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奇謀盜寶

這邊雲海回到自己房中,一進門便見到一團白白的毛球躺在自己**,這才想起雲小天來,忙上前抱了它,道:“啊喲喲,小可憐,這兩天可難為你了,餓死了吧。”一麵說著,一麵解下懸在屋梁的竹籃,取了魚粉出來喂它。那小家夥卻隻吃了幾口就不再吃了,跳回到**,蜷成一團,又睡起覺來。雲海見狀不禁愕然,喃喃道:“就吃這麽一點兒?難不成你每天自己偷吃麽?”這話剛落音,忽覺脊背上傳來一陣寒意,回頭望去,隻見莊無夢正恨恨地站在門口,一張麵孔冷得好似結冰了一般。

雲海急忙換過一張笑臉,道:“莊姑娘,這兩日可好麽?”

莊無夢不答,反問道:“你這兩日跑到哪裏去了?要不是我每日來喂小天,它豈不就餓死了?你……你幾次三番令我失望,我瞧你心裏根本就沒有我這個朋友。”

雲海見她容色氣苦,不知為何心中一陣刺痛,囁嚅道:“我……我心裏有你這個朋友的。”

莊無夢道:“罷了,我也不來跟你說這個,明日臥虎莊內有個‘珍奇聯賞會’,我正忙得不可開交,你把小天給我,我這就走了。”

雲海道:“既然你事務繁忙,就將小天留下吧,我會好好照顧它的。”

莊無夢道:“不成,我不再信你,小天在你手裏,遲早一命嗚呼。”說著徑直進來,抱了小天,頭也不回地去了。

雲海還想再說點什麽,張了張口,卻又沒發出聲來,眼睜睜地望著莊無夢離開,心中忽然空****的,茫然若失。

再說關士韻憂心如焚地從書房裏出來,走沒多遠,忽聽得身後有人叫道:“妹妹,你總算回來了。”

關士韻回頭望去,見關士傑就站在三尺外,笑嘻嘻地望著自己。關士韻道:“哥,你來得正好,快告訴我,爹他是怎麽了?”

關士傑一愕,道:“怎麽了?有什麽不妥麽?”

關士韻道:“方才我正跟爹說話,爹突然臉色煞白,神情呆滯,叫他也許久不應,我瞧多半是生病了。”

關士傑笑道:“爹是內外雙修的高手,寒暑不侵,怎會輕易生病?我瞧他多半是為籌備‘珍奇聯賞會’勞累過度,休息一陣就會好的。”

關士韻想了想,道:“也許是吧,對了,哥,你剛才說的那個‘珍奇聯賞會’是個什麽玩意兒?”

關士傑道:“這是莊姑娘想出來的主意,她說咱們莊家財雄勢大,交遊廣闊,除了賭坊錢莊,應該還有很多生意可做,於是就想了這個辦法,把附近州縣的富豪都請了來,大家有說有笑地濟濟一堂,自然能生出許多做生意的機會來。”

關士韻道:“哥,你嘮嘮叨叨地講了一通,怎地就是不說那‘珍奇聯賞會’究竟是怎樣的?”

關士傑道:“咱們爹爹手腕上那顆‘臥虎石’乃是金剛石中絕無僅有的極品,你是知道的,臥虎山莊也是因此得名,這左近的富商大賈多想一睹‘臥虎石’的真容,卻苦於找不到合適的機會。莊姑娘冰雪聰明,便以展示‘臥虎石’為名發出請帖,不但邀他們來觀賞‘臥虎石’,還請他們各自帶一件珍品來給大家共賞,這便有了這‘珍奇聯賞會’了。”

關士韻道:“原來如此,莊姑娘果然精明能幹,而且還武藝高強,貌美無雙,這樣的女子哪裏去找第二個?哥,不如你把她娶回來算了。”

關士傑聞言麵上一紅,囁嚅道:“不瞞妹妹你說,為兄的確有這個打算,就不知道莊姑娘她意下如何。”

關士韻道:“這個容易,我幫你去問問她。”說罷轉身就走。

關士傑見狀急道:“別……別去,你可別嚇壞了她。”

關士韻哈哈大笑,道:“哥,我隻不過跟你開個玩笑,看把你急得。小妹我昨天一夜沒合眼,正困得要命,哪有工夫理你的閑事?不跟你說了,還是睡覺要緊。”說罷別了關士傑,徑直回房去了。

關士韻這一覺,直睡到黃昏才起來,懶洋洋地出了門,來到前廳,卻見關士傑和莊無夢正坐在廳中,兩人都是愁眉深鎖,憂形於色。關士韻見狀訝然道:“哥,莊姑娘,出了什麽事了?”

關士傑道:“桌上有張信箋,你自己看吧。”

關士韻聞言向桌麵上望去,果見一支形狀奇特的飛鏢壓著張素箋,拿起來一看,隻見上麵寫道:“素聞臥虎石奪天地造化之工,乃當世一奇,在下心儀久矣,今關兄以之邀天下人,淩空豈敢錯失良機?竊以為天下奇物,惟有能者居之,淩空不才,當於明日午時親取此石,爾若震恐,深藏之耳。”

關士韻看罷大怒,道:“哥,這淩空是什麽人?這麽說法,豈不是要來明搶麽?”

關士傑道:“不是明搶,是明偷。淩空是江湖上有名的飛賊,傳言他從不與人動手,而隻以妙手空空,神不知,鬼不覺地竊人財物。此人數十年來作案百餘件,從沒有一次失手。”

關士韻聞言撇了撇嘴,道:“有這麽厲害?我才不信,咱們關家高手如雲,他若敢來,管教他來得去不得。”

關士傑道:“妹妹,有道是‘盛名之下無虛士’,咱們切不可輕敵,萬一不慎被他把臥虎石竊去,咱們關家可就丟人丟大了,臥虎山莊沒有了臥虎石,還成何體統?還怎麽在江湖上立足?”

關士韻道:“既然這樣,不如不要展示臥虎石了。”她話音未落,忽聽得門外一人道:“胡說,咱們關家做事什麽時候畏首畏尾了?帖子發了,就要守諾,明天照樣展出,我就不信淩空能從我眼皮底下把臥虎石偷走。”聲音沉穩有力,正是關天雄來了。

莊無夢道:“莊主說得對,臥虎山莊決不能失信於人,我看這樣,把展廳的窗戶全部封死,隻留下正門,由少莊主親自把守,再安排幾個家人從不同的方位牢牢盯住臥虎石,淩空本領再高,也無機可趁。”

關天雄道:“窗戶要封,安排家人就不必了,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顯得我臥虎山莊小家子氣,況且人多反而更容易出事,士傑,明日你就站在臥虎石旁,無論發生什麽事,你的目光都不要離開臥虎石。”

關士傑道:“是,爹您放心,孩兒絕不會讓您失望。”

關天雄道:“好,你們這就去準備一切,以策萬全。”

關士傑和莊無夢應聲去了,關士韻道:“爹,女兒有些問題想問您,您有沒有聽過‘北都鬼王’這個名號?”

關天雄聞言眉頭一緊,道:“‘北都鬼王’?未曾聽過,是哪一派的高手?”

關士韻道:“這……他不是武林中人……那爹您認不認識修煉仙術道法的高人?”

關天雄一愣,道:“‘仙術道法’?你又胡思亂想什麽?不要再纏著爹了,自己玩兒去吧。”說罷負著雙手,轉身去了。

關士韻悶悶不樂地出了前廳,飯也懶得吃了,回房躺了兩個時辰,心中益加煩亂,忖道:“‘北都鬼王’不知道已經害了多少人了,我卻在這裏白白消磨時候,不成,雲海也會道法,好歹讓他先教我些。”當下翻身起來,向南廂而去。

時候已是三更,夜空中黑沉沉的,厚重的雲層在高空的亂風中搖擺不定,雲海坐在階前,心中仿如一團亂麻,忖道:“我離家數月,沒查出子洋半點蹤跡,也沒訪得一位明師,反而莫名其妙地令鬼王複生,我到底都做了什麽?我到底要做什麽?為何我心裏總是一片茫然?”癡想了一陣,更加煩悶難當,當下盤膝坐定,正想練一遍師父傳授的內功心訣,忽聽得一人道:“夜已深沉,你為何還不睡?”竟是莊無夢的聲音。

雲海回頭望去,莊無夢就站在不遠處的槐樹旁,一雙眸子清澈,柔和,瞬也不瞬地望著自己。雲海見狀臉上一紅,道:“莊姑娘你也還沒睡呢?”

莊無夢道:“我睡不著,出來走走。”說著慢慢行來,坐在了雲海身邊。

雲海嗅見她身上淡淡的幽香,不禁心頭突突亂跳,道:“我……我不是……小天它……”

莊無夢道:“我明白,我沒有怪你。”

雲海傻傻地道:“哦。”側頭望去,隻見她雙目中噙著一種淺淡而又深沉的溫柔,那麽似曾相識,那麽動人心魄。雲海不禁瞧得癡了,愣愣地說不出話來。

莊無夢見狀抿嘴一笑,從懷中取出個男瓷娃娃,道:“你的瓷娃娃呢?還在麽?”

雲海道:“還在啊。”說著把自己的女瓷娃娃也取了出來。

莊無夢道:“你的娃娃可好看多了,我的娃娃看起來好傻。”

雲海道:“你不是說喜歡他嗎?”探過頭一看,接道:“也不是很傻啊,跟我還有些象呢。”

莊無夢道:“就是因為象你才傻啊。”

雲海聞言一滯,愣愣地說不出話來。莊無夢見了,不禁掩口失笑,道:“你為什麽喜歡那個女娃娃?”

雲海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因為象你吧。”

莊無夢麵上一紅,道:“花言巧語,胡說八道,你明明是先看中了她,才見到我的。”

雲海道:“可是……可是你們真的很像嘛。”

莊無夢聽了,凝望了雲海一眼,沒有說話,過了好長一段時候,才輕輕歎息一聲,道:“過了明日,你就走吧。”

雲海一愕,道:“為什麽?”

莊無夢淡然一笑,道:“不為什麽,該來的來,該走的就要走,這就是我們的宿命。”說罷緩緩站起身來,向著遠處去了。

雲海目送著她離開,心中忽然湧起一陣難言的傷感,好似被迫跟一個很親近的人分離一般,那麽無奈,那麽戀戀不舍。

此時關士韻已來到南廂,遠遠望見莊無夢和雲海並肩而坐,心中酸溜溜的升起一股醋意,忖道:“人家談情說愛,你卻在這裏窺探什麽?真是好沒趣味。”念及此處,轉身回房,重重把門關上了,跳上床去,蒙頭大睡。

第二日是個晴天,天朗氣清,風和日麗,辰牌剛至,便有客人陸陸續續地來到,關士傑和莊無夢招呼客人,擺設展品,忙得不可開交,到了辰牌末,客人已差不多全到齊了,聚集在前院中,熙熙攘攘,好不熱鬧。

關天雄從內堂出來,大步走到人群中,朗聲道:“在下臥虎山莊關天雄,各位或遠或近,識與不識的朋友,關天雄這裏有禮了。”說著躬身作了個四方揖。眾人見狀,紛紛還禮。關天雄接道:“關某冒昧請來各位,絕非存心賣弄耍寶,而是想趁著這個機會,多多結交朋友,開闊眼界,大家互通有無,協力同心,創出一番新的天地來。眼下各位的藏品都已安置妥當,在下也不多說了,這就放下臥虎石,請各位觀賞。”說罷正待向展廳走去,忽聽得一人道:“關莊主,在下風聞大盜淩空要於今日午時來臥虎山莊竊取寶物,不知是真是假?”他此言一出,立刻便有數人附和,看來這消息已經在江湖上傳開了。

關天雄微微皺眉,道:“那狂妄之徒的確向本莊下書挑釁,不過各位放心,那廝針對的隻是本莊的臥虎石,絕不會損害到這裏任何一位的寶物,倘若真有閃失,關某一定十倍賠償。”

那人道:“莊主這麽說,在下就放心了,不過臥虎石乃是臥虎山莊的鎮莊之寶,莊主若不留心提防,萬一……”

關天雄道:“多謝這位仁兄提點,但宵小之輩,豈敢登大雅之堂?今日有如許好朋友在此,眾目睽睽,法眼昭昭,區區一隻老鼠,何足為患?在下現在就將臥虎石放下,專等著他來跳我的房梁。”

那人道:“莊主果然好氣度,在下佩服,這樣的朋友,在下交定了。”

關天雄聞言哈哈大笑,大步邁入展廳,將手腕上的臥虎石解下,放在一塊紅色錦緞上,回過頭來道:“大家請隨便觀賞,關某在展廳左側備有薄酒,各位隨便取用,至於會後的筵席,更要請各位多多賞臉了。”

眾人聞言齊聲稱謝,從門口魚貫而入,爭先恐後地去瞧那聞名天下的臥虎石。這塊寶石果然非同凡響,質地清澈,猶如一泓清水,內中鑲嵌黑,黃,白三色紋理,縱橫交錯,宛然構成一隻臥虎形狀。眾人見了無不嘖嘖稱奇。

關士傑站在臥虎石一側,見身前人頭攢動,緊張得手心裏直冒冷汗。眾人正指點品評,忽聽得外麵“砰”地一聲巨響傳來,不由得都吃了一驚,齊齊回頭向往望去,隻見半空中一團煙霧散去,悠悠然飄下一張信箋來。

眾人見狀,紛紛來到展廳外,一人拾起那信箋,念道:“淩空拜候關莊主,午時將至,臥虎石今日易主矣。”眾人聞言大驚,四下觀望找尋,一時草木皆兵,仿佛人人都是淩空一般。

關天雄見狀皺起眉頭,召喚了一眾下人過來,問道:“巨響,信箋從何而來?”無人應聲,再問:“方才哪位客人不在展廳中?”下人們仍是麵麵相覷,沒有答案。關天雄心中慍怒,沉聲道:“一群飯桶,各自歸位,好好盯著,出了什麽差錯,決不輕饒。”眾下人聞言唯唯諾諾地去了。關天雄在院中站定,將目光移到高處,不停來回掃視。

關士傑見展廳中已空無一人,當下上前一步,將臥虎石擋在身後,忖道:“即便你用飛爪套索之類也休想得手。”舉目向外望去,卻見莊無夢也正好朝自己這邊望來,二人四目交投,關士傑麵上一紅,向莊無夢微微點了點頭,便將目光轉了開去。

莊無夢今日打扮得分外美麗動人,懷中還抱著雪白的雲小天,益發增添了她的嬌俏嫵媚,雖說商人重利輕色,那死死盯著她不放的還是大有人在。

莊無夢正被那淩空煩得焦頭爛額,低頭沉思了一陣,舉步向關士傑走來,才剛走到門口,忽聽得四麵一陣“劈啪”亂響,她華麗的衣裙上莫名其妙地炸開一團火焰。莊無夢見狀大吃一驚,連忙放了小天,就地滾倒。

關士傑一直偷眼瞟她,見此情形,駭得手足無措,搶上幾步想要扶她,猛然又想起身後的臥虎石,一時愣在展廳門口,進退兩難,憂心如焚。便隻他這麽一猶豫的工夫,莊無夢已壓熄了火焰,翻身而起,好似一隻狸貓般躥上房頂,展開身形,輕靈迅捷地四處遊走觀望。眾人見狀,禁不住齊聲喝彩。

莊無夢轉了一圈,不見敵人蹤跡,在房頂站定,提氣揚聲道:“淩空,午時已到,為何還不現身?”聲音清亮悠長,在臥虎山莊中久久回響。來客中頗有幾位武林高手,聽得這聲呼叫都是暗暗欽佩,暗道:“想不到這十八九歲的小姑娘內力竟如此深湛,臥虎山莊果然是藏龍臥虎,名不虛傳。”

莊無夢又叫了兩聲,淩空卻始終不肯露麵,正待縱身躍下,忽聽得關士傑失聲驚呼:“不好,臥虎石不見了。”

眾人聞聲大驚,齊回頭向展廳中望去,隻見關士傑麵色鐵青,愣愣地盯著桌上的紅色錦緞,原本置於其上的臥虎石果真已不翼而飛。

關天雄驚怒交集,一個起落縱入廳中,沉聲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關士傑張口結舌地道:“孩兒……孩兒也不知道,孩兒就站在門口,全神戒備,真不明白臥虎石怎麽會……怎麽會……”

關天雄道:“方才有何人進來過?”

關士傑道:“沒有,絕對沒有,莫說進來,就是靠近展廳三丈內的都沒有。”

關天雄聞言大為詫異,忖道:“士傑把守展廳唯一通道,要避過他的耳目,潛入廳中,相信世上沒人能做到,莊無夢在對麵房頂,我的目光始終不離高處,況且展廳的三層瓦麵完好無缺,淩空究竟是怎麽盜走臥虎石的?”

關天雄百思不得其解,陰沉著臉,一言不發。庭院中的客人則已從驚詫變成了驚奇,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這邊關士韻剛從後院出來,正好撞上淩空盜石,震驚過後,怒氣升騰,正待發著,旁邊一人拉住了她,小聲道:“你要做什麽?”正是雲海的聲音。

關士韻側頭望了他一眼,道:“我要好好罵罵淩空這個卑鄙小人,縮頭烏龜。”

雲海道:“你還嫌臥虎山莊不夠丟臉麽?難道你痛罵一頓,淩空就會出來見你?”

關士韻聞言一呆,思索了一陣,道:“你說得對,我不該再來火上澆油,你方才一直在這裏麽?有沒有瞧見淩空的蹤跡?”

雲海搖了搖頭,道:“不曾瞧見。”說罷將目光投向了遠處,若有所思。

展廳內關天雄思慮良久,出門向眾人道:“關某闖**江湖幾十年,想不到今天栽了這麽個大跟鬥,各位見笑了。這淩空的手段委實匪夷所思,關某愚鈍,想不明其中緣由,敢問各位朋友,可有什麽見地麽?”

眾人聞言麵麵相覷,沒有一個應聲的。關天雄見狀道:“時候也不早了,關某早已備下筵席,請各位先行用膳,各位高賢若想到任何可疑處,還望不吝賜教,關某先謝過了。”說罷拱手一禮,向關士傑使了個眼色,二人一前一後向內而去。

雲海見二人走遠,向關士韻道:“你帶我到展廳中瞧瞧成麽?”

關士韻道:“當然了,最好立即幫我把淩空找出來,讓我狠狠抽他幾個耳刮子。”

二人來到廳中,雲海四處查看,卻見屋頂,四壁都封得嚴嚴實實,要不是有一扇大門,簡直就是間潑水不進的密室,廳內的陳設也極簡單,除了古玩,架子,別無他物,絕對沒有任何地方能藏得住人。

關士韻見狀道:“這樣都能把臥虎石偷走,真是見了鬼了。”說到此處,忽然心中一凜,猛地想起北都鬼王來,忙向雲海小聲道:“說不定真是鬼怪所為,我瞧也隻有那北都鬼王才有這本事。”言罷打量四周,雙眸中不由透出恐懼之色。

雲海不答她話,隻呆呆地望著桌上那塊紅色的錦緞。關士韻道:“怎麽?有什麽不妥麽?”也學著他的樣子,凝神向那錦緞瞧去。

雲海好似突然醒過神來,淡淡地道:“沒有。”上前輕輕拂了拂錦緞,接道:“隻是覺得它皺了些。”說罷又在錦緞前站了一陣,這才轉身向外去了。

關士韻隨後追了出來,道:“你這是要去哪裏?”

雲海停下腳步,想了想,道:“我想我是時候要走了,關小姐,咱們後會有期。”

關士韻聞言吃了一驚,道:“你要走?為什麽?”

雲海道:“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突然有種感覺,我該走了。”

關士韻急道:“不行,說不出理由來,我就不讓你走。”

雲海道:“你不讓我走,可又有理由麽?”

關士韻一愣,道:“這……北都鬼王的事還沒有解決,你不能就這麽一走了之。”

雲海道:“就因為這樣,我更要走,不去尋訪高人名士,憑我們幾個,是製伏不了鬼王的。”

關士韻想了想,道:“要走也行,帶我一起去。”

雲海道:“你?你不會道法,武功又差,帶上你隻會白白拖慢了行程,你還是聽話些,乖乖呆在臥虎山莊吧。”

關士韻聞言大急,道:“胡說胡說,總之就是不許走,你……你莫忘了,你是賣入關家的,要走就拿四十……萬兩銀子來贖身。”

雲海愕然道:“賣給你四十兩,贖回來要四十萬?”

關士韻道:“怎麽?不成麽?做買賣當然是要賺錢,你要是嫌我賺多了,可以不贖身啊。你說我野蠻無賴也好,失心瘋了也好,總之不拿錢來就不許走。”

雲海想了想,道:“好吧,我會籌錢給你。”

關士韻道:“你可聽清楚了,四十萬兩,少一個銅板也不行。”

雲海聞言歎了口氣,拔腿向前走去。

關士韻一側身,擋在他麵前,緊張地道:“你又去哪裏?”

雲海道:“肚子餓了,去吃飯總可以吧。”說罷繞過了關士韻,徑直去了。

關士韻呆在原地,心中一片混亂,全然沒了主張。

雲海草草用過了午膳,回到自己屋中,便有人來敲門,雲海返身開了門,站在外麵的是莊無夢,懷中還抱著小天,這小家夥胸口墜著個漂亮的金鈴,看來是剛剛才掛上去的。雲海見狀一滯,道:“你……來了。”

莊無夢道:“怎麽?不歡迎?我實在太忙了,沒工夫照顧小天,你幫我照顧它吧,這回你可要答應我,無論如何也不能扔下它不管。”說著把小天遞了過來。

雲海伸手接過,輕輕撫摸著小天的皮毛,點了點頭。

莊無夢道:“那我可就走了。”轉身正要跨出門口,卻聽得雲海道:“等一等。”

莊無夢回頭道:“還有什麽事?”

雲海想了想,道:“你……能不能借我一點錢?”

莊無夢道:“好。”從腰際掏出一疊銀票,隨手遞了過來。

雲海見狀一愕,道:“你……不問我要錢做什麽?”

莊無夢一笑,道:“你欠我的,一定會還,我一點都不擔心。”說著把銀票塞在雲海手裏,轉身向外而去。

雲海略略猶豫,仍是開口叫道:“再等一等。”

莊無夢回頭道:“又怎麽了?你還真是麻煩,有什麽事不能一次說完麽?”

雲海道:“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莊無夢笑道:“我不是已經說了,你遲早都會還我……啊喲,我忘了,我可是要加收三分利的……”

雲海打斷了她,輕聲道:“我說的是臥虎石。”

莊無夢聞言一凜,道:“你說什麽?”

雲海沒有答話,隻是瞬也不瞬地望著她。

莊無夢思量了一陣,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你隨我來。”說罷領著雲海來到後山一處冷僻的所在,四下查看了一番,不見有人,才道:“有什麽話,你現在可以說了。”

雲海道:“我隻想知道,你為什麽要竊取臥虎石?”

莊無夢道:“咦?臥虎石被竊之時,我正在數十丈外的屋頂,怎麽可能下手?你這麽說法也太沒道理了吧。”

雲海道:“我既然這麽說了,自然有我的依據。”

莊無夢道:“哦?那我倒想聽聽你有什麽高見。”

雲海歎了口氣,緩緩道:“你故意把自己輸給關家,自然是有所圖謀。今日我才明白,你想要的就是這粒臥虎石。‘珍奇聯賞’是你一手操辦,‘淩空盜寶’也是你一手策劃,你的計劃真可算是天衣無縫了。”

莊無夢聞言麵無表情,淡淡地道:“說下去。”

雲海道:“你知道關莊主將臥虎石係在手腕上,就算洗澡也不會卸下,於是想出這個‘珍奇聯賞會’來,隻有關莊主脫下了臥虎石,你才有機會下手。‘珍奇聯賞’一來的確對關家有莫大的益處,二來關士傑對你有情,自然言聽計從,有他從中遊說,這‘珍奇聯賞’自然就辦成了。接著你就放出風聲,謊稱大盜淩空要來盜寶,轉移眾人的注意。寶石丟失之時,庭院中有數十人,淩空不襲擊別人,為何偏偏要襲擊你?你打扮得超凡脫俗,已經搶盡風頭,再忽然間身上起火,自然是萬眾矚目,最重要的是,關士傑見到你出事,必定分心。你縱上屋頂,左右奔走,炫耀武技身法,將眾人的目光吸引得一點不剩,你的同夥趁機出手,果然一擊成功。”

莊無夢道:“我的同夥?好,就算我有個同夥吧。你莫忘了關士傑自始自終站在展廳門口,無論怎樣都好,也絕不可能眼睜睜地放進一個大活人。”

雲海輕輕撫摸著小天的頭,道:“我什麽時候說過你的同夥是人?你的同夥就是它——雲小天。”

莊無夢聞言目光閃動,笑道:“第一,小天的大名是莊小天,第二,一隻貓能幫我偷東西,也未免太離奇了吧。”

雲海道:“聽起來的確匪夷所思,不過你們走後,我去過展廳,我發現放臥虎石的紅色錦緞上有兩個極為淺淡而殘缺的梅花形印記,本來我還沒想到小天,可那錦緞上還有別的物事,那才是小天幫你作案的緊要所在,你猜是什麽?”

莊無夢道:“是什麽?莫非是貓毛?”

雲海道:“不是,是氣味。錦緞上有一股若有若無的香味,我想了很久,終於想起在小天吃的魚粉裏也有這種香味,而碰巧的是,今天早上我聽見你命下人請關莊主沐浴更衣,不消說,熱水,器具應該都是你準備的,這麽前後聯想,我便得出了一個大膽的結論。小天的食物裏被你放了一種吃了會上癮的香料,而你也把這種香料放進了關莊主沐浴用的熱水中,剛才說了,關莊主洗澡也不會解下臥虎石,臥虎石自然沾滿了這種獨特的香味。你昨日中午把小天帶走了,晚上一定沒喂它。今日你抱小天到會場,乘著假裝遇襲之時將小天放在展廳門口,小天已餓了半日,聞到香味,自然溜進了展廳。一隻小貓原本就不會引人注意,況且關士傑的心思完全在你身上,對小天更是視而不見。隨後你跳上房頂引人注目,而小天就跳上展台,將臥虎石吞落肚中。你站在對麵屋頂的高處,見小天離去,才停止裝作。小天身體輕小,腳上生有厚厚的肉墊,再加上你不遺餘力地吸引關士傑的注意,這疑案便這麽做成了,我說得對是不對?”

莊無夢聞言一笑,道:“雖然有小小的疏漏,卻也八九不離十了,我沒有看錯人,你果然很聰明。”

雲海不料她竟坦然承認,愣了一下,道:“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莊無夢道:“我做事總有我的理由,你何必要問?總之我沒有做壞事,沒有害人就是了。”

雲海道:“可是……”話未出口,莊無夢已截道:“可是什麽?難道你不信我?”

雲海聞言身軀一震,抬頭凝望莊無夢,隻見她目光清朗堅定,帶著一種令人震懾的力量,不由得衝口而出道:“我相信你。”

莊無夢道:“相信就好,今夜子時之前,你一定要離開。不要問我緣由,將來你自然會明白。”

雲海略略思索,道:“好,反正我去意已生,莊姑娘你自己保重,咱們後會有期了。”說罷轉身要走。

莊無夢道:“慢著,記得把小天也帶走,從今日起,你就是它唯一的主人,你要是欺負它,虐待它,我可不會輕饒了你。”

雲海回過頭來,見她絕美的臉上帶著一種嬌嗔之色,不禁心旌搖**,不能自已,忙低頭道:“你放心,小天在我手裏,必定是天下最幸福的貓兒。”說罷別了莊無夢,徑直向外而去。

雲海出了臥虎莊,將小天放入懷裏,隻露出小小的貓頭,一人一貓在長沙城中大搖大擺地東搖西逛,到了入暮時分,雲海尋了一家酒樓,珍饈百味點了一桌,與小天海吃猛喝一頓,才結帳出門,向大吉賭坊而來。

莊無夢給了他上千兩銀子,賭本豐厚,再加上用靈力作弊,不大的工夫,雲海便贏了白銀一萬多兩。那莊家輸得手指哆嗦,額頭直冒冷汗,喚過一名夥計,讓他火速通報莊無夢。雲海見狀笑道:“毋須通報莊姑娘,通報關小姐便是了。”

莊家聞言一愕,道:“這位公子識得我家小姐?”

雲海道:“我今日便是衝著她來的,隻要她現身,萬事都好商量。”

莊家聽了,忙令夥計去請關士韻來。過了盞茶時分,關士韻火燒火燎地衝進大吉賭坊,一步搶到雲海麵前,沒好氣地道:“你又想折騰什麽花樣?”

雲海道:“我今日是來還債的,我欠你四十萬兩,贏夠了還你,我就自由了。”

關士韻道:“我對你究竟有哪點不好?你有單獨的房間,我也從來不讓你幹活,你問問這裏所有的人,什麽時候見過這麽逍遙的下人?”

雲海道:“關小姐,有聚必有散,有散才有聚,你何必一定要強人所難呢?”

關士韻不理他,回頭向莊家道:“你別理他,凡是他下的注,一概不收。”

雲海道:“你還真是蠻不講理,罷了,長沙城裏也不是隻有一家賭坊,我去別家賭過。”說罷起身向外走去。

關士韻隨後追了出來,叫道:“你給我站住。”

雲海回頭望了她一眼,歎道:“大小姐,你到底想怎麽樣?”

關士韻眼珠轉轉,道:“罷了,你實在要走也由得你,不過你要教會我一樣道法,當作替你贖身,這個要求不算過分吧。”

雲海聞言暗道:“這位大小姐可真是會折磨人,學道法首先要學靈力,就算你資質蓋世無雙,隻怕也要一兩年的工夫,我哪有這許多時日與你耗費?罷,不如就是這樣吧。”心中主意拿定,抬頭道:“教你道法我可沒這個本事,不過我可以給你一件法寶防身。”

關士韻道:“什麽法寶?先拿出來瞧瞧,看值不值四十萬兩。”

雲海道:“你隨我來。”領著關士韻進了一條冷僻的小巷,取出隱身石在她麵前一晃,道:“就是此物了。”

關士韻一把搶過隱身石,細看了一陣,道:“除了質地奇特些,也沒什麽好處。”

雲海道:“這你可就不明白了。”說著又把隱身石搶了回來,道:“你可瞧清楚了,千萬別眨眼。”說罷將隱身石放入口中,隱去了身形。

關士韻見狀大吃一驚,道:“你到哪兒去了?快出來,你可不要耍賴逃跑……”

雲海吐出隱身石,道:“瞧見了吧,此物喚作隱身石,隻要含在口中,便沒人能瞧得見你。”

關士韻聞言大為興奮,伸手要取那隱身石,卻又忽然頓住,皺眉道:“被你含過了,上麵全是口水,好不惡心。”

雲海將隱身石在身上擦了擦,道:“這樣行了吧。”

關士韻扁了嘴巴,道:“更惡心了,想不到你這人這麽肮髒。”說著從懷中取出絲帕,將隱身石包了,又使勁揉搓了幾下,才將它拈了出來,道:“真是這麽神奇?那可就太有趣了。”

雲海道:“好啦,咱們現在可就兩清了,雲海就此別過。”方抬步欲行,原本已熟睡的小天卻從懷中探出頭來,“喵”地輕叫了一聲。

關士韻聞聲轉過頭來,失聲道:“啊呀,好可愛的貓兒。”說罷不由分說,探手從雲海懷中把小天抱了出來。

雲海急道:“你小心些,可別傷著它。”

關士韻道:“看你緊張得,我哪有你那麽毛手毛腳?”說著輕撫小天的皮毛,道:“你叫什麽名字?跟姐姐回家玩幾天好不好?”

雲海道:“不好不好,當然不好,小天要隨我闖**江湖,沒工夫跟你玩兒了。”

關士韻不理他,卻向小天道:“原來你的名字叫小天啊,走,姐姐帶你吃好吃的去。”說罷轉身就走。雲海急忙跟上,關士韻道:“咦?你不是要離開的麽?”

雲海道:“你把小天還我啊。”

關士韻自顧自地道:“現在我可沒逼你留下,是你自己要跟著我的。”說著索性朝臥虎山莊小跑起來。

雲海急道:“喂,你把小天還我,要不我可要硬搶了。”

關士韻停步回頭,狡黠地笑道:“硬搶?好啊,找得到我,你直管搶。”說罷將隱身石塞進口裏,瞬間就不見了身影。

雲海見狀叫苦不迭,暗道:“我怎麽會把隱身石給了這丫頭,這下我可真是自討苦吃了。”萬般無奈,隻得又回臥虎山莊。此時已是亥牌,莊中的客人或是仆眾多半已經睡下了,燈火稀稀拉拉的散落著。雲海找不見關士韻,隻好回房,正胡思亂想間,目光觸到掛在屋中的竹籃,暗忖道:“何必尋關士韻?用魚粉把小天誘出來不就得了。”當下提了竹籃,掀開蓋子,在臥虎山莊中晃**起來。他胡亂走了一陣,不見小天蹤跡,時候卻又消磨過去了許久,雲海不禁心中憂急,忖道:“莊姑娘要我子時之前一定要離開臥虎山莊,算來隻有不到半個時辰了,這可如何是好?現下隻有後院女眷的居所還沒有去過,說不得,偷偷摸摸地去轉一圈吧。”主意拿定,默想那‘隱身’咒訣,靈氣流轉,登時將身形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