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畫三 紅門2

由於和沈丹娜談得投機,分手時已經是下午三點鍾了,本來想開車送她,可她婉言謝絕了。我和車夫步行到東州大廈門前停車場,上車前我仰望了一眼天空,發現有幾塊慢慢浮動的雲朵,雲絮的淡粉色就像畫家用筆即興塗上去的,我不禁又想起了沈丹娜臉頰上泛起的紅暈,我之所以對她臉上的紅暈印象深刻,大概是覺得那紅暈透著青春的美麗,更代表著希望。車夫上車就打起了呼嚕,我開車遇上第一個紅燈時發現有一輛依維柯停在了我後麵,聯想起《京報》曾經的報道,一些訪民就是被人強行塞進依維柯而失蹤的,我頓時警覺起來,紅燈變成綠燈後我極力想甩掉那輛依維柯,可是它緊緊尾隨著我,怎麽也甩不掉,我趕緊喊醒車夫,讓他注意那輛依維柯,想不到車夫竟不以為然地說:“甭管它,送我回畫廊,光天化日之下還想綁架我們不成。”既然車夫這麽說,我也就不怕了,過了一會兒,它沒再跟上來(抑或是遠遠地跟著,我沒發現)。到車夫的畫廊時,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黑紅色的晚霞就像一鍋濃烈的火鍋湯,此時此刻,回味剛才開車時的感覺就仿佛正騎著傳真**的戰神被千命金追趕。

法慧率穆薩、小魔頭、傳真等人趕到阿拉城腳下時,已經夜色朦朧。上弦月剛剛出山,晶瑩的一彎,連著映出來的另一半透明的月影,嵌在對麵那黑黝黝的阿拉城頭上。法慧讓傳真眺望沉寂在夜色中的阿拉城堡,傳真把手搭在額前,眯起眼睛眺望,城堡的輪廓朦朦朧朧,城牆之上人影攢動。“師傅,能看見一些零星的燈火和移動的黑影,而且在遠處的河岸上有很多黑影。”傳真一邊望一邊說道。“穆薩將軍,看來那些移動的黑影就是圍城的千命金的部隊。”法慧陰鬱地說道。“大國師,我們人這麽少,下一步怎麽辦?”穆薩不安地問道。“別急,讓我好好想一想。”法慧的目光深邃遼遠,仿佛要穿透城牆一般望著阿拉城幽幽說道。他手捋長髯,望著滿天繁星,寧神思索:“千命金已經失去了祖國,他唯一的出路就是投降聖母國。此時的幹命金猶如一頭被困的猛獸,想必已經失去了理智,這種人已經無藥可救,隻能找機會除掉他,可如何才能調虎離山呢?”法慧靈機一動,“有了,派人裝扮成逍遙國信使,千命金一定會露麵,派誰合適呢?千命金認識自己,對了,隻好派大徒弟傳真了,傳真穩重,又得到自己的真傳,堪當重任。”“傳真,”想到這兒,法慧雙目炯炯地說道,“隻有這麽辦了,你偽裝成逍遙國的信使,騙出千命金,然後,見機行事,除掉他。”“師傅,我需要逍遙國國王無為賜您的尚方寶劍和虎符。”傳真抿嘴笑道。法慧又草擬了一封信,連同尚方寶劍一起交給傳真,然後叮囑道:“傳真,一定要注意安全!”“師傅,您就放心吧!”傳真詭橘地說道。“大國師,我也去。”小魔頭央求道。“你去幹什麽?”傳真詼諧地質問道。“我就去,我要親手殺了千命金,給我娘報仇。”小魔頭咬牙切齒地說道。“傳真,小魔頭陪你去也好,他可是個好幫手。”法慧目光溫存地笑道。“好吧,木過,不許搗鬼,一切聽我的!”傳真厲聲說道。“聽你的就聽你的。”小魔頭高興地說道。“傳真,”法慧的聲音幹澀得像劈柴一樣徐徐說道,“如果不能得手,我和穆薩將軍在這個山穀埋伏好,你可將千命金引進山穀,然後伏擊他。”傳真飛身上了馬,說了聲:“知道了。”然後拍了一下馬屁股,如離弦之黃,飛奔而去。“傳真,等等我,等等我!”小魔頭氣急敗壞地喊道,他略施魔法,也消失在夜幕中。傳真騎的是法慧的寶馬戰神,跑起來像風一樣快,小魔頭並不在意,他天生一對翅膀飛翔是他生來就會的本事。傳真騎著雪白的戰神在夜幕中如一道銀光掠過地麵,小魔頭使出飛翔術,一直在傳真頭頂上飛。兩個人一路上也不說話,夜幕中萬籟俱寂,隻有草叢中的蟲子吱吱叫著,阿拉城周圍的零星燈火越來越明了,傳真突然勒住戰神,他定睛望去,原來那零星燈火是軍用帳篷裏發出來的。“傳真,怎麽不走了?”小魔頭疑惑地問道。“我辨別一下方向,小魔頭,你能看清哪裏是千命金的大帳嗎?”傳真眯著眼睛瞭望著問道。“這有何難,咱們圍著山城跑一圏,哪個帳篷最大,哪個就是千命金的指揮帳。”小魔頭笑嘻嘻地說道。“行啊,不愧是個小魔頭。”傳真讚許地說道。傳真剛要策馬而行,突然從四周國上來一百多人。“幹什麽的?不許動!”“不好,中埋伏了!”傳真暗自叫苦道。“傳真,怎麽辦?動手吧。”小魔頭躍躍欲試地問道。“別輕舉妄動,我們的目標是千命金,看我的。”傳真低聲說完廠從馬背上跳下來,大聲說道,“別誤會,我們是逍遙國的使者。”逍遙國的士兵不分青紅皂白五花大綁地將傳真和小魔頭捆了起來,一百多支長矛對著他們,很顯然這些士兵對兩個陌生人十分警覺。“怎麽證明你們是逍遙國的使者?”一個小頭目凶巴巴地問道。“我背上背著國王無為的尚方寶劍。”傳真沉著地答道。“我們是普通士兵,不認識什麽尚方寶劍。”小頭目冷冷地說道。“那好,帶我去見大將軍,有國王無為給大將軍的信。”傳真從容說道。“那好,走吧。”說完一揮手,士兵們推推操操地將傳真和小魔頭帶進了軍營。軍的軍營黑壓壓的帳篷一望無際,逍遙國的士兵全副武裝,嚴,軍營內凝聚著大戰前的緊張氣氛。一隊隊巡邏的士兵穿梭在營帳間,阿拉城黑糊糊地籠罩在夜幕中,城牆上星月國的士兵也在高度戒備,雙方劍拔弩張,形勢十分危急。士兵們帶著傳真和小魔頭剛走進營地,就有一位將軍模樣的人帶著一隊人馬攔住去路。“什麽人?聖母國的奸細嗎?”那位將軍漠然問道。“報告將軍,不是,他們說是逍遙國的信使,是國王無為派來的。”小頭目謹慎地答道。“是真的嗎?有什麽憑證?”那將軍狐疑地問道。“我背上背著無為國王的尚方寶劍。”傳真冷然答道。“把他背上的寶劍取下來,讓我看看。”將軍命令道。小頭目取下傳真背上的尚方寶劍,那寶劍一出鞘,便劍光逼人,劍柄上鑲有七彩寶石。“不錯,確實是逍遙國的尚方寶劍。好了,這兩個人交給我了。”將軍手持尚方寶劍命令道。“是。”小頭目行了軍禮,馬刺佩劍山響地率眾士兵走了。眼前的這位將軍不是別人,正是千命金的二弟千命銀。“把這二人帶去見大將軍。”千命銀對手下命令道。士兵們應承著推推操操地將二人推到千命金的大帳外。千命銀下了馬,徑直走進大帳。千命金正摟著兩個星月國的美女飲酒作樂。“大哥,抓著兩個奸細,聲稱是無為的信使。”千命銀恭敬地說道。“帶他們進來,我倒要看看無為這小子能要什麽花樣。”千命金醉眼蒙朧地看了一眼千命銀,一邊說一邊示意兩個星月國的美女退下。千命銀命令士兵將傳真和小魔頭推進大帳。千命金站起身走到傳真的麵前仔細凝視著傳真,良久沒有說話。千命金在大帳內來回踱步,像是在想著什麽,過了半晌,他突然回到座位上,獰笑著狠狠地拍一下桌子,吼道:“你們不是逍遙國人,說,你們是哪國人?意欲何為?”傳真沒有想到千命金如此狡猾,沒容自己說話就看出自己不是逍遙國人,“大將軍怎麽知道我不是逍遙國人?”傳真沉穩地問潼。“傳真,你師傅法慧在哪裏?”千命金陰冷地笑道。千命金一語道破自己的身份,傳真驚出一身冷汗,他穩了穩心神問道:“大將軍,我的身份你是如何看破的?”“我的探子早已探明,”千命金哈哈大笑地說道,“你夥同法慧幫助無為篡奪朝政,殺死王後則姬,大逆不道,害得我有家無處回,如今來到我的將軍大帳,該不是來討帥印虎符的吧?”“都說逍遙國大將軍千命金聰明過人,今日得見果然名不虛傳!”傳真突然仰天大笑道。“大哥,拉出去宰了算了。”千命銀惡狠狠地說道。“不急,想必傳真師傅還有話說。”千命金揮了揮手刁聲惡氣說道。“千命金,你夥同王後則姬弄權迫害無為母子,毒死國王,罪惡滔天,如今你又叛國投敵,人人得而誅之。”傳真凜然說道。“傳真,你五花大綁,如何誅我?”千命金似笑非笑地揶揄道。此時,千命銀已經將寶劍橫在傳真的脖子上,小魔頭早已忍無可忍,他哇哇大叫道:“傳真,我受不了了,我要為我母親報仇!”小魔頭咬著牙將繩索繃斷,飛身躍起,打落千命銀的寶劍,瞬間就扭斷千命銀的脖子,頭被血淋淋地拎在手上,千命金被小魔頭突如其來的襲擊震呆了。傳真也借機繃斷繩索,用尚方寶劍架在千命金的脖子上喝道:“走,跟我們出營。”千命金已無力反抗,隻好乖乖地跟隨傳真走出大帳。大帳外,成千上萬的士兵手執弓箭和長矛密匝匝地圍住了大帳。“傳真,你被包圍了,能出這大營嗎?還是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吧。”千命金負隅頑抗地威脅道。“莫說你逍遙國大營,就是魔國大營,我們也照闖不誤。”傳真冷笑著說道。“魔國大營,魔國是哪國?”千命金心虛地問道。“少廢話,下令把我的馬牽過來傳真頓喝道。千命金無奈,隻好下令叫人^|巴戰神牽來。“小魔頭,你斷後,咱們走。”話音剛落,傳真已提著千命金上馬,士兵們都看呆了,那千命金一身好武功,在萬馬軍中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可是在傳真手中,就像是一點武功也不會的凡人,一眨眼就被傳真提到馬上。傳真大喝一聲:“不想要你們大將軍的命,就給我閃開。”潮水一般的士兵在傳真麵前閃開窄窄的一條縫,戈戟頓時緊張碰響,頭盔紅纓攢動,一雙雙眼睛虎視眈眈,氣氛一觸即發。有的士兵喊:“大將軍,大將軍。”千命金在馬上一聲未吭,小魔頭提著千命銀血淋淋的人頭,飛在空中喝道:“誰敢動?這就是下場。”戰神一聲嘶鳴,傳真人馬合一轉眼已經衝出兩道人牆留下的窄縫。傳真和小魔頭一衝出重圍,後麵追兵緊隨其後地追趕,領頭的是千命金的三弟千命銅。黑壓壓的士兵手舉火把發出震天動地的吼聲,傳真心想,“快成功了,隻要追兵進入山穀,再多的人馬也無法施展。”戰神像離弦之箭一樣飛奔,傳真怕把追兵甩得太遠,一直控製著戰神的速度,眼看雙方相距不到十米之時,小魔頭將千命銀的頭拋向千命銅,千命銅手捧二哥的人頭喳喳怪叫,一邊搭弓射箭,一邊拚命追趕。隻是射出的箭都被小魔頭不費吹灰之力接住,又隨手甩出去,便倒下一片士兵。按常理,以千命銅多年的帶兵經驗,他是不會輕易帶兵深入山穀的。怎奈他今天救兄心切,根本沒注意觀察地形。追兵便潮水一樣湧入山穀,擠得水泄不通。突然間,一陣既嘶啞又響亮的笑聲傳來:“千命銅,你死到臨頭了!”千命銅被這突如其來的笑聲驚得毛骨悚然,他勒住馬,四處張望,發現麵前有近百人堵住去路,中間有一白髯老者手執一柄狼頭禪杖騎在馬上,旁邊還有一身盔甲的穆薩將軍並轡而立。“穆薩,這些老弱殘兵就是你的援兵嗎?”千命銅輕蔑地笑道。“千命銅,”穆薩斷喝道,“我們星月國對你們不薄,抵禦聖母國強兵後,國王古蘭陛下答應把白山城割讓給逍遙國,沒想到,強兵未到,你們卻犯上作亂,簡直是背信棄義千命銅桀驁地一陣狂笑。“千命銅,還不放下武器,交出兵權,回逍遙國請罪,饒你們不死!”法慧厲聲說道。“老渾蛋,你是誰?憑什麽命令我交出兵權?”黑暗中千命銅看不清法慧的臉,他咬金斷玉地問道。“須彌國大國師法慧在此,還不下馬投降?”法慧朗聲喝道。這時被傳真按在馬上的千命金喘著粗氣冷哼道:“法慧,沒有虎符你休想得到兵權。”“傳真,搜搜他身上的虎符,他是大將軍,應該帶在身上。”法慧不慌不忙地說道。傳真在千命金身上搜了一遍沒有,千命金大笑道:“法慧,那麽重要的東西,我是不會帶在身上的。”“不可能,繼續搜。”法慧沉聲說道。傳真搜過還是沒有,這時,千命銅怪叫著手執大刀殺將過來。“大國師,把這惡賊交給我吧!”穆薩大喊一聲手執長槍打馬殺上前去,兩個人見了麵不分青紅皂白便殺將起來,隻是兩個人的武藝不相上下,刀來槍往,殺得昏天地暗。“大國師,這麽打什麽時候是個頭呀?不如我上前扭斷千命銅的狗頭算了。”小魔頭不耐煩地說道。“不急,給穆薩將軍一個機會吧。”法慧沉穩地說道。突然,穆薩賣了一個破綻,佯敗掉轉馬頭就跑,千命銅大喜,打馬就追,結果穆薩一個回馬槍正刺中千命銅胸膛,穆薩將屍體挑起扔於馬下。“三弟,三弟呀!”幹命金看在眼裏疼在心上,他絕望地號道。傳真將千命金扔在地上,眾人喝道:“虎符在哪兒?”“你們休想得到!”千命金垂死掙紮地獰笑著,眼睛卻始終盯著自己的劍柄,法慧一眼就看穿了千命金的心事。“傳真,奪下他腰間的劍,將劍柄解下來。”傳真奪下千命金腰間的寶劍,解下劍柄,半塊虎符從劍柄中脫落在地。“師傅,虎符找到了。”傳真大喜,撿起半塊虎符一邊說一邊從懷中掏出自己的半塊虎符對在一起,遞給法慧。“眾將士聽了,逍遙國虎符在此,聽我將令,整隊開往星月國,共同小崗聖母國。”法慧高聲喝道。“休想!”千命金絕望地吼著,一躍而起去奪法慧手中的虎符,法慧手舉狼頭禪枚將千命金的頭顱擊碎,死屍癱在地上。軍令如山,逍遙國大軍隨法慧黑壓壓開往星月國。

早餐後,車夫來接我時給我帶了一份《京報》,上麵登了沈丹娜關於著名作家顧文白和妻子進京上訪失蹤的報道,我看了以後內心百感交集。我甚至腦海中產生了這樣的幻覺:一道冰牆後麵傳出張欣的呼救聲,顧文白為了救張欣不顧一切地露岀胸膛貼在冰壁上,卻被燙得昏死過去,他的胸膛貼過的地方燃起熊熊大火。在去東州駐京辦的路上,我反複問自己那道冰牆是什麽?分明就是時代的魔障!直覺告訴我,文白像靈風一樣在尋找黑魔的老巢,我不知道這個迷戀陽光的人是否身陷深淵,我隻知道深淵一直在虎視眈眈地凝視著他。其實深淵何嚐不在凝視著我?何嚐不在凝視著我們?進京以來我發現,這種凝視總是跟著我。今天這種凝視一直跟著我到了東州大廈門前,我和車夫剛停好車,就發現不遠處停著一輛白色依維柯,我的心頓時一緊,不知為什麽自從昨天被一輛神秘的依維柯跟蹤後,我一看到這種車心裏就緊張。我和車夫下了車,頓時發現四周的氣氛不對勁,在白色依維柯四周有十幾個著便衣的人,個個嚴陣以待的樣子,似乎在等待一個重要目標的出現,他們占據了各個重要路口和位置,好像布下了一個口袋,就等著目標竄進去,然後一舉擒獲。這是我第一次仔細觀察依維柯,我發現這輛白色依維柯的車身赫然寫著五個大字:“金太陽護送”。這時一位穿著樸素的三十五六歲的女人神情警覺地走過來,這個女人體態端莊幹練,目光明亮,顯然她來之前就已經意識到了危險,所以一靠近依維柯,她便以一種自衛的姿態環視著四周,她似乎並沒有找到要找的目標,便從褲兜裏掏出手機準備撥號,就在這時,白色依維柯的車門突然打開,說時遲,那時快,從車裏衝岀兩個大漢,像兩條狼狗一樣撲向那個女人,女人還沒反應過來,兩條胳膊就被反扣在了身後,她拚命反抗道:“你們要幹什麽?憑什麽抓我?難道進京上訪還有罪嗎?”我一下子想起《京報》報道進京上訪人員失蹤的那篇文章,那篇文章就報道過這樣的情景,想不到我今天竟然親眼目睹了這種令人驚恐的一幕。我惶恐地看了車夫一眼,意思是問他能不能幫幫這個身陷魔爪的女人,很顯然車夫也被眼前的一幕驚住了,眼神裏流露出難以置信的目光,這時女人試圖掙脫兩個大漢的束縛,一邊掙紮一邊高喊:“孩子們死得太冤了,救救孩子!”我被這句話刺痛了,下意識地要往前衝,被車夫一把拽住了。我血灌瞳仁地看著那兩個惡狗般的大漢,這才意識到他們穿著與特製警服差不多的製服。女人很快就被塞進了車裏,隨著車門“吠當”一聲被關上,依維柯反射著刺眼的陽光揚長而去。瞬間東州大廈門前又恢複了寧靜,剛才那十幾個便衣人物不知什麽時候也消失了,就好像什麽也沒有發生過似的。我茫然不知所措地呆立著,好半天才緩過勁兒來,便急切地喊道:“快上車,車夫,快追!快追!看看那輛車會把她拉到哪兒去?”我的意思是文白會不會也在依維柯駛往的地方。車夫無奈地拽住我,悻悻地說:“晚了,小丹,來不及了。”瞬間,我感到像在水下憋氣過久一樣的眩暈。痛苦、無奈、恐懼等感受五味雜陳地襲上心頭,我無助地問;“車夫,文白和張欣會不會也是這樣失蹤的?”車夫用安慰的口吻說:“小丹,別胡思亂想了,咱們找到丁不見或許就清楚了。”我一聽到“丁不見”三個字,立即恍然大悟地問:“車夫,他們為什麽要在駐京辦門前抓人?”被我這麽一問,車夫似乎也明白了,他用頓悟的口吻說:“莫非剛才那個抓人的圈套是駐京辦布好的?不然那個女人為什麽掏岀手機想打電話,一定是有人騙她來到這裏,她來了卻沒發現讓她來的人,於是她才想打電話聯係那個人,結果還沒等聯係上就落入魔爪了。小丹,我明白了,騙她的人一定是東州市駐京辦的人。如此對付上訪人員未免太陰險、太卑鄙了!”我喃喃地說:“我記得《神話》裏,靈風一行突然被一道魔障般的冰牆攔住了,車夫,看來駐京辦就是攔在我們麵前的一道冰牆啊!”車夫用鼓勵的口吻拍著胸脯說:“小丹,管他是冰牆還是魔障,靈風能闖過去,我們就能闖過去。”車夫的話讓我很感動,我用佩服的目光看了他一眼,他得意地問:“幹嗎用這種眼神兒看著我,你該不會是突然愛上我了吧?”他就是這麽個不懂得婉轉的人,你剛想對他動一點真情,他就會得寸進尺,我用嗔怪的口吻說:“你是不是大腦短路了?”他笑嘻嘻地說:“也許吧,但是我隻有在大腦短路時才最清醒。你要不信,我就幫你分析分析剛才那個女人的身份,你看有沒有道理。”我好奇地問:“怎麽,你看出了剛才那個女人的身份?”車夫用很江湖的眼神看著我,語氣肯定地說:“從那個女人幹練的氣質、炯炯的眼神和樸素的穿著來看,我斷定她應該是一名落難的醫生。”我狐疑地問:“那麽她為什麽喊救救孩子?”車夫若有所思地說:“很有可能,她是死嬰事件的知情者,是一個有良知的醫生,由於看不慣腐敗分子的所作所為,得罪了利益集團,慘遭迫害,這才進京上訪。”我的確佩服車夫商人式的頭腦,剛才我恐怖的心還亂成一團麻,現在經他這麽一分析,我越想越覺得有道理,便用讚許的口吻說:“車夫,你做畫商有點可惜了。”車夫美滋滋地問:“那我應該做什麽?”我瞥了他一眼說:“你應該做偵探。”車夫一本正經地說:“你別說,當年考大學時,我還真報考了刑警學院刑偵專業,可惜分數沒夠。”我撇了撇嘴說:“說你胖你就喘,走吧,等一會兒見到丁不見,你可要好好發揮一下你的專長。”說完,我看了一眼東州大廈,感覺就像個大染缸。我突然覺得“丁不見”三個字和這座大染缸太貼切了,丁不見本人一定和這座大染缸融為一體了,無論我們怎麽“盯”著也不會看見的,正因為“盯不見”才便於“丁不見們”行詭秘之事,我斷定剛才那個被抓的女人打手機想聯係的一定是丁不見,抑或是他就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欣賞著他導演的好戲,這種情景想一想都讓人心慎。那麽文白和張欣會不會也是這樣落入虎口的呢?我沒有勇氣深想,隻是一心想見到丁不見探個究竟。然而正如沈丹娜多次撲空一樣,我們也白來了一趟,因為丁不見不在,接待我們的辦公室主任說,丁主任陪市領導去了毛主席紀念堂,至於什麽時候回來說不好。我隻好將耿直寫給丁不見的信交給了辦公室主任。車夫陪我走出東州大廈時,我覺得空氣裏充滿了二氧化碳,我有一種窒息的感覺,我現在太需要氧氣了,車夫似乎看出了我的苦悶,說他認識一位畫僧,法號色空,每當他自己遇到心靈苦難時都去找他聊一聊,每次都能豁然開朗。我現在太需要一位世外高人指點迷津了,便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我倆隨便找了一家麵館,吃過午飯後,車夫用手機聯係了色空,他說色空聽說大畫家朱小丹要前去拜訪很高興,於是車夫開車陪我去色空的精舍。起初我以為會去京城某家大廟呢,沒想到竟是一處坐落在紫竹禪院旁的高檔公寓。乘電梯上十一樓,一位身材魁梧、一身僧衣的和尚正笑容可掬地站在電梯旁靜候我們,他長著一張標準的國字臉,眉眼慈和,手裏掐著一串上了顏色的楠木念珠。車夫介紹後,色空非常熱情地把我們請進精舍,房間布置得既像僧室,又像畫室,桌上擺著佛像,牆上掛著畫作,我一進客廳就被牆上的一幅畫吸引住了。一隻可愛的小蜥蜴,引領著一個身背行囊、麵容堅定的大和尚跋涉在茫茫沙漠中,和尚右手拿著禪杖,左手拿著一本經書,目光平和而遼遠。前麵的小蜥蜴留下一連串小腳印,挑戰式地仰著頭回望著大和尚,那樣子可愛極了。如果畫麵中的主人公不是一位大和尚,我還以為自己走進了《神話》,禪杖變成了光陰之劍,經書變成了《光陰真經》,大和尚變成了靈風。色空為我們沏了**茶,我坐在樸素的布藝沙發上一邊品茶一邊好奇地向他請教畫中大和尚手中拿的是什麽經書,他目光明亮地看了一眼牆上的畫,然後淡然一笑說:“這幅畫名叫《取經》,畫的是玄奘法師,他手裏拿的是《般若波羅蜜多心經》。”車夫插嘴問:“為什麽是《心經》,而不是別的經?”色空和藹地說:“由於受小說《西遊記》的影響,世人都以為是孫悟空保玄奘法師在取經途中逢凶化吉、大難不死,其實玄奘法師身邊根本沒有什麽會七十二變的孫悟空,真正支撐玄奘走下去的精神支柱是《心經》。”這段時間我因為文白失蹤而心亂如麻,特別需要一本能夠撫慰心靈的經書,便將信將疑地問:“不過是一部經書而已,怎麽會有孫悟空的法力呢?”色空輕輕呷了口茶,語氣平和地解釋說:“‘般若’是智慧,‘波羅蜜多’是到達彼岸,‘心’是精要,所以‘般若波羅蜜多心經’翻譯過來就是憑智慧到達彼岸的精要之經。《心經》集合了六百卷般若大經的‘精要’而成,般若之智慧是無限、圓滿,通達宇宙人生真相,能夠解脫人生所有煩惱,當年玄奘走到鬭賓國時,道路險惡、虎豹橫行,簡直是寸步難行,隻能在一個洞內打坐,幸遇一位滿臉瘡痍、渾身膿血的老僧傳授給他《心經》,並且說隻要一路誦讀,必能化險為夷,虎豹不能為害,鬼魅不能作祟,玄奘正是憑借《心經》走到東方最負盛名的那爛陀寺,終成正果。”我猜想,或許正因為色空像玄奘一樣鍾愛《心經》,才叫色空的,但是《心經》能助我找到文白嗎?能助我找到那些失蹤的訪民嗎?能助我破解死嬰事件的真相嗎?我向色空請教,他微微一笑,從書櫃裏取出一本《心經》送給我,然後語氣堅定地說:“朱老師,真正的僧人是以出世的精神做入世的事業,我認為藝術家也是如此,《心經》以度一切苦厄,我相信這本經書一定會對你有所幫助的。”說完他臉上流露出平和而喜悅的笑容,我這才發現他的笑容裏竟然有著和文白一樣迷人的光彩。我手捧《心經》,情不自禁地又看了一眼牆上的《取經》,那隻可愛的小蜥蜴一下子將我的思緒帶進了《神話》。

靈風等人進入蜥蜴人國並未發現蜥蜴人的影子,隻是覺得這裏山川秀美,溫暖可人,漫山遍野開滿了野花,蝴蝶飛舞,蜜蜂成群。山坡上一隻綠色的小蜥蜴,見靈風走過來,搖著小尾巴拚命地跑,留下一連串慌慌張張的小腳印,靈風好奇地追上去,小蜥蜴突然站住了,挑戰似的揚著頭,用小眼睛瞪著靈風,那樣子可笑至極,尾隨上來的劍士們被逗得哈哈大笑。大家被眼前的美景所吸引,全然忘記身處險境,四野裏靜悄悄的,幾隻彩蝶在一叢淡藍色的野花裏安詳地飛著,兩麵山坡上茂密的野草發出一股新鮮刺鼻的味道。漫山遍野除了蝴蝶,就是嗡嗡嚶嚶來去翻飛的蜜蜂,一位劍士小心翼翼地側著身子,捉一隻落在野花上扇動翅膀的蝴蝶,無意間觸到了一朵野花,那野花忽然變成了一隻小蜥蜴哩喉叫著咬了劍士的手指,然後嘻嘻笑著逃走了。眾人驚詫之餘,那劍士疼得倒在地上翻滾了起來。“不好,他中毒了。”靈風話音剛落,那劍士站起身就跑,邊跑邊像一尊泥塑一樣先是從頭開始粉碎,然後是身子,最後是雙腿,這劍士剛跑出去不到十米,便像一堆上揚出去一樣散落一地死在地上。眾人驚得目瞪口呆。“誰也不許動這裏的花草,有毒!”靈風駭然喊道。誰也沒想到這裏的花草如此厲害,居然可以將人變成土。辭頌氣得將寬帶化作利劍對著這些花草砍了起來,辭頌不砍則已,他這一砍,所有的野花都變成蜥蜴刺溜刺溜地四處逃奔,不一會兒便無影無蹤了。“辭頌,這裏怪異得很,看來要有一場血戰了。”楚雅異常戒備地說道,他話音剛落,空中飛舞的蝴蝶和霎蜂一下子增大幾百倍,像蝴蝶獸、蜜蜂獸一樣向眾人襲來。“大家小心!”靈風拔出光陰之劍霍然喊道。眾人圍成一個圈,臉朝外,利用各種武器,砍殺這些怪物,奇怪的是凡是中劍的怪物都化作一條蜥蜴笑嘻嘻地跑掉了。眾人廝殺了一陣子,蝴蝶獸和蜜蜂獸卻越殺越多。“楚雅、辭頌,這麽下去不是辦法,快想想招兒。”靈風愕然說道。辭頌掏出長簫,吹奏起來,一管白簫,在手指的顫動中流出了沉部渾厚的聲音,曲調低沉婉轉,那音符像顆顆飛彈射向敵人,仿佛音孔裏流出了射穿歲月的濁淚,感天動地,這些凶猛進攻的蝴蝶獸和蜜蜂獸聽到簫聲忽然間停在空中不動了,隻是隨著簫聲越來越小,最後都化成了水滴,一時間天空中像下起了小雨。楚雅是雨神,他默誦法訣一揮手,雨化作霧,靈風一見霧便緊張起來。“楚雅,能不能將這些霧消散?”靈風焦躁地說道。楚雅麵色從容地又一揮手,霧氣不僅沒散,還凝聚在一起了。“遭了,說不定這團霧氣又要出什麽蛾子。”靈風神經質地說道。“靈風,不管它,咱們繼續走。”楚雅無所謂地說道。於是,眾人又跋涉在森林、湖泊、沼澤、高山之間,隻是那霧氣一直尾隨而來。“楚雅,那團霧氣一定有鬼。”靈風嗔怒道。“該不會又張著大嘴讓我們進來吧?”辭頌打趣兒地說道。這時,那團霧氣化作一塊冰幕,攔住了眾人的去路,空氣頓時寒冷起來,那冰幕上顯示出桃落被怪風卷走的情景,又顯示了靈風等人鑽進狀如張著大嘴的蜥蜴一般霧氣的情景。過去發生的事情曆曆在目,眾人如墜五裏霧中。緊接著冰幕上顯示了剛才那個劍士捕蝶被咬犧牲的情景,最後是桃落淒楚的聲音:“風哥,快救我!風哥,快來救我!”這聲音越來越大,冰幕也就越長越高,越長越厚,最後形成一道一望無際的冰牆擋住了去路,桃落用哀婉的聲音不停地呼救,聲音撕心裂肺,靈風的心都快碎了。“辭頌,你是雪神,快想想辦法。”靈風心如刀絞地吼道。“靈風,你冷靜點,這道冰牆看著像冰,但它不是冰。”辭頌勸慰道。靈風不顧一切地露出胸膛貼在冰壁上,卻被燙得直冒煙,一股焦瑚之氣讓人不得不捂住鼻子,眾劍士見靈風如此,也都紛紛效仿,結果一個個被燙得嗷嗷直叫。“靈風,你瘋了,不要蠻幹!”楚雅一把將靈風從冰壁上拽下來,嗔怪道。“楚雅,如何救桃落?快想想辦法呀!”靈風痛不欲生地吼道。這時,冰壁之上突然燃起火來,這道巨大的冰壁居然放出熊熊火光。“這實際上並不是冰牆,那外麵的火看上去似火實際上是冰,裏麵看上去像冰,但實際上是火。這叫冰火兩重天。”辭頌望著冰壁良久歎道。此時,一個劍士用胸膛貼在火上卻被冰得大叫了起來,他趕緊後撤,胸膛竟被揭掉一層皮,足見熊熊燃燒的大火其實冰涼刺骨,直入骨髓。“這冰火兩重天隻有地獄才有,為什麽會出現在蜥蜴人國?”靈風的臉色夾雜著痛苦、驚訝、悲傷、疑惑,蒼涼地問道。“想必這蜥蜴人國如同地獄般可怕吧!”辭頌澀聲說道。“靈風,看來過這道牆隻有求助於《光陰真經》了。”楚雅悲涼地說道。靈風慢慢從背上取下包袱,滿腹惆悵地打開包袱取出竹簡,打開看時,驚得靈風血灌瞳仁。“靈風,上麵寫了什麽?”辭頌驚厥地望著靈風問道。“就一個字:血!”靈風漠然說道。“難道用人的鮮血可破這道牆?”楚雅詫異地問道。靈風麵容寒得像結了冰,他呼地站起身來。“靈風,你要幹什麽?”辭頌心中猛然一驚厲聲問道。靈風不答話,幽幽站了半晌,突然拔出光陰之劍,向自己的左臂砍去,鮮血一下子湧了出來。靈風將血淋淋的光陰之劍扔在地上,不顧一切地衝向冰牆,隻見他在冰牆外的火海裏翻滾扭曲了好一陣子,那冰牆“轟”的一聲倒下了,崩成無數晶瑩的碎片,那些晶瑩的碎片又化作無數七彩蝴蝶飛走了,飛得無影無蹤,隻剰下昏死過去的靈風,躺在地上。“靈風,靈風,你怎麽了?你醒醒!”眾人呼啦一下圍上靈風無不焦急地呼喊道。楚雅將靈風的頭抱在懷裏,痛徹心扉地一邊搖晃著靈風一邊呼喊。“我這是在哪兒呀?”許久,靈風才緩緩睜開眼睛微微一笑問道。“靈風,我們這是在蜥蜴人國。”辭頌溫聲說道。“我好像做了個夢,”靈風虛弱地說道,“夢見桃落在衝著我笑,那笑像波浪一樣向我襲來,我受不了了,便用劍刺,卻刺的都是我自己,我渾身疼極了,血都流幹了,像母親生我時一樣,血都流成了血海。後來,那笑容不見了,我像一葉小舟一樣蒼白地漂在血海裏……”“靈風,你剛才擊垮了冰牆,你贏了。”楚雅欣慰地說道。“我累了。”靈風說完,又閉上了眼睛,昏死過去。“靈風,靈風。”眾人異口同聲地喊道。靈風卻像死人一樣一聲不吭,這可嚇壞了楚雅和辭頌。靈風生下來就失去了父母,是楚雅和辭頌把靈風養大的,他二人就像靈風的父母一樣心疼他,靈風昏死過去,不知眼淚為何物的兩位天神,居然急得流出了滾燙的熱淚。兩個人的熱淚滴在靈風的臉上,融在了一起,順著臉頰流入口中,靈風像是喝了甘泉,又漸漸蘇醒,兩位天神相視而笑。

離開色空的精舍,車夫問我心情好些了嗎?我搖了搖頭上了車,車夫上車後問我,多少應該好些了吧?我苦笑著說:“色空勸我放下則自在,可是文白和張欣到現在生死未卜,我怎麽能放得下呢?”一句話車夫沉默了,仿佛受到了刺激。進京以來,車夫就像一條忠心耿耿的大黃狗,不離不棄地陪著我,可我需要的是知音式的精神撫慰,關於這一點,除了文白,恐怕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第二個男人了。車夫似乎看清了這一點,所以才沉默無語了。他知道把我和文白聯係在一起的力量遠遠超過把我們分開的力量。這正如無法想象把玄奘與《心經》分開一樣,這段時間文白的每一部作品都是我的《心經》,特別是《神話》,根本就是文白靈魂的記錄。其實真正懂得藝術的人都能看清我的畫與文白的小說之間直接的審美關聯,兩個不同領域的藝術家如果不是心有靈犀,是不可能有這種契合的。拜訪色空也不是什麽都未得,最起碼他的畫《取經》堅定了我尋找文白的決心。離開色空的精舍時我這種決心其實已經升華了,文白在我心裏不再是一個人,而是一群人,甚至是一個時代,他的不幸不再是他自己的不幸,而是我們的不幸、你們的不幸、大家的不幸、這個時代的不幸,文白從來就不屬於他個人,他是我們的、你們的、大家的,他是這個時代的,我堅信早晚有一天,人們會聚集在他的周圍,因為現實受惠於他,所以必須這樣做。關於這一點,已經從《神話》的陌生性和野性光彩中折射出他的力量和強度以及智慧和對現實的深情,他之所以將自己置於死地,是想將時代置於死地,不如此就不足以喚醒時代,為此他才有意識地在死與複活中冒險。其實文白從來就不是一個樂觀主義者,他的樂觀都是從悲觀中擠壓出來的,正是因為還能從悲觀中擠壓岀這麽一點點樂觀,才讓他始終未放棄對未來的希望,不然他不會進京冒險。然而在腐敗的豢養下,連真理都可能變成了一條會咬人的狗,誰能保證那點可憐的樂觀不會變成誘他入深淵的魚餌?想到這兒,我的頭腦像聖母國與星月國廝殺的戰場一樣混亂。但是我並未氣餒,因為尋找文白就是尋找真相,尋找訪民失蹤的真相,尋找死嬰事件的真相,這種尋找不比玄奘去佛國取經的意義小,這麽想著我隨手翻開《心經》,剛好是這麽幾句:“菩提薩埋,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槃。”看著看著,我竟情不自禁地念岀聲來。車夫見我情緒有所好轉,嘿嘿笑道:“小丹,人們生活在現實中怎麽可能沒有恐怖,不瞞你說,我現在想起那個女人被抓時的情景,還心有餘悸呢。”我頗有同感地說:“是啊,可是我們正是為了讓生活在這個社會裏的人永遠不再心有餘悸才尋找文白的,你說是不是?”車夫感慨道:“小丹,我終於明白你為什麽視文白為知音了,其實文白和你想的一樣,而且是你的先行者,現在他正置身於深淵的迷霧之中。”就在車夫大發感慨之際,紅燈亮了,我驚駭地發現一輛寫著“金太陽護送”的依維柯和我們的奔馳並列停了下來,我下意識地喊道:“車夫,你看!”車夫懵懂地看著我問:“看什麽?”我用手指了指窗外,車夫頓時滿臉驚異地罵道:“他媽的,這回看你還往哪兒跑?”我惶恐地問:“你想幹什麽?”車夫像吃了興奮劑似的,躍躍欲試地說:“這還用問,跟著它,非找到這幫家夥的老巢不可!”這時依維柯的司機和我對視了一眼,我感到一陣寒氣逼來,渾身打了一個冷戰。我感覺自己此時的心情和《神話》裏的大國師法慧率領星月國迎戰聖母國前的心情差不多,緊張得手心都冒汗了,我心想,這輛依維柯車裏會不會也有被抓的訪民,如果有,那麽這輛依維柯和《神話》裏的惡禽玄冥鳥有什麽區別?果不其然,我透過茶色車膜看見有人似乎在掙紮反抗,幾個大漢正在揮臂掄拳,我甚至隱隱聽到了依維柯車內有慘叫聲,我暗罵了一聲:“這群畜生!”然後咬著牙關說:“車夫,看你的了!”很顯然,車夫也察覺了依維柯車內的動靜,他義憤地說:“你就瞧好吧!”這時綠燈亮了,依維柯像是要甩掉我們似的,惡狗一般地躥了出去,車夫唯恐被甩掉,猛踩油門貼了上去,依維柯很快就從三環上了四環,我們緊追不放,我眼睛死盯著“金太陽護送”幾個字,心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大不了魚死網破,真要是能找到這些渾蛋的老巢,我會立刻通知沈丹娜,我相信她的一篇深度調查一定會引爆新聞界以及社會輿論,到時候這些渾蛋一定會成為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或許我想得太天真了,在訪民失蹤的背後,誰是“金太陽護送”的雇主?這個雇主才是真正的黑魔,依維柯顯然發現了我們的車在緊緊地跟著它,突然加快了速度企圖甩掉我們,車夫似乎豁出去了,始終咬著依維柯不放,那樣子就像是在拚命擺脫時間的獨裁。我緊張得近於恐懼,我無法解釋這種緊張,或許是為那些無辜地被拋入地獄的人而憤慨,或許是因為這種追蹤無異於行駛在地獄的邊緣,現實太容易塌陷了,以至於墜入深淵根本無須穿越,從一開始現實就剝奪了我們的想象力。我感到一股煞氣從四麵八方襲來,帶著黑桃花的邪惡氣息,我捫心自問:我們除了絕不屈服、絕不順從的勇氣不能敗,還能贏得什麽?又是夕陽西下了,我感覺整整一天都活在夕陽的血色裏,或許我們每個人的血液就是由墜落之光組成的,不然為什麽一種黑暗的病毒在我們的血液裏循環兩千年多了,而我們卻全然沒有察覺。這時依維柯似乎被我們追得惱羞成怒了,它連轉向燈都不打就猛然拐向右側,然後突然急刹車停在了路邊,車夫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弄蒙了,他還沒有反應過來,奔馳車就衝了過去,“糟糕,”車夫下意識地罵道,“他媽的,想搞什麽鬼?”說著他放慢了車速,我也納悶地問:“會不會是他們的車出問題了?”車夫搖著頭說:“不太像,小丹,咱們怎麽辦?”還未等我表態,車夫又罵了一句:“狗日的,跟上來了,這回可好,改成跟蹤老子了。”說完他猛一踩油門,加快了車速,果不其然,跟上來的依維柯緊咬著我們不放。前兩天被跟蹤的情景一下子浮現在我的腦海中,很顯然對方察覺我們跟蹤他們後,通過突然停車的方式想給我們一個下馬威,看我們是否有膽量停下來,試探後,對方決定跟蹤我們,看來是想弄清我們的底細。跟蹤別人和被別人跟蹤的心情是截然不同的,剛才是追擊,現在像是逃竄了,剛才還是滿懷希望,現在卻滿心沮喪,我和車夫都知道,今天不僅不可能找到那幫家夥的老巢,而且還要想辦法甩掉他們,不然還不知道那些渾蛋會找我們什麽麻煩呢!車夫的狀態跟剛才跟蹤時完全不一樣了,頭發似乎都豎了起來,我估計他此時緊張得胃裏都打了結,我更是掌心一片潮濕,剛才追蹤時的興奮狀態早已煙消雲散,剩下的隻是一些嚴酷的危險意識。依維柯不時追上來與我們的奔馳並行,那無疑是一種威脅和挑釁,我甚至聽到了依維柯車內有哄笑聲,車夫更是緊張得死死地握著方向盤,一路向前開,我甚至擔心他撐不住,一瞬間身體裏的所有零件都分崩離析了,不知不覺奔馳車已經繞著四環跑了一圈,依維柯依然跟著我們,我感到頭暈目眩,真想打開車窗透透氣,可是我竟沒有這個勇氣,我估計車夫心裏也一定升騰著令人窒息的急躁,因為盡管車內開著空調,可是他的額頭已經滲出了細汗,車開得也像一頭發狂的野獸。這時我的手下意識地抓住了什麽,我定睛一看是色空送給我的那本《心經》,我情不自禁地大聲念道:“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讀了幾句後,我就像突然被從魔咒中解救岀來似的,一下子鎮定下來,冷笑著說:“車夫,不跑了,送我回酒店,我倒要看看,這些黑魔的爪牙想幹什麽?”我這麽一說,車夫也似乎一下子清醒了,他頓時恢複了正常的車速,握方向盤的雙手也不像剛才那麽僵硬了,他定了定神,隨手點了一支煙,一邊吸一邊自嘲地說:“小丹,剛才的一路狂奔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逃是沒有出路的,出路隻有一個,就是勇敢地麵對!現在我越來越理解文白了。”我聽了他的話,內心有一種踉踉蹌蹌的感覺,幾乎無法言語,仿佛眨眼之間,我們來到了一個陌生的世界,不,不是陌生的世界,根本就是一個魔幻的世界,我內心深處惶恐得不知所措,仿佛有個聲音在無助地呻吟,痛苦、恐懼、絕望,但另一個聲音卻不屈不撓地在據理力爭: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想到這兒我自言自語道:“他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車夫悲壯地說:“大不了我也像文白和那些訪民一樣神秘地消失了,小丹,不瞞你說,我正巴不得呢!”我不解地問:“為什麽?”他又自嘲地笑著說:“很簡單,我希望你也能像惦記文白一樣惦記、惦記我!”不知為什麽,我並未被他的幽默逗笑,反倒情不自禁地流出眼淚來。車夫送我到酒店時已經月上柳梢頭了,那輛依維柯一直像幽靈一樣跟到了酒店,並且一直等到我和車夫走進酒店的旋轉門才走開。我本想請車夫在酒店一起吃晚飯,車夫說沒胃口,把我送到房間便匆匆告辭了。房間裏靜極了,靜得我有點心慌,就仿佛自己是個沒有分量、沒有依靠、飄浮在空氣中的幽魂,為了讓自己的心踏實些,我脫光衣服,走進洗浴間,臉衝著淋浴噴頭,任流水衝刷著我僵硬蒼白的臉,然而無論怎麽衝刷,也衝不走我心頭的黑暗,索性不再衝,用浴巾擦幹身子,竟突然有一種饑腸轆轆之感便泡了一袋方便麵,然後坐在床頭翻閱我為《神話》配的插圖,翻到溪崖將軍偷襲聖母國那張時,耳畔竟然回**著古蘭與法慧的對話:“大國師,敵人來勢洶洶,可有退敵之策?”“隻有一個辦法。”“什麽辦法?”“迎頭痛擊!”

千命金起兵星月國前,派出一支上千人的小股精銳部隊去偷襲空虛的聖母國,眼下這支部隊由溪崖將軍率領已經悄悄臨近聖母國國都列頓城,但溪崖將軍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聖母國像事先得到消息似的,戒備森嚴,如臨大敵,根本沒有偷襲的機會。列頓城四周的石牆有二十多尺高,上麵很寬,足可以並排走四個人,城牆上布滿堡壘、箭樓、垛口,士兵們不時從防禦工事中探頭瞭望。深藍的夜色不知是從土地上升起來,還是從星空裏降下來,把星星、城堡、高山和大海融合在一起。為了了解列頓城裏的虛實,溪崖將軍先派出小股部隊打探動靜,這股小部隊近百人,全部輕裝備,星夜向半山腰的列頓城牆摸去。這列頓城兩麵環山,一麵靠海,城後是高聳入雲的雪山,城牆是用大石塊壘成,密密實實,由於年久,上麵長滿了潮濕的苔薛,特別滑,攀登起來很不容易。上百名士兵用虎爪鉤拋向城牆,順著繩索向上攀爬,一個士兵爬到一半的時候突然腳底一滑,手一鬆摔了下去,他“啊”的一聲,摔死在城牆腳下。“有人!”守城的士兵大喊道。城牆之上頓時火把通明,號角聲聲,正在往牆上爬的士兵全部吊在半截腰,暴露在通明的打火之下,一個個麵麵相覷,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城牆上的士兵見狀拚命地砍斷繩索,許多士兵慘叫著摔死在城牆腳下。有十幾個士兵爬得快成了俘虜,還有二十幾個士兵順著繩子僥幸逃脫,跑回溪崖大營。城上士兵押解著十幾名被擒的俘虜剛剛走下城牆,迎麵碰上萬夫長騎著一匹高頭大馬,前來察看情況。“發生了什麽情況?”萬夫長厲聲問道。“報告將軍,逍遙國士兵前來偷襲,有十幾名士兵被我軍擒獲。”一名小校恭聲答道。“你說什麽?逍遙國士兵前來偷襲?”萬夫長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追問道。“將軍,正是逍遙國士兵前來偷襲。”小校重複說道。“這逍遙國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萬夫長獰聲揶揄道。當萬夫長押著十幾名逍遙國俘虜走進聖母國大殿時,國王大帝和狼王正在大殿內商量抵禦魔兵之事。“發生了什麽事情?”大帝沉聲問道。“啟稟陛下,小小逍遙國居然敢派士兵偷襲我國,結果被我軍挫敗,這是剛才捕獲的俘虜。”萬夫長撇著大嘴說道。“狼兄,逍遙國偷襲我國,這不合道理呀!”大帝困惑地緊鎖雙眉說道。“大帝有所不知,”狼王凝神分析道,“星月國為了抵禦聖母國的進攻,以割讓白山城為代價聯合逍遙國軍隊共同抗擊聖母國,我想這小股部隊一定是千命金出征前部署的,一定是覺得貴國大軍傾巢攻打星月國,國內兵力空虛,想趁亂偷襲。”“多虧狼王提前一步到來,不然,我會大意,那損失就慘重了。”大帝感激地說道。“目前,須彌國大國師法慧已經前往星月國化解與貴國的幹戈,我們是從逍遙國分手的,逍遙國王後則姬叛亂已經被太子無為鏟除,我想逍遙國大將軍千命金已無路可走,最好的出路就是化幹戈為玉帛,不如大帝寫封信給偷襲的將軍,說明情況,勸其歸降,共同抵禦魔故。”狼王侃侃勸道。“好!我這就寫。”大帝心悅誠服地說道。“你們帶隊的將軍是誰?”萬夫長推出一位逍遙國俘虜厲聲問道。“是溪崖將軍。”那俘虜低頭囁嚅道。“早就聽說逍遙國的溪崖將軍是一位虎將,若能歸降,聖母國可謂如虎添翼。”萬夫長眼冒精光爽然說道。“萬夫長,”狼王陰鬱地一笑說道,“你把我的意思弄擰了,我所說的歸降是讓溪崖將軍不再與貴國為敵,而是共同抵禦魔軍,等打敗魔軍,溪崖照樣回逍遙國當將軍。而不是歸降貴國。”“這樣的人放回逍遙國等於放虎歸山呀!”萬夫長梗著脖子反唇道。“萬夫長,魔敵當前,人類隻有團結,才能獲得一線生機,否則,等待你們的隻能是生靈塗炭!”狼王憤然說道。萬夫長神色黯然,不再說話。大殿內一片死寂,連落一根針都能聽見。紅衣大祭司查理凝思良久,起草了一封給溪崖的信,大帝看後遲疑片刻點頭同意,將信遞給狼王。“將這封信呈給溪崖將軍,”狼王看完信後走到一個俘虜的身旁,溫和地說道,“若同意,點三堆篝火為號;若不同意,勸他速兵。因為聖母國早有準備,他們偷襲是不會得逞的。”俘虜點頭哈腰地接過信,惴惴不安地走了。“萬夫長,守城的任務就交給你了,嚴密監視敵人的動靜!”大帝命令道。此時,雪峰頂上,十幾隻惡禽玄冥鳥正在盤旋。溪崖將軍接到信後,陷入深深的沉思,想不到自己的祖國突發變故,更想不到人類即將麵臨空前的磨難。突然大營外一陣騷亂,溪崖趕緊衝出營帳,隻見十幾隻恐怖的惡禽俯衝下來,逍遙國的士兵猝不及防,十幾個士兵被叼走了。場麵恐怖至極。士兵們從未見過這麽恐怖的大鳥,嚇得抱頭鼠竄。溪崖也被眼前的慘狀嚇呆了,他連忙命令士兵點起三堆篝火,熊熊大火照紅夜空。

法慧擔心靈風一行,在收複逍遙國士兵後,就讓小魔頭連夜尋找靈風。小魔頭走了,法慧率逍遙國士兵進駐星月國國都阿拉城。就在法慧率領逍遙國部隊進駐阿拉城的第二天,聖母國百萬大軍在素有“戰爭狂人”之稱的三軍大元帥莫恩的率領下,將阿拉城圍得水泄不通。百萬大軍的營帳黑壓壓綿延十幾裏,莫恩在黑水河西岸排兵布陣,準備在三日內一舉拿下阿拉城。阿拉城內人心惶惶,古蘭國王一夜未睡,一大早就急匆匆召見法慧到自己的書院,商討退兵之計。“大國師,敵人來勢洶洶,可有退敵之策?”古蘭憂心忡忡地問道。“對付像莫恩這樣的成爭狂人,隻有一個辦法。”法慧斬釘截鐵地說道。“什麽辦法?”古蘭目光霍地一閃問道。“迎頭痛擊!”法慧把狼頭禪杖往地上頓了頓說道。“大國師,我城內隻有三萬兵馬,加上逍遙國的十萬兵馬,也不過十三萬,怎麽對付故人的一百萬強兵啊?”古蘭氣餒地說道。“這麽說,古蘭國王害怕了?”法慧正容說道,“如果害怕,就隻有投降了,不過,那後果是不堪設想的。因為莫恩是個殺人狂,一旦城被攻破,國王一家必被殺光,全城百姓也會慘遭塗炭啊!”古蘭國王是個看上去生性懦弱之人,但在骨子裏卻有一股韌性,他對法慧的話很在意,也知道法慧在用激將法,隻是麵臨星月國的生死存亡,他不得不深思熟慮。“大國師,你是不是說我怕死呀?我告訴你,如果用我的生命能換回星月國的國泰民安,我會毫不猶豫地獻出生命。”古蘭默謀良久動情地說道。“那好,那就請國王陛下拿起彎刀與戰士們並肩戰鬥吧!你是他們殺敵取勝的巨大動力。”法慧滿懷**地說道。“大國師,”古蘭挺起身子堅定地說道,“多虧你來了,如果你不來,我不會像現在這樣有信心。”“我們最大的恐懼所在,也是我們最大的希望所在。”法慧低沉地說道。“大國師的意思我明白,隻要我們堅持不屈,就能反敗為勝。”古蘭決然說道。“總之,置於死地而後生,相信你的戰士和人民吧!”法慧深情地說道。這時,穆薩急匆匆來報:“陛下,昨夜莫恩派一萬精銳騎兵血洗了白山城,滿城百姓全部被殺。”“莫恩,你這個屠夫,古蘭與你勢不兩立!”古蘭聽到噩耗悲憤地吼道。“穆薩將軍因何雙眼紅腫,麵帶悲痛之色?”法慧發現穆薩情緒不對關切地問道。“大國師,我的父母兄弟妻兒都住在白山城,昨夜……”穆薩哽咽著說不下去了……這時,古蘭的侍衛長門外稟道:“啟稟陛下,聖母國的士兵開始攻城了。”“大國師,考驗我們智慧的時候到了,走,我要和我的戰士們並肩作戰!”古蘭拿起禦用彎刀凜然說道。城外喊殺聲一片,城牆上一排一排的弓箭手將箭密密麻麻地射向敵人,城牆腳下留下大片敵人的死屍,但聖母國的士兵十分勇猛,他們不畏死亡,抬著排排雲梯不停地向城上攻,城上城下火光衝天,硝煙滾滾。此時,古蘭和法慧登臨城頭,穆薩擎旗高喊:“士兵們,國王陛下與我們同在!”古蘭猛地拔出彎刀,淩空揮舞,寒光閃閃,錚錚有聲,他高喊道:“弟兄們,讓你們手中的武器沾滿敵人的鮮血,用你們的鮮血保衛我們的家園,為白山城的同胞報仇!”古蘭說完一刀劈向一個剛剛爬上城牆的敵人,敵人的頭顱頓時滾落城下,屍體栽在城牆之上,一腔鮮血染紅白色王袍,將士們見古蘭國王如此英猛,也都奮不顧身,英勇殺敵!法慧率眾弟子和逍遙國士兵們也都在城牆上拚死拚殺。天空之上聖母國的戰鷹不停地向城牆上射下飛彈,星月國和逍遙國的士兵死傷慘重。“傳真,隨我擊落戰鷹!”法慧話音剛落,一駕戰鷹呼嘯著向法慧俯衝下來,飛彈直擊法慧頭部,法慧不躲不避用狼頭禪杖將飛彈擊碎,說時遲,那時快,又迅速從屍體上拔出一把寶劍拋向戰鷹,那戰鷹正要仰頭向上空爬飛,呼嘯的寶劍淩空將成鷹劈為兩半,星月國的士兵驚呼法慧為神人,士氣大振。傳真和師弟們也學著師傅的樣子向戰鷹拋出飛劍,一時間,十幾駕戰鷹被擊落。這極大地鼓舞了星月國和逍遙國士兵的勇氣,敵人的一次次進攻被打退了,直殺到下半夜,敵人也沒有得逞。莫恩下令暫時停止進攻,聖母國士兵退出了戰場,城外黑壓壓的屍體染紅了黑水河。莫恩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星月國會有如此強大的抵抗力,一天一夜的戰鬥讓聖母國損兵十萬,戰鷹損失五十駕。莫恩氣得暴跳如雷,親自斬殺了幾個進攻不利的頭目。下半夜,聖母國大營死一樣的沉寂。這一仗讓星月國和逍遙國損兵一半,國王古蘭也負了傷,戰士們已經疲憊不堪,他們的刀劍砍得卷了刃,盾牌也是刀痕累累,甚至裂了口子,就連攻擊敵人最強有力的戰器弓箭也所剩無幾,但將士們眼看著國王勇猛殺敵,內心仍充滿了士氣。古蘭的肩膀被砍了一刀,傷勢不輕,王袍已經被鮮血染紅了,禦醫流著熱淚給國王包紮,法慧親自給他配了草藥,古蘭喝了法慧的藥像喝了魔水一般立刻有了精神。“大國師,明日咱們上陣比賽,看誰殺敵多。”古蘭忍痛半開玩笑地說道。“沒想到,古蘭國王上陣殺故如此勇猛,今日退敵,我們勝在了士氣上。”法慧不勝感慨地說道。“今日我們挫敗莫恩,明日他一定反撲,大國師,難道我的敢死隊沒有衝出重圍,不然為什麽我們的援兵還沒有消息。”古蘭悲惋地歎息道。“古蘭國王,”法慧長長的壽眉和花白的胡子微微抖動著,臉上露出堅定的笑容說道,“我的師兄狼王已經到達聖母國,相信他有能力征服大帝。我現在最怕的不是莫恩的反撲,而是在我們短兵相接之際,黑魔出兵,那才是最糟的。”

眾人聽了這話以後,都沉默不語,大殿上的氣氛更加凝重了。法慧手執禪杖一個人漫步走出王宮,他仰望星空心中無限感慨。法慧一邊沉思,一邊徐徐前行,忽然一人急匆匆與他撞了個滿懷。“大國師,敵人又開始攻城了!”這個人正是穆薩。“穆薩將軍,你去通知古蘭國王,我先去城頭著看。”法慧手執狼頭禪杖健步如飛,向城頭奔去。這次,敵人的攻擊越發凶猛,戰鷹增加了一倍,幾百架雲梯架上城牆,許多雲梯被星月國和逍遙國的士兵推開打碎,但更多的雲梯又頂了上來。上千根帶鉤的繩索很快鉤住胸牆,城上的士兵不可能將繩索全部割斷或扔回去,所以城牆上已經成了主戰場。星月國的箭已經全部射光,士兵隻好用石頭往下砸,用油潑,法慧和弟子們已經殺紅了眼,國王古蘭帶傷也投入戰鬥。戰場上根本沒有了指揮,莫恩在城下督戰,張牙舞爪,窮凶極惡。“傳真,把莫恩的腦袋給我射穿!”法慧怒不可遏地吼道。傳真拉弓搭箭,“嗖”的一聲,隻見城下張牙舞爪的莫恩突然捂著眼睛嗷嗷直叫暴跳如雷。原來,傳真一箭射中了他的左眼,他嗷嗷叫著,滿臉是血,軍醫將莫恩攙下去療傷。戰場上屍橫遍野,殺聲震天。阿拉城的城門已經被撞了一個洞,但桁條還在,用石塊壘成的障壘還在,城門成了雙方搶奪的焦點。城門兩側擠滿了黑壓壓的士兵,城門岌岌可危。雙方咬得很緊,現在是考驗雙方意誌的時候,敵人一次次地吶喊著衝了上來,又像海潮一樣退回去,接著又像海浪一樣席卷上來。城上的石頭像冰雹一樣砸下來,敵人的進攻似乎猶豫了,開始潰退,但並不慌亂,其實,他們是給黑鐵戰牛讓路,上百頭黑鐵戰牛狂奔而來,戰牛一邊奔跑,一邊噴火,還不時射出飛彈。但更主要的是戰牛向城牆、城門不停地衝撞,戰鷹配合戰牛向城上噴射飛彈,星月國士兵死傷慘重。法慧感到了事態的嚴重,他一聲狂吼,淩空而起,被鮮血染紅的白袍無風自鼓,獵獵作響,在空中盤膝禪坐的法慧將畢生法力凝聚在狼頭禪杖的水晶球上,蒼涼雄勁的法咒若低沉的雷鳴,一時間天地肅穆,風起雲湧。水晶球頓時變成一個火球,霞光萬道,璀璨無比。這些光芒像劍雨一樣射出去,空中的戰鷹紛紛被擊碎,地上的戰牛也紛紛被炸飛,城門保住了,然而,法慧使出了畢生的法力催生出巨大的能量,聖母國的戰鷹和戰牛遭到重創,然而法慧也因消耗過大摔落在地上。“師傅、師傅!”傳真等弟子們一個個驚呼著撲向法慧。這時,敵人又開始大舉攻城了,這次進攻得更加猛烈,敵人改用箭陣,一排排的飛箭射向城牆,飛箭颯颯,落在城牆周圍的石頭上崩得四處翻飛。古蘭手舉卷了刃的彎刀,悲號道:“星月國休矣!”然而不知為什麽故人攻了一陣子後,吹起了收兵的號角,聖母國的士兵像潮水般退去。不僅退出了戰場,而且拔營撤兵,城上的士兵驚呆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突然一位士兵喊道:“聖母國退兵了!他們撤走了,我們贏了!”他這一聲喊提醒了所有人,人們奔走相告:“敵人退兵了!敵人退兵了!”“大國師,這是怎麽回事?”幾近絕望的古蘭國王手拄著卷了刃的彎刀氣喘籲籲地問道。“大概是狼王出使聖母國成功了。”坐在地上的法慧有氣無力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