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遠避他鄉

姊弟二人一路饑餐渴飲,風雨兼程,不數日便已到了徽州境內。一路之上,峰兒數次問起爹娘情況,家中到底發生了何事,雪兒卻總以為弟弟年齡還小,一麵隻說是家中遭遇賊人,地方上管不得這些悍匪,爹娘不得已,往臨安告官抓賊去了,一麵還揀些不相幹的話瞞哄安慰於他,峰兒總問不出結果,隻得罷了。

這一日,二人來到城鎮邊上,俱已形容憔悴,疲憊萬分。雪兒暗暗想道:“這樣一直逃下去,卻到何時才是個頭?峰兒年幼,早已力不能支,料此時已脫仇家魔爪,不如就在此處安頓下來吧。”思量已定,便帶了峰兒繞著鎮子尋覓安身之地。說也湊巧,時恰有人家搬遷,遺下茅屋,竟被她姊弟二人尋著了。雪兒稍事修葺,又入得城去買了些碗碟被褥之類,兩人便將就著住了下來。

春去秋來,寒來暑往,不知不覺間,姐弟二人相依為命已過了一年。一年間,父母自是了無音信,峰兒卻已懂事得多了。雪兒初時還抱些與父母重聚的希望,但時日越久,這希望便越渺茫,雪兒的心也漸漸涼得透了,她也曾幾次三番起了回鄉尋訪父母下落的念頭,卻又怕父母已遭不測,自己和弟弟若重陷魔爪,這生死大仇便永生不得報了,待要一個人去,畢竟峰兒年幼,又委實放心不下,左思右想,終於決定先安定幾年,待到峰兒成人後再作打算。

峰兒天性好動,平日裏就喜歡整些小刀木劍,跟附近獵戶的孩子們一起在山裏打些小兔什麽的玩兒。這日峰兒又拿了自製的小弓箭,準備上山射些小獸回來。雪兒見了,不由得心中一動,但想道:“峰兒自幼體弱,那仇人卻是個個武藝精熟,身懷絕技,倘若爹娘俱已亡故,以我姊弟二人之力,如何可報得這血海深仇?隻可惜爹娘雖是武功高強,卻不曾傳授我二人半點,不如尋個所在,將峰兒送去學些功夫,日後必定是用得著的。”主意拿定,便立時起身,到城內尋武館去了。

這邊峰兒將弓箭背好,又取了一把四寸來長的匕首插在靴內,出門徑向東而去,走出約莫二裏,來到另一間茅屋前,峰兒在屋前的一棵大榕樹後藏好了,“布穀,布穀”地學起那布穀鳥叫來。他剛叫得幾聲,屋內便奔出一個小女孩來,那小女孩約莫十二、三歲,用紅繩在頭上紮了兩個小辮,細眉大眼,口如櫻桃,紅仆仆的臉蛋,煞是可愛。她身上一襲紅衣,單薄得很,雖是初春,寒意料峭,她卻似也並不覺得冷。

那小女孩身上也背了弓箭,蹦蹦跳跳地來到峰兒藏身的地方,笑嘻嘻地道:“駱駝,我們走吧。”

峰兒皺了皺眉,道:“小英子,我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叫我駱駝。駱駝那般醜怪,我不喜歡的。”

英子伸了伸舌頭道:“好了好了,不叫你駱駝了,嗯……叫你小青好不好?”不待峰兒答話,便又笑著叫道:“小青小青,我們走吧。”叫罷蹦跳著向前去了。

峰兒還要分辯,英子卻已去得遠了,峰兒隻得苦笑著搖了搖頭,快步跟了上去。

時雖隻是卯月末,卻已萬物複蘇,加之英子本就生於獵戶之家,是以不多時二人便在入山不深處覓得一兔子洞。英子向峰兒打了個手勢,示意不可高聲,兩人在草叢中伏下了,靜靜侯著,過不多時,果見一雙黃兔小心翼翼探出頭來。

兩人沉住氣,等到那雙兔兒離洞已遠,這才拈弓搭箭,各瞄定一隻兔兒,隻聽得“颼颼”兩聲,兩兔俱已中箭。兔兒吃痛,又受了驚嚇,慌不擇路地向前跑去,其中一隻隻跑得數步便力竭倒地,另一隻卻發了狂性,撒腿狂奔。峰兒見狀,急急拔腿追去,直追出裏許,那兔兒在前方山坳中兜了個圈,消失不見了。

峰兒快步趕到,四下裏細細查看,卻始終不見那兔蹤影,正沮喪間,忽見左方長草簌簌而動,心中不禁一陣狂喜,急撥草去尋,誰知猛然間一陣劇痛傳來,手背上已多了兩個窟窿,流出的鮮血竟呈墨黑之色,再細看草中,一條大蛇立起身子,正“嗤嗤”地吐著鮮紅的信子。這蛇長約六尺,蛇頭赤紅,雙睛隱泛藍光,狀極恐怖。峰兒見狀大吃一驚,又覺手上知覺已失,隻忖道:“今日隻怕便要死在這裏了。”心中一陣淒涼,又一陣害怕,竟登時暈了過去。

這邊英子將兔兒縛好,等得片刻,不見峰兒回來,便又向山內尋去,邊走邊連聲呼喊:“小青——小青——”,卻始終不見人答應,再行得數丈,忽見峰兒躺在山坳中一動不動,雙目緊閉,麵如金紙。英子大吃一驚,急忙上前檢視,這才發現他手背上兩個窟窿,汩汩地向外流著黑血,鼻息微弱,幾已細不可覺。

英子知道峰兒已身中劇毒,性命便在頃刻之間,隻急得縱聲狂呼:“救人啊,快來救人啊——”,可這山野之間,人跡罕至,又何來的人救他?

英子見峰兒臉色已漸漸轉青,禁不住淚水奪眶而出,正不知所措間,忽記起爹爹說過:“若是見死不救,便是禽獸不如之舉。”況她與峰兒素來交好,若是棄他而去,心下更是不忍,當即將心一橫,暗暗想道:“死便死了,隻絕不能做那不仁不義之人。”想罷將身子伏下,湊近峰兒的右手,使勁吮吸起來。她邊吸邊吐,直累得滿頭大汗,峰兒傷口裏流出的血色終於漸漸轉紅。英子見狀大喜,正待要笑,才發覺臉頰俱已麻木,嘴唇也已腫起老高,她勉強站起身來,卻忽地兩眼一黑,就此人事不知。

再說雪兒來到鎮上,逢人便問鎮中可有武館,不多時便打聽到隻城東有一間,叫做忠烈武館,乃是少林俗家弟子曹忠烈所開,這曹忠烈五十開外,虎背熊腰,精神矍鑠,武功原是得自少林嫡傳,綽號“鐵臂金剛”,在江湖上還頗有些聲名。

雪兒打探真確,分外歡喜,回家做了好飯好菜,專等弟弟回來,可直等到天已擦黑,仍是不見峰兒蹤影,雪兒不禁心中憂急,忖道:“峰兒日裏上山,從未回來如此晚過,今日卻是怎的了,難不成是出了什麽事?”她想到此處,更是如坐針氈,暗道:“與其在此傻等,倒不如出去尋他。”當下出門向東,行出半裏,正撞見英子他爹迎麵而來。

雪兒忙招呼道:“管大哥,你好,今日不曾上山打獵麽?”

英子他爹道:“今日在家中硝製皮毛,不曾上山。不知駱家小姐可見著我家紅英麽?”

雪兒聞言一愣,道:“怎地英子也不在家麽?我卻道峰兒在大哥家做客呢。”

英子他爹略一沉吟,道:“這可糟了,他二人結伴上山,此時還未回來,定是遇著事了,待我到山上找找。”

雪兒心中早存忐忑,聞言更是吃驚,忙道:“管大哥,我與你同去。”

英子他爹點頭道:“也好,若是有什麽事,也可幫個手。”

兩人急急趕回英子家,拿了獵叉毒箭,又每人持了支火把,徑向山中而去。

這邊峰兒昏厥,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才悠悠醒轉,四下裏已是一片漆黑,山風拂過,遍體生寒,峰兒暗忖道:“我這是已經死了麽?這裏便是陰曹地府麽?好象除了黑漆漆的,也並不十分可怕。” 正胡思亂想間,忽聽耳畔傳來“悉悉簌簌”的聲響,峰兒吃力地轉頭望去,隻見一頭大青狼竟不知何時來到了身邊,凶睛如碧,利齒森然,正伸長了鼻子在地上嗅著什麽。

峰兒心中暗奇:“怎地這陰曹地府也有狼麽?”再凝神細看,猛然然發現狼鼻下麵躺著的正是英子。峰兒大吃一驚,腦中刹那間轉過千百念頭:“英子也死了麽?英子怎地也來了此處……”那青狼卻哪容他多想,血口一張,就要咬下,峰兒見狀大急,運足全身力氣,“喝”地一聲狂呼,那青狼聞聲嚇了一跳,逃開幾步,又停了下來,轉頭觀望,綠油油的眸子閃爍不定。

峰兒勉力將靴筒中的匕首拔在手中,暗暗發狠道:“今日就是被你吃了,也叫你討不了好去!”

那青狼觀望片刻,見沒了動靜,又緩緩靠了過來,峰兒又是一聲大喝,那畜生卻隻是退了半步,便不再退了,峰兒連聲恐嚇,那青狼已渾然不懼,齜出又尖又長的獠牙,向英子頸間咬去。

峰兒見狀,急怒攻心,隻覺一股熱血衝上胸口,不知哪來的力氣,一骨碌爬了起來,飛身向那青狼撲去,手中尖刀直刺那畜生心口。那畜生吃了這刀,狂性大發,舍了英子,轉身與峰兒瘋狂地扭打在一起。峰兒餘毒未盡,失血又多,隻是憑得一時血氣爆發,此時見英子已脫了危險,全身力氣頃刻消散,軟倒在地上,再難動彈。

峰兒正閉目待死,忽聽得一聲弓弦響,一箭飛來,正中那畜生左目,那畜生慘嗥一聲,跳了開去,隨即摔倒在地,隻扭得幾下,便寂然不動了。原來箭上喂有劇毒,又直貫入腦,那畜生才死得這般利落。

峰兒呆得一呆,迅即回過神來,轉頭向來箭處望去,隻見兩團火光快速移近,火光中的人影依稀便是英子她爹管豹和姊姊雪兒。峰兒見狀心中一寬,又暈了過去。

雪兒和管豹來到兩小身邊,雪兒見峰兒麵色慘白,氣息奄奄,不禁悲從中來,撲倒在峰兒身上,泣不成聲。

管豹俯身檢視二人,對雪兒道:“紅英和峰兒都中了蛇毒,所幸毒性雖猛,中毒卻不深,並無大礙。”

聞得此言,雪兒懸著的一顆心才算落回了原位,漸漸止住悲泣之聲,向管豹道:“管大哥,現在卻如何是好?”。

管豹道:“先將他二人抬回去再作打算。”他口中雖是說“抬”,卻是一邊一個,將兩人扛在了肩上。雪兒將火把滅了一支,持了管豹的獵叉,緊跟在管豹的身後,一起下山而去。

管豹將峰兒和紅英在家中安置好了,取了些黃色的粉末化在兩碗清水中分別喂二人服下,過不多時,峰兒先醒了過來。

“醒了,醒了,峰兒醒了。”雪兒看見峰兒睜開了眼睛,忍不住歡叫起來。

峰兒目光還有些呆滯,喃喃說道:“姊姊,這是哪兒?我不是已經死了麽?”

雪兒眼中淚花閃動,笑道:“峰兒,休要胡說,你還好好地活著呢。”

“是麽?我還活著麽?”峰兒打量了一下四周,猛地記起英子來,連聲問道:“英子呢?英子可還好麽?”

雪兒正欲答話,卻聽那邊英子連聲咳嗽,慌忙過去將她扶了起來,在她背後輕輕捶打。英子咳了幾聲,突然嘴一張,哇哇地吐出幾口黑水來。

管豹見狀喜道:“英子也無礙了。”

雪兒在英子背上不停揉搓,隻一會兒,英子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第一句話便問道:“小青,小青他還死不了麽?”

管豹和雪兒見她神色懵懂,言語天真,忍不住都笑了起來。

管豹輕撫著英子的頭道:“峰兒沒事,峰兒是好樣的,他救了你的性命呢。英兒快告訴爹,發生了什麽事,你和峰兒怎麽會都中了蛇毒呢?”

英子道:“我不知道小青是怎麽中了蛇毒的,我看見他的時候,他已經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峰兒插口道:“還不是尋那中了箭的黃兔,不小心被藏在草叢裏的一條大蛇狠狠地咬了一口,我一時害怕,就……就暈了過去。”峰兒說到此處,低下了頭,甚是不好意思。

英子接著道:“我看見他傷口中流出的都是黑血,臉色難看得很,呼吸也快沒了,我……我怕得緊,怕他就快死了,大聲呼救,又沒有人來,我想起爹爹說過,做人決不能見死不救,我就想,死就死了,拚了命也要救小青,所以我,我就用嘴幫小青把毒液吸出來,後來,後來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雪兒聽她說得情真意切,感動得熱淚盈眶。管豹聽完,卻是哈哈大笑,道:“好!不愧是我管豹的女兒,你小小年紀,有此俠義心腸,為爹的也驕傲得緊。”說罷又是不住大笑。

雪兒聞言淚流滿麵,轉頭向管豹道:“管大哥,英子對我家峰兒的救命大恩,雪兒無以為報,請受雪兒一拜。”說罷便要跪倒。

管豹搶上一步,扶住了雪兒,道:“駱小姐快別這樣,若說救命之恩,峰兒不也救了我家紅英的命麽?”

雪兒道:“怎可如此說法,要不是為了救峰兒,英子何至於此?況且若非峰兒與那畜生糾纏,那畜生早被管大哥一箭射殺了,峰兒反到是幫了些倒忙。”

管豹哈哈笑道:“峰兒勇敢俠義,正是我輩熱血男兒,我瞧著喜歡得很呢。”微一沉吟,又道:“我有個提議,卻不知駱小姐意下如何。”

雪兒忙道:“管大哥不妨直說。”

管豹道:“今日英子和峰兒互相施救,已可算是交換了性命,他二人既可為對方舍生忘死,感情必厚,若是駱小姐不嫌棄,我便將紅英許了你家峰兒,駱小姐以為如何?”

雪兒聞言不禁一愣,宋人最重禮法,婚姻大事須得父母做主方能成事。雪兒姊弟初來時隻說父母俱已被山中盜賊殺害,他二人是逃難來的,是以管豹才開口向雪兒提親。雪兒此時卻是好生為難,父母生死未卜,若是二老仍然健在,自己又怎可作主?她想到此處,不禁麵露躊躇之色。

管豹見狀問道:“駱家小姐莫不是瞧不起我家紅英麽?”

雪兒心中一凜,偷眼望那紅英,細眉大眼,唇紅齒白,原是個美人胚子,暗忖道:“紅英聰明美麗,又為人俠義,不讓須眉,正是峰兒的良配,況他父女二人對峰兒俱有救命大恩,爹娘若在,也必欣然應允。”雪兒想到此處,心意立決,抬頭對管豹道:“管大哥何出此言,英子人生得美,胸懷又廣,將來必是巾幗英雄,人中龍鳳。雪兒早有高攀之意,隻怕峰兒愚頑,辱沒了英子。難得管大哥瞧得上我家峰兒,雪兒竟自歡喜得呆了,萬望管大哥勿怪。”

管豹聞言喜道:“如此說來,駱小姐也無異議,那太好了,此事就此定下了,紅英終身有托,我心也安了。”說罷轉頭望向英子,英子早已羞得拉過被子蒙住了頭,一動不動,連大氣也不敢出一口,再看峰兒,也是滿臉通紅,訥訥地說不出話來。

管豹見狀,忍不住放聲大笑,笑了一陣,忽然頓住,拍了拍腦袋道:“我怎地如此糊塗,竟忘了交換文定之禮。”說罷從腰間抽出一支銀笛,那銀笛上刻有精細花紋,以翠綠絲線作穗,煞是好看。

管豹將銀笛雙手交到雪兒麵前,道:“尋常獵戶家,別無長物,就以此笛贈了你家峰兒吧。”

雪兒雙手接過了,略加思索,從頭上拔下一根玉簪,交到管豹手中,道:“雪兒也是身無它物,隻有這根簪子,倒叫管大叔見笑了。”峰兒和英子既已定親,雪兒便將稱呼都改了。

管豹接過那簪子,見玉質晶瑩,入手溫良,知道極為貴重,忙貼身收好了,道:“多謝駱家小姐,我這便弄些酒菜來,大家好好鬧一鬧。”說罷歡天喜地地去了。

這夜四人盡情歡鬧,其樂融融,就此按下不表。

第二日雪兒又進城去請了一名大夫為兩人診治,大夫開了張清肝解毒的藥方,雪兒照方抓藥,再替兩小調養了十餘日,兩小這才餘毒盡去,霍然痊愈。

雪兒見峰兒康複,送峰兒去學武的念頭又在心中升起。這日雪兒將峰兒叫到身邊,說道:“峰兒,城東有家忠烈武館你可知道?”

峰兒連聲道:“知道知道,那武館的氣派大得很呢,人的眼睛都是長在頭頂上的,一個個蠻不講理,不過他們的武功倒真耍得好看。”

雪兒道:“你知道就最好了,姊姊今日就打算送你去那裏學武功,你瞧好麽?”

峰兒聞言一愣,他天性好動,原本對武功有極大的興趣,但一想到在那武館裏難免要受些閑氣,心中又是老大的不樂意。

雪兒見他猶豫,又說道:“峰兒,現在就隻你我兩人相依為命,你是堂堂男兒,應該保護姊姊的,是不是?”

峰兒應道:“是。”

雪兒接著道:“可你現在既無武功,力量又弱,連頭狼也打不死,怎能保護姊姊和紅英?我送你去學武,你心中是願意學的,隻是怕受人家的氣,所以才不想去,對不對?”

峰兒又應道:“對。”

雪兒歎了口氣,接著道:“男兒的胸襟,應當是天寬地闊,受點兒閑氣算得什麽?你此去隻須勤學苦練,他年你武功既成,傲視群雄,又有誰敢拿氣給你受?”

峰兒聽到此處,眼睛一亮,朗聲說道:“姊姊你莫要再說了,那‘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的道理,我也是懂的,今日便依了姊姊,去拜師學藝便了。”說罷起身便要向外走。

雪兒道:“且慢,你須得在我麵前立下重誓,決不貪玩偷懶,決不半途而廢。”

峰兒聞言笑道:“好,我便在姊姊麵前立誓,我若有貪玩偷懶,半途而廢,便叫姊姊離我而去,讓我一個人孤苦伶仃,連小狗也不如。”

雪兒長長地歎了口氣,道:“你要牢記今日之言才好,隨我走吧。”說罷從箱子裏取出四錠用金葉子換來的銀元寶,每錠五十兩,用布包了,負在肩上。

峰兒奇道:“帶這許多銀兩卻是為何?”

雪兒道:“這是你的學費呀?難道別人還會白白教你武功麽?”

峰兒驚道:“要這許多麽?”他雖是出生於大富之家,但這一年來多曆磨難,已懂事多了,也懂得銀兩的珍貴,此時得知要這許多銀兩,心中凜然,暗忖道:“此去定要勤學苦練,切不可負了姊姊對我的一番期望。”

二人來到忠烈武館,由家丁引領入內,穿過前院,來到前廳,前廳中已坐了一男一女,男的濃眉大眼,顴骨突出,雙頰深陷,貌極粗豪,年紀約五十開外,想來就是那“鐵臂金剛”,他旁邊的中年女子,容貌清秀,儀態端莊祥和,卻與“鐵臂金剛”大異其趣。

雪兒上前向那濃眉漢子一禮,道:“小女駱雪帶弟弟駱青峰前來拜師,望蒙曹老爺不棄,收納門下,峰兒日後自當聆聽教誨,謹遵師命,將曹老爺的武功發揚光大。”

那漢子鼻子裏麵哼了一聲,冷冷地說道:“這些都是後話,不提也罷。今日既來拜師,可有把銀兩攜來?”

駱雪連聲道:“當然當然!”說著打開包袱,取出四錠元寶,呈到曹老爺麵前。

那曹老爺見了銀子,神色登和,伸手接過了,笑道:“駱小姐請放心,令弟在我處學武,我必定嚴加督導,小心照料,助他早日練成絕世武功。”

駱雪聞言道:“如此便多謝曹老爺了。峰兒,還不快上前行拜師大禮。”

峰兒冷眼旁觀,隻覺這曹老爺見錢眼開,分明是個勢利小人,心中著實厭惡,但轉念又想道:“且不管他為人如何,隻須有些真實武功,我便忍氣吞聲,跟他學了。”當即上前三跪九叩,行了拜師大禮。

曹老爺待他禮畢,哈哈笑道:“好!好!今日又收了個好徒兒,學武之道貴在用勤,我這便帶你到後院,開始學習入門的功夫。”

雪兒聞言對曹老爺道:“如此小女子先行告退,我家峰兒便有勞曹老爺了。”說罷向曹老爺夫婦福了一福,回身又望了望峰兒,似欲說話,終未開言,轉身去了。

這日黃昏,峰兒一陣風似地奔回來,興高采烈地向雪兒道:“姊姊,你瞧我今日都學到什麽了。”一麵說著,一麵抖開了身形,將幾式拳腳打得虎虎生風。

雪兒見狀,心中歡喜不勝,輕撫著峰兒的頭道:“那武館裏究竟怎樣?也說給姊姊聽聽。”

峰兒聞言撇了撇嘴,道:“也沒什麽特別,大師兄魯浩,二師兄齊玉龍,三師兄付祥瑞,四師兄劉昭榮……總之都是城中豪富之子。”

雪兒見他臉露不忿之色,料想他定是受了些閑氣,當下不再追問,埋首整治了一頓豐盛晚膳,直吃得峰兒眉花眼笑,讚不絕口。是夜,雪兒躺在**,輾轉難眠,默默向天禱告:“爹,娘,你們放心吧,你們不在的時候,雪兒也沒有讓峰兒冷著,餓著,而且雪兒還送他去學武功了,峰兒天資聰明,假以時日,必成大器。那時咱們駱家又多了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再不怕別人來欺負我們了。”

雪兒想到這裏,心中五味雜陳,忍不住流下淚來,她正黯然神傷,忽聽屋外隱隱傳來呻吟之聲。雪兒心中疑雲頓起,這一年來,雪兒就是睡覺的時候也極警醒,時時防著仇家尋上門來,況且此時正是夜闌人靜,這呻吟聲雖然細弱,雪兒仍是聽得清清楚楚。

雪兒翻身下床,從窗戶的縫隙向外望去,隻見一團白色的影子在地上緩緩蠕動著,那呻吟聲便是從這白影中發出的。雪兒不禁心中發毛,悄悄地走到外屋把峰兒推醒了。

峰兒正睡得香甜,剛要出聲詢問,雪兒已經按住了他的嘴巴,輕聲道:“屋外似乎有人。”

峰兒一驚,睡意全消,下了床,將匕首握在手中,湊近門縫,仔細觀瞧,隻見那白影一邊呻吟,一邊向著茅屋爬來。

峰兒大急,回頭對雪兒道:“那白影向咱們家爬過來了。”

雪兒聞言,急得手足無措,隻連聲道:“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

峰兒略一思索,回身取了自己的小弓箭交給雪兒,說道:“姊姊你用這弓箭瞄著他,我出去看看,若是他稍有異動,你便發箭射殺了他,姊姊千萬小心,這箭是從管大叔那裏討來的,上麵喂有劇毒,見血封喉。”

雪兒接過弓箭,道:“好,就這麽辦,峰兒你要加倍當心。”

峰兒道:“姊姊放心,我領會得的。”轉身輕輕卸落門閂,開道門縫,閃身到了外麵。

雪兒急忙跟上,把門縫又開大了些,張弓搭箭,瞄住了那白影,雙目圓睜,一眨也不敢眨。

峰兒出得門來,小心翼翼地向那白影靠近。那白影又向前爬了數尺便寂然不動了。峰兒又大著膽子走近了幾步,月光下看得真切,那白影乃是一個白衣人,他雙目緊閉,好似已然暈厥。峰兒仍不放心,揀了塊石頭扔過去,正砸在那白衣人的肩頭,那白衣人卻好似死了一般,渾沒反應。峰兒這才上前,隻見那白衣人身下一條血線,直延伸到老遠的地方,想是受了傷後,一路爬來的。

峰兒奮力將白衣人反轉過來,見他胸前有三處傷口,排成品字型,不斷有鮮血湧出,隻怕不出一時三刻,便要一命嗚呼。

峰兒急忙向茅屋喊道:“姊姊快來,這人受了重傷,隻怕就快死了。”雪兒聞言,扔下弓箭,疾步趕來。

峰兒問道:“姊姊,這可怎麽辦?”

雪兒記掛著姊弟二人的安全,原本不願多事,但見那人奄奄一息,實在可憐,又想起爹娘平日的諄諄教誨,不禁心中一軟,歎了口氣,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既然被我等看見了,便須救他性命。峰兒,你來幫姊姊的忙,先把他抬到屋內再說。”

那白衣人身材長大,二人直累得臉紅氣粗才將他抬進屋中。

雪兒檢視那人傷口,知情勢危急,也顧不得什麽男女之嫌了,急對峰兒說道:“你速速除去他上身的衣衫,我去燒些水來,替他清理傷口。”峰兒依言而行,不多時雪兒便燒了熱水來,將那人的傷口洗淨,又取了金創藥替他掩上,二人這才鬆了口氣。

次日清晨,雪兒和峰兒一同起程,雪兒去尋大夫,峰兒也自去練武,不知不覺間夕陽西下,倦鳥歸林,又是一日過去。雪兒正在灶火邊烹製峰兒最愛吃的鬆鼠魚,忽聞身後“咿呀”一聲響,卻是峰兒推門進來了。

雪兒一麵將鬆鼠魚起鍋,一麵笑道:“回來得正是時候,快過來吃飯吧。”

峰兒小聲應了一聲,一瘸一拐地向飯桌邊挪去。

雪兒這才注意到峰兒臉上有好幾塊烏青,衣衫上滿是塵土,不由吃了一驚,放下菜肴,快步上前扶住了他,問道:“你這是怎麽了?快告訴姊姊,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峰兒搖了搖頭,卻不說話。雪兒見狀急得手足無措,道:“你再不說話,我便自去找曹老爺問個明白。”說罷拔腿便向外去。

峰兒見狀忙道:“姊姊,不需去了,我……不知大師兄為何總看我不順眼,今日叫二師兄與我對練,二師兄下手狠了些,所以受了些小傷,不過我可沒輸,二師兄功夫雖好,但卻怯懦少勇,最後還是我打贏了。”

雪兒道:“小傷?這還算小傷?我看你就快連路都走不動了。你才進門兩日,他們怎麽可以讓你跟別人對練,這不是明擺著讓你被別人打嗎?不行,姊姊這就找他們理論去。”

雪兒說罷,轉身就要出門,峰兒連忙一把拉住了她,道:“姊姊,沒有用的,他們這是故意為難我來著,你若去理論,他們不用這招了,卻不知要用什麽更陰毒的法子來對付我。”

雪兒聞言一呆,轉頭望著峰兒,看他滿身是傷,心疼得眼淚直在眼眶裏轉,“那姊姊明日去把學費討回來,咱們不學了。”

峰兒斬釘截鐵地道:“不行,他們打我就是想我不要再去學了,我若離開,不是正稱了他們的意嗎?姊姊,我既答應你去學武,便早知會有今日,這武功我是一定要學的,就算他們打死我,我也決不放棄,隻是萬不可讓他們把咱們駱家的男兒瞧得小了。”

雪兒聽他語氣堅決,擲地有聲,心中驕傲,豪氣頓生,道:“好,峰兒你果然沒有叫姊姊失望,果然是我駱家的好男兒。你且過來,讓姊姊瞧瞧你的傷勢。”

峰兒聞言脫了上身衣服,露出青一塊,紫一塊的大片淤傷。雪兒強忍心中傷痛,拿了藥酒出來,替峰兒揉搓。

峰兒默默忍痛,待得雪兒幫他打點完畢,三口兩口地把飯吃了,便爬到自己的臨時床鋪上休息,他原本是有床鋪的,不過卻被那白衣人占用了,雪兒幫他在地上張羅了個臨時鋪位。

峰兒慢慢躺好,全身一鬆,覺得自己好象脫力一般,就連根手指也動彈不得。

過不多時,忽然有人敲門,雪兒開了門,卻是紅英來了。

紅英眨巴著一雙天真的大眼睛,對雪兒道:“雪兒姊姊,小青可回來了麽?我來找他玩兒呢。”

雪兒道:“我便知道是你個小鬼頭來了,外麵風大,快點進來吧,峰兒正歇著呢。”

紅英蹦蹦跳跳地進了門,到峰兒身邊盤膝坐了,輕輕推了峰兒一把,道:“小青,小青,是我來了。”

峰兒睜開眼睛瞥了她一眼,有氣無力地“嗯”了一聲,便又把眼睛閉上了。

紅英道:“小青,你怎麽了,怎麽不理我呀?”

峰兒眼睛都懶得睜開,道:“你自個兒玩吧,我累得緊。”

紅英道:“不行不行,你昨天才說學武回來要跟我玩的,怎麽可以耍賴呢?”看看峰兒沒有動靜,紅英又接著道:“你要是再不起來,我可要胳肢你了。”說罷伸出一個手指,在峰兒腋下戳了一下,那地方正是峰兒受傷的一處所在,這一下猝不及防,直痛得峰兒“哎喲”一聲叫了出來。

紅英嚇了一跳,道:“你怎麽了,是我戳痛你了麽?我手下沒有使力呢。”

雪兒道:“不關紅英妹子的事,是峰兒今日去學武,受了些傷,現在全身都痛著呢。”

紅英瞧了瞧雪兒,又瞧了瞧峰兒,道:“學武便是要受傷的麽?”

峰兒沒好氣地道:“當然不是,隻是我不小心,給一條瘋狗咬了。”

紅英看了看峰兒,轉頭疑惑地望著雪兒道:“是麽?”

雪兒笑道:“不錯,正是給瘋狗咬了。”

紅英這才信了,對峰兒道:“小青你也真是的,明知道是條瘋狗,你還去惹它幹什麽?”

峰兒氣急敗壞地道:“我不知道它是條瘋狗!”

紅英道:“好了好了,你莫生氣嘛,你既受傷了,我便不要你陪我玩了,你就躺著跟我說說學武功的事吧,可好玩麽?”

峰兒道:“就是摔摔打打的,有什麽好玩的?”

紅英道:“學武功就是摔跟鬥麽?”

峰兒不耐煩地道:“是呀是呀,就是摔跟鬥。”

紅英見他神色間頗有忿忿之意,知他心情不佳,道:“今日你心情不好,我留在這裏定要受你的氣,我走了,自去玩去。”說罷站了起來,對雪兒道:“雪兒姊姊,我走了。”雪兒頷首答應。紅英出了門,嘴巴裏卻唱道:“小青蛙,眼神差,學武摔了個大馬爬……”

峰兒聞言,登時氣了個半死,大聲叫道:“你給我閉嘴!”紅英的聲音果然嘎然而止,峰兒等了一會,沒見動靜,剛鬆了口氣,窗外紅英的聲音卻忽又響了起來,“小青蛙,呱呱叫,一不小心被狗咬!”峰兒氣得瞪大了眼睛,鼓著腮幫子說不出話來,隻聽見紅英還在“小青蛙,青蛙小”地唱著,漸漸去得遠了。

次日雪兒起了個大早,做好了早餐叫峰兒起來用過,便要送他去武館。

峰兒忙道:“姊姊請放心,峰兒還可撐得住,若要姊姊送我前往,倒要叫那幫兔崽子嘲笑了。”雪兒聞言,知道峰兒決計不肯讓自己同往,隻得作罷。

峰兒出得門來,慢慢地向武館走去,邊走邊想道:“這幫兔崽子都是一個鼻孔出氣,他們若是定要一起為難我,我勢單力孤,是肯定不敵的,卻是怎生想個辦法應付才好?還是那句俗話‘小不忍則亂大謀’,真要到了不得已的時候,流氓無賴的方法也隻好用上一點半點了。”

這日雪兒守在家中,心急火燎,如坐針氈,好容易盼到峰兒回來,三步並作兩步地搶上前去,道:“峰兒你還好吧,快讓姊姊看看……他們今日可有欺負你?”

峰兒搬了凳子坐下,嘻嘻笑道:“他們到是想,可是我也沒有那麽容易就受人欺負。”

雪兒急道:“到底怎樣,快說給姊姊聽聽。”

峰兒道:“他們今日又換了四師兄來打我,不過我可沒那麽笨了,隻走了一招,便佯裝不敵倒地,爬起來還奉承了四師兄幾句,誇他比二師兄還厲害,如此不但免卻了一頓好打,還讓他們互生輕視之意,看來我以後的日子會好過點兒了。”

雪兒聽罷,暗自鬆了一口氣,忖道:“峰兒不逞血氣之勇,懂得保護自己原是對的,隻是這離間他人之法,終究不是光明正大,此節須得向峰兒解釋明白才好。”想罷向峰兒道:“峰兒,此計雖然可行,但離間他人終非上上之策,待過了這關口便不可再用了。”

峰兒聞言笑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力不能敵,便當智取。這計策又有什麽上下之分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難道人家欺負到頭上了,我還要任人宰割麽?”

雪兒聽了峰兒這番話,隱隱覺得不妥,可一時又想不出來哪裏不對,正沉吟間,忽然傳來“咚咚”的敲門聲,雪兒去開了門,自然又是紅英來了。

紅英跟雪兒問了聲好,蹦蹦跳跳地來到峰兒麵前笑道:“小青小青,你今天有沒有被瘋狗咬呀?”

峰兒也笑道:“今日裏瘋狗蔫了,還被我教訓了一頓呢。”

紅英拍手道:“好呀,小青真是英明神武,居然連瘋狗都被你打敗了。”說罷忍不住掩口失笑。

峰兒知她揶揄自己,也不爭辯,自顧自地品嚐起姊姊做的幹筍肉絲來。紅英笑了一陣,見峰兒不來理她,覺得無趣,又不知道說什麽好,隻好瞪大了眼睛,鼓著腮幫子瞅著峰兒,模樣甚是委屈。

雪兒見狀,暗自好笑,上前道:“英子,你還沒有吃飯吧,就在雪兒姊姊這裏吃了吧。”

紅英忙道:“謝謝雪兒姊姊了,紅英是在家裏吃過了才來的。”

雪兒道:“不打緊,就是吃過了也可以再吃一些,算是品評雪兒姊姊的手藝。”

紅英本待謝絕,但瞥了桌子上的菜肴一眼,隻見紅紅綠綠,煞是好看,而且那誘人的香味還一陣陣地襲來,紅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不好意思地道:“如此便有勞雪兒姊姊了。”

峰兒見了她的神色,忍不住笑道:“小饞貓。”

紅英聞言,滿麵飛紅,低下了頭,忸怩地揉弄著自己的衣角。

雪兒強忍笑意,向峰兒嗔道:“峰兒休要胡言亂語,欺負你紅英妹子。”說罷替紅英添了副碗筷,三人邊吃邊聊,興高采烈,直到雪兒添了第二次燈油,紅英才起身告辭。峰兒跟姊姊打了個招呼,送紅英出來,其時星光無限,月到天心,四下裏一片寂靜,隻有些蟋蟀的鳴叫聲不時傳來,峰兒和紅英走出裏許,忽見眼前星光流動,盡是山間流螢,再向前多走幾步,兩人隻覺恍如身在夢中,上下左右俱是熒光,早已分不清哪裏是流螢,哪裏是星星。峰兒隨手抓了幾隻握在手中,那微弱的光芒從指縫漏了出來,似有還無,如夢似幻。

峰兒笑道:“想要麽,自己來拿呀。”說罷將拳頭伸到紅英的麵前。

紅英用左手握住了他手腕,右手在他手心裏輕輕地掏弄著。峰兒隻覺她的手又滑又嫩,柔若無骨,軟綿綿的甚是舒服,忍不住輕輕握了握。他與紅英兩小無猜,胸中並無雜念,這麽一握隻不過是覺得舒服而已,但紅英是女兒家,女孩的心性原比男孩成熟得早,加之她又正值豆蔻年華,情竇初開,給峰兒這麽一握,心中竟是忍不住一陣**漾,轉頭瞥了峰兒一眼,見他神態真誠可愛,忍不住脫口道:“小青,你……你會娶我麽?”

峰兒聞言一楞,傻傻地道:“我們不是已經定了親了麽?你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我當然會娶你的呀。”

紅英聽他如此說法,心中又羞又喜,囁嚅道:“那你……你可不許後悔。”說完了這句,羞不自勝,甩開了峰兒的手,向著自家的方向,快步狂奔而去。

峰兒連忙拔腿追去,眼看就要追上,卻已到了紅英的家門口。紅英家中還亮著燈,想是管大叔為紅英留著門子呢。紅英衝到門口,使勁一推,那門戶“咿呀”一聲,應手而開,她閃身進去,反手把門掩了,又迅速地插上了門閂,伏在門上,閉了眼睛,嬌喘連連。

峰兒在門外站了半晌,始終想不明白紅英為何突然狂奔而去,拍了拍腦袋,喃喃地道:“她莫不是見了鬼了,怎地跑得如此快法。”呆立了一會,終究不得要領,隻得苦笑一聲,轉身慢步而回。

此後幾日,峰兒照常去練武,每日裏也總有師兄來與他過招,峰兒便用那老辦法,隻兩三招便自動跌倒,總算免去了許多皮肉之苦,身上的舊傷也漸漸痊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