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南唐遺寶3

楊珞皺眉道:“雁姑娘,你以為這暗門是你發現的麽?”

雁靜如道:“不是我還有誰?你沒見我一鞭便將它抽出來了麽?”

楊珞道:“那隻是巧合而已,這其中的機關我已想透了。”

雁靜如冷哼了一聲,眉毛一挑,道:“是麽?那你倒是說來聽聽。”

楊珞道:“口說無憑,你且先回來,我做個試驗,你一看便知。”

雁靜如冷笑道:“好,就看看你搞什麽鬼。”說罷護著火光,退了回來。楊珞對眾人道:“你們且等我一會,我馬上就回來。”說罷轉身而出,一會兒功夫便又進來,手中還抓著一塊冰雪。

眾人見狀甚是不解,雁靜如更是冷冷地用眼角將楊珞瞟來瞟去。隻見楊珞走到石桌前,將緊握著那雪塊的手放在油燈上麵,冰冷的雪水從他的指縫裏滲了出來,一滴滴全都滴落在油燈之中。眾人瞬也不瞬地盯著那油燈,隻十數滴雪水落入燈中,便見那油燈輕輕一震,隨即又傳出機簧轉動的聲響,剛剛打開的門戶竟然又緩緩關上了。

眾人大是驚奇,豆子叫道:“大哥,原來這油燈便是開啟暗門的機關。”

楊珞衝他點了點頭,卻並不將手移開,仍是任由那雪水不停地滴入油燈中,又過了一會,竟然一陣急密如雨的“奪奪”之聲從眾人身畔響了起來。

眾人驚疑不定,緊張地四下觀瞧,楊珞卻鬆了一口氣,輕聲歎道:“好精巧的機關。”

豆子見楊珞從容不迫,也鬆了一口氣,道:“大哥,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楊珞道:“你剛才已經說對了,這盞油燈就是控製暗門的機關,同時也是控製牆壁噴射毒水的機關,無論誰要打開暗門,必定會先打開毒水機關,那便難保不遭暗算。”

豆子抓了抓後腦勺,道:“大哥,我還是不明白。”

楊珞道:“其實很簡單,這兩道機關都是由壓力控製的,燈中原本注滿了油,機關是關著的,等到油一耗盡,壓力輕了,這暗門自然便會打開。”

豆子聞言搶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這中間還有一道機關,當油隻燒了一點點,壓力隻少了一點點的時候,噴射毒水的機關就會打開,所以要開門就得先過毒水這一關,對不對?”

楊珞微笑點頭,道:“正是如此。”楊珞一邊回答,一邊抬眼向雁靜如望去,剛巧雁靜如也向他這邊望來,二人目光相觸,雁靜如臉上微微一紅,轉而望向了它處。

楊珞接著道:“我做這個試驗是為了告訴大家,這裏雖然看上去簡陋,可是機關都是萬分精巧,稍不留神,便會送了性命,所以萬萬馬虎不得。”楊珞說完,撕了一段布條放到油燈裏,隻一會便將滴進去的水都吸了出來,那扇暗門果然又重新打開了。

楊珞走到門口,回頭對雁靜如道:“雁姑娘,現在光源對我們萬分重要,你先將你的火折子滅了吧。”雁靜如知道他說得有理,依言將火折吹熄了。楊珞伸手摸出先前剩下的一點火折搖亮,借著微弱的光芒向前走去。暗門中的石級彎彎曲曲,繞了幾圈,下到一處不知道有多大的所在,楊珞正要細查,忽然手中一痛,那一點點火折子已燒完了。眾人心中原都是萬分緊張,這下突然陷入了黑暗,俱慌了手腳,不知如何是好。

楊珞道:“雁姑娘,請你按照我聲音的方向走過來。”

雁靜如道:“我為什麽要過來?”

楊珞道:“有勞姑娘,我需要你的火折子。”

雁靜如沒好氣地道:“你要火折子,不知道自己過來拿麽?為什麽要我過去?”

楊珞聽她雖如此說,聲音卻已漸漸靠近,知道她嘴硬心軟,已走過來了,趕緊又道:“我在這裏。”

雁靜如道:“知道了,知道了,鬼叫什麽。哎喲……”

楊珞聽得“劈裏啪啦”的一陣響動,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急忙問道:“雁姑娘,怎麽了?”

雁靜如氣急敗壞地道:“哪個王八蛋放了一堆爛柴火在這地上,險些絆了我一筋鬥,踢得我的腳好疼。”

楊珞心道:“這裏什麽地方,怎會有人放柴火在路上,多半是別的物事,再說此路方才我也走過了,怎麽我就不曾見到?定是她走到了別處。”他正想著,雁靜如已沒頭沒腦地一頭撞了過來,楊珞趕緊扶住她,道:“雁姑娘小心。”

雁靜如道:“這裏麵黑咕噥動的,叫我怎麽小心?”

楊珞心道:“你就不知道先搖亮了火折子再走過來,可也真是笨得可以。”他雖然這麽想,卻不敢說出來,隻聽得雁靜如道:“給你火折子。”已伸手遞了一物過來。

楊珞伸手接過,摸到也隻短短的一截,心中憂慮,一時並不燃亮火折。

雁靜如道:“你搞什麽鬼,怎麽還不點亮火折?”

楊珞道:“我是怕火折子燃盡了,我們還找不到機關,那可糟了。”

雁靜如得意洋洋地道:“你就這麽傻傻地想著又有什麽用?幸虧我聰明,剛才踩到爛柴火,撿了一支,用火折將它點燃不就行了。”

楊珞聞言大喜,道:“幸虧雁姑娘聰明。”搖亮了火折,又道:“快來點吧。”

雁靜如答應一聲,伸了一物過來,楊珞見那物白森森的,二尺來長,兩頭大,中間細,哪裏是什麽柴火,分明是一根骨頭。楊珞不由吃了一驚,雁靜如更是嚇得魂不附體,尖叫了一聲,遠遠地將那骨頭拋了出去。楊珞一言不發,回頭向雁靜如的來路上找去,赫然見一具白骨倒在地上,身上衣服俱已腐朽,顯然已死去多年,那骨架已被踩得七零八落,雁靜如拾去的正是他的一根大腿骨。

眾人見狀大驚,珈兒更是恐懼,緊緊抱住了楊珞的胳膊,道:“珞哥哥,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楊珞道:“我看多半便是先我們來此尋寶之人,卻不知怎地竟會死在這裏。”

豆子大著膽子道:“大哥,他應該死了很多年了吧。”

楊珞道:“不錯,此間極為寒冷,這屍首還隻剩下白骨,沒有四五十年的時光絕不可能。”

黑暗本來已極神秘,此時又多了具白骨,自是更加的陰森恐怖。楊珞心中也是暗暗發毛,對那骸骨作了一揖,道:“吾等小輩,無意中冒犯了您老人家,您可千萬別見怪,小子給您作揖了。”說罷又再仔細打量那具骸骨,隻見他手上戴著鐵護腕,足登薄底快靴,分明是武林人物打扮,天靈蓋已碎成四塊,模樣甚是恐怖。

楊珞暗自忖道:“爹爹說過,天靈蓋乃是人身上骨骼最堅硬的地方,這具屍骨其他的骨骼尚且完好,天靈蓋卻碎了,看來是被人打碎了腦袋,這才死的,那人不知用的什麽兵器,定是沉重異常。”

雁靜如看他呆呆發愣,擰了他一把,道:“你還看個什麽勁,咱們快點走吧。”

楊珞道:“好、好,走、走。”略一沉吟,又對那骸骨一抱拳,道:“前輩,多多得罪了。”說罷俯下身去,拾起另一根大腿骨,順手用旁邊的破布纏了個團,製成一支火把。

雁靜如見狀已嚇得傻了,結結巴巴地道:“你……你……你怎麽能這樣,太惡心了,快點放下它,要不然我可不跟你走。”

楊珞衝她一笑,用火折點燃了人骨火把,道:“不跟我走也沒關係,你就一個人在這兒呆著吧。”說罷徑直向前而去,眾人見狀紛紛跟上。

雁靜如站了一會,見楊珞的火把越來越遠,背後又是陰風陣陣,心中害怕已極,忍不住大聲叫道:“等等我,等等我。”快步跟了過來。

此時楊珞不過走出十五、六步遠,聽見她大叫,心中暗笑,道:“你不是不跟我走的嗎?”

雁靜如道:“我……我哪有跟著你,我是怕珈兒妹子有什麽事,替你看著她,你竟還這麽不知好歹。”

楊珞道:“哦,原來如此。”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她,目光中全是笑意。

雁靜如臉一紅,轉過頭道:“討厭鬼,我不理你。”

楊珞笑道:“不理就不理唄,走了。”說罷轉身向前,剛踏出兩步,便見又一具骸骨橫在麵前,這具屍身仰麵朝天,身上的玄色衣服早已支離破碎,右手中兀自握著一柄長劍,左邊第六和第七根肋骨間插著一把短刀,看來竟是被人刺穿心髒而亡。楊珞伸手拔出那柄短刀,隻見刀背上布滿鋸齒,刀身中一道裂縫,長約半尺,寬約兩分,刀柄上用黃銅雕了一個鷹頭,鷹嘴又尖又利,鷹頭下麵用小篆刻著一個“荻”字。楊珞見這短刀入手沉重,打造奇特,既可鎖拿敵人的兵刃,又可點打穴道,厲害非常,乃是江湖上罕見的一件外門兵刃,不禁暗自忖道:“此處早已有人來過已是不爭的事實,不但有人來過,而且來的人似乎都是武林高手,似這等獨門兵刃,若是練不精純,難免便會傷了自己。但如果他真是武林高手,那殺他的人豈不是更加可怕?如此看來,那南唐寶藏隻怕早已不見了吧。”

楊珞想到這裏,忽聽豆子叫道:“大哥,四麵牆上好像都有火把。”

楊珞凝眸看去,果然依稀可見有火把插在牆上,連忙沿著牆壁走去,將那些火把一個個依次點燃,漆黑神秘的屋子頓時變得有如白晝。

楊珞點完了最後一支火把,轉身望去,隻見方圓百尺的屋子內,橫七豎八的躺著十來具屍骨,雁靜如等人早已嚇得傻了。楊珞見四麵牆壁上還到處布滿了掌印和刀劍的痕跡,知道數十年前這裏必定發生過一場慘烈無比的劇鬥,心中竟忽然生出些感慨來,忖道:“武功蓋世又如何?百年之後還不是隻餘下一堆白骨。苦苦爭鬥又如何?成敗輸贏還不是泯滅在歲月春秋之中。那我今日來尋南唐寶藏又是為何?千萬年之後,誰知道世上還有沒有什麽宋朝,又有沒有什麽蒙古人的王朝,難道我總想匡扶大宋,那也錯了麽?”一時心中迷惘,竟不知何去何從。

楊珞發了一陣呆,轉念又想道:“既然我分不出對錯,那又何必去分,人生在世,但求無愧於心,我隻需做我想做的事,對得起自己,是非得失自有後人評說,況且就算別人都說我做錯了,難道我便在乎麽?”楊珞想通了此節,精神大振,走過去逐個檢視那些骸骨。這些人有的死於刀劍,有的被重手法擊斃,有的喪身於暗器之下,兵刃暗器多半在屋中便能找到,看來竟都是互相殘殺而死。楊珞暗道:“這些人既已尋到此處,為何又要自相殘殺?難道他們不是一夥的?又或者其中一部分竟是此間的守衛?”他腦中正充滿疑問,忽聽駱青峰叫道:“楊大哥,這裏有扇石門。”楊珞縱身躍到那石壁麵前,見左右上下俱有裂縫,果然便是一扇門戶的模樣。他試著運力一推,那石壁卻是一動不動。楊珞知道自己功力不夠,轉身招呼道:“雁姑娘,麻煩你過來幫幫忙。”

雁靜如正在發呆,聞言慢慢走了過來,道:“怎麽?”

楊珞道:“我二人合力,將這石門推開。”雁靜如答應了,兩人一起運力,那石門晃了晃,緩緩向裏移動,隻向前移得尺許,兩人已是累得滿頭大汗。楊珞和雁靜如休息了一會,又再推動石門,如此反複,終於將石門推開了。

楊珞早扔了那人骨火把,此時從牆上取下一支木製的,閃身進了那石屋子。這石屋乃是一間臥室,一張石床靠牆而立,**被褥俱已腐朽,床前一張石桌,一個石凳,石凳上還赫然端坐著一具枯骨。這枯骨身上衣衫乃是一襲紫色錦袍,錦袍表麵雜有金線,他左手放在大腿上,右手支撐在石桌上,手肘下麵壓著一本黃色的絹冊,封麵都已破損,看模樣也是數十年前之物,桌上筆墨紙硯俱全,兩支毛筆兀自架在硯台之上,其中一支筆頭還是白白的,似乎並未蘸過墨汁。

楊珞伸手輕輕抽出那本絹冊,饒是他小心得不能再小心,絹冊一動,那屍骨便如摧枯拉朽般地倒了下來。楊珞輕輕歎息了一聲,翻開那冊子來觀瞧,隻見裏麵寫道:“老夫李荻,乃南唐王族後裔,一生以光複唐國為己任,惜生不逢時,家門不幸,二弟一念之差,竟致我李氏家族同室操戈,二弟覬覦複國寶藏固然可恨,但老夫身為兄長,不能好生勸慰教導,反而令其身死老夫之手,實在愧對列祖列宗。老夫亦已身受重傷,自知將不久於人世,孝高血脈亦將自老夫而絕,光複大唐,終究是鏡花水月,臨終回首一生雲夢,不勝唏噓。老夫自髫齡始,畢生精研世間武學,猶以刀法獨步武林,縱橫天下,罕有敵手,平生欲求一才智之士傳我衣缽,無奈福薄,總與世間英傑無緣,這冠古淩今之絕技不免與老夫枯骨同朽,亦足歎也。老夫既死,大唐王室再無承繼之人,寶藏之於大唐,與廢物無異,不如留待有緣,若僥幸遇一聰明才智之士,或可因之造福天下,發揚武學,老夫一生罪孽亦可稍減。此堡乃先父窮畢生心力所建,個中機巧,變化萬千,不明就裏之人擅闖,必定有死無生。老夫有心將此間寶藏留贈有緣,大部分機關已被老夫所毀,後世之人若能過得餘下關卡,當為人中龍鳳,必不致令老夫失望,更若能以此間所藏,開動地驚天之業,則老夫亦足含笑九泉矣。”絹冊上所載之文字,自此而絕,餘下數頁均為空白。楊珞輕輕掩上絹冊,搖頭歎息,心中無限悵惘。

豆子見他不說話,急道:“大哥,怎麽樣?裏麵說些什麽?這裏到底還有沒有寶藏?”

駱青峰也急道:“楊大哥,裏麵有沒有提到武功秘笈的事?”

楊珞瞧了兩人一眼,轉而望向那屍骨,道:“此人名叫李荻,是昔年南唐後裔,也是此間的主人,門外那些屍骨多半便是為他所殺,這位前輩以一己之力,力戰群豪,當年必定是一位武功蓋世的成名英雄。”

雁靜如不解地道:“可是他為什麽要殺這些人?他自己又怎會死在此處?”

楊珞道:“門外那些屍骨也都是南唐王族後裔,看來是當年為了爭奪這寶藏而引致自相殘殺。這位前輩雖然殺死了所有的敵人,自己卻也身受重傷,氣竭而死。”楊珞略一沉吟,對珈兒道:“珈兒妹妹,這位前輩名叫李荻,應該是你祖上,你可聽過他的名頭麽?”

珈兒望著楊珞,迷惘地搖了搖頭。楊珞又問道:“難道你爹爹沒有跟你講過南唐李家的事麽?”

珈兒道:“沒有,其實我連我爹爹的事情都知道得很少,因為我很小的時候,爹爹就已經去世了,就連我爹的名姓都是我娘告訴我的。”

楊珞輕輕“哦”了一聲,道:“那你爹叫什麽名字?”

珈兒道:“他叫做李懷。”

楊珞點了點頭,忖道:“依照這位李荻前輩所說,李家似乎不應該再有後人,可是珈兒妹妹若不是南唐後人,又怎麽會有那半張藏寶圖?這當中定是另有別情。”他沉吟了一會,又道:“大家放心,照他遺書所說,那南唐寶藏應該還在,而且裏麵應該還有絕世武功秘笈。”

豆子和駱青峰聞言俱是大喜,齊聲道:“太好了,那我們還等什麽,快點去找吧。”

楊珞點頭答應,眾人分頭尋找。楊珞仔細檢視臥室中的各種物件,他左看右看,隻有那支架在硯台上卻沒有寫過的筆最為搶眼,當下將它拿了起來,忖道:“這支筆應當是用過的,所以才會架在硯台上,可是看它筆頭毫毛,又好像並不曾用過,難道這其中有什麽蹊蹺?”

他正思索,雁靜如走了進來,道:“喂喂喂,外麵似乎什麽也沒有。”

楊珞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不再說話。

雁靜如怒道:“你嗯什麽嗯,我跟你說話呢,你卻在胡思亂想些什麽?”

楊珞又“嗯”了一聲,道:“想事情。”

雁靜如大怒,抓起桌上的硯台便向他扔了過來,楊珞慌忙躲避,那硯台落在石**,發出“嘭”的一聲響,又空又脆。二人麵麵相覷,俱是喜形於色。楊珞反身轉到床邊,雙手運力,**的石板應手而起,露出一個黑黝黝的地洞來。

雁靜如歡叫道:“大家快進來,機關找到了。”

眾人聞言紛紛湧入,楊珞持了火把,道:“我先下去。”說罷跳入洞中,眨眼間便不見了身形。

眾人接連跟下,踩著又冷又硬的石梯,下到了第三層。楊珞這回可學乖了,一下來便去點牆壁上的火把,不多時便是滿室火光,又暖又亮。這間石室空空如也,樓梯口對麵的牆壁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字,字下麵還有一個鐵環,但聽得雁靜如搖頭晃腦地念道:“此屋中暗室二間,左啟則右閉,反之亦然。左屋機樞三,右屋琉璃盞亦三。樞盞一一對應,每動一樞,則一盞油滿,複位則油去,左屋僅得入二次,若覓得製右屋最左琉璃盞之樞,下之,此下鐵環亦下之,則自能更進一層。如有錯漏,機關發動,爾等必定死無葬身之地。慎之,慎之。”

豆子聽罷,眨了眨眼睛,道:“這是什麽意思?什麽左屋右屋的,聽得我雲裏霧裏,一點也不明白。”

小炮道:“我倒是聽明白了,就是還沒想明白。”

雁靜如道:“這有什麽難的?待我先到什麽左屋中去瞧瞧。”

楊珞見她抬腿就往左走去,慌忙攔住了她,道:“雁姑娘,少安毋躁,待計議清楚,再動手不遲。”

雁靜如道:“那還有什麽好計議的?太也簡單不過。”

楊珞道:“是嗎?姑娘準備怎麽辦?”

雁靜如道:“我先進去拉下一個機關,再到右邊去看看,如若不是,我就再到左邊拉下另一個,如果兩個都不是,那不就肯定是第三個了嗎?”楊珞道:“姑娘說得不錯,這控製把手是找到了,可是我們就再也沒有機會進去將它拉下來了。”

雁靜如一愣,又想了半天,道:“我就不信我的運氣那麽差,說不定我第一次就拉對了呢。”說罷又往前走。

楊珞一把拉住了她,道:“萬萬不可,萬一姑娘的運氣就是那麽差,這裏的人豈不是都要跟你陪葬?我楊珞倒是無所謂,可是這裏這麽多兄弟,還有珈兒妹妹,他們可怎麽辦?”

雁靜如呆了一陣,甩開了楊珞的手,道:“那你說怎麽辦?”

楊珞還沒說話,小炮搶著道:“大哥,我們這裏這許多人,你隻管進去拉動把手,我到右邊幫你看著,那不就成了麽?”楊珞道:“就怕沒有這麽簡單,無論如何,我們先到右邊的小屋去看看。”

楊珞說罷,走到右側,果然在牆上尋著個機關,楊珞將它摁下了,機關轉動,石門緩緩移開。眾人朝裏望去,隻見三個琉璃杯晶瑩剔透,嵌在牆中閃閃發光。

小炮瞧了一眼,沮喪地對楊珞道:“大哥,我的主意不成了。”

楊珞點了點頭。豆子不解地問道:“為什麽?”

小炮道:“你瞧那石門,隻怕有數千斤重,一旦關上便與牆壁嚴絲合縫,人若站在裏麵,那還不被壓成齏粉麽?”豆子想想有理,也歪著脖子對著那牆壁發起愁來。

楊珞上前仔細看了看那三個琉璃杯,笑道:“有辦法了。”

豆子聞言眼睛一亮,道:“怎麽弄。”

楊珞道:“現下不告訴你,且看我手段。”說罷徑直向左麵走去,眾人慌忙跟上。

楊珞按下機關,石門打開,三個把手露了出來。楊珞將左邊第一、二個都拉了下來。

豆子道:“大哥,不能這樣吧,要不然我們索性將三個把手都拉下來,那不就結了?”

楊珞一笑,道:“你別著急。”過了一會,又將第二個把手推了上去,道:“成了,我們到對麵看看。”

眾人一個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隻好跟著他轉來轉去。楊珞打開了右邊的門戶,仔細觀瞧了一陣,道:“第二個把手便是控製這最左邊琉璃杯的,豆子,你去把它拉下來吧。”

豆子道:“大哥,你可拿準了,我的小命可就交給你了。”

楊珞道:“行啦行啦,大哥什麽時候騙過你?絕對不會錯的。”

豆子回到左邊室中,拉下了中間的機關出來,道:“大哥,好了。”楊珞已在中間的鐵環旁相候,聞言點了點頭,將那鐵環拉了下去。眾人隻聽得耳中一陣隆隆作響,地麵震動,站立不穩,紛紛跌坐在地。

眾人驚疑不定,各自東張西望,忽聽得“啊呀”一聲,竟已失了豆子的身影,原來豆子坐的地方忽然裂開一個大洞,豆子哪有防備,登時便一個筋鬥栽了進去。

楊珞慌忙爬到洞口叫道:“豆子,你沒事麽?”

過了一會,聽見豆子的聲音傳上來道:“大哥,我……我沒事,就是屁股摔破了。”

楊珞聞言心中一寬,道:“你還能動麽?”

豆子道:“沒問題,我還能動。”

楊珞道:“那你閃開點,我可跳下來啦。”說罷縱身跳了下去,他落了數尺,忽然足尖踏到一處軟綿綿的所在,楊珞早有準備,身子一縮,向前翻了個跟鬥,穩穩落在地上。他人還在空中,豆子已殺豬般地叫了起來。

楊珞一驚,道:“豆子,你怎麽了?”

豆子道:“大哥,你好狠的心,我明明告訴你我的屁股摔破了,你竟然還來踩上一腳,痛死我了。”

楊珞聞言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道:“我早叫你讓開了,你卻不聽。”

豆子道:“大哥呀,我哪爬得了那麽快呀,這不,剛翻了個身,你就已經跳下來了。”

豆子還要再說,忽然聽得雁靜如在頭頂上叫道:“下麵沒事麽?我可也要下來了。”

豆子聞言早嚇了個半死,叫道:“慢著,慢著,待我先閃開。”說罷奮力向旁邊一滾,他剛滾開,雁靜如已“啪”地一聲落在了他麵前。

豆子摸了摸胸口,道:“好險。”他話還沒落音,雁靜如已抬腿向前走去,一腳正踏在他手背上,豆子“啊呀”一聲慘叫,聲音在山穀中遠遠傳了出去。

楊珞和雁靜如燃著了四周的火把,將眾人一一接下。這間屋子裏有十扇門戶,成環形排在四周,每扇門前各放著十個方方正正的鐵塊,中間還有一杆巨大的鐵秤,秤盤平放在地上,上寫滿了蠅頭小楷。楊珞凝眸望去,隻見上麵寫道:“門十扇,鐵十份,每份十塊,每塊十斤,生門前鐵有異,每少一錢,秤限五百,僅得用一,再用則天崩地裂,爾等插翅難飛。切記,切記。”

豆子看完了這些話,憤然道:“放屁,放屁,隻稱一次怎麽可能找得出來,這分明便是故意刁難。”

雁靜如發了一會愣,突然道:“這回你終於也說對了一次,的確是絕不可能。”

小炮愣愣地想了一會,搖了搖頭,幹脆躺下睡起覺來。

駱青峰雙眉緊皺,拚命思索,額角邊汗水涔涔而下。

珈兒瞧了眾人一眼,道:“大家不要氣餒,別人也許不可能,可是珞哥哥一定能做得到,我就一點也不擔心。”

雁靜如聞言道:“怎麽做?難道他不是人呀?我看別再多想了,這是絕不可能的事情,我們還是隨便挑一扇門,進去碰碰運氣吧。”

豆子道:“你說什麽?弄錯了可是會死人的。”

雁靜如嗤鼻道:“膽小鬼,那照你說怎麽辦?難道千辛萬苦地來到這裏,就這麽空著手回去麽?”

豆子聞言,一時語塞,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珈兒見他二人爭執,又道:“你們別吵,珞哥哥一定會想出辦法來的。”

楊珞見她堅定地望著自己,目光中充滿了信任,心中感動,道:“珈兒妹妹,謝謝你信任我,希望你沒信錯,我盡管試試。”楊珞說罷走到那些門前,取了好多鐵塊過來,放入秤盤中。眾人見他舉動,知道他已有了計較,都圍攏來看。楊珞放好了鐵塊,將秤上的秤砣緩緩移動,那杆巨秤漸漸翹了起來。楊珞將秤砣左右移動良久,終於使得那鐵秤兩邊平衡,一動不動。楊珞看了看斤兩,道:“這下成了。”

眾人聞言又驚又喜,豆子道:“大哥,你真的已經知道是哪扇門了麽?”

楊珞點頭道:“知道了。”

豆子又道:“大哥,你是怎麽知道的?”

楊珞一笑,指著秤杆道:“你來看看,這裏到底是多少斤兩?”

豆子湊過去細看了半天,道:“四百四十九斤十五兩四錢。”楊珞道:“不錯。所以應該是哪扇門呢?”

豆子模了模後腦勺,迷惑地道:“不知道呀。”

楊珞瞪了他一眼,道:“真是個笨蛋,本來應該是四百五十斤,現在差了六錢,那不就是第六扇門麽?”

眾人聞言,大為不解,小炮道:“大哥,這是為什麽?我們都不明白,大哥別賣關子了,快點說吧。”

楊珞輕歎了一聲,道:“我剛才做了什麽,你們根本就沒有仔細觀瞧。我從第一扇門前取了一個鐵塊,第二扇門兩個,餘下類推,最後一扇門我沒取,所以我一共取了四十五個鐵塊,都按十斤一個算,應該是四百五十斤,可是其中一扇門前的鐵塊每一個輕一錢,我取了幾個便會輕幾錢,現在輕了六錢,那不就是第六扇門麽?”

駱青峰聞言眼前一亮,道:“我明白了。”

餘下眾人思量良久,也都終於豁然貫通。豆子咧開了嘴傻笑道:“大哥,你可真聰明,要是沒有你,我們可真不知道怎麽辦。”

珈兒自豪地笑道:“我早就說珞哥哥一定行的,你們瞧,一點沒錯吧。”楊珞向她一笑,愛憐地摸了摸她的頭。

小炮道:“大哥,眼下這機關我想通了,可是樓上那個我還不曾想通呢,大哥,你也說來聽聽嘛。”

豆子聞言附和道:“對呀,對呀,說來聽聽,我也胡塗著呢。”

楊珞道:“上麵那個就更簡單了,我先拉下了兩個把手,對麵必定有兩個琉璃杯中盛滿了油,然後我又推回了一個,其中一個琉璃杯中的油又被我放盡了,但即便是放盡了,杯中也多少會有油漬留下,我到右邊仔細觀察,自然就知道我剛才動過的把手分別控製哪個琉璃杯,兩個都知道了,那第三個不也就知道了麽。”眾人聽罷盡皆撫掌。

豆子大叫道:“大哥英明神武,乃天下第一聰明人,大哥萬歲,萬歲,萬萬歲。”

楊珞聞言心中一凜,正色道:“豆子,你亂叫什麽?這三呼萬歲,隻有當今皇上方能受得起,我是一介草莽,如何敢與皇上比肩?似這等瘋話,以後決計不可再說。”

豆子道:“大哥,在我心裏,便隻有你一人承受得起,那皇帝老兒,我連麵也不曾見過,為什麽要呼他萬歲?大哥俠義心腸,聰明絕頂,乃是人中龍鳳,我等原是乞兒,幸蒙大哥不棄,對我等諸多照顧,恩重如山,敢問這世上又哪有第二個人如此待我?我心中早想定了,隻要大哥吩咐,水裏水裏來,火裏火裏去。我這一輩子是跟定了你,我這一輩子也隻認你這個大哥,其他的人,管他是皇帝也好,大臣也好,在我眼裏,都隻如草芥一般。”

楊珞道:“既是如此,大哥便要你從今以後再也不說這樣的話,你可答應麽?”

豆子道:“大哥吩咐,豆子怎敢違抗?豆子以後不說便是。”

楊珞哈哈大笑,道:“好,好兄弟。現在我們已經知道那第六扇門乃是生門,你去將他打開吧。”

豆子聞言驚道:“啊?又是我呀,大哥,我今日定是犯太歲,不是摔跤便是被人踩到,還是……還是讓小炮去吧。”

雁靜如聞言將嘴巴一癟,道:“剛才是誰說要赴湯蹈火的?看來又是胡吹大氣,真是個膽小如鼠的家夥。”說罷走到那門前,伸手一推,那門戶“咿呀”一聲,應手而開。眾人向裏望去,隻見屋中晶芒閃耀,大大小小放著六塊水晶,最大的有一人高,合抱粗,最小的也有尺許長,八、九寸徑粗。這些水晶除了大小不同之外,其餘無論形狀、顏色、質地,都是一模一樣。

豆子見狀瞪大了眼睛道:“我的媽,我這一輩子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大水晶,大哥,這一定就是南唐的寶藏了吧。”

雁靜如瞥了他一眼,不屑地道:“你才多大,也學人家說什麽一輩子,說你土包子你真土包子,這些水晶雖然價值不菲,可是有什麽用處?怎麽可能是南唐的寶藏。”轉過頭又對楊珞道:“喂,我說得沒錯吧?”

楊珞點點頭,道:“不錯,這的確不像是南唐的寶藏,我看倒象個什麽機關。”說罷向前踏出幾步,朝那些水晶的背後望去,隻見角落裏麵擺放著一個鐵製的軲轆,上麵有兩個搖把,上麵胡亂纏著條粗如兒臂的繩索,繩索的另一端連著一個吊籃。

駱青峰奇道:“這是做什麽用的?”

雁靜如道:“我看多半便是將這些水晶運上來的時候用的。”

駱青峰聞言默默不語,抬眼朝楊珞望去。楊珞迎著他投來的目光,輕輕地搖了搖頭。

雁靜如轉過頭來,正巧見到楊珞搖頭,沒好氣地道:“怎麽,你說不是麽?那你倒有什麽高見?”

楊珞道:“依我所見,這竹籃頂多能承受三百斤,最大的那塊水晶起碼也有六、七百斤,怎麽能吊得上來?所以我想應該是有別的用途。”

雁靜如道:“什麽用途?”

楊珞道:“這個我也沒有想明白。”

雁靜如道:“大的雖然吊不了,可以用來吊小的嘛,我肯定它就是用來吊水晶的。”

楊珞的目光凝注在牆上,嘴巴裏喃喃地念誦著,好像沒有聽見她說什麽。雁靜如隨著他的目光望去,隻見牆上刻著四句話:“北鬥月光寒,鬥室龍蛇翻,金光一線去,天河亦可穿。”

雁靜如看得迷迷糊糊,問道:“這是什麽意思?是不是說我們就要得到寶藏了?”

楊珞道:“差不多吧,我想這四句話裏隱藏著這些水晶和寶藏的秘密,看來我們得仔細鑽研一下了。”

雁靜如道:“這還有什麽好研究的?我看它說的就是北鬥星和月亮一起亮著的夜晚,我們就能拿到寶藏了。所以呀,隻要等著不就得了。”

楊珞笑道:“日月星辰乃是永恒之物,無論世間如何,它們永遠都在天宇中川流不息,此即所謂‘天行健’,換句話說,幾乎夜夜北鬥映月,那這句話寫出來還有什麽意思?”

駱青峰聞言點頭道:“楊大哥說得有道理,我看應該是與這屋中的六塊水晶有關才對。”

楊珞道:“不錯,我也如此想。”

豆子急道:“大哥,那究竟怎麽樣嘛?”

楊珞道:“你瞧這東麵和北麵的牆上各有一扇窗戶,隻是日子久了,俱已被冰雪封蓋,我想它們必定與寶藏有關。”

小炮問道:“這是為何?”

楊珞道:“大家一定不要忘記,根據地圖的指示,寶藏應該是在北麵與此相對的孤峰上,而從這北麵的窗口望出去,應該就可以看到藏寶的所在,至於東麵的窗口,正是玉兔東升時月光可以照進來的地方,再加上這室中的六塊水晶也甚是奇特突兀,所以我大膽推斷,奧妙便在這窗戶與水晶之間。”

珈兒問道:“珞哥哥,我們現在應該做什麽呢?”

楊珞道:“當然是先將兩扇窗戶打通,然後……接下來的事,我還有點不明白。”

雁靜如道:“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你倒是說出來,大家好一起想辦法呀。”

楊珞指著牆上的字句,道:“你們瞧這第一句,‘北鬥’月光寒,北鬥共有七星,如果這裏的北鬥指的是室中的水晶的話,為何卻隻有六枚水晶?如果不是的話,那卻又是指的什麽?”眾人苦思良久,都是難以索解。

楊珞忽然道:“大家不要再想了,管它指的是什麽,我們暫且走一步看一步。”說完便發掌向窗口中凝結的冰雪打去。這裏的冰雪已經一層又一層的凝了數十年,堅硬得不遜木石,楊珞費了半個時辰的功夫,才終於打穿了東麵的窗戶,窗外一輪皓月當空,明亮皎潔,照著遠處的雪地,朦朧而又神秘。楊珞一回頭,看見自己的影子斜斜長長地投在牆上,是那麽的虛幻,又那麽的真實,他覺得自己的心狠狠地跳了兩下,腦中竟然迷糊起來。此時一陣寒風掠過,楊珞機伶伶打了個冷戰,抬頭看時,雁靜如也已經將北麵的窗戶打穿了。楊珞使勁甩了甩頭,心中驚疑,忖道:“這裏果然有種神秘的力量,我隻是瞧了瞧自己的影子,竟然險些迷失了心智,看來此處的凶險更在其他機關之上。”楊珞心裏這麽想著,走到北麵窗前,向外望去,隻見那藏寶的山峰孤獨地矗立在月色中,半明半暗,悄悄地透出一種神奇的靜謐,演繹著百年的期待。

楊珞立在窗前,思考了一會兒,回身走到最大的那塊水晶前,雙手用力,將它推到了東麵窗口之前,銀色的月光照在它的上麵,更加顯得空靈晶瑩,美輪美奐。楊珞細心觀察屋中變化,屋頂,四壁,地麵,全都一如既往,半點也不曾改變。楊珞又想了想,開始轉動水晶,變換角度。月亮的柔光在水晶的表麵上吞吞吐吐,遊移不定,忽然間眾人隻覺耀眼生花,月亮的銀光透過了水晶,竟然眨眼間強了十倍一般,那凝成一束的強光雖是照在地上,卻仍然反射到四麵八方,晃得人睜不開眼來。楊珞又再轉動水晶,強光消失了,地上卻出現了一道彩虹,閃爍搖擺,綺麗無比。雁靜如和珈兒一起撲了過來,齊聲驚歎道:“好美呀。”小炮,豆子和駱青峰也都嘖嘖稱奇,隻有楊珞好像無動於衷,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口中念念有詞。

豆子道:“大哥,你怎麽了,念叨什麽呢?”

楊珞道:“我好像明白了。”

眾人聞言大喜,齊聲道:“怎麽辦?”

楊珞不答眾人,躺倒在地上,閉上了眼睛,道:“大夥快睡吧,有事明天再說。”

豆子聞言大急,道:“那怎麽成,大哥,你現在就把寶藏拿出來吧,你不拿出來,我怎麽睡得著?”

楊珞眼皮都沒有睜開,道:“我也想現在就把寶藏取出來,可是眼下時辰已過了,我再有本事,也無力扭轉天時,大夥稍稍忍耐,待到明日再說吧。”

第二日楊珞直睡到中午時分才起身,眾人都已等得不耐煩了。

雁靜如見他醒來,氣乎乎地道:“睡睡睡,你就知道睡,懶得跟我家阿黃一樣。”

豆子聞言奇道:“你家阿黃是誰?”

雁靜如“撲哧”一笑,道:“阿黃是我家的看門狗。”

豆子一愣,隨即怒道:“你……你竟然說我大哥是狗?”

雁靜如兩手一叉腰,白了豆子一眼,道:“我說了怎麽樣,他不但是狗,而且還是條癩皮狗,你能拿我怎地?”她話未落音,忽然後頸一麻,已被人封住了“大椎穴”,緊接著後心,雙臂、雙腿的數處穴道都被封閉了。

楊珞慢慢地從她身後轉了出來,麵無表情地望著她。

雁靜如怒道:“你做什麽?賊小子,你竟敢對我無理,還不快點把我放開。”

楊珞橫了她一眼,冷笑道:“我為什麽不敢?這世上就沒有什麽我不敢做的。”

雁靜如從沒見過他這種表情,心中不禁有些害怕,道:“你究竟想怎麽樣?”

楊珞嘿嘿一笑,道:“我不想怎麽樣,我也不需要怎麽樣,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裏,等你穴道解了,你想去哪裏就去哪裏吧。”

雁靜如道:“不行,你怎麽可以丟下我?”

楊珞道:“為什麽不行?”

雁靜如道:“我……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楊珞冷冷地道:“哦,是嗎?那就等著瞧吧。”說罷一揮手,對眾人道:“我們走。”扭頭便向外走。

雁靜如又急又怕,慌忙道:“別……別走,別扔下我。”

楊珞止住了步伐,但卻連頭也沒回,仍是冷冷地道:“不扔下你,難道要帶著你這個刁蠻小姐,聽你罵人,讓我的兄弟受你的氣麽?我知道你是雁莊主的千金,一直瞧不起我們這些一無是處的平民百姓,現在我們各走各的,你應該高興才是呀,為何還要跟著來呢?”

雁靜如無言以對,使勁咬了咬嘴唇,小聲道:“那……我……我以後不再罵人就是了。”

楊珞聞言回頭道:“空口無憑,我為什麽要相信你?”

雁靜如望著他,可憐巴巴地道:“那你想怎麽樣?”

楊珞道:“除非你發誓,而且還要發毒誓。”

雁靜如道:“發誓就發誓,有什麽了不起?我雁靜如今日對天發誓,以後再不隨便罵人,否則就……就讓我變成醜八怪。”

楊珞心中暗笑,忖道:“女孩子最注重容貌,這的確已可以算作最毒的毒誓了,不過我還須再作弄她一下,總要徹底挫掉她的銳氣。”當下故意皺著眉頭道:“這……還是不行。”

楊珞道:“你還得再加上一條,就說你以後都要聽我的話,凡事不可自作主張。”

雁靜如眉毛一挑,道:“你……”

楊珞截口道:“你什麽你?你要是不願意,我也不會勉強你。”

雁靜如緩緩低下了頭,默默不語。

楊珞道:“怎麽?不說?不說我可走了。”說罷抬步便要離開。

雁靜如望了他的背影一眼,一咬牙,道:“我以後什麽都聽你的,這總行了吧?”

楊珞聞言,哈哈一笑,道:“你早說不就得了。”回頭走來,隻見雁靜如頭埋得低低的,看不清表情,但她睫毛上兩粒晶瑩的淚珠越來越大,眼看就要掉下來。楊珞不禁心中一軟,柔聲道:“雁姑娘,其實我也不想欺負你的,你要是心裏不痛快,便打我兩拳出氣好了。”說罷抬手解了她的穴道。

雁靜如呆呆地站了一會,不知道心中想著什麽,忽然道:“我們走吧。”

楊珞道:“去哪裏?”

雁靜如道:“你剛才不是說要走的麽?”

楊珞嘻嘻笑道:“我剛才不過是想去出個恭而已,你要不要跟著來呀?”

雁靜如一愣,隨即醒悟到自己傻乎乎地鑽進了楊珞的圈套,指著楊珞道:“你……你欺負人。”淚水刷地一下湧了出來。

楊珞見她當真哭了起來,頓時手足無措,忙向珈兒使了個顏色。珈兒會意,上前扶住了雁靜如的肩膀,小聲勸慰道:“靜如姊姊,珞哥哥是跟你鬧著玩的,你莫要惱他,若不是雁靜如姊姊一鞭抽出了機關,又跟珞哥哥合力推開了石門,我們怎麽到得了這裏?我可是萬分的舍不得離開雁靜如姊姊呢。”直勸了半個時辰,雁靜如才抽抽噎噎地止住了哭聲。

楊珞見雁靜如漸漸平靜,心中也安定了,在室中一邊轉悠,一邊比劃起來。豆子見狀奇道:“大哥,你在做什麽呢?”

楊珞道:“我在計算方位,不過總是不對,水晶隻有六顆,看來多半便是少了搖光位上的那一顆。”

豆子愣愣地道:“什麽搖光位?”

楊珞道:“我說的乃是天罡北鬥陣的方位,此陣變換多端,威力無窮,小的時候我爹曾教過我一點皮毛,搖光就是北鬥的最末一個方位了。”

豆子自然是聽不明白的,呆了一呆,道:“沒有了搖光,又會怎樣?”

楊珞道:“我也不知道會怎樣,這些水晶若按照陣法排列實在是威力無窮,雖然是少了一顆,卻也足以驚世駭俗了。待會兒我會將餘下的水晶排好,那時你們可都要退出去。”

駱青峰不解道:“為什麽?”

楊珞道:“此陣一定會有巨大的凶險,我怕傷著你們,最怕的是毀了你們的雙目,所以陣勢一旦發動,你們千萬不可再踏入這石室半步。”

楊珞道:“你不必擔心我,我自有分寸。”

小炮道:“大哥,你可千萬要小心。”

楊珞微笑著向他點了點頭,回頭望去,隻見珈兒一雙漂亮的大眼睛愣愣地瞧著他,無限關切,卻又無限信任。

這幾個時辰便如同幾年那麽地難熬,不過無論如何,傍晚終於來到了,而且依然是個晴朗的傍晚,這天已接近十五,月亮幾乎已圓了,太陽才剛落下去,它已迫不及待地露出了胖胖的臉頰。

楊珞走到東麵窗口望了望,回頭對眾人道:“你們現在都出去吧,記住,千萬不要進來,而且千千萬萬不要往屋裏麵看,這一點特別重要,你們一定可要記清楚了,半點也馬虎不得。”眾人答應了,都退了出去。

楊珞將門關好,推動那六塊水晶,分別占住了“天樞”、“天璿”、“天璣”、“天權”、“玉衡”、“開陽”六個方位,然後仔細調整每塊水晶的朝向角度,待一切安排停當,便坐到“天樞”位旁,解下自己的黑色腰帶,反複疊成數層,蒙在了雙目之上。

月亮越升越高,沒多少時候,月光便從東麵的窗口灑了進來,透過最大塊的水晶,將屋裏照得亮堂堂的。月兒繼續向上升著,忽然之間,滿室的亮光聚成一道強光,直向“天璿”位射去,那道光芒穿過了天璿位,又猛地強了十倍,轉向天璣位而去,由天璣而天權,由天權而玉衡,由玉衡又至開陽,每過一塊水晶,光線便增強十倍,到了後來,便是霹靂閃電也難及其萬一。楊珞隻覺得眼前的黑暗中一道極強的白光,比刀鋒還要犀利,仿佛已劈開了一層又一層的黑布,直向他雙目剜來。楊珞連忙舉起雙手護住雙眼,便在這同一時刻,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驟然在耳邊響起,整個暗堡為之震動,小屋中更是石屑紛飛,楊珞的臉上登時被劃出不少血痕。楊珞知道此陣威力太過巨大,剛想伸手將天樞位上的水晶推開,忽聽得“砰啪”一聲響,緊接著一聲尖銳的女音慘叫傳了過來,楊珞心頭狂跳,雙掌齊出,擊得那水晶平平移開半尺,屋中的強光頃刻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楊珞扯下黑布,抬眼向門口望去,隻見門戶已倒在地上,雁靜如傻傻地站在原地,瞪大了雙眼,失神地望著前方,那雙漂亮的眼睛裏已是空空****的,仿佛什麽都沒有了。

楊珞走到她身邊,問道:“雁姑娘,你怎麽了?”

雁靜如伸出一隻右手,在空中胡亂地摸索著,焦急地道:“楊珞,你在這裏麽?你到底在哪裏?為什麽這裏白茫茫的,什麽也沒有?”

楊珞心頭巨震,伸出左手在她眼前晃動,可她仍是一無所覺。楊珞心中一陣酸楚,知道她的雙眼已經被剛才那無以倫比的強光毀掉了,難過之下,正不知如何是好,隻聽得雁靜如道:“楊珞,你說話呀,你這是布的什麽陣?為什麽我什麽都看不見?為什麽越來越黑了?”

雁靜如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肘,怒道:“你使的到底是什麽妖法?快點替我解開,我要看見東西。”

楊珞柔聲道:“這妖法我也不會解,不過過幾日就會好的,你別著急,先閉上眼睛好好休息吧。”

雁靜如狂怒地搖動著楊珞的雙手,拚命叫道:“不,不……我要現在,我要立刻就能看見……”她叫喊的聲音越來越大,終於又變得嘶啞,淚水大滴大滴地淌了出來,重重地砸在地麵的塵土上。

楊珞強壓著心頭的劇痛,伸出手去,在她睡穴上戳了一指,雁靜如腦中一暈,軟軟地倒在了楊珞的懷裏。

豆子等人一直在後麵看著他們,這時都圍攏了來,豆子道:“大哥,她是不是已經……”豆子說著,伸出雙手在自己的雙目前比劃了一下。

楊珞緩緩地點了點頭,眾人見狀,都十分難過,珈兒更是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

楊珞道:“我不是對你們說過,絕對不要往屋裏看的嗎?是誰讓她闖進來的?”

小炮道:“大哥,我們誰也沒要她闖進來,她一聽見屋中巨響,便象發瘋了似的跳起來,衝了進去,我想……我想她一定是太關心你了。”

楊珞道:“那你們為什麽不攔著她?”

豆子道:“大哥,你知道的,她的武功那麽好,又是拚盡了全力往裏衝,我們哪裏能追得上她?”

楊珞聞言輕輕地歎息了一聲,喃喃地道:“這就是天意吧,我不能替她爹照顧好她,實在是無地自容。”

豆子道:“大哥,這怎麽能怪你?是她自己不聽話嘛。”

楊珞揮手止住了他,道:“算了,別再說了。她向來心高氣傲,如今盲了雙目,心中一定異常痛苦,她醒來之後,你們都須得好言相勸,她要是發脾氣,你們也都要多加忍讓,我怕她受不了刺激,會做出什麽事來。”

小炮道:“大哥你放心,這點道理我們還是懂的。”楊珞橫抱起雁靜如,將她輕輕放在地上,脫下自己的皮裘替她蓋好,他心中沉重,寒風吹過,竟都覺不出冷來。

此時西北麵的牆壁上已被炸開了一個大洞,顏色焦黑,如中雷擊。駱青峰愣愣地望著那些殘磚斷垣,喃喃道:“這是什麽陣法?便是天神下凡也擋不了如此雷霆一擊。”他想著想著,眼睛裏冒出了光芒,轉身對楊珞道:“楊大哥,我剛才聽你說這叫天罡北鬥陣是不是?它的威力實在驚人,你能不能將它傳授給我?”

楊珞道:“我剛才隻是說天罡北鬥的方位而已,此陣的威力主要是來自這些奇異的水晶和這裏的一種神秘的力量,若是移到了別處,多半是半點威力也發揮不出來。”

楊珞道:“陣勢雖然發動了,可卻隻發動了一半,少了搖光位上的一顆水晶,以至於它的威力不能發到該到的地方,所以還是不能成事。”

豆子道:“那可怎麽辦?我們到哪兒去找這樣的水晶?”

楊珞還未答話,小炮又道:“大哥,你看這最後一顆水晶是不是那李荻藏起來了,故意為難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