒嚇得四蹄發軟,一起跪倒在沙地上。楊珞和蕭紫雨還沒想好應對之策,狼群已把馬車團團圍住,一匹匹焦躁地來回小跑,喉嚨裏滾動著凶狠的低嗥。

蕭紫雨道:“這下咱們有麻煩了。”

楊珞道:“也不須驚慌,咱們引燃些物事將它們驚走便罷。”話還沒落音,車外腳步聲大作,群狼一起向馬車撲來。

蕭紫雨“刷”地抽出長劍,道:“怕是來不及了。”手臂一揮,劍光急閃,將一個鑽入車廂的狼頭劈去半拉。蕭紫雨一腳踢飛了狼屍,猛然聽見馬兒縱聲慘嘶,急忙沿著車轅掠出車外,順手一劍,將一匹狠狠咬著馬臀的惡狼揮為兩段。這狼群凶殘無比,眼見同伴慘死,非但不害怕,反而更加窮凶極惡地向蕭紫雨撲來。蕭紫雨將長劍舞成一片光幕,緊緊護住全身,飛撲而來的惡狼被絞入劍光裏,狼毛飛舞,狼血飛濺,登時又多了兩條亡魂。群狼見狀,氣焰稍殺,略略退開少許,圍成一個小圈,將蕭紫雨困在當中。蕭紫雨見群狼徘徊不前,長劍一緊,縱身向其中一匹撲去。誰知那畜生見蕭紫雨撲來,掉頭狂跑,蕭紫雨的長劍差了少許,竟然沒能傷著這廝。蕭紫雨剛收了劍,那畜生卻又轉過頭來,惡狠狠地盯著她,其他的狼也不失時機的圍了過來,仍是把蕭紫雨牢牢困住。蕭紫雨接連追殺幾匹惡狼,都是一般情狀,不禁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正在思量對策,忽然一陣微風拂過,其中竟夾雜著怪異的血腥味。狼群原本張牙舞爪,氣焰囂張,嗅到這怪風,竟一匹匹耷拉下了耳朵,口中嗚咽悲鳴,夾著尾巴向西逃去。

蕭紫雨見狀大為不解,猛然聽見楊珞喚道:“紫雨,快到車上來。”

蕭紫雨聞言急掠回車廂,道:“楊大哥,怎麽了?”

楊珞將車廂門閉了,一麵從門縫裏向外觀瞧,一麵道:“我也說不清楚,隻是隱隱覺得不妥。”話沒說完,空氣中傳來“撲撲啦啦”的振動之聲,越來越響,不大的功夫,便如雷鳴一般。楊珞和蕭紫雨透過門縫望去,隻見原本就黑漆漆的夜空裏飄來一大片黑影,不是雲彩,分明是躁動的活物。這些物事眨眼間便飛到馬車上空,數條黑影俯衝下來,直撲早已驚嚇得孱弱不堪的馬兒。楊珞和蕭紫雨在車內看得真切,這些物事大如蒲團,通體黑毛,肋生雙翼,最怪異的是每一隻的頭顱都長得不同,有的尖耳長吻,有的圓耳圓麵,有的甚至尖頭利喙。怪物們隻隻雙目赤紅,口銜利齒,腹生鋼爪,甫一落在馬背,立刻便張口狠狠咬了下去。兩匹馬兒的慘嘶聲剛起,卻又好似突然間被人用剪刀剪斷了一般,硬生生少了半截,更從此寂然無聲,原來馬兒全身肌肉筋腱都刹那間麻痹了,半點也動彈不得,半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蕭紫雨見狀大吃一驚,道:“這些是什麽物事?好不獰惡。”

楊珞道:“我也不知道,且隨機應變。”

二人提氣護身,全神戒備。這些怪物好像是訓練有素,又或者隻是天性,除了降落的這三五隻外,其餘的並不來搶食,而是繼續前飛,看方向大概是追那奔逃的狼群去了。楊珞和蕭紫雨緊緊盯著眼前這幾隻怪物,隻見它們咬死了兩匹馬兒,卻並不撕咬筋肉,隻是貪婪地吸食熱血。隻不過須臾的功夫,馬血已被吸得一滴不剩,怪物們抬起頭來,一起望向車廂內,似乎早就知道其中另有獵物。

蕭紫雨緊握長劍,心道:“你們這些畜生,若是敢衝進來,管保叫你們死無全屍。”這念頭還沒轉過來,隻聽“嗖”地一聲銳嘯,一隻怪物猛撲過來,撞壞了車廂門,利爪直襲蕭紫雨麵門。蕭紫雨猛吃一驚,上身後仰,右手長劍掠起,一道電光急撩怪物胸腹之間。這畜生外表披覆獸毛,身體卻是堅如頑石,蕭紫雨這力可切金斷玉的一劍,居然隻是在它的肚腹上劃開一條深約兩分的口子。這妖魔吃了這一劍,慘叫一聲,四下亂飛亂撞,暗紅粘稠的血液灑了一地,車廂裏泛起怪異濃烈的血腥味。剩餘的幾隻怪物嗅到這股怪味,忽然間雙目中紅光暴閃,狂性大發,不顧一切地向蕭紫雨襲來。蕭紫雨四麵受圍,這些怪物又皮堅肉厚,不畏刀劍,登時手忙腳亂,眼看就要傷在這些凶神齒爪之下。

妖魔們隻顧著撲擊蕭紫雨,可忘了旁邊還有個楊珞。楊珞長身而起,探手出去,正抓著一隻怪物的利爪,那廝受了這羈絆,回頭便咬,楊珞早等著它使這招,右手迎上,正扼在怪物頸間,內力到處,“喀”地一聲響,生生將這廝頸項捏斷。楊珞將這畜生扔在地上,如法炮製,須臾的功夫便將剩下四隻妖物都打發了。

蕭紫雨一麵喘氣,一麵驚魂未定地道:“楊大哥,多虧有你,否則我就作了這些怪物的點心了。”

楊珞道:“怕髒是女孩子家的天性,你若是也象我一般,願意用手將它們擒拿,這些畜生早已死了十次了。”話說到這裏,忽覺手上一陣麻癢,腦中一陣暈眩,險些栽倒。楊珞吃了一驚,低頭望去,隻見手上沾了些那受傷妖物的血液,麻癢正是從這位置傳來的。

楊珞駭然道:“紫雨小心,怪物的血液有毒。”

蕭紫雨聞言驚道:“楊大哥,你中毒了麽?”便要衝過來瞧他。

楊珞急道:“你別動。”

蕭紫雨一愕,生生收住身形,道:“怎麽了。”

楊珞道:“你看看自己。”蕭紫雨依言低頭一看,隻見自己的衣衫上星星點點沾滿了怪物的血液,想來定是方才的戰鬥中濺上的。

楊珞道:“這毒血猛惡無比,沾上半點便足以追魂奪命,你千萬小心。”

蕭紫雨聞言一動也不敢動,急道:“那我要怎麽辦?毒血可就快浸透衣衫了。”

楊珞道:“這……把……把衣衫脫了吧。”

蕭紫雨聞言臉上一紅,猶豫道:“這……”

楊珞道:“性命要緊,我先回避。”說罷躍出車廂去了。

蕭紫雨情知沒有其他辦法,隻得小心翼翼地將外衫除去,下了車怯生生地走到楊珞背後,道:“楊大哥,你轉過來吧。”楊珞轉過身來,見她隻著中衣,急忙又轉過身去,還沒開口說話,蕭紫雨道:“楊大哥,車廂裏的包袱都沾上了怪物的毒血,裏麵的衣服是穿不得的了。咱們這一路還遠,你總不能一直是背對著我吧。”

楊珞聞言心道:“這話也有道理,可怎生是好?”卻聽蕭紫雨又道:“楊大哥,你救過我的性命,我也曾朝夕侍奉在大哥身側,咱們……咱們……”咬了咬嘴唇,接道:“咱們之間不須避諱這許多。”

楊珞聞言道:“你說得對。”轉過身來,除下自己的外衫,披在她身上,道:“晚上風大,你多穿件衣服,免得著涼。”

蕭紫雨知道天涼不過是個借口,他始終不願僭越禮法,仍隻是把自己當作朋友,心中不禁悵然若失,一時間呆呆地說不出話來。

楊珞環顧四周,一片空曠荒涼的沙地,連個可以避風的所在都沒有,苦笑道:“咱們要想少受些風沙之苦,隻怕還要向前走上一段。”

蕭紫雨也是苦笑著應道:“那也無妨,隻當是散步了,隻可惜少了些月色。”

兩人並肩前行,走了一段,沙地上狼群的腳印變得淩亂不堪,布滿了掙紮翻滾的痕跡。兩人對望一眼,知道大群怪物可能就在左近,各自振奮精神,全神戒備。又走得一段,地上橫七豎八地躺滿了狼屍,身上都是爪牙痕跡,但卻一滴血也沒有,想來都被怪物們吸幹了。二人打量四周,寂靜無聲,地形略有起伏,幾座小丘就橫在不遠處。

蕭紫雨道:“時候也不早了,不如咱們就在小丘後避避風寒,明日一早,再行趕路。”

楊珞道:“也好。”

兩人剛要向小丘走去,忽聽得一種奇怪的哨聲從遠處傳來,聲音並不響亮,也不是如何刺耳,但卻讓人聽了心中就升起一股寒意,說不出的難受。兩人正要尋那哨音的來處,突然“呼呼啦啦”的聲響大作,隨著勁風撲麵,小丘後麵陡地騰起一片黑雲,其中張牙舞爪地飛舞著的,正是千百隻獰惡的吸血妖魔。楊珞和蕭紫雨猛吃一驚,隻道今番必定九死一生,誰知怪物們衝上天空,打了幾個圈,便一起向著西麵飛去了。

楊珞和蕭紫雨眼見最後一隻怪物的身影消失,才長長鬆了口氣,蕭紫雨道:“楊大哥,這些究竟是什麽怪物,竟然如此凶惡,它們棲身此處,必定危害人畜,怎地卻不曾聽人提過。”

楊珞望著遠方,眉宇間浮現憂色,道:“我也從未聽過世間竟然有此等怪物,瞧它們的形貌如此怪異,彼此間差別巨大,似乎不像是天生天養,隻怕……”

蕭紫雨聞言一愕,道:“楊大哥的意思是有人豢養它們?”

楊珞道:“我也不知道,隻是見到這些畜生飛去的方向,正是那哨音傳來的方向,總是覺得不妥,也許是我太過杞人憂天了。”

蕭紫雨向遠處望了望,又仔細側耳傾聽,再沒聽到什麽特別的動靜,便道:“我也希望是大哥你多慮了。”

兩人到小丘腳下露宿了一夜,第二日清晨再度啟程,戈壁沙漠上最舒爽的就是這段時候,既不太熱,也不太冷,金紅的陽光灑落在一望無垠的砂石上,分外壯麗迷人。

兩人大步前行,遠遠瞧見一縷青煙升上天際,蕭紫雨道:“楊大哥,你看,這附近說不定有人煙,咱們過去瞧瞧。”楊珞點頭答應,二人又行出數裏,來到一處所在,茅屋土牆,看來是個小小的維吾爾村落。蕭紫雨一麵向裏走,一麵大聲道:“有人嗎?裏麵有人嗎?”無人應聲。轉個彎兒,二人尋著了青煙的來處,一堆仍在燃燒的柴草上,兩具屍首已被燒得焦黑。兩人見狀吃了一驚,就最近的門戶敲了敲,無人答應,蕭紫雨推門進去,院中一人靠坐在門檻上,雙目緊閉,一動不動。

蕭紫雨道:“這位大哥,咱們是路過的,不知道能不能討口水喝?”那人似乎沒有聽見,仍是僵坐著不動。

蕭紫雨剛要提高了聲音再問,楊珞道:“不必問了,他已經死了。”

蕭紫雨聞言一愕,留神細看,這才發現那人頸間齒痕宛然,和狼屍身上的一摸一樣,顯然已遭了怪物的毒手。蕭紫雨倒吸了口涼氣,道:“怪物襲擊過村子,這些尋常村民多半是無一幸免。”

楊珞道:“戈壁上日裏酷熱難當,這屍體卻仍然完好,看來死了不超過兩日。”說罷眉頭緊皺,似乎在思慮什麽。

蕭紫雨見狀問道:“楊大哥,你在想什麽呢?”

楊珞道:“若是兩日前遇害,也就是說怪物是兩日前才遷移到此地。那之前它們棲息在何處?又以何為食?怎地從來沒聽過有關的傳聞?”

蕭紫雨聞言也是不解。二人深入村內,沿途瞧見不少倒斃的村民,蕭紫雨歎息道:“罷了,咱們去尋些衣衫幹糧,這就離去了吧。”說著推開一戶人家的門戶,便要進去搜尋。她腳剛跨過了門檻,猛然聽見一聲銳嘯,一物當頭劈來,急忙斜身退步,將探出去的身子又硬生生收了回來,多虧她反應迅速,一把利斧貼著鼻尖掠過,險些便有破腦之厄。蕭紫雨動若閃電,一把抓住那人手腕,正要施展分筋錯骨手,卻瞧見那手腕的主人不過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年,麵容汙穢,一雙眼睛又是驚恐又是憤恨。

蕭紫雨見狀一呆,凝招不發,道:“你是什麽人?為什麽要暗算我?”

那少年用生硬的漢語恨恨地道:“你要殺我,殺吧。”

蕭紫雨道:“是你要殺我,我可沒想過要殺你。”

那少年道:“漢人,沒一個好人。你們既然殺光了我們村裏人,何必留我一個?”

蕭紫雨聞言一愣,鬆開他手腕,道:“你們村裏人不是被怪物咬死的嗎?為何說是漢人殺的。”

少年道:“怪物都是漢人招來的,不恨漢人,恨誰?”

楊珞聞言上前道:“小兄弟,你先莫著急,我們的馬兒也是被怪物咬死了,才會到這裏來求助,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能不能仔細說給我聽聽。”

那少年疑惑地望著楊珞,道:“怪物真的把你們的馬咬死了?”

楊珞道:“當然是真的,你看我們的模樣,好不狼狽,你見過有人故意穿成我們這樣的麽?”

少年將二人上下打量,心中不由得信了三分。

蕭紫雨拾起一塊石頭,揮掌劈為兩半,道:“小兄弟,你瞧見了,我若想傷你,還不是易如反掌,何必說謊騙你?”

少年見狀已信了七分,道:“我相信你們不是一夥的,你們快逃吧,怪物厲害得很。”

楊珞道:“怪物多厲害我們也不會逃的,你若肯告訴我詳細情形,我一定盡力替你討個公道。”

少年聞言眼中光芒一閃,看了看地上被蕭紫雨劈為兩半的石頭,道:“你不騙我?”

楊珞道:“決不食言。”

少年道:“聽說你們漢人中有一種人叫做俠士,專門幫人的,你多半就是了,好,我相信你。”把二人領進屋中坐下,道:“兩日前,村中來了兩個陌生人,一個是漢人,另一個大概是個蒙古人。咱們這裏常有往來的客商行腳,我以為他們也是,便上去招呼他們,誰知道他們凶得很,蒙古人把我趕到一邊,小聲地跟那漢人嘀咕著什麽。我的漢語不是很好,小聲了便聽不明白,隻隱約聽見‘八剌汗’,‘偏僻’,‘試驗’幾個字。接著那漢人便出手打暈了幾個人,我們正要上去同他理論,那漢人卻摸出個奇怪的哨子吹了起來。我們正在納悶,天邊忽然飛來大群可怕的怪物,黑壓壓的一片,見人就咬。我們嚇壞了,趕緊四處奔逃。我跑得快,又害怕得很,就跑到地窖裏躲了起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聽見地麵上一點聲音也沒有了,才敢悄悄地爬出來,結果我看見……地麵上的人都死了,我爹我娘也……也死了。”說到這裏,雙目一紅,差點落下淚來。

楊珞道:“那二人是怎生模樣,你可看清楚了?”

少年道:“漢人四十來歲年紀,麵色慘白,雙目有些發紅,口唇卻有些發青。蒙古人五十上下,濃眉大眼,絡腮胡子。”

楊珞又道:“怪物從哪麵來?你可看清了。”

少年朝天空一指,道:“那邊,決錯不了。”

楊珞見他指向的正是西麵,心中暗道:“莫非西麵就是怪物巢穴所在?”

少年見他沉吟不語,道:“你說過要替我們主持公道,說話算不算話?”

楊珞道:“算。”

少年道:“好。”進裏屋去取了一柄彎刀出來,插在腰間,又將斧子攥在手中,道:“咱們走吧。”

楊珞道:“小兄弟,要去尋仇也不能匆匆忙忙的,總要將該做的事情打點好。村口焚化的兩具屍首是你爹娘的吧,還沒焚得徹底,你再去看看,先人的遺骨,可不能馬虎對待。”少年聞言放下斧子,朝村口去了。

蕭紫雨向楊珞道:“楊大哥,你真要幫他出頭?”

楊珞道:“當然,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是我輩習武之人的本分。那漢,蒙二人,豢養此等凶物,其誌必定不在此一小小村落,若是置之不理,隻怕還會有更多的人要遭殃。”

蕭紫雨道:“大哥既然有為民除害之意,紫雨與你同去便是。”

二人在村中找了幹淨的衣服換上,在村後挖了個大坑,將死去的村民都拖進去埋了。蕭紫雨生火做飯,忙碌了一陣,那少年也回來了,手中捧著個壇子,大概是他爹娘的骨灰。

蕭紫雨道:“你回來得正好,洗洗手吃飯吧。”

少年將骨灰壇子安放好,走到桌邊坐下,卻不肯動筷。

楊珞道:“為何不吃飯?”

少年道:“大仇未報,哪有心思吃飯?”

楊珞道:“好,有誌氣,你叫做什麽名字?”

少年道:“我叫艾黎。你叫什麽名字?”

楊珞道:“我叫楊珞,她叫做蕭紫雨。”

艾黎道:“楊大哥,蕭姊姊,你們要是替我報了仇,艾黎這一生一世給你們當牛作馬,決不反悔。”

楊珞見他神色堅定,心中愛惜他的孝義,道:“艾黎,你報了仇之後,要去哪裏?”

艾黎道:“我去窩闊台汗國找海都汗投軍。”

蕭紫雨道:“這麽多封王,為何要找海都呢?”

艾黎道:“離這裏最近的就是察合台汗國和窩闊台汗國,但先前我聽那蒙古惡人提到過察合台,八剌汗也沒有海都汗的名聲響亮,所以去窩闊台投軍。”

楊珞道:“既然如此,你吃完飯便啟程去投軍吧。”

艾黎眉毛一軒,道:“怎麽?你反悔了?不幫我報仇了?”

楊珞道:“當然不是,仇要替你報,隻是不帶你去。”

艾黎道:“為什麽?”

楊珞道:“因為你不懂武功,不是怪物的對手,去了也是白白送死。”

艾黎道:“死就死,那也沒什麽好怕的。”

楊珞道:“為父母報仇,死的確沒什麽好怕,但死也要死得有價值。你若跟我們去,我們還要分神照顧你,豈不是越幫越忙?”

艾黎道:“不能手刃害死父母的仇人,我不如現在就死了。”說罷伸手就去腰間抽刀。楊珞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道:“你莫衝動,堂堂男兒,大好身軀,豈能如此輕易舍去?”

艾黎道:“可是……”

楊珞道:“可是什麽?今日有我替你報仇,你留下性命,發奮圖強,他日有所成就,就能替更多含冤受屈的人申冤。應該何去何從,你自己好好斟酌。”

艾黎聞言思忖了一陣,翻身拜倒,道:“恩人在上,艾黎給你們叩頭。艾黎知道自己沒用,跟去會壞了恩人的事,若果艾黎大仇得報,艾黎一定好好侍奉你們一輩子。”說罷起身到桌邊坐下,低頭大口大口地刨飯。

楊珞和蕭紫雨見狀也不再多言,三人用膳完畢,天色已經不早,楊珞和蕭紫雨稍作休息,待天地罩入夜幕之中,便動身西行,艾黎將二人送到村口,拔出腰刀,交給楊珞,道:“這是我爹留下的,恩人或許用得著。”

楊珞道:“這是你爹的遺物,萬一有什麽毀傷……”

艾黎道:“沒關係,恩人你用它多殺幾隻怪物,我爹必定高興得很。”

楊珞見他懇切真摯,便將腰刀接過了,二人告別了艾黎,徑直向西,步出十裏,四麵仍是一片萬籟俱寂,半點蛛絲馬跡也沒有。二人正在一籌莫展,天空中忽然傳來翅膀拍風之聲,兩人心中一凜,一起凝神望去,隻見一點翻飛的黑影,身形頗為瘦小,顯然並不是怪物族類。

蕭紫雨正有些失望,楊珞卻興奮地道:“紫雨,咱們快些跟上去。”

蕭紫雨一愕,道:“為什麽?”

楊珞道:“方才飛過去的乃是一隻信鴿,這黑夜之中,茫茫戈壁上忽然飛來一隻信鴿,難道不奇怪麽?”

蕭紫雨道:“果然有些不尋常,咱們趕緊追去瞧瞧。”

二人展開輕功,一路向著信鴿急追,隻跟出裏許,信鴿便消失了蹤影。

蕭紫雨惱恨地道:“這扁毛的畜生,動作可真夠快的。”

楊珞笑道:“雙腿怎能追得過雙翼,咱們認準了方向不就得了。”

兩人又行出半裏,“呼啦拉”一聲響,又一隻信鴿衝上天際,向著來時的方向飛去了。楊珞和蕭紫雨見狀都是大喜,知道找尋的目標必然就在左近,當下凝神靜氣,小心翼翼地向前查探,兩人走了沒多遠,忽見前麵一座小丘裏隱隱透出燈光來,兩人大為興奮,悄悄掩到小丘背後,伏在地上靜聽,果然隱約聽得兩人正在談話,其中一個較粗的聲音道:“這兩日來見到先生操控神獸的本領,果然神乎其技,有先生襄助,八剌汗必定戰無不勝,掃平西北指日可待。”

另一個較細的聲音嘿嘿陰笑,道:“巴圖布林兄過獎了,煩勞你回去知會八剌汗一聲,我的神獸訓練還未完成,戰陣之上,仍是分不出敵我,請八剌汗多給我些時日,我定能將神獸控禦之法更加完善,相信不久的將來,神獸們會真正成為八剌汗手中一支無堅不摧的戰力。”說罷二人一起哈哈狂笑。

洞內二人也是高手,楊珞和蕭紫雨身形方露,已為二人所覺。蒙古漢子長身而起,沉聲道:“來者何人?”

楊珞道:“咱們趕路去察合台汗國,沒想到迷了方向,見到這裏有燈光,便想過來討口水喝,問個道路。”

蒙古漢子見二人都是尋常百姓裝扮,半信半疑地道:“你們要去察合台汗國?去做什麽?”

楊珞道:“做些小買賣,混口飯吃。”

蒙古漢子旁邊那人約莫四十來歲年紀,麵色慘白,目透紅光,唇泛青色,頭頂上挽了個發髻,身著太極道袍,卻是個道士打扮。這人原本陰沉著臉不說話,此時忽道:“就算二位真是做買賣的,這買賣也小不了。”

楊珞道:“這位道爺何出此言?”

那道人道:“明人不說暗話,二位來到我等身側,我等尚渾然不知,分明身負上乘武功,你們來到此處,到底有什麽目的?”

蕭紫雨見二人疑心大盛,便道:“道爺果然是好眼力,我二人的確不是尋常客商,而是……恕小女子不能直言。”

道人冷笑道:“既然如此,二位請便。”

蕭紫雨道:“既然道爺不歡迎我們,我們走便是,不過還請二位指點道路,我們究竟要怎樣走,才能到達八剌汗的王宮?”

蒙古漢子聞言心中一震,道:“你們要見八剌汗?”

蕭紫雨道:“不錯。”

蒙古漢子道:“所為何事?”

蕭紫雨道:“恕我等不能相告,請。”說罷向楊珞使了個眼色,兩人一起轉身向來路走去。

蒙古漢子見狀,身形急掠,擋在二人身前,道:“你們走不得。”

楊珞佯作不解,道:“如何走不得?”

蒙古漢子道:“你們要見我家主人,到底所為何事?若不言明,巴圖布林決不能放你們離開。”

蕭紫雨故作驚愕,道:“八剌汗是你家主人?”

巴圖布林道:“正是。”

蕭紫雨故意跟楊珞交換了個眼色,道:“有何憑證?”

巴圖布林自腰間掏出個金牌,道:“八剌汗近身侍衛的腰牌,我就是侍衛統領。”

蕭紫雨假裝細細打量那腰牌,然後道:“原來是統領大人,失敬失敬。”

蕭紫雨搖頭道:“還是不成,我隻能說我二人乃是忽必烈汗遣來的密使,至於為何出使,咱們隻能告訴八剌汗一人。”

巴圖布林聽到“忽必烈汗”幾個字,心中一驚,忖道:“這時候忽必烈派人出使,莫非是聽到了什麽風聲?”當下將麵色和緩了,道:“兩位自稱忽必烈汗的密使,不知又有何證據?”

蕭紫雨掏出一封信函,取出信箋,隻露出一個紅紅的璽印給巴圖布林看,道:“統領大人,忽必烈汗的璽印總不會有假的吧。”

巴圖布林見那璽印果然貨真價實,對二人的話已信了九成,道:“二位密使大人,目下夜色已深,不如在此將就一晚,待明日一早,在下親自引領你們去見八剌汗。”

蕭紫雨道:“這樣也好,反正我們也已是疲憊不堪。”轉向那道人一笑道:“還沒請教道長高姓大名。”

巴圖布林道:“這位乃是鬼穀派的禦魂道長,是我們八剌汗的上賓。”

蕭紫雨故意顯出驚詫之色,道:“原來是鬼穀派的高人,真是失敬了。”說罷躬身一禮,身子略略偏轉,向楊珞眨了眨眼,忽然向禦魂道人身後一指,道:“咦?那是什麽?”

巴圖布林和禦魂道人不虞有詐,一起回頭望去,就在這麽一疏神的功夫,蕭紫雨和楊珞已閃電出手,楊珞運指如風,眨眼間已點了巴圖布林七處大穴。蕭紫雨下手也不稍慢,但那禦魂道人當真了得,甫一察覺腦後風起,立即轉身抵禦,蕭紫雨六記截脈手法,竟然隻封了他一處穴道。楊珞見狀吃了一驚,急忙從旁夾攻,二人再不敢有絲毫大意,手下使的都是精巧迅捷的絕招。禦魂道人武功雖強,終究已被封了一處穴道,身子轉動不靈,五招過後,楊珞中宮直進,一指正戳在他心口“璿璣”穴,禦魂道人哼了一聲,吐出一口長氣,終於軟倒。

楊珞和蕭紫雨這才鬆了口氣,蕭紫雨在禦魂道人身上又補了幾指,厲聲道:“你等二人可知罪麽?”

巴圖布林尚未懷疑她的身份,見她聲色俱厲,隻道是忽必烈得知八剌在西北興風作浪,所以派人前來興師問罪,當下裝糊塗道:“密使大人,在下對忽必烈汗和對八剌汗一樣忠心耿耿,從未有過僭越之事,何罪之有?”

楊珞略一思忖,試探道:“你等秘密訓練怪獸,究竟居心何在?難道不是要謀反作亂麽?”

巴圖布林聽他提到“怪獸”二字,心中一驚,毫無準備之下,也不知如何應對,支吾道:“這……”

蕭紫雨道:“怎麽?無話可說了麽?”

巴圖布林幹笑道:“這隻不過是小將的一點興趣,跟八剌汗可半點關係也沒有。”

蕭紫雨冷笑道:“原來是統領大人的一點興趣,隻為你這一點興趣,就犧牲整個村莊的人命,你這興趣也未免太血腥了吧。”

楊珞道:“替無辜枉死的人討個公道。”

巴圖布林冷笑道:“既是如此,殺了我便了。”

楊珞道:“你是該殺,不過要動手的卻不是我。”

這邊眾人說話,那邊禦魂道人用頭在身後的石壁上輕輕撞了一下,但聽得轟隆一聲響,地麵上裂開一個大洞,楊珞和蕭紫雨吃了一驚,探首朝洞中望去。禦魂道人臉上閃過一絲陰笑,撮起口唇,發出一聲奇特的哨音。哨音未落,地洞中噪聲大作,大群的吸血怪物衝騰出來,眨眼的功夫便塞滿了整個山洞。這幫畜生,見了楊珞和蕭紫雨,立時猛烈撲擊。山洞中地方狹小,怪物們動作又極迅速,二人左遮右擋,險象環生。

楊珞一腳挑起桌子,麵朝下壓蓋在地洞上,暫緩怪物湧出的速度,口中急道:“紫雨,你快退出去,這裏有我便成。”

蕭紫雨道:“我怎能扔下你一人?萬萬不可。”

楊珞道:“怪物的血液劇毒無比,沾上了極難救治,我不懼毒物,應該可以應付它們。”

蕭紫雨道:“不行,雙拳不及四手,我還是留下幫你。”

楊珞見她不肯離去,抽個空子一把抓住她背心,硬生生將她從山洞口扔了出去。自己隨即跳到洞口,雙掌上下翻飛,全力絞殺迎麵衝擊的怪物們。禦魂道人哈哈狂笑,全力運功衝擊穴道,他練的邪門內功,其中有一著“天魔血解”,正是解穴的速效法門。隻不過盞茶的功夫,禦魂道人口中“咕”地一聲怪叫,被封穴道盡數衝破,他長身而起,冷笑道:“小子,今日讓你見識道爺的手段。”說罷口中連聲呼哨,發出幾個尖利刺耳的怪音來。那些瘋狂撲擊的怪物們聽到這幾聲音響,一起低頭朝自己的胸前猛咬一口,利齒過處,黑血長流,怪物們負痛,更加狂衝亂舞,空氣中霎時彌漫起駭人的血霧,將禦魂道人,巴圖布林和楊珞緊緊裹在其中。

楊珞吸入血霧,腦中一陣陣暈眩,不由得心中暗驚,忖道:“再不能速戰速決,隻怕要毀在這些畜生手裏。獸類多半懼火,希望這些怪物也不例外。”當下運起烈陽掌功夫,將炙熱無匹的烈風將洞內劈去。洞內翻倒的桌椅受了這純陽掌力的烤炙,都畢畢剝剝地燃燒起來,怪物們始終還是畜生,見了熊熊烈火,立即驚亂成一團,再也不聽禦魂道人的號令。

禦魂道人見狀又氣又急,想想蕭紫雨尚在洞外,巴圖布林吸入毒血,已然暈死,今日並無十成勝算,當下將巴圖布林負在肩頭,恨恨地道:“小子,咱們後會有期了。”說罷躍入那怪物湧出的地洞中去了。楊珞正全力應付怪物,也無暇顧及他二人,隻得任由他們遁去。洞中怪物受了烈焰灼燒,驚恐劇痛,又衝不出楊珞用烈陽掌封住的洞口,狂性大發之下,相互撕咬殘殺,不多時的功夫便盡數傷亡殆盡。楊珞見狀稍稍鬆懈,便是這麽一疏神,毒氣上衝,腦中“嗡”地一聲響,登時暈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