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克萊登大學畢業的博士後
後來我受好奇心的驅使,還是抽空專門問了一下Y君,這個天天被自己迷得暈暈的,以為自己很受大眾歡迎的袁優嶺到底是什麽大學畢業的,又是學的什麽專業,他怎麽張口閉口老是說他大學的時候怎麽怎麽樣,怎麽怎麽樣的呢?
結果Y君聽後笑吟吟地說道:“噢,他呀,是正兒八經美國克萊登大學畢業的,哲學博士後,南極洲曆史文化研究專家——”
“哇,這麽牛的人,為什麽屈居在我們單位呢?”我隨即跟著笑道,心中洋溢著妙曼的風景。
“人家低調嘛。”他隨後冷笑道。
“就像韋神,就很低調嘛。”他又來了一句。
“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我回道。
“要不我怎麽說,有時候嘴就是個價呢,我可不是隨便亂說的,我說話從來都是有根有據的……”我正埋頭看手機呢,耳邊又想起了袁優嶺笑嗬嗬的聲音。他以為自己是個和藹的長者,睿智的前輩,優秀的中層,他還以為自己是人中龍鳳,男人中的男人。
“別說三胎了,二胎我都不要,”邵飛擰著脖子說道,嘴角上的笑意是那麽的勉強和敷衍,看得我都覺得別扭,“說那話,獎給我錢我都不要,我才不上那個當呢!”
“我倒是想要,以前就有那個意思,不過俺媳婦死活不同意,弄得我也很煩。”周坤接口道,一臉的憨厚樸實樣,幾乎能輕而易舉地蒙蔽住所有情商比他低的人。
“看來還是恁媳婦想得開,做得對呀,”邵飛歪著嘴角高高在上地說道,一副看破紅塵中所有卑鄙的勾當和詭計的樣子,“我認為,我們堅決不能再給他們創造一個新的奴隸了,有一個就夠了,證明咱能生就行了,沒事生那麽多幹嘛?”
“我就是不生,我看他們剝削誰去?!”他接著又十分瀟灑地說道,總算把自己意思表達徹底了。
“你生,你憑什麽生?”袁優嶺搶抓住難得的機遇諞能道,“恁媳婦不配合,你一個人怎麽生?”
“難道說,找小三小四生去?”他繼續開玩笑道,一邊自鳴得意地說著,一邊用那雙油汪汪的牛蛋子眼將眾人掃視了一遍。
“無聊!”我心說。
誰給他的自信,梁靜茹嗎?
“我倒是想找呢,隻可惜孩子眼下還沒上大學,不能獨立生活,多少有點不忍心啊——”邵飛埋頭炫耀道,手裏的筷子一刻也沒停止扒拉盤子中的菜,好像他說的隻是一個芝麻粒大的小事,嚴格來講根本就不值一提,至少是沒必要放在今天的桌麵上提。
“你看看你,千萬別灰心,隻要樹立了遠大的目標,以後肯定示能實現的。”袁優嶺聽後就和邵飛打起來情罵起來俏,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猶如一隻東北的鴨子和一隻華北的雞在土炕上盤著腿沒黑沒白地嘮嗑一般,“現在這個年月,隻要你長得不醜,手裏有錢,嘴再甜點,辦這樣的事有什麽難的?”
“你既然說不難,那你去辦呀。”邵飛立即刺撓道,他有事沒事就喜歡將別人的軍,把“以子之矛,陷子之盾”的把戲玩得爐火純青,無人能及,在單位絕對屬於這方麵一流的高手。
“我辦了,我也不告訴你呀,是吧?”袁優嶺無恥地笑道,他就知道這是假話,別人肯定不信。
但是,他失算了,別人怎麽會那麽傻呢?
他企圖用假的真話去掩蓋實情,注定會被人識破的。
“恁兩個家夥在這裏胡扯什麽的呀?”周坤憋了半天之後突然正義凜然地說道,臉上的笑容當中含著的水分比先前少多了,這可能是被袁優嶺和邵飛的泡沫熱情給蒸發的,“恁可別忘了,還有兩個未婚女同誌在場呢。”
“哎呀,開個一般化的玩笑怎麽了?”袁優嶺聽後義正辭嚴地責備道,一副當家老大哥的模樣。
“咱剛才說的是生不生二胎和三胎的事,你們別說著說著跑題了呀,扯那麽遠幹什麽?”周坤反駁道。
“嗯,還是這話靠點譜。”我心說。
“對呀,還是我們頭兒說得對。”劉豔拍手誇道。
“哎,對了,邵哥,恁女兒學習怎麽樣?”周坤稍後又道,真是吃飽撐的,他剛剛被劉豔誇過之後,立馬又原形畢露了。
“什麽怎麽樣?”邵飛滿臉不高興地回道,看來周坤的話落到馬蹄子上麵了,“還那樣唄。”
“你看看你多會說話吧,”袁優嶺趕緊跳出來笑道,誰都知道他和邵飛是一個娘的,關係好著呢,“人家老邵腦子那麽好用,他閨女的學習成績能差了嗎?”
我一邊耐著性子聽著,一邊感覺提心吊膽的,生怕他又借此機會聊起他兒子學習成績的事,那玩意,要是沒個十分鍾二十分鍾的根本就聊不完,除非別人急眼了,主動打斷他的話。
“你就別在這裏杞人憂天了。”他稍後又堵了周坤一句,倒是沒提起他兒子都事情,真是謝天謝地。
“是呀,我覺得邵哥的女兒學習肯定沒沒問題。”劉豔又道,她從來都是隻說好話,不說壞話,隻栽花,不長刺。
“劉豔你剛才說到,老邵的孩子,她的學習肯定沒問題,我想起了一個故事,我給說,是真人真事,就是我上大學時候……”完了,完了,袁優嶺又把話筒搶過去了,我的主啊,我的神。
好吧,接下來的幾分鍾,我把它給掐掉,不播。
“我聽人說,後山上有個洞,是真是假?”周坤後來開口道,他雖然不善於分析問題和解決問題,但卻是個隨時隨地向別人提出各種五花八門問題的行家裏手,可謂是無人能出其右。
“是真的,我小時候就爬過。”Y君低沉地說道。
“深吧?”周坤道。
“我感覺,好像有個幾十米深吧。”Y君道。
這回輪到袁優嶺和邵飛不吭聲了。
周坤更是不出聲,好像他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他平時也喜歡幹這種不大講究的事,即把手榴彈的引線慢慢地拉開,然後就把這個十分危險的東西放在桌子上不管不問了,任其自生自滅,哪怕是把這個世界全都搞爛,他也不再當回事了。
“劉姐都給說過好幾回了,抽空要去爬一次,爬一次,結果到現在也沒去成。”我感覺於心不忍,就笑著插話道。
“哎呀,Y君真是太可憐了,太傻了,他這回為什麽非要接周坤的話呢?”我不住地如此想著,並替他感到惋惜,“周坤這種人聊天的時候是說刹車就刹車的,根本就不管別人是什麽感受。Y君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老習慣,結果還是忍不住上套了,真是的。”
“既然你們想去,那就抽空去吧,”Y君故意用毫不在意的語氣對我和劉豔說道,“有很多事情,想做就不做,不要猶猶豫豫的,年輕人嘛,就得有點蓬勃的朝氣,昂揚的銳氣,不能總是老氣橫秋,前怕狼後怕虎的,那樣就沒意思了。”
“嗯,你說得對。”劉豔對著Y君笑道。
Y君輕輕地點點頭,沒再做聲,幸好有劉豔接話。
大家隨意又吃了一陣子,聊了一陣子。
“你知道環秀星城後邊的那座山吧?”隨後Y君又專門對著周坤說道,“就是潤養小區西南角那座小山。”
“知道,怎麽了?”周坤仰臉回道。
“我感覺那座山就是一個漢代的大墓。”Y君一臉嚴肅地說道,壓根就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
“哦,為什麽這麽說?”周坤道。
他這話其實是替袁優嶺和邵飛問的。
“因為我有好幾回在上麵玩的時候,都見過一種非常細小的赤紅色的蛇,這種小蛇往往會生活在較大的墓穴當中。”Y君一本正經地說道,好像在談論一件和自己關係很大的事情。
“哦,你這一說我就想起來,”袁優嶺在違反本性地憋了那麽一小會之後終於沉不住氣了,他便張開大嘴囉嗦起來,“我上大學的時候,我們有一個老師就曾經在課堂上說過,凡是有古代大墓的地方,下邊肯定有大蛇,就是大蟒蛇,小蛇倒是不一定……”
我都懶得再聽下去了,甚至連飯也不想吃了。
“其實,我也在翠竹穀碰見過一條綠色的小蛇,”隨心所欲地嘮叨了半天之後袁老師又沾沾自喜地賣弄道,“不過那個地方肯定不會有大墓,那是後來人工堆起來的山嶺。要說西邊的那個小山嘛,我散步的時候倒是碰見過一回,不過是一種土黃色的蛇,就是本地的蛇,沒什麽稀奇的,這說明那個地方肯定沒有大墓……”
我都不知道他說這些廢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回頭去找找,說不定能找到點值錢的東西呢。”邵飛終於也憋不住了,他冷漠地笑著說道。
看來還是他的腦子好使,想的都是貼合實際的,萬事萬物都能和利益掛上鉤,難怪袁優嶺喜歡他呢。
“以前我就在山頂上的那個小亭子旁邊,撿到過一個像玉一樣的小石頭,讓我放家裏的桌子上了……”他接著就用袁優嶺特有的搖燒語氣敘說下去,講起了他那獨一無二的的尋寶史,似乎在心不甘情不願的境況下進一步驗證了Y君最初的說法。
事後我悄悄地問過Y君,“你說的是真的嗎?”
“那麽,你覺得呢?”他笑著反問我。
“我覺得是真的。”我老老實實地告訴他。
“那就是真的唄。”他哈哈大笑道,反倒顯得那不是真的了。
倘若我說,“我覺得是假的”,那麽他又會怎麽說呢?我估計他肯定會說,“那就是假的唄”。他這個人啊,說好聽點叫善於隨機應變,比較善解人意,而且他在絕大多數時候都能夠非常精準地捕捉到對方的心思,但是說難聽點呢,這就叫討好型人格,骨子裏就不想惹事生非,不願意給別人添麻煩,不願意得罪人,說話辦事總是以對方的想法為出發點和落腳點,凡事都圍繞著讓人家感覺良好,讓人家不生厭惡之心,不忌恨自己,有時候就難免要委屈自己,難為自己了。
俗話說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他總是考慮別人的感受,可是誰又考慮他的感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