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穀底幽居1

駱青峰一把推下了楊珞,把那布包放入懷中藏好,轉回洞前,獨自一人上了吊籃,向對麵山頂搖去。過不多時,駱青峰回到了冰堡。眾人聽得豆子淒厲的慘呼聲,早已是坐立不安,驚疑不定,此時見他獨自歸來,更是訝異,小炮問道:“青峰,怎麽就你一個人?大哥和豆子呢?”

駱青峰聞言號啕大哭,道:“他們……他們都掉下山穀去了。”

眾人聞言大驚,珈兒更是心頭狂跳,顫聲道:“你胡說八道,他們好好的,怎會掉下穀去?我不信,你定是說笑的,是也不是?”

駱青峰邊哭邊道:“是豆子貪玩失足掉下山崖,楊大哥為了救他,奮力撲擊,誰知地上濕滑,楊大哥立足不穩,竟也跌下去了。”

珈兒聞言兩眼一黑,登時暈了過去。雁靜如和小炮聽到這噩耗,俱是呆若木雞,愣了半晌,才“哇”地一聲,和駱青峰一起失聲痛哭起來。

駱青峰這番痛哭,倒也非一味做作,楊珞為人俠義,平日裏待他甚為親厚,他如今回想起來,心中愧疚難當,這淚水中倒有七成是真的。

小炮哭了一陣,忽然止住了哭聲,道:“不會的,大哥人這麽好,老天爺有眼睛的,一定不會讓他就這麽死,蒼山上那萬斤巨石都沒能讓他怎樣,這山崖雖高,卻也未必不能絕處逢生。”

雁靜如聞言抽抽噎噎地接道:“不錯,他命硬得很,沒這麽容易死的,瀘州城外千軍萬馬都闖過來了,這小小山崖,能奈他何?”兩人嘴巴上雖然這麽說,可也都知道這山崖乃是人間絕險,跌將下去,斷無幸理,所以兩人各說了一句,又都是淚雨滂沱,不能自持。眾人一直哭了幾個時辰,其間珈兒醒了兩次,可是一念及楊珞和豆子慘死,又立馬暈了過去。這時已是午後,眾人喉嚨都已經哭得嘶啞了,隻是坐著默默流淚。

駱青峰忽然站起來道:“人死不能複生,楊大哥和豆子都已經去了,我們再多傷心也是於事無補,不如就此下山去吧。”

雁靜如聞言大怒,道:“你要走隻管走你的,我要在這裏等他回來。”

駱青峰道:“雁姑娘,這山崖有萬丈高,便是金剛不壞之身,掉下去也要摔成齏粉,何況楊大哥和豆子都是血肉之軀,焉能幸免?”

雁靜如傷心欲絕,哪裏聽得進駱青峰的言語,隻是拚命睜大了空洞的眼睛,口中喃喃地念道:“不會的,他一定沒有事,他一定會回來,他答應過我,下次我見到他,他就會回答我,他最重信守諾,他絕對不會騙我的……”

駱青峰搖了搖頭,向小炮望去,小炮輕輕放下了珈兒,向前踏出幾步,朝山穀中望去,這時雲氣都已散得差不多了,隻見兩麵山壁怪石嶙峋,深不見底。

小炮歎息一聲,道:“罷了,我們就此下山吧。”說罷回身背起珈兒,緩緩向外走去。

駱青峰見狀,過來扶雁靜如,雁靜如甩開了他的手臂,道:“你自己走吧,我要在這裏等他。”

駱青峰道:“雁姑娘,你要是不走,我們所有的人都不會走,不過我要告訴你,我們的食物隻夠維持一日,而且珈兒身體虛弱,多半已禁不住這雪峰的寒冷,你要是一意孤行,便是要我們陪你一起餓死,凍死,我們當然不懼,可是你想楊大哥要是知道你如此,他會開心麽?而且假如楊大哥吉星高照,真的逢凶化吉,而你卻已經一命嗚呼,不是一樣見不著他了麽?”

雁靜如聞言緩緩低下了頭,無言以對。駱青峰又道:“跟我們走吧,楊大哥他們若是僥幸不死,此時也應該到了山腳下了,你在此呆著又有什麽用處?”雁靜如仍是默不吭聲,駱青峰知道已將她說得動了,又伸手來攙她的胳膊,雁靜如這回沒有反抗,隨著他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思量良久,終於將牙一咬,挽著駱青峰緩緩向外走去。

卻說楊珞掉下山崖,回頭望見駱青峰猙獰之態,急怒攻心,險些暈去。這些都是刹那間的事,楊珞深知此番必定九死一生,當下強壓怒火,凝神靜氣,仔細尋找那山壁之上可有能借力之處。楊珞是貼著山壁掉下,但見有個突起,或是有根小草,他都要拍上一掌或是抓上一把,以此稍緩下墜之勢。楊珞在山壁上拍了五六掌,雙手已是鮮血淋漓,知覺漸失,楊珞暗歎一聲,知道難逃劫數,剛要閉目待死,忽然間想起懷中那柄豆子送的匕首來,楊珞慌忙取出匕首,左手持鞘,右手持刃,一起向那山壁上紮去。此時楊珞已下落了數十丈,去勢之急,無異於流星彈丸。楊珞右手不敢用力將匕首插落,知道它吃不住這股巨力,必定折斷,所以隻是插入了兩分,但見眼前火花飛濺,山壁上頓時留下兩道長長的傷痕。楊珞又落了百丈,匕首和刀鞘都已磨去兩寸有餘,下墜之勢也已緩了許多,楊珞心中又燃起一線希望,輕輕將那匕首又多插入了一分,低頭向下望去,但見地麵上的景物仍是如飛般迎麵撲來,楊珞手腕加勁,匕首又刺入了一分,他雖然仍舊高速落下,卻已是越來越慢,楊珞心中暗暗祈禱道:“照這麽下去,我或可僥幸逃生,但願這崖壁足夠長,好叫我消解力道。”他想到此處,忽然念頭一轉,忖道:“啊喲,不好,這崖壁若是太長,我停在半空中還不是一般的沒了著落?”楊珞慌忙再次向下望去,隻見崖壁約莫還剩下百丈,離自己六七十丈的地方有一處平台,平台上竟依稀有個人影。

楊珞手上漸漸加力,再落了五十餘丈,早已看清原來那平台在自己的右邊甚遠的地方,平台上的人影赫然便是豆子,隻是已摔得腦漿迸裂,決計是不活了。楊珞心中一陣劇痛,手腕抖得一抖,力道用大了幾分,那匕首乃是神物,鋒銳無比,便隻這幾分力,登時便多插了一寸進去。楊珞下墜的這股巨力,便是神物也承受不了,他隻覺身子猛地一頓,隨即“拍”的一聲脆響,匕首已斷為兩截,剩下的半截也拿捏不住,脫手飛了出去。楊珞大吃一驚,百忙間瞥見穀底似有一顆參天巨樹長在離崖壁不遠的地方,急忙拚命蹬了崖壁一腳,身體斜斜飛出,直向那巨樹撲去。本來以楊珞功力,在崖壁上這一借力,頂多飛出五六丈,決計撲不到那樹上,但他此刻情急拚命,竟不知哪來的力氣,這一下竟飄出十餘丈,剛巧側身落在那巨樹的一株枝幹上,隻聽得“喀嚓”一聲響,碗口粗的樹枝登時折斷,楊珞的右臂臂骨和右胸肋骨也同時折斷了數根,斷骨紮進肉中,痛得楊珞一聲慘呼狂叫而出。他壓斷了樹枝之後,身下已是空無一物,從半空中直墜而下,雙腳剛一著地,便聽得“哢嚓”,“哢嚓”,踝骨,脛骨,股骨盡皆折斷,楊珞早有準備,雙腳著地的那一刹那,身體已就地滾倒,這地上雖然堆積了數百年落葉腐化的鬆土,楊珞仍是承受不了,但覺胸口巨震,口中鮮血狂噴,隨即又是數處劇痛傳來,楊珞再也忍受不住,登時便暈死了過去。

楊珞從這數百丈高的懸崖上跌落,沒有立時便死,已是人間奇跡,若不是他見機得早,以神兵利刃消解力道,又僥幸撞斷樹枝緩得一緩,最後還掉在數尺厚的浮土上,隻怕此時早已到閻羅王那裏排期等投胎了。

楊珞這一暈,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才被一陣急雨淋醒,他好不容易睜開眼來,隻見四周鬱鬱蔥蔥,樹冠重重疊疊地擋住了他頭頂的天空,四下裏溫暖如春,草長鶯飛,與那終年積雪的雪山頂已是截然不同的兩般氣象。

楊珞試著動了動身體各處,雙腿和右臂俱已不能動彈,甚至自腰以下已全無知覺。楊珞知道下墜力道太猛,震傷了脊骨,所以才會有此現象。他暗歎一聲,緩緩閉上雙眼,一滴淚水流了出來。

此時楊珞心中的傷痛可想而知,他暗自忖道:“我雖僥幸逃得性命,可是從今以後已是徹徹底底的廢人一個,活著還有什麽意思?還不如立馬就自行了斷來得痛快,隻是我現在傷成這樣,就是自行了斷,隻怕也是癡人說夢了。”呆了一會兒,忽又忖道:“我真是已摔得傻了,此處絕無人煙,我又是重傷如此,不出三日,一定一命嗚呼,又哪裏用得著自行了斷這麽麻煩?駱青峰這個豬狗不如的東西,他失手將豆子打下懸崖,已是罪孽深重,誰料他為了得到‘般若魔劍’的劍譜,竟然忍心從背後下此毒手,實在是毒如蛇蠍,有朝一日他若是撞到我手裏,定要將他千刀萬剮,方泄我心頭之恨。”楊珞望了自己一眼,心中又是一片茫然,“我現在已是傷重將死,再要駱青峰撞到我手中已不知是幾輩子以後的事,那時我還能記得這些仇恨麽?不過也許我死後就化為厲鬼,立時便可向他報仇了也說不定。”他胡亂想了一會,力倦神乏,又昏睡了過去。待到他再次醒來,斷腿斷臂都已高高腫起,楊珞口唇幹裂,喉嚨中直欲噴出火來,忖道:“現下死又死不了,口幹舌燥的實在難受,早知道就趁剛才下雨的時候多飲一點了,唉……我既然還活著,便須活得好些,總要想辦法弄點水來喝。”

楊珞轉動頭頸,向左右望去,隻見右手邊不遠處有一個地方,騰騰地向空中冒著熱氣,看來竟是一眼溫泉模樣,他心中一喜,忖道:“瞧著情形,水是有了,卻如何將它弄來喝?”

楊珞思量了一陣,又想起從聶夢闌那裏買的紅線來,伸左手往腰間一摸,竟然還在,禁不住自言自語道:“幸虧還有此物,看來這聶姑娘倒是我命中的福星。”他正自竭盡全力解那紅線,忽見空中掉下一物來,楊珞身受重傷,動也動不了,更別說閃躲了,眼睜睜地瞧著那物正砸在自己額頭上,彈落在耳朵旁邊,楊珞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罵道:“你個賊老天,嫌我受的罪還不夠多麽?竟然還要在我頭上砸個包才滿意。”伸左手摸到那物,放到眼前一瞧,原來卻是個不知名的果子,楊珞一愣,隨即笑道:“原來你是可憐我動彈不得,給我送吃的來了,我剛才罵你,算我不是,我全都收回好了。”楊珞將那果子放到嘴邊,剛要咬下,忽又停住了,喃喃地道:“吃不得,此時還吃不得的。”說罷將那果子放在一旁,伸手從懷中取出一塊手帕,將那果子包了,又從腰間解下了紅線,用嘴巴幫忙,費盡氣力,才將那手帕紮住了,擱在胸口上。

楊珞歇了一陣,把那紅線的一端壓到身下,將係著手帕的另一端向著溫泉扔了過去,他重傷之餘,手上失了準頭,接連數次都扔得不是地方,不過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是被他扔到了泉水之中。楊珞待那手帕浸透,扯動紅線將它拉了回來,放到唇邊,不住吮吸,那泉水雖是熱的,可是滋味甘冽,竟不失一股清涼之意,楊珞飲下了那泉水,全身上下說不出的舒暢,連傷口也不那麽疼了。

楊珞心中大奇,忖道:“這是什麽泉水?竟然比療傷聖藥還要管用,我不是這一摔,摔到仙境裏來了吧。對了,這不想還不覺得,我們登山之時,哪有這麽高?怎地一跌下來,山都變得高了?難道此穀竟是個大坑,在地麵以下百丈之處麽?”楊珞琢磨不透,轉念道:“這些問題想不通就罷了,其實就算想通了又能如何?還不是要乖乖地躺在這裏。我還是趁著有力氣,多喝些水才是真的。”楊珞如法炮製,又飲了不少泉水,不但精神大漲,連腫起的斷肢似乎都消下少許,楊珞自言自語道:“可惜隻喝水還是活不下去,要不然說不定這泉水還真能救我性命呢。”說罷搖了搖頭,想了一想,伸出左手,忍著劇痛將自己的右臂和大腿骨都接好了,小腿離得太遠,實在夠不著,隻得作罷,楊珞痛得滿身大汗,剛積攢的一點精神又消耗殆盡,腦中一暈,又昏睡過去。

楊珞再次醒來,隻覺腹中饑腸轆轆,餓得“咕嚕嚕”地直叫喚,他取出那粒果子,暗暗發愁,忖道:“我現下將你吃了,或能抵一時之饑,可是又用何物來助我取水呢?”

楊珞正在進退兩難,山穀中忽然一陣怪風吹過,那大樹隨風搖晃,劈劈啪啪地掉下無數果子來,其中便有好些砸在他的前胸和頭上,楊珞顧不得疼痛,大笑道:“多謝老天爺,你果然是有眼睛的,如今我可以飽餐一頓了。”楊珞隨手從身畔拾起一枚果子,張口便咬,他這一口咬下去,隻覺清爽多汁,齒頰留香,竟是香甜無比。

楊珞心懷大暢,哈哈大笑道:“老天爺,你雖讓我摔得半死不活,卻又讓我品嚐了如許人間美味,也算待我不薄了,從今以後我不再怨怪於你便是。”楊珞年紀尚輕,但這份置生死於度外,隨遇而安,處變不驚的胸襟,天下又有幾人能及?真乃豪傑之器。他既生於亂世,原本應該大有作為,隻可惜為駱青峰所誤,此番巨變,當真是改變了他的一生。

楊珞每日吃這野果,喝那泉水,三天過後,精神漸漸旺盛,右臂知覺漸複,竟然能夠勉強坐起。楊珞又是高興,又是難過,高興的是今番死是死不了了,終於躲過了一劫,難過的是自己雖然撿回一條命,但卻難免落個終身殘廢,而且困在這絕穀底下,此生隻怕再無機會建功立業。楊珞發了一陣呆,歎了一口氣,笑著自言自語道:“殘廢便殘廢了,也未必過得不開心,說不定三五年之後,韃子兵得了天下,我還非得做亡國奴,那豈不是更加生不如死?倒不如在這山野間過得逍遙快活,有野果子吃,有山泉水喝,說不定還有什麽鳥兒、猴兒的做伴,那是何等的瀟灑自在,隻是從今以後再見不著珈兒妹妹,不免有點這個那個……”楊珞想到珈兒,心中一陣淒苦,但他生性豁達,隻一會便又不以為意,拾了個果子,又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如此眨眼間又過了兩日,楊珞右臂已能使些微力,而且以左臂支撐已能在地上爬來爬去,活動範圍自是大了許多,揀果子吃和飲水都不再是問題,這樣一來,他的傷勢便好得更加快了。到得第七日上,楊珞正坐在大樹下乘涼,忽見那眼溫泉中隱隱有紅光閃動,初時並不甚強,但到了後來,紅光耀眼,竟是衝天而起。楊珞大為驚奇,拖著兩條傷腿爬到泉邊,隻見那泉眼中的清水全都變成了血紅之色,而且晶瑩閃爍,異香撲鼻。

楊珞看得目瞪口呆,忖道:“難道這眼泉水當真是一眼仙泉?要不然怎會有如此異象?這般機緣巧合被我見著了,若是不喝上一口,那才真是對不起自己。”楊珞想罷伸手入泉,掬了一捧上來,剛想飲下,又想道:“不對呀,這般異象若是因為蘊入劇毒,那我豈不是白白做了枉死鬼?”這念頭隻在他腦中停留了一瞬間,便又被他踢到了九霄雲外,轉而想道:“我楊珞的這條命反正是揀回來的,若是因為貪生怕死,誤了一段仙緣,那才是大大的不值呢。”楊珞想到這裏,再不猶豫,就著那泉眼一口氣飲了個飽,又慢慢爬回樹下,呼呼大睡起來。

楊珞剛睡得一會,忽然覺得一股極強的熱氣從丹田中升了上來,接著百會,印堂,天突,璿璣,膻中……直至**,各大要穴中均有熱氣隱隱鼓動,那熱力愈走愈熾,初時隻如酷暑三伏,後來竟似烈火焚身。楊珞大汗淋漓,說不出的難受。隻得左右挪動身體,盡量挨著涼一些的地方,無奈杯水車薪,體內那熱氣蒸騰充盈,猛惡難當,好似要將他身體撐裂一般。

楊珞翻滾掙紮,眼看就要窒息暈厥,腦中卻忽然光芒一閃,忖道:“小時候爹爹教我的武功心法中盡多導氣歸虛之法,我何不試試,或能少受些折磨。”他傷勢未愈,無法打坐調息,隻得心中默念那些內功口訣,以意馭氣,將體內泛濫的熱氣一絲一絲地向經脈中導去。楊珞勉力運功,初時艱難萬分,頭顱中真氣鼓**,便似隨時都會爆裂一般,但那熱力每導入經脈中一縷,自身的內力便強盛一分,運氣行功便容易一點,六七個時辰後,奇經八脈漸漸暢行無阻,而那無盡的熱力仍似百川匯海般的湧來,楊珞不敢有半分怠慢,全力施為,咬緊牙關支撐了一日一夜,他體內那如洪濤巨浪一般的熱力竟都被他一點點納入了經脈之中。楊珞睜開眼來,用袖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長籲了一口氣,他雖連續勞頓了十二個時辰,可是卻連半分倦意也沒有,反而紅光滿麵,精神大是健旺。楊珞功行三轉,但覺得神清氣爽,全身上下無比的舒暢,竟連各處斷骨之處都已隱隱然大有起色,不禁心下大奇,忖道:“看來我又錯了,這泉水中不但無毒,反而對身體大有裨益,隻是我喝得猛了,一時承受不起而已,若我每次隻飲少量,不但能讓我的傷勢痊愈,隻怕連內力也會大有長進。”他又休息了一會,覺得腿上傷處已不再疼痛,反而覺得有些癢癢。楊珞心中暗喜,知道斷骨之處已漸漸愈合,但他隻高興了一會,忽地心中一驚,忖道:“哎喲,不好,我的脛骨、踝骨兩處都未曾接駁好,這斷骨若是愈合了,我豈不是要變成瘸子?難道我竟要一輩子在地上爬來爬去麽?”楊珞隻思量了一會,心意立決,尋了塊山石握在手中,隨手閉了雙腿上的數處穴道,左手舉起那塊石頭,一咬牙,一閉眼,狠狠砸了下去。楊珞將兩處斷骨之處重新砸斷,再又接好,他手法嫻熟,隻不過用了一柱香的時分,但仍然已是痛得死去活來。楊珞仰麵躺在地上,燦爛的陽光透過重重的樹葉,斑斑駁駁地投射在他臉上,耀眼生花,他一口氣轉不過來,腦中轟地一聲,竟然又暈了過去。

此後楊珞每日隻飲少量泉水,然後便運功化解熱力,初時每次運功約莫需要兩個時辰,到了後來隻盞茶時分便大功告成,如此過了數日,他不但傷勢痊愈,連內力修為也大有進展。楊珞閑來無事,將整個山穀都轉了個遍,無奈四麵都是千丈高的懸崖,根本就沒有道路跟外界相通,看來九成九是要在此終老一生了。

這一日,楊珞正望著天空發呆,忽見幾個黑影從遠處飛來,仔細一看,原來卻是幾頭兀鷹,展開了翅膀,在山穀上空盤旋不去。楊珞歎了口氣,心想:“若是能象它們一般,生著一雙強有力的翅膀,我也不用在這裏犯愁了,也不知道若是我自己做一個,能不能有騰空而起的功效,我看多半便是不能,要不然古往今來怎就從未聽說過有人會飛的?”他正胡思亂想,忽見一頭兀鷹驟然俯衝而下,直向山穀中急墜而來。楊珞一愕,忖道:“它這是做什麽?難不成是要自殺?”卻見那兀鷹衝了百餘丈,忽然雙翼一展,半空中折了個身,穩穩地落在崖壁半腰的一處平台上。

楊珞鬆了口氣,暗道:“還好,不是要自殺,其實‘好死不如賴活著’,這個道理最是簡單不過,就連畜生都明白得很,如今我大難不死,而且還活得好好的,更加應該百倍珍惜才是,隻不過生雖我所欲,我所欲卻有更勝於生者,舍生取義,從容赴死,卻也不失為人生一大快事。”楊珞想到這裏,仰天哈哈大笑,隻見天空中的兀鷹又接二連三地穿雲撲下,全都落在那突出的平台上。楊珞忖道:“這平台莫非是個鷹巢?怎地以前又沒見過有鷹來宿?多半便是發現了什麽食物,所以才都撲下來分而食之。”他剛回身要走,忽然間腦中閃過一個念頭,心頭狂震,猛地抬頭望去,隻見那平台果然便是自己落下之時見到豆子屍身的那一處,楊珞心慌意亂,一麵大聲吆喝,一麵尋些石塊向空中扔去,他臂力雖強,卻也隻能扔得三四十丈高,離那平台還是相去甚遠,石塊撞到山壁上隻“砰”地一聲響,便又掉了下來。鷹群受了驚嚇,全都振翅而起,在空中盤旋了一陣,見並無威脅,又紛紛落下,繼續啄食豆子的屍身,任楊珞怎麽拚命叫喊,卻再也充耳不聞。

楊珞以手掩麵,不忍再看,心中傷痛欲絕,忖道:“可憐豆子,死於非命不說,屍身還要落入一群畜生的口中,實在是慘絕人寰,他口口聲聲叫我大哥,我卻連他的屍身都保護不了,豆子在天有靈,也一定會怨我沒用。”楊珞難過至極,淚水如注而下,他飲泣了一陣,念頭一轉,心中切齒恨道:“豆子為人憨厚耿直,義氣深重,之所以死無葬身之地,全都是拜駱青峰所賜,他將我推落懸崖,我僥幸不死,或者還可不加追究,但他害死豆子,這仇卻不能不報,隻要我楊珞還活著,總要將他尋來,一劍殺了,還豆子一個公道。”楊珞心中氣憤難平,象野獸一樣在山穀中竄來竄去,他一生之中從未如此痛恨過一個人,也從未想到過這種仇恨竟叫他怒火如織,輾轉難眠,楊珞徘徊了一夜,心中想過了上百種殺駱青峰的方法,直到破曉時分,才倚著樹幹,漸漸睡去。

轉眼間又過了月餘,溫泉中的水色由紅而粉,由粉而清,漸漸恢複了楊珞初見它時的情狀,楊珞每日飲水便須練功,不知不覺間內力大進,出掌發腿,隱隱含有風雷之聲,單以內力而論,已是小有所成,可與江湖上年輕一代的高手一較雄長了。

楊珞內力突飛猛進,但卻覺出溫泉中的力量隨著顏色的褪去而日趨衰微,最近幾次所飲的清水中幾乎不含有任何的熱力,已無須運功化解。楊珞心中驚奇,忖道:“難道當真是老天爺垂憐,不忍見我慘遭橫死,所以才在泉水中化入仙丹,以助我療傷麽?”他心中雖如此想,卻是連自己也不大相信,禁不住走到泉邊,仔細向裏觀瞧。

溫泉中熱氣騰騰,看不十分清楚,隻隱隱約約見到一點黃光透將上來,其實這黃光他已見過多次了,不過總將它當作是塊石頭,不以為意,但此番他心中生了疑竇,忍不住想將那物撈上來看個究竟。楊珞覓了根長長的樹枝,將枝葉打盡,伸到泉水中去勾那物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將它貼著泉壁慢慢地撥弄了上來。楊珞越看越是清楚,隻見那物一副金吞口,黑玉柄上嵌著各種寶石,尾端用金絲縷網罩著一顆綠寶石,正是自己墜崖時脫手飛出的那柄折斷的匕首,楊珞一愣,暗道:“你倒落得巧,正掉在這溫泉之中,又被我尋著,看來我便是你的真命主人,想逃也逃不了。”卻見那匕首柄的紅色穗子上還勾纏著一物,也一並被撈了出來。那物通體瑩白如玉,長約兩尺,有手有腳,姿態宛然,竟是一棵已成人形的大人參。楊珞一陣訝異,旋即心中雪亮,忖道:“這一定便是那千年雪參王,傳說隻要用紅線將它縛住,它便再也逃不了,我們一路上所見的紅光多半便是此物,想是它呆在懸崖壁上,卻偏巧被這斷匕的紅穗纏住了枝葉,這匕首下墜的力道凶猛,竟將它連根拔起,一並落入了這溫泉之中,傳言中還道若以小火燉這參王七天七夜,待到紅光衝天,再取湯汁服下,便能羽化登仙,算來我也正是掉下來的第七日上見到這溫泉中的紅光的,不過這溫泉的水溫並不甚高,怎地也有如此功效?是了,我每日飲水都在表麵,焉知水底不是沸騰洶湧?怪不得我那必死之傷都能痊愈,想來定是冥冥中有神靈庇佑,雖然成仙成佛都是虛妄之說,不過白白撿回了一條性命,卻終歸是好的,而且這數日來我內力大進,不也都是得益於此物麽?”楊珞伸手觸摸那人參,但覺著手處光滑溫良,端的是人間極品,楊珞心想:“此乃是通靈之物,當真可生死人而肉白骨,如今雖然功效大失,但用來解些微毒,療些小傷興許還用得上,我不妨將它好生收藏,日後行走江湖也有些保障。”楊珞將人參從匕首上解下,放到陽光底下曬幹了,用那半截匕首將它切成一小片一小片的,撕下一塊衣襟包好,掛在樹上。楊珞做完這些,又在山穀中仔仔細細地察看了一圈,知道確已沒有出去的希望,暗自想道:“無路可走,便須在此處定居了,這山穀中連個山洞也沒有,叫我何處藏身?總不能每日叫日曬雨淋吧,隻好還跟從前一樣,搭上一間樹屋,聊作安身。”搭間樹屋對他來說原本是駕輕就熟,但此刻除了一柄斷匕之外,他沒有任何工具,所幸匕首雖然隻剩半截,仍舊是鋒銳無比,他狠忙了幾日,總算是將樹屋蓋成了。

說也奇怪,這山穀中雖然是鬱鬱蔥蔥,草木茂盛,但卻甚少動物,楊珞經常一整日下來,連隻小鳥也見不著,日子孤獨寂寞,可想而知。這日楊珞躺在樹屋中,叼著根小草,百無聊賴,伸手將懷中的物事一件件地取出來觀看把玩,忽然一陣風吹來,將其中一本黃色絹冊吹得呼呼啦啦地胡亂翻飛,露出密密麻麻的文字來。楊珞隨手將絹冊掩上,剛要擺弄其他的玩意,忽然心中一動,忖道:“這黃色絹冊是從李荻的胳膊底下取來的,若是我沒有記錯,除了李荻的一些廢話之外,餘下全是空白,怎地剛才卻見上麵寫滿了文字?難道是我眼花?”楊珞將那絹冊又再翻開,見前麵幾頁仍舊是寫著李荻的那些廢話沒錯,但第四頁上卻已赫然多了“玄天神功”四個字,此後每頁密密麻麻寫滿了修煉內功的心法。楊珞驚愕萬分,忖道:“這可奇了,怎地這幾日我盡遇著怪事,連本書冊也會變戲法不成?”他略一思量,猛然想起李荻桌上那支沒用過的筆來,心道:“是了,小時候爹爹說過,有一種特別的藥汁,寫在紙上無色無味,但一見水,立馬就會顯出字跡,李荻所用的多半便是這種玩意,我將絹冊藏在懷中,躺在地上淋了幾場雨,這絹冊也濕得透了,所以才會多出這些字來。”楊珞想通了此節,又接著往下看去,隻見上麵寫道:“兵書有雲,奇正相兼,勝之道也,行功運氣,亦複如是。夫正者,世所多見,不足為道,玄天神功獨授汝以奇,正道沛然,如江河之行,不可遏製,但若以奇者為其道,導之製之,不但可收事半功倍之效,更具克敵製勝之威。八脈之氣,齊聚膻中,不先行任督,而專用陰維陽維,陰蹺陽蹺……”楊珞讀到此處,心中迷惑,忖道:“爹爹所授之內功乃是玄門正宗,講究的是八脈之氣,聚於丹田,丹田中內息越是綿密,則自身內力就越是強勁,而且練武之人,畢生所追尋的目標便是打通任督二脈,生死玄關,哪有棄任,督而用維、蹺的道理?看來這與那般若魔劍一般,又是一本害人的邪功。”楊珞想到這裏,對這玄天神功已無半分興趣,將絹冊拋到一邊,倒頭大睡起來。

這般無聊的日子又過了數日,楊珞對山穀中的一草一木都已了如指掌,實在找不到什麽事做,隻得又將這玄天神功翻出來觀瞧,這次他從頭到尾將這內功心法看了個遍,書中處處與常理反其道而行,簡直就是匪夷所思,聞所未聞。楊珞心下大奇,枯坐苦思,漸漸入神。他心無旁騖,腦中來來回回隻盤旋著玄天神功,所謂意方動,氣先行,楊珞不知不覺間竟已將這玄天神功演練起來。他脈中真氣隱隱流動,初時倒不怎地,但聲勢漸大,激**逆行,如天邊雷霆,翻滾而來。

楊珞猛地一驚,長身站起,心中一片冰涼惶恐,冷汗涔涔而下,忖道:“糟糕,我險些受了這魔功蠱惑,墜入萬劫不複之境,真是豈有此理。”當下恨恨地將絹冊拋了開去。他不瞧那玄天神功,便又隻剩百無聊賴,在地上躺了一會兒,忽然覺得腹中嘰嘰咕咕叫個不停,喃喃道:“又餓了,餓了好,怎麽也算件事吧,待我想想,今日弄些什麽好吃的……唉……那還有什麽好想,這穀中小獸也難得見著一隻,天天吃素喝清水,隻差剃光了頭,再念幾聲‘阿彌陀佛’,我便成了如假包換的大和尚一個。唉……”他口中雖然嘀咕抱怨,仍是起身出門,到穀中找尋新鮮野果去了。

楊珞一麵走一麵摘,這穀中盡多稀奇古怪的樹種,所結的果實更是五顏六色、千姿百態。他也不管到底能不能吃,見到什麽摘什麽,用前襟滿滿抱了一抱,剛要往回走,忽然看見一株大樹的樹枝上掛著個黃色的物事,隨風輕輕飄**,看起來竟是一件人們常配的飾品。

楊珞一驚,本能地四下觀望,卻是半個人影也沒瞧見,不禁低頭想道:“此處乃是絕穀,難道除了我之外還有別人不成?如果真有,那可好了,說不定他們便知道通往穀外的秘道,至不濟也有個人跟我說說話,不至於象現在這般無聊寂寞。”想到此處,大為興奮,放下了手中的果實,爬上樹去,將那飾物取了下來,隻見它乃黃玉所製,精工細刻,雕成人形,模樣竟然似曾相識。

楊珞越看越是狐疑,心中想道:“這玩意怎恁地眼熟,難道我在哪裏見過?”苦思冥想之下,猛然記起那日駱青峰曾向穀中拋過一物,心中登時雪亮,暗道:“這勞什子正是駱青峰頸中所配,那日不知什麽緣故將它拋下了,卻害得我空歡喜一場,還以為穀中尚有人煙,這廝心腸狠毒得很,他的物事,我可是碰也不想碰。”楊珞剛要將那黃玉扔掉,忽然念頭一轉,又想道:“此物相當貴重,駱青峰流落江湖,卻是寧願當乞兒也不肯將此物當賣,其中必有因由,當日駱青峰決意求死才會將它拋下,他身世複雜,或許與此物有些幹係,我不妨將它留下,說不定將來向他複仇的時候用得著。”當下將那黃玉放入懷中,抱著果子回到小屋,美美地飽餐了一頓,坐在地上,無聊透頂,又犯起困來。他就勢躺倒,忖道:“似我這般吃了睡,睡了吃,豈不是將時日都荒廢了,成了十足十的酒囊飯袋?不對,這個……酒囊是說不上了,飯袋卻是多半逃不了。俗話說‘天無絕人之路’,現下我雖想不到出去的法子,但興許我多想想便想到了,更何況也許根本就不用我想,老天爺自己就會派人來救我,我可千萬不能心灰意冷,自暴自棄。”楊珞想到這裏,一骨碌爬了起來,滑到樹下,抖開手腳,練了一套五行拳,罷了還覺得不夠,又將什麽形意拳,六合拳,螳螂拳,羅漢拳,鷹爪手……全都演練了一遍,直到大汗淋漓,氣喘籲籲,才又爬回樹上休息。

他練了幾日拳法,收效甚微,不由得想道:“這些拳腿我都已練得滾瓜爛熟,再練下去也隻是白費功夫,不會再有什麽大的進步,目下又沒有什麽新的拳譜給我照學,拳腳上是很難有成就了,轉去修煉兵刃功夫,必定也是一般的情形,看來還是勤加修習內功才是上策。內功可沒有什麽花俏,爹爹教我的乃是玄門正宗,隻要我堅持不懈,多練得一日便多一日的好處,日後再有什麽上乘武功被我見著了,修煉起來必定事半功倍。”他心中合計停當,便就地打坐,練起氣來。說也奇怪,楊珞任督二脈中氣息剛動,維、蹺脈中真氣也都蠢蠢欲動起來,而且所走的路子,分明就按照玄天神功上所記載的口訣。楊珞連試了幾次,都是如此,一動全動,一息全息,就是不能象從前一樣,安安穩穩地修煉正宗道家內功。他心中煩躁,頹然躺倒,忖道:“怎地這玄天神功如此無賴,我不過無意中練了一遍,它竟似附骨之蛆一般,怎麽也甩不掉,現下我內功也練不成了,可叫我如何是好?”呆呆想了一陣,腦中卻是一片空白,試著催動真氣,維、蹺脈中的氣息又立即應和著流轉起來。他氣惱已極,向著地麵狠狠打了幾拳,忽然間天性中的一股倔勁發作,發狠道:“你不讓我練,我便偏偏要練,看看到底是你將我弄得走火入魔而死,還是我將你驅出體外,專心練我的正宗內功。”楊珞心中存了此念,將那玄天神功從頭到尾仔細研讀了一遍,以尋求破解之法。他細細品味那心法字句,心中忽然閃過一種異樣的感覺,依稀覺得這玄天神功其實也並不十分邪惡。

楊珞放下了絹冊,腦海中默想自己所修習的心法口訣,與玄天神功一一印證,突然發現玄天神功所行線路雖奇,卻並不衝逆自己所習內功的真氣,兩功各行其道,竟能相安無事。楊珞百思不得其解,忖道:“天下武功雖然門派眾多,但說到內功卻是大同小異,萬變不離其宗,從來沒聽說過有兩種內功能夠同時修煉,卻不互相抵觸的,我看多半是我弄錯了。”他雖如此想,心中卻總有些掛牽,好奇得很,有心想要嚐試一下,又深知一旦出了岔子,必定走火入魔,這絕地之中,無人相助,那就得送了性命。

楊珞拚命克製了兩日,終於下定決心,就算是以性命不保,也要試他一試。他之所以如此決定,一來是山穀中的生活過於憂悶,二來天性好奇,勇於冒險,心中但有疑念,便一定要弄個明白,這與生俱來的稟性,是任何力量也阻擋不了的。

這日已到深夜,四下裏萬籟俱寂,連一絲風聲也沒有,楊珞平心靜氣地在樹屋中坐定,緩緩催動內息,維、蹺脈中果然立時便有真氣來應,他收攝心神,半分也不敢大意,隻覺得兩道真氣同時在體內遊走,各自奔流不息,但卻是有章有法,自在坦然而行,就算偶爾在同一脈中相逢,也是一前一後,有君有臣,臣者,躍馬向前,當先開道,君者,端凝在後,不急不徐,隻轉過了幾處穴道,便又分道揚鑣,好似雙龍入海,無論如何翻滾騰挪,卻總有自己的一片天地。楊珞練了一會,內息流轉愈加圓轉如意,兩道真氣你來我往,在體內運行得越來越是迅速,漸漸配合得天衣無縫,猶如形成了一個小小的漩渦,到得後來,這漩渦越來越大,威力越來越盛,便如颶風狂嵐一般,力拔山河。楊珞隻覺得胸中真氣洶湧澎湃,噴薄欲出,忍不住一聲長嘯,聲音雄勁悠長,如龍吟般在山穀中回**不停,直響了盞茶時分才漸漸止歇。楊珞借著餘力,伸手一抓,三尺外的一枚野果竟“嗖”地一聲跳入掌中。楊珞又驚又喜,知道這般修為,非二十年的苦功決計無法辦到,他自習武以來,隻不過練了十年內功,按理絕對不能有此境界,但此刻他的真氣已一分為二,雖然各有減弱,但相互吞吐激**,取長補短,竟讓他的內勁強了一倍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