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公堂鋤奸

再說那韓圓父子從楚家出來,韓統見身後沒人,慌忙上前問道:“爹爹,現下如何是好?”

韓圓道:“休要慌張,我瞧李庭芝也隻知吾等毒死長孫老頭,強搶長孫綠兒,卻未必知道此事與龍靈血還有關聯。今夜須得對長孫綠兒嚴刑拷打,務必問出龍靈血的下落來。”

韓統道:“我瞧那丫頭骨頭硬的狠,隻怕未必問得出來,那可怎辦?”

韓圓道:“我想李庭芝也沒見過長孫綠兒,你去找個相好的,明日到公堂上充數。”

韓統道:“爹爹忘了長孫家逃脫的那小子了麽,此狀定是他告的,長孫綠兒可是他的親妹妹,明日上堂,定要被他一眼識穿。”

韓圓道:“所以咱們一不做二不休,你去找焦成他們幾個商量商量,單等明日一升堂,立馬將那小子刺死,讓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到時候死無對證,李庭芝能奈我何?”

韓統聞言嘿嘿笑道:“爹爹此計果然大妙,孩兒這就去辦。”

韓圓點頭答應,忽又道:“慢著。”

韓統道:“爹爹還有何吩咐?”

韓圓道:“此事幹係重大,你立即飛鴿傳書給賈相爺,看他如何說。”

韓統應道:“孩兒知道。”父子倆相視而笑,都是一般的險惡嘴臉。

李庭芝在二人走後不久出來,一名從人上前道:“大人,韓家父子心腸歹毒,十惡不赦,為何不當場擒殺了他們,卻還要等到明日。”

李庭芝一笑道:“薑才,休要急於一時,此案中還大有隱情,我今日故意打草驚蛇,乃是欲擒故縱之計。”

薑才眼前一亮,道:“大人要如何做?”

李庭芝道:“今夜你我便夜探韓府,看看其中到底有什麽玄虛。”

薑才聞言大喜,道:“好,屬下這就去準備。”

李庭芝道:“最緊要的是千萬不可露了長孫藍的行藏。”

薑才道:“屬下領會得。”興衝衝地去了。

李庭芝上了轎子坐定,想到此案暗流洶湧,不禁皺眉沉思起來。

是夜三更,李庭芝和薑才換了夜行衣衫,蒙了臉麵,潛到韓府外。韓府門前燈火通明,四個守衛來回巡視,竟找不到半點空隙。

李庭芝悄聲道:“看來韓圓倒也有所準備,你我二人須得分外小心。”

薑才道:“不如到後麵去看看。”

李庭芝道:“也好。”兩人繞到後院牆外。聽得裏麵靜悄悄的,薑才剛要跳牆進去,李庭芝一把拉住了他,道:“且慢。”從地上拾起一塊石子向牆內扔去。石頭落下,隻聽得息息挲挲的輕響,想來是掉進了草叢裏。莫瞧這聲音微弱,卻立即引來衣袂飄風之聲,分明有人全神看守。

薑才一驚,貼在李庭芝耳邊道:“大人,現在怎麽辦。”

李庭芝道:“莫慌,且耐心等等。”

片刻後,忽聽得一人道:“焦兄,滕兄,韓公子請二位過去,有事商量。”

一人答道:“那此處怎辦?”聲音正是日裏那焦成。

先前那人道:“在下先替二位看守一會,料來並無大礙。”

焦成道:“也好,你須得小心謹慎,韓爺交代了,萬不能讓人摸進來。”

那人道:“二位放心,隻片刻功夫,料來不致出岔。”

焦成道:“如此有勞王兄。”說罷轉身向內而行。

李庭芝聽得二人腳步聲漸漸遠去,相視一笑,一左一右地爬上牆頭。

牆裏那人見焦成等二人走了,回身坐在石級上,雙手枕在腦後,架了個二郎腿,靠著柱子,一麵望著月亮發呆,一麵喃喃地道:“大半夜的了,還不能睡覺,這日子也真是……”話沒說完,忽見牆頭上冒出個人頭來。那人一驚,翻身跳起,還沒發出聲音來,便覺得頸上一麻,腦後“玉枕穴”已被一物擊中,眼前一黑,登時栽倒。

李庭芝和薑才從牆頭上躍下,將那人拖到角落的草叢中。薑才笑道:“大人打的好暗器。”

李庭芝道:“多虧有你誘敵。”

薑才道:“我也就這點用了,大人,接下來怎麽辦?”

李庭芝道:“韓統招了焦成等人去,必定另有圖謀,咱們找到他們父子再說。”

薑才點頭答應,兩人如狸貓般鑽進夜色裏,向著有燈光的地方摸去。李庭芝和薑才知道韓府中必定高手眾多,每一步都踏得小心翼翼,緩緩貼近到一間燈火通明的屋子窗下,隻聽得裏麵一人道:“來呀,小寶貝,別遮遮掩掩的,咱們來快活快活。”

另一個女子哭道:“不要啊,大爺,求求你了,放過小紅吧。”

那男子道:“隻不過是陪大爺開開心,有什麽好怕的?過來躺下吧。”隨即便聽得“嗤”地一聲響,想來是那男子將女子的衣衫扯破了。

那小紅姑娘更加驚恐,剛開口叫了聲:“不……”聲音便如被剪刀剪斷了一般驟然止住。

李,薑二人知道那小紅姑娘定是被封了啞穴,心中都是勃然大怒。薑才正要發作,李庭芝將他按住,長身站起,徑直走到門邊敲門道:“大爺,韓公子叫小的送來些物事。”

那人道:“什麽東西?”

李庭芝道:“大爺看了便知道?”

那人哈哈笑道:“莫非是又一個如花似玉的小娘子麽?”說著“伊呀”一聲將門打開。這人麵白如玉,大臉小眼,長得怪裏怪氣的,也看不出年紀來,他上身衣服已全解開了,露出白白的皮膚。李庭芝早有準備,那人一開門便點了他胸前五處穴道,那人也當真了得,中了這五記重指,居然竟沒栽倒,隻輕輕“嘿”了一聲,吐出一口長氣,緩緩坐倒在地上。

李庭芝見狀也吃了一驚,正要出手再封那人的“啞穴”,那人卻道:“不必了,你是何人?”

李庭芝道:“這個你不必管。”

那人道:“出手便封老夫五處穴道,也是有名有姓的一流高手,何必藏頭露尾?”

李庭芝還未答話,薑才也已溜了進來,道:“**賊,多管閑事!”一腿踢在他頭上,那人登時暈倒。

李庭芝和薑才向床榻上望去,隻見一個半裸的女子可憐巴巴地盯著自己二人,眼中不斷地有淚水湧出來。李庭芝連忙取了件衣衫蓋在她身上,道:“你不須驚怕,我們是來救你的。”

那女子連連點頭,李庭芝這才解了她穴道,道:“你暫且留在這屋中,千萬不可出去,待天亮了,我自然會派人來救你。”

那女子點頭答應,正要翻身起來,薑才卻一指戳在她“睡穴”上,那女子隻覺眼皮猶如千斤重,立馬便倒在**睡著了。

薑才道:“大人,還是這樣安全些。”取了條棉被將那女子包了,塞到床下,又將地上的那男子提起扔到**,二人這才又偷偷開門出來。

李庭芝和薑才一連找了數間屋子,都沒尋著正主兒,剛靠近了眼前這一間,忽聽得一人笑道:“如此便拜托幾位了。”正是韓統聲音。兩人又驚又喜,連忙藏好身形,隻聽得另一人道:“公子放心,有我幾人出手,要宰那小子簡直不費吹灰之力。”

韓統道:“那還消說,隻不過那長孫藍的武功也自不弱,幾位也不可太過小覷。”

又一人道:“公子不必多慮,這事便著落在我們幾人身上了,管保辦得妥妥貼貼,叫公子滿意。”

韓統喜道:“好,那在下就先敬各位一杯。”

眾人自然將酒幹了。焦成道:“公子若沒別的吩咐,我們幾人便先走了,韓爺吩咐,今夜務必小心謹慎。”

韓統道:“這個家父早有交代,幾位請。”

李庭芝和薑才聞言趕緊伏身在暗影裏。

門打開了,裏麵出來三個人,除了焦成,其餘兩人都沒見過。

這三人去了,薑才道:“怎辦?他們找不見替班的那人,事情隻怕立馬就要敗露。”

李庭芝還未答話,又聽見門響,韓統也出來了。李庭芝待韓統稍稍走遠,對薑才道:“跟著他。”兩人展開輕功,遠遠跟著韓統。待轉過了兩處房舍,韓統警惕地一望周圍,見四下無人,快步走進一間小屋中。李庭芝和薑才掩近小屋,聽見裏麵一點動靜都沒有,薑才大急,悄聲道:“來不及了。”

李庭芝當機立斷,道:“衝進去。”

薑才早有此意,一腳踢開房門,跳進屋中,但見屋子裏空****的,卻是一個人也沒有。

薑才揉了揉眼睛,道:“這可奇了,難道見了鬼不成。”

李庭芝回身將門戶掩上,道:“屋中定然另有機關,趕快找。”

薑才連忙在牆上**亂打,也不知觸動了何處,隻聽得一聲機簧響,當真轉出一道暗門來。兩人見狀大喜,連忙閃身進去,身後那暗門又迅速關上了。暗道中登時一片漆黑,薑才一驚,又急在牆上拍打,這回卻拍不出機關來了。

李庭芝道:“休要慌張,先進去瞧瞧。”說罷燃亮了火折子,兩人沿著向下的石階向暗道深處走去。

這暗道裏一片死寂,不聞半點聲響。李庭芝和薑才走到盡頭,兩麵都是鐵牢,但裏麵空空****的,連鬼影子也沒一個?薑才道:“見鬼了見鬼了,這王八蛋死到哪兒去了。難道還有暗道?”

李庭芝不答,走入一間鐵牢中,將臉貼在牆上靜聽,少時喜道:“有了。”

薑才道:“什麽?”

李庭芝道:“你來聽聽。”

薑才迷惑地將臉貼在牆上,隻聽得隱隱約約地有人聲傳來,先是一愣,隨即喜道:“難道這王八蛋在隔壁?”

李庭芝道:“不錯,韓圓這廝定然建了數間地牢,你誤打誤撞,咱們走錯了另一間了。”

薑才道:“那現在怎辦?”

李庭芝道:“你去找開門的機關,我聽聽他們說些什麽。”薑才應聲去了。

李庭芝再凝神靜聽,依稀聽得韓統道:“死丫頭,你再嘴硬,我便將你的舌頭割下來。”

韓圓道:“長孫綠兒,你這又是何必呢?你整天受這皮肉之苦,你兄長成日東躲西藏,這難熬的日子隻不過為了一件對你們來說毫無用處的東西,值得麽?你老老實實地告訴我那物事的下落,我贈你黃金萬兩,保你過一世榮華日子,如何?”

一個女子怒道:“呸,任你這畜生花言巧語,休想從我口中探出半分消息,有種的便立刻殺了我。”

韓圓惱羞成怒,重重打了那女子兩個耳光,道:“好你個賤人,我看你能撐多久。統兒,我們走。”

李庭芝聞言退後數步,向薑才道:“找見機關了麽?”

薑才道:“還沒有。”

李庭芝道:“別找了,韓圓父子出來了。”

薑才聞言停了搜尋,側耳靜聽。過了半晌,小聲道:“大人,他們好像走了。”

李庭芝若有所思地應道:“哦。”

薑才又再找尋機關,仍是一無所獲,不禁大為著急,道:“大人,找不著機關,咱們出不去了,這可不成了甕中之鱉?”

李庭芝道:“誰說咱們要出去?找不到算了,明日再找,過來歇息一會兒。”

薑才聞言一愣,不解道:“大人,這……”

李庭芝道:“時候已過去許久,韓府中人必定已發現有人入侵,但卻沒人來向韓圓報信,證明這密室隻有韓家父子知道,韓圓剛剛從此地出去,萬萬想不到咱們已自投牢籠之中,待明日他們到衙門候審,咱們再出去救人,那便輕而易舉。”

薑才聞言大悟,喜道:“大人真神機妙算,屬下佩服得五體投地。”

李庭芝道:“少拍馬屁了,過來坐下吧。”

薑才大步過來,席地而坐,向李庭芝道:“大人,您說這韓圓不過是一方富商,為何府中卻豢養著這許多各派高手?其中定然大有文章。”

李庭芝道:“他們到底有何圖謀,我也猜想不透,不過此事多半與賈似道那奸賊有關。”

薑才道:“難道他想謀反?不行,此事應立即稟報皇上知道。”

李庭芝歎道:“皇上若肯聽我等之言,何至於將朝廷弄到今日的模樣?何況現下無憑無據,拿什麽參他一本?”

薑才道:“大人說得是,當今皇上也真是夠糊塗的了。”

李庭芝又是一聲長歎,道:“咱們身為人臣,怎能非議皇上,但求如嶽武穆一般精忠報國,也就是了。”兩人想到朝廷黑暗,權奸當道,俱是心情沉重,一時都默然不語。

再說韓圓父子從密室中出來,立馬便有人飛報有人入侵,韓圓大驚之下,連忙調派人手大肆搜查,隻不過他如何能想到自己剛剛出來的密室?忙了一夜,自然是一無所獲。

第二日清晨,韓圓帶齊人馬,直奔府衙。李庭芝和薑才摸索了一個時辰,終於找到了出密室的機關,韓府已是一片空虛,自然無人發現他二人。李庭芝細看小屋中薑才先前按出機關的那麵牆壁,實在並無出奇之處,當下以手輕撫牆麵,終於發現兩處微微的凸起,他用大拇指使勁一捺,果然機簧聲動,又現出一道暗門來。

李庭芝和薑才大喜,快步入內,走到深處,隻見一間鐵牢裏吊著一名少女,滿身血痕,腦袋耷拉在手臂上,已是奄奄一息。

薑才慌忙將那少女放下,輕拍她麵頰,道:“姑娘,醒來,姑娘,醒來。”

那少女知覺漸複,眼睛尚未睜開便罵道:“狗賊,你莫再問了,我死也不會告訴你。”

薑才道:“姑娘,我們是來救你的。”

那少女睜開眼看清李庭芝和薑才,冷笑道:“韓圓這狗東西又來玩什麽把戲?誰來我都不會說的,叫他不必枉費心機。”

薑才道:“你胡說什麽,這位是揚州知府李庭芝大人,我是薑才,我二人是來救你脫險的。”

那少女嘿嘿笑道:“然後怎樣,然後你們便成了我的恩人,以恩人的身份問話,小女子自然知無不言,是也不是?”

李庭芝道:“綠兒姑娘,我等是受你兄長長孫藍所托,來救你出去的,姑娘切莫猜疑。”

長孫綠兒道:“任你巧舌如簧,我隻是不信。”

李庭芝道:“虧得我早知定會如此,向你兄長索要了個信物,你看看這是什麽。”說罷取出一物,遞到長孫綠兒麵前。

長孫綠兒見李庭芝手中托著一隻白玉雕成老虎,模樣栩栩如生,正是自己在兄長二十歲時送他的生日禮物,心中不禁信了幾分。

李庭芝又道:“你兄長說了,‘老虎再凶也不會咬小馬兒,小馬要是不高興,便踢老虎兩腳解恨吧。’”原來長孫藍屬虎,長孫綠兒屬馬,此言正是兄妹鬥氣時,長孫藍常常用來哄妹妹的話。

長孫綠兒聞言再不懷疑,伸手取過那小馬,雙眼中淚水奪眶而出。

李庭芝道:“姑娘,你若能走便隨我等快些離開,否則隻怕你兄長會有危險。”

長孫綠兒聞言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道:“我能走,我當然能走。”話沒落音,腦中一陣暈眩,又昏了過去。

薑才將長孫綠兒扶住,向李庭芝道:“大人,怎辦?”

李庭芝道:“那還用問?當然是你背她。”

薑才道:“是。”將長孫綠兒扛在肩上,兩人一起向外走去。

這一路上果然並無阻滯,遇見幾個家人都是一照麵便被李庭芝打暈了。二人攜著長孫綠兒大搖大擺地出了韓府,回到李庭芝府上,薑才招呼長孫藍出來救醒長孫綠兒,兄妹倆劫後重逢,相擁而泣。一行人更衣洗漱完畢,薑才招來侍衛十餘人,李庭芝靈機一動,將長孫兄妹也都妝扮成侍衛模樣,這才浩浩****地向衙門進發。

到得公堂之上,韓元父子等人已等待多時,都是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李庭芝堂前坐定,道:“與本案無關人等一律退下。”韓統等人無奈,隻得退後數丈至門外,隻留下韓圓和那假冒的公孫綠兒。

李庭芝“啪”地一拍驚堂木,喝道:“大膽韓圓夫婦,今日本府審案,見了本府,你二人如何不跪?”

韓圓聞言嘿嘿一笑,拉了那婦人跪倒在地,道:“草民韓圓夫婦拜見知府大人。”

李庭芝道:“堂下的婦人抬起頭來。”那女子聞言戰戰兢兢地抬頭,李庭芝見她滿臉粉刺,容色憔悴,一副粉頭模樣,心中不禁暗暗好笑,向韓圓道:“這就是你的新夫人長孫綠兒?”

韓圓道:“不錯,正是賤內。大人,究竟是何人誣告草民,還請他出來當麵對質。”

李庭芝道“原在你麵前,你瞧不見麽?”說罷一拍手,十餘名侍衛橫身擋在堂外的眾人眼前,裏麵是如何情狀,外麵的人等便什麽也瞧不見了。

長孫藍這才翻身拜倒,道:“草民長孫藍參見知府大人。”

李庭芝向韓圓道:“原告已出來了,韓圓你還有什麽申辯的,盡管說出來。”

韓圓見狀,心頭暗驚,口中卻仍道:“草民無需多言,讓草民的妾室替草民申辯便好。”說罷使勁捏了那女子一把。

那女子忙道:“稟告知府大人,小女子便是長孫綠兒,小女子是自願嫁給韓老爺的,韓老爺半點也沒逼我。”此時韓圓預先安排的殺手都被侍衛擋住了視線,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李庭芝對那婦人道:“你既是長孫綠兒,自然識得你兄長。”一指長孫藍,接道:“識得此人麽?”

那婦人看也沒看長孫藍一眼,便道:“回大人,此人是假冒的,並非家兄。”

李庭芝連連冷笑,指著身旁另一名侍衛道:“韓圓,你眼睛不花,應該識得此人吧。”

韓圓抬頭望去,那人雖然穿了侍衛服色,但眉目宛然,正是長孫綠兒。

韓圓大驚失色,兀自強辯道:“大人,草民不識得此人。”

李庭芝重重一拍驚堂木,喝道:“大膽韓圓,這真正的長孫綠兒乃是本府昨夜親自到你府中救出來的,你若再敢狡賴,休怪本府用大刑了。”

韓統在堂外原本已是急得象熱鍋上的螞蟻,聞言大驚,故意一個趔趄撞在一名侍衛身上,將他拖矮了半截。焦成等人早已蓄勢待發,得此大好良機,手中暗器立時透過這人牆的空隙,激射而出,直奔長孫藍和長孫綠兒。

長孫藍也是高手,見了暗器飛來,立即閃身避開,那邊薑才也抽出刀來,將射向長孫綠兒的暗器劈落。韓統見狀大急,正要下令衝進去劫韓圓出來,忽聽得瓦麵上“轟隆”一響,破開一個大洞,一人將萬道金針拋灑下來。李庭芝吃了一驚,抓住案上的紅桌布猛地一抖,擋在長孫綠兒頭頂,自己倒躍八尺,堪堪避過屋頂上射下來的金針。來人目標顯然是長孫藍,長孫藍的頭頂上暗器如暴雨般密集,饒是他見機得快,身上還是中了幾針。長孫藍隻覺傷處立時麻木,回手點了自己幾處穴道,道:“針上有毒。”慢慢軟到在地。

李庭芝這時閃電般躍回,抓住長孫綠兒頭頂尚未落下的紅布,運力揮舞向上,隻見紅布裏的金針都回頭向破洞處激射而去。那破洞口的人影一閃,已不見了蹤影,隨即屋頂又是“轟隆”一聲大震,整個塌了半邊。李庭芝護住長孫綠兒,薑才護住長孫藍,待煙塵稍散,隻見一人負手站在堂前,卻正是昨夜被李庭芝點了穴道的那白臉**賊。

韓圓自始自終未曾移動分毫,他身邊的那婦人卻已中了毒針,七竅流血而亡。韓圓緩緩站起,冷笑道:“知府大人,如果沒有別的吩咐,韓圓可就告退了。”

李庭芝怒道:“韓圓,分明是你毒死長孫老爹,強搶長孫綠兒,禁錮毆打,你可知罪?”

韓圓嘴角牽動,連連冷笑,道:“知道又如何?不知又如何?你能奈何得了我麽?”

李庭芝大怒,道:“大膽刁民,竟敢藐視朝廷命官。薑才,給我拿下了他。”

薑才應聲便上前拿人。那白臉漢子搶步擋在韓圓身前,道:“要拿人?先問過你白爺爺。”

薑才原是個急脾氣,怒喝一聲:“**賊看刀。”揮刀便向那人頭頂劈落。

那人步伐輕捷,閃身避開,雙掌吞吐不定,展開身形與薑才鬥在一處。

韓圓見狀,回頭便向外走去。李庭芝怒極反笑,道:“好你個韓圓,你忒也小覷李庭芝了。”說罷身形縱起,如大鵬展翅,直撲韓圓。

韓圓回轉身來,雙手齊出,迎向李庭芝雙掌,隻聽得砰然大震中,韓圓連退五步,麵如金紙,道:“好掌力,想不到你做知府的竟也是一流高手,韓某太輕敵了。”

李庭芝踏步上前便來拿韓圓,那邊白臉漢子原本已將薑才逼落下風,見狀連忙轉了過來,向李庭芝道:“我來接你兩掌試試。”說罷猱身上前,一招“靈猿探月”擊向李庭芝頸項。

李庭芝見他雙掌瑩白如玉,隱隱透出一層光華,不由驚道:“太陰神功?”

那白臉漢子陰笑道:“你倒識貨。”一掌緊似一掌向李庭芝逼來。

李庭芝忌憚他太陰神功,一時不敢硬接,連連閃避,登時落在下風。

那邊薑才見狀,急向韓圓撲去,心道:“隻要擒住了這老賊,大局便定了。”

韓圓一時大意,被李庭芝震傷了內腑,再與薑才動手,便隻剩下不停退讓的份,薑才連連搶攻,眼看便要得手。

韓圓惶急之下,連聲道:“白先生救我,白先生救我。”

白臉漢子聞言兩掌迫退李庭芝,縱身向薑才而去,他雙掌若含霹靂之力,還沒擊到,四周已卷起一陣旋風。

李庭芝見狀,知道薑才必定抵擋不住,心中暗道:“再有少時,韓圓便可成擒,我便與你拚了。”當下急躍而起,雙掌迅若奔雷,擊向白臉漢子後心,白臉漢子雙掌圈回,硬接李庭芝這一擊,這一下兩人都是拚盡全力,但聽得勁風呼嘯,一聲巨響過後,白臉漢子退開半步,臉上閃出一層青氣,分明是輸了半招。

李庭芝一呆,隨即恍然大悟,道:“你使的不是太陰神功。”

那人沒料到李庭芝功力強到如此境界,手下吃了暗虧,心中又驚又怒,臉上卻不露聲色,冷笑道:“現在才知道麽?”李庭芝方才一掌已然試出敵人功力比自己稍遜半籌,心中一寬,手腳展開,與那白衣漢子激鬥在一處。

白臉漢子漢子原也以為自己功力在李庭芝之上,適才搏擊之時心無顧忌,隻攻不守,方能占得上風,此時雙方深淺已露,他心頭怯了,頓時被李庭芝逼得展不開手腳。

外麵韓統焦成等人也與眾侍衛動上了手,焦成等雖然武功較高,但侍衛人多勢眾,一時間相持不下。

薑才得此良機,展開渾身解數,逼得韓圓手忙腳亂,腳下一個不留神,絆著些物事,登時摔倒。薑才大喜,搶上一步,要來拿他。誰知這廝鳥竟是存心作偽,誘薑才上當,眼見薑才果然入甕,雙手一翻,袖中射出兩枚毒箭,一奔他咽喉,一奔他小腹,快若閃電,委實難以抵擋。

薑才見眼前銀光乍現,心知不妙,手中單刀急轉,刀柄擋在咽喉,刀頭護住腹部,下麵那枝袖箭倒是被擋住了,上麵這隻卻在刀柄上一滑,方向略偏,在他頸間劃出一道血痕。薑才大怒,手中單刀猛地擲出,直取韓圓頭麵。韓圓忙不迭地在地上一滾,僥幸躲過這致命一擊,還沒回過神來,薑才的腳已踏上了他腦袋。

薑才一擊得手,大喝道:“住手!要不然我立馬砍了這殺才。”眾人見韓圓已然成擒,知道大勢已去,紛紛停手不鬥。

李庭芝見薑才頸間傷痕滲出縷縷黑血,知道袖箭上喂有劇毒,慌忙搶上前去,一把提起韓圓,左手扼住他咽喉,右手連點了薑才幾處穴道,厲聲道:“還不將解藥拿來?”

韓圓冷笑道:“有種你便殺了我。”

李庭芝怒道:“你道我不敢麽?”用腳挑起薑才擲下的單刀,反手一刀,削下韓圓兩根手指來。

韓圓痛得殺豬般的慘叫,李庭芝將刀尖頂在他眼皮上,道:“如何?再不拿解藥出來,我便剜了你的眼珠!”

韓圓此時哪還敢有半分怠慢,連忙從懷中取出一個瓷瓶,顫聲道:“一半內服,一半外敷。”

李庭芝接過瓷瓶,道:“長孫藍的呢?”

韓圓忙向那白臉漢子揮了揮手。白臉漢子也取出個瓷瓶扔了過來,道:“敷在傷口上即可。”。

李庭芝將瓷瓶都交給薑才,道:“快些醫治。”

薑才道:“不怕這廝鳥使詐麽?”

李庭芝盯著韓圓,冷笑道:“這廝鳥以為自己有幾個腦袋?”

薑才聞言再不猶豫,按韓圓說的做了,二人麻痹的傷口果然都漸漸回複了知覺,流出的血也漸漸由黑轉紅。

李庭芝見狀心頭也寬了,回頭瞪著韓圓道:“你竟敢買凶刺殺證人,聚眾生事,在公堂之上公然襲擊朝廷命官,再加上毒害良民,強搶民女,你該當何罪?”

韓圓道:“你說何罪就是何罪,不如將我打入天牢,秋後問斬。”

李庭芝道:“事到如今,你這殺才竟還如此囂張?”

韓圓道:“是又如何?殺我容易,隻怕你不敢。”

李庭芝怒道:“你這廝還沒嚐到厲害麽?”

韓圓冷笑道:“兔子急了還咬人呢,現下你不急了,便該好好想想到底殺得殺不得。”

李庭芝道:“你罪惡滔天,我要殺你,誰敢說不?”

韓圓道:“李大人應該知道韓某和賈相爺的關係,你殺我易如反掌,隻不過之後你縱然不人頭落地,也難免被罷黜官職,慘淡收場。”

李庭芝哈哈大笑,道:“你以為李某是留戀官場的怕事小人麽?”

韓圓冷笑道:“李大人當然不怕事,李大人怕的是沒有事,你這樣的英雄豪傑,向來以扶保大宋為己任,隻可惜官職若然丟了,任你抱負大如天也無用武之地。李大人可要三思而行。”

李庭芝聞言心中一震,忖道:“這廝雖然可恨,但說的話也不無道理。”不禁微微躊躇,抬頭見韓圓麵露輕蔑之色,嘴角噙著一絲不屑的笑意,心中怒火又起,轉而想道:“我身為揚州父母官,有人在揚州地界上作奸犯科,我若任它逍遙法外,民心必定盡失,宋朝本已風雨飄搖,再若有蛆蟲內生,亡國旦夕間矣。我寧可犧牲自己,也要整肅綱紀王法,此乃大節所在,半點不能輕忽。”他想到此處,心意立決,道:“別人怕他賈似道,李庭芝偏偏不怕,我看也不必等到秋後再行處斬,當堂正法更加痛快。”

韓圓聞言連連冷笑,兀自不信。李庭芝手起刀落,韓圓的一顆人頭登時被砍落下來,重重跌落在地上,連滾了幾個圈,眼睛還張得大大的,滿臉絕不相信的神情。

此時韓圓的身軀還未跌倒,頸中鮮血噴灑得到處都是,李庭芝一腳將他屍身踹開,喝道:“來人,給我將這群賊子盡數拿下。”

堂前眾人原已駭得呆了,聞言醒過神來,又再拚命廝殺,此時韓圓手下氣勢已全然被李庭芝壓倒,隻是節節敗退。

白臉漢子見勢不妙,招呼道:“風緊,扯乎。”說罷一掠過來拉韓統。

韓統眼見父親當場橫死,心神大亂,雙目赤紅,隻顧一味狠鬥。

白臉漢子道:“韓公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要想報仇,便先得留下這條命。”

韓統聞言心中一動,見己方眾人已然潰不成軍,李庭芝更是高呼酣鬥,知道再戰下去隻會全軍覆沒,當下忍住淚水,喝道:“大家快退了去。”說罷當先向外衝去。

李庭芝見狀豈能讓他走脫,碰巧韓圓人頭正在左近,當下一腿踢起那人頭,直向韓統背心砸去。

白臉漢子見狀忙叫道:“韓統小心!”

韓統急回身,見到父親人頭飛來,不忍擋格閃避,伸出兩臂將那人頭抱進懷中。

李庭芝這一腿上的內力何等強勁,韓統如何消受得了,人頭直撞上他胸口,“喀喇喇”幾聲響,韓統肋骨盡數折斷,一口鮮血狂噴出來。

白臉漢子見狀,晃出幾顆黃色彈丸,猛地擲在地上,幾聲爆響後,堂中一片煙霧彌漫,登時敵我難辨。

李庭芝一驚,喝令眾人護好自身,待煙霧散盡,韓統等人都已不見了蹤影。

薑才道:“大人,現在怎辦?”

李庭芝道:“窮寇莫追,況且你還有傷在身,吩咐下去,畫印韓統等人的圖形,緝拿這一幹賊子歸案。”薑才得令去了。

長孫藍上前拜倒,道:“多謝知府大人主持公道。”

長孫綠兒也跪倒在地,道:“知府大人相救大恩,綠兒永生不忘。”

李庭芝連忙扶起兩人,道;“兩位請起,此乃本府應盡之職,何須言謝?”

長孫藍道:“大人為官剛直不阿,處事英明果決,武功更是爐火純青,長孫藍實在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李庭芝聞言哈哈大笑,招呼二人坐下,道:“長孫公子,本府不妨直言,此案背後其實還另有隱情,不知公子能否向本府透露一二。”

長孫兄妹聞言互望一眼,臉上神色都大是為難。長孫藍囁嚅道:“這……在下未能提早將實情相告,還望大人恕罪。不瞞大人,此事背後隱藏著一個絕大的秘密,但我兄妹二人立有重誓,決不能將此事說與外人知道,長孫藍實在不敢有違祖訓,萬望大人勿怪。”

李庭芝一笑道:“我領會得的,決不會怪責二位。不過不知二位想過沒有,那秘密如此緊要,韓圓身後的那強大勢力怎肯輕易放過你們?”

長孫藍聞言滿臉憂色,道:“我已準備好帶妹子離開中土,遠走天涯,讓這幫惡人再也找不到我們。”

李庭芝道:“這也許算得一個法子,但你們到得了的地方,別人也到得了,隻怕當真是天涯海角,他們也不會放過你們。”長孫兄妹聞言都是默然不語。

李庭芝又道:“但若你等將這秘密告訴本府,本府或者有法子能護得你兄妹周全。”長孫兄妹聞言心中一動,意念間已有些動搖。

李庭芝察言觀色,知道他們已有些說動了,笑著接道:“兩位不必為難,本府隻是提個建議,你們不妨慢慢考慮。今日便到我府中歇息,有侍衛徹夜看守,你們也可以睡個安穩覺了。”長孫兄妹連忙再三稱謝,李庭芝招呼侍衛打掃現場,收拾完畢後,便帶長孫兄妹回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