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定要矜持

“我也說句實話,或許你並不認可,不過我還是要說,那就是,我就佩服你這一點,幾乎敢於憑借一己之力對抗整個世界,隻要你願意,隻要你覺得這樣做有意義。”他沉思片刻後半是嘲諷半是誇獎地回應我道,然後,尷尬至極的淡淡笑容從他那張潔淨幹爽的臉頰上不幸掉落了下來,摔在青石板鋪就的小路上,很久都未被依然很強烈的陽光消解掉。

我估計他整個心中也是充滿了彈性十足的雙匯QQ腸式的無奈和鬱悶吧,不然的話他還能怎麽想呢?

他還能拿我怎麽辦呢?

兩排軟肋是長在他身上的,和我無關。

另外,誰叫他那麽在意我的呢?

眾所周知,感情這個事情,誰認真,誰先輸。

活該啊,活該!

就像我,有時候那麽在意他,也是活該,真活該。

愚以為愛情就其本質來說,就是一個在迷茫當中被迫選擇自作自受的過程,就是一個一定要進行自我戕害的連續性動作,就是一個不撞南牆不知回頭的執著勁頭,盡管目前來講我們之間還沒有愛情,而隻有輕輕的依戀,淡淡的親近,朦朧的欣賞,不能言明的曖昧,時刻縈繞在心頭的思念,羞羞的掛心,因為不能時刻在一起而產生的千種遺憾,以及想到未來時不免要海量噴湧的萬般惆悵……

當然,世上究竟有沒有所謂的愛情,這的確得打個問號。

“別挖苦我了,我自己幾斤幾兩,我知道。”我冷笑道,其實我並不怎麽讚成他的觀點,他顯然是誇大我的某些行為和看法了。

“我可沒你說的那麽厲害。”我又強調道。

愛情使人盲目,這話沒錯,他就是看走眼了。

我順勢又若無其事地白了路邊的小草一眼,一片自得其樂的略顯枯黃的小草,而沒敢直接去白他,一個活生生的有著自己的思想和人格的大男人,畢竟他說得也沒什麽大錯,我差不多就是一個敢於對抗整個世界的女人,要不然我也不會活得這麽累,這麽緊繃繃的了。我有時候也嚴重地懷疑自己,是不是對這個所謂的花花世界也太拿不起和放不下了。

我為什麽要有那麽多的顧慮和憂思呢?

我為什麽就不能活得更瀟灑更快樂一些呢?

我為什麽非要和周圍的一切對抗和較勁呢?

“謝謝他的充分理解,難得他能意識到這個問題。”我心說,並暗自長舒了一口氣。

這口氣壓了我很久。

他的目光十分敏銳,似乎比鷹眼還要厲害幾分。

“怎麽,看樣子,你還不服氣?”他繼續怡然自得地嘲諷道,好像這種隻在我和他之間發生的小遊戲很好玩似的,他一旦玩上癮了,就非得接著玩下去不可,要不然就會出人命的。

每個沉浸在童年遊戲當中的孩子,對來自媽媽的“遙遠”呼喚都是無動於衷的,都是能拖多長時間就拖多長時間,這是流淌在血脈當中的亙古不變的東西,是與生俱來的基因表現,是絕對不會輕易被某種外部勢力所改變的。現在,他就是那個玩童年遊戲的小孩子,他一心一意地活在他的世界裏,我就是那個隔空喊他回家吃飯的年輕媽媽。我還做好當媽媽的準備呢,他“呱唧”一下就誕生了。

“瞧你說的,我有什麽不服氣的呀?”我學著他的語氣說道,很自然地就給了他一個奶油味的軟釘子吃。

居然敢用這種語氣給我說話,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噢,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呀?”他也冷笑了一下,揮拳直擊我心道,暫時性地把所謂的憐香惜玉和女士至上全都拋到了腦後,隻顧著傾訴自己心中形成已久的固執想法,“其實你的心氣高著呢,你的脾氣傲著呢,你的眼眶子大著呢,很多時候你隻是嘴上不願意明著說出來而已,你怕說出來會被別人抓住你的把柄,會讓你變得被動,使你成為別人口中的談資,也因為你平時根本找不到想說的人,可說的人,說完之後還沒有什麽副作用的人——”

“瞧瞧,他這話說得多曖昧,多自負呀!”我心道,並且覺得他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他以為他是誰呀?貴姓?家居何地?祖上十八代可曾有過什麽驕人的業績?他本人又有什麽過人之處?

我感覺“自負”這種非常不好的特質,他這輩子恐怕都擺脫不掉了,這個東西就像他身上披著的皮膚一樣,牢牢地貼附在他的骨肉上麵了,而且已經和他的多變靈魂緊密地聯係在一起了。當然也可以說,這種特質就是他的多變靈魂派生出來的東西,他想不要都不行。與其說是他在成長的過程中有意無意地選擇了這種旁人不甚喜歡的特質,不如說是這種不良的特質選擇了他。

“好吧,有時候他是無辜的。”我是這樣寬容他的。

人成為什麽樣的人,絕大多數時候人是不當家的。

這雖然是一種較為悲觀的理論,不過我真的非常相信它。

“男人是不是都很自負呀?”我忍不住地想著這個愚蠢透頂的曆史悠久的問題,然後又自言自語地給補充了下半句話,“除了天生就自卑的人之外,因其根本就不懂何為自負。”

“嗯,你說什麽?”他好奇地問道。

“我,沒說什麽呀!”我立馬嘴硬道。

哼,想知道我心中的秘密,這事可沒那麽容易。

“你是不是覺得,我剛才說的話有點過於武斷了?”他較為機警地轉而問道,心思也開始變得更加活絡了。

“嗯,有點吧。”我給了他一個不怎麽好聽的答案。

“哦,也許吧。”他落寞地嘟囔道。

我就喜歡看他在我麵前不得不甘拜下風的可憐樣子。

說實話,他是一個做事認真的人,也是一個遇事喜歡做自我檢討的人,他一旦意識到自己有可能錯了,哪怕這個可能性很低,他就會覺得說自己真的錯了,然後就會立馬開始改正。

我就喜歡他這一點,但我不會告訴他的,永遠都不會。

矜持,矜持,矜持,我不停地告訴自己,別管頭腦中有什麽強烈的想法,一定要先矜持住,不能亂了陣腳,慌了手腳。

我決心把他這尊大神暫時放到一邊,稍微地冷淡他一會子,讓他說話放仔細一點,腦袋瓜子放伶俐一點,別再想都不想就說這麽過分的話,從而辜負了這醉人的秋色,還有這被包裹在濃濃秋色裏的我,一個活靈活現的多姿多彩的我。

此時,我感覺自己就像一條待羽化的蟲子,蝴蝶的前身。

我轉而開始欣賞起周圍的旖旎景色了。

周圍的景色當然是十分迷人的,也是充滿無限生機的(盡管這時正處在貨真價實的逐漸趨近蕭條和衰敗之境的秋天),畢竟這是個秋高氣爽的叫人倍感心曠神怡的好日子嘛,隻可惜我肚子裏的詞少,而且平時我也不怎麽會說話,根本就不會形容它們這些花啊,草啊,風啊,雲啊,水啊,小鳥啊,昆蟲啊,石頭啊,大樹啊,景觀燈啊,不時擦肩而過的各色遊人啊,水中的大魚和小魚啊,各種不同風格的涼亭啊,各式各樣的做工精巧的石橋和木橋啊,等等。

我粗略地看了幾十秒身邊的景色,即眼簾裏包含著的那些非人的東西,然後時淡時濃的頹廢之感很快就降臨了,直到此時我才恍然大悟,原來我最在意的還是身邊的這個人,即睿智而又幽默的Y君。他雖然不好,但是他比其他所有的人都好。他雖然有時候不是個東西,但是別人在更多的時候更不是個東西。真的,選擇朋友有時候就是一個“比不孬”的悲催過程,即在一群表現都不怎麽好的人當中勉強挑選一個相對來說還可以的人,然後,讓這個人來做自己的朋友。同樣,找對象也是這樣的,原理都差不多。

他平時也是不太愛說話的,除了和我聊天之外。

捫心自問,我算是他的紅顏知己嗎?

我曾無數次地想過這個問題,最終也沒能想到合適的答案。

“你可能不知道,原來這裏有一個臨水的小亭子,”我們漫步到了鳳鳴湖的南岸,他用右腳到腳尖輕輕地點著腳下的一小片土地語調緩緩地說道,就像個業餘的風水先生一樣,“好像是藍蓋的,有4根圓木柱子支撐,後來被拆掉了,可能是因為失火,被燒壞了,就隻好拆掉了,然後又在旁邊種了點竹子什麽的……”

“哦,是嗎?”我問道,並報之以淡淡的笑意。

我剛才並未在意他在做什麽,在想什麽,又是為了什麽樣的目的而想,為此我感覺有點愧疚,對不起他對我的那份專注和留意。自古以來他就將我看得有些過重了,我確實擔當不起。

“是的。”他回過頭來,專門盯著我的眼睛笑道。

我把臉轉向西邊,那裏還是一片濃濃的青綠,很養眼。我喜歡那種桀驁不馴的綠色,清清爽爽,幹幹淨淨,純潔無瑕。

另外,他是不會看我太久的,他可不是那種沒禮貌的人,他懂得張弛有度的道理。再另外,我尤其討厭某些在大街小巷的路邊幹坐著的無聊至極的很不自覺的老年人,總是喜歡盯著我這樣的年輕人看,死死地看,目不轉睛,也不知道那些人心裏都想的啥,那種感覺非常不好,咱又不能說人家什麽,對吧?

我依然不想和他對視,那樣太直接了,我不喜歡。

我害羞,當然還有些自卑,這是實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