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畫二 夢魘3
我非常高興我畫的那張素描肖像和沈丹娜寫的那篇文章一起夾在《曆史》書裏了,遺憾的是我沒來得及在畫上簽名,不過即使我現在躺在了賓館的大**,我仍然為我在火車上那瞬間的正義感而激動,此時此刻,我回味著當時的情景,就好像篝火突然被點燃,大火騰地燃起那樣妙不可言。我甚至想,如果文白得知我和車夫在火車上的義舉後,一定會將當時的場麵寫進下一部作品裏,而且會像我用畫筆描繪心靈圖景一樣將他的**像閃電一樣植入作品,使其成為撼天動地的絕響,正如他在《神話》中寫的那樣,掐住黑魔的喉嚨並把它整個拽進文字中,任由刀片般的文字對其進行淩遲。屆時,我會為這個情節配上一幅驚心動魄的插圖,讓每一塊色彩都像交響音符一樣跳動起來。此時,我的內心視覺顯示了卓爾不群的戲劇力量,恨不得現在就支起畫板,畫個痛快!然而對文白牽念的情愫讓我的**宛若一根相思的琴弦,如同彈奏古琴一樣傾訴著憂鬱的旋律,我發現我的孤獨是災難性的,因為我即使點亮了滿屋子的燈也無法照亮自己,對文白的擔心與思念不僅讓我輾轉反側,更讓我痛苦不堪,我甚至覺得被這種痛苦拋進了自己內心的苦難深淵。我的心靈越是疲憊不堪,就越是牽念文白,因為我知道他是個深淵裏的航行者,他有本事在深淵裏航行而不沉入其中,不僅如此,他還有能力將心中的魔鬼化為樂章,正如我手捧著的《神話》,這哪是顧文白的長篇小說,根本就是一碗閻羅賜予的還魂湯,我喝了,感覺在夢中已經墜入悠悠冥界,因為我清醒地聽到了窗外的雷鳴,就仿佛魔火與冥火相撞時發出的轟響,緊接著地獄之門轟然打開,不,不是地獄之門,分明是房間的門,對,是我住的房間的門突然打開了,那種令人恐怖的感覺就仿佛地獄突然張開了嘴巴,一下子吞噬了我的靈魂,是誰?是誰像鬼魂似的站在我的門前,她長發披肩,白裙拖地,臉色像月亮一樣慘白,她一定是一個冤死鬼,不然她身上不會彌漫著令人同情的悲傷之氣,看她淚流滿麵的樣子,我就知道她一定冤深似海,我恐懼極了,全身蜷縮著瑟瑟發抖,兩眼驚駭地看著她,借著窗外的閃電我發現,她的眼淚竟然是紅色的,不,她的眼睛裏流出來的不是眼淚,而是鮮血,她似乎對我並無惡意,緩緩飄到我的床前,用十分溫和而悠遠的聲音說:“小丹,別怕,我是張欣,深夜打擾是因為我有要事相托。”我望著她的眼睛,腦海中頓時閃過波德萊爾的一句詩:“這眼睛是無數淚滴匯成的深井,一滴淚水泣下足以流成長河。”想不到,我和張欣的第一麵竟是如此的情景,一種發自肺腑的不計後果的大膽促使我終於鼓足勇氣問:“你真的是張欣?”她淒然地點了點頭,用纖弱的白蝴蝶般的玉手抹了抹血色的眼淚,她蒼白的臉頓時宛若映照在銀鏡中的一朵白蓮花。可是她的白裙卻像一塊裹屍布似的緊緊地裹著她,讓人不得不想到“死亡”二字,莫非她是個已經死亡的女人?不可能,張欣怎麽可能我不敢深想,隻是兩眼直勾勾地凝視著她,盼她說出她想說的話。她長長地歎了口氣,房間裏頓時充滿了怨氣,她幽幽地說:“小丹,我知道你已經知道了一切,孩子們死得太慘了,我不能容忍他們一出生就被閻羅奪去生命,我要去地獄保護他們,我要像維吉爾引導但丁一樣,引導孩子們去天堂。小丹,我把文白托付給你了,我知道你們不僅是知音,你愛文白,不然你也不會冒著巨大的風險來北京尋找他,不瞞你說,我也不知道他的下落,但是我知道他隻能去世外桃源,因為黑魔是不會放過他的。小丹,快去救救他,答應我千萬不要像我一樣辜負他,我能感覺到他已經被黑魔撕扯得支離破碎,唯有愛可以救他出苦海,不要為我難過,我解脫了,從此我不會在塵世間出現了,我會帶著孩子們在天堂裏翱翔,祈禱太陽保佑你們,答應我絕不能讓孩子們白死,一定要用你的筆為他們討個公道!小丹,天邊已經發白了,我該去陪孩子們了,再見,你多保重!”說完她化作一縷青煙消散了,這無疑是我平生最接近死亡的一次睡眠,那縷青煙充滿靈性的暗示,讓我用沉睡航行到了心靈的盡頭,但我並沒有沉入黑夜,反倒有一種黎明般的複蘇感,我被內心的火焚燒著,漸漸地化作灰燼,然後又從自己的灰燼中升起來張開巨大的翅膀,降向黑暗。此時我才從死亡的睡眠中驚醒,我呼喊著張欣的名字,情不自禁地撲向窗前,一把推開窗戶,企盼著一把抓住那剛剛消逝的青煙,然而我抓住的除了冰涼的夜色,便是從指縫間流失的清風。我仰望著天空中那輪冰清玉潔的月亮,腦海中竟然浮現出一個懷抱嬰兒的天使從月亮上飛落而來,我耳畔甚至聽到了嬰兒咯咯咯的笑聲,我知道這是我心靈盡頭的幻象,但這幻象卻給我的心靈無可匹比的力量,很快那幻象就被烏雲遮蔽了,因為一場雷陣雨剛過,天空還沒有完全放晴。今晚的一切都太奇怪了,我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精神出了問題,即使確認現在的我是絕對清醒的,我心中也難以抑製難以言表的不安與神秘感,我怕剛才的一切天亮以後便會沉入慷慨的遺忘,連忙拿起筆將所夢、所思、所想、所幻畫在紙上,然而即便如此,我的心仍然感到躁動不安,一種不祥的預感攪得我再也無法入睡,如果不馬上找人傾訴,我怕我會衝到窗前歇斯底裏地大喊,現在是黎明前的黑暗,正常人都已沉入夢鄉,除了車夫這個甘願被我折磨的男人,誰還會從夢鄉中醒來聽我傾訴呢?說不定這個胖乎乎的家夥正在夢中和我約會呢,如此一想,我毫不猶豫地撥通了車夫的電話……好半天才聽到他半夢半醒的一聲:“喂。”我用抱歉的口吻說:“對不起,車夫,把你的美夢攪了吧,可是我實在睡不著了,就想找你聊聊。”車夫一聽是我的聲音,頓時精神起來,他用一種得意的口吻說:“該不會是想我想的吧?”我用嬌嗔的語氣說:“美得你!”他嘿嘿笑道:“那為什麽睡不著呢?”我六神無主地說:“我夢見一個人。”他不以為然地問:“夢見誰了?”我一五一十地將剛才的夢境複述了一遍,然後惴惴不安地問:“車夫,我從未見過張欣,她怎麽會托夢給我?你覺得這個夢是真的嗎?”車夫酸溜溜地說:“我也納悶,按理說你心裏最惦記的是顧文白,理所當然應該夢見他,就像我在夢中始終夢到的是你一樣,你知道我剛才夢見你在幹什麽嗎?”我好奇地問:“我在幹什麽?”他笑嘻嘻地說:“你讓我擺成米開朗琪羅雕塑的《大衛》的姿態,你正在聚精會神地畫我,那種幸福的場麵即使顧文白看了也會感動的!”別看他說得文終緒的,其實他在發壞,因為《大衛》雕塑的是一位健壯的**青年,而且是正麵的,我認為這尊雕塑的靈魂就是健美的男性**,車夫如此褒揚自己,根本就是對顧文白的性嫉妒,我一想到他那肉球一般的軀體擺弄成《大衛》的姿態,我就覺得好笑,不過我還真覺得這是一幅極具反諷意味的油畫,便不依不饒地說:“既然你對這種幸福場麵那麽向往,等找到文白後我一定滿足你成為大衛的願望,不過到時候你可不許反悔。”他像是打了強心劑似的說:“太好了,我做夢都想給你當模特,不過,你要有個心理準備,因為當你看到我靈魂裏的大衛後,我怕你不愛我都不行了。”我無心和他打情罵俏,因為張欣長發披肩、白裙拖地的樣子始終在我眼前晃**,便一臉惆悵地問:“車夫,你說張欣會不會出事了?不然,我為什麽會做這麽可怕的夢呢?”車夫言歸正傳地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大不了我倆像英冰澈和小白那樣到地獄裏走一趟。”車夫的仗義是最吸引我的地方,我時常被他的仗義所感動,甚至很感激。但是我也非常清醒,感激不是愛,卻是友誼的基石,總之我對車夫的感情非常複雜,但從未像愛那樣複雜過,我覺得真正的愛總是給人以悲傷,比如我死去的丈夫,比如讓我牽念的文白,思來想去,還是車夫最讓我開心,可我卻對他沒有愛的感覺,也不知他在愛我的苦獄中是如何消解自己的。此時此刻,車夫肥碩的大腦袋浮現在我的腦海裏,他詭譎的小眼睛笑眯眯地看著我,讓正在我全身蔓延的不安感覺漸漸消退,我得寸進尺地問:“那麽你有沒有膽量像英冰澈那樣深入魔窟呢。”說完我就後悔了,因為這話很容易讓他鑽空子,果然他不失時機地說:“有像小白那樣純潔漂亮的姑娘陪著我,我哪兒都敢去!”我一直以為車夫的詭譎是商人的本性決定的,但他詭譎得可愛、智慧,這也恰恰是他最有趣的地方。我開玩笑地說:“你放心,我一定給你畫一張小白。”說完,我就掛斷了電話,屋子裏一下子靜了下來,我記得文白的《曆史》中有一句話:夢是魔鬼的花園。我現在就有一種誤闖魔鬼花園的感覺,又仿佛迷失在《曆史》的字裏行間,我有些後怕,心想,如果我迷失在那個夢中,結果會怎樣?這麽一想,我又神魂不定起來,腦海中浮現岀車夫坐在白天鵝的背上扶搖在天際間的情景,我情不自禁地拿起《神話》的打印稿,隨手翻到六十五頁讀了起來。
黑雲之上,英冰澈端坐在玄冥鳥的背上,二副傲視天下的表情,那大鳥不可一世地扶搖在天際之間,仿佛它是黑雲的主宰。英冰澈騎著這隻惡禽,遙遙聽到英桃落聲嘶力竭的喊聲,那淒厲而絕望的喊聲傳到他的耳邊化作了蒼茫的霧氣,他心中既失落又向往,仿佛在什麽地方聽見過那親切而熟悉的聲音,就像幹渴的人喝了一杯清水,但不是沁人心髀,而是撕心裂肺。他竭力回想讓自己如此難過的喊聲在什麽地方聽過,記憶卻既模糊,又遙遠而渺茫。英冰澈半人半魔地想著,覺得自己做了一個波光瀲灩的夢,這夢的所有美好都被霧氣化掉了。那霧氣圍繞著自己癢癢的,濕濕的,有一種憂傷的感覺。英冰澈茫然了,心想,我是一個魔鬼,怎麽會有淒惻的感覺?忽然,圍繞著自己蒸騰的霧氣化成了充滿戾熬的黑煙,他的表情頓時充滿了詭譎的邪氣。英冰澈齜牙咧嘴地猙獰而笑,心想,我是魔鬼,我是魔鬼!於是,他的兩眼像櫻桃一般火紅起來。在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火山噴口都是地獄之門,魔界有火魔,神界有火神,冥界有火冥。把守地獄之門的就是火冥。在茫茫大海之上,一座火山正在無情地噴發,那是火冥在舞蹈,火冥聚集了太多幽靈的力量,隻有通過舞蹈消滅掉。火冥正在舞蹈之際,發現一隻大鳥向地獄之門飛來,他凝聚冥力向天空奮力舞蹈,巨大的火焰帶著岩漿噴薄而出。那怪鳥毫無畏懼,口噴巨大的魔火,直射向地獄之門,魔火與冥火相撞發出雷鳴般的轟響,火山噴口的火勢更凶猛了,烈烈火團蒸騰而上,露出兩個黑洞,從黑洞中不時射出兩股黑煙,這就是火冥的眼睛。“來者是何方妖孽?”火冥用沙啞而低沉的吼聲問道。英冰澈端坐在玄冥鳥上,將手中的魔牌高高舉起喊道:“魔國使者英冰澈在此,奉魔尊之命拜見閻羅。”閻羅是統治地獄的冥界界尊,他統治著所有死去生命的亡靈。閻羅統治著幽靈軍團、惡鬼軍團、骷髏軍團和僵屍軍團,分別由魑魅魍魎四大護法統帥。“你說的是那位從地獄第十九層逃脫的囚徒吧?我們界尊正找他呢!想不到他竟敢派爪牙尋上門來!”火冥聽罷英冰澈的話嘿嘿大笑道。“那就請火冥速速通報丁英冰澈傲慢地言道。“沒那麽容易,你得先闖過我的火冥湖。”火冥鼓**著如山如海的漫天火焰詭異地吼道。“火冥,你忘了吧,當年魔尊雖然被壓在地獄的第十九層,卻在那裏建立了魔府,這地下不僅僅是你們這些惡鬼的樂園,也是我們魔國的老家。當年魔尊率眾魔殺出地獄之時,你們地獄的十八層鬼門關就已經不是障礙了。”英冰澈端坐在玄冥鳥上揶揄大笑道。此時玄冥鳥口吐黑煙,黑煙蒸騰繚繞,緩緩散開,化作巨大的黑桃狀霧氣,將英冰澈和玄冥鳥罩住,同時巨大的黑桃狀霧氣底部還生出兩片巨大的黑桃葉片,宛如翅膀,在空中緩緩振翅,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頭紮進火山噴口,那是地獄之門,也是十八層地獄的第一層,又名義篡湖。當巨大的黑桃呼嘯著投入火冥湖時,宛如天外隕石砸向火海,熾熱的岩漿咆哮著湧向天空,暴怒的火冥妄想積聚冥力將巨大的黑桃拋出地獄之門,然而巨大的黑桃早已施過閉火魔咒,宛如異獸的火焰遇到飛奔的黑桃,噝噝怪叫著四散奔逃。“渾蛋!”氣急敗壞的史冥望著闖過火冥湖越來越小的黑桃頹然低吼道。英冰澈騎著玄冥鳥一連闖過了火冥湖,惡鬼穀,幽靈峽,僵屍海,骷髏陣,腐臭沼,屍骨山,葬魔牆,怨魂洞,聚淚塔,含恨峰,冥血河,冷酷林,血肉橋,詛咒廟,絕望夢十七道關,終於來到地獄的第十八層閻羅殿。閻羅殿由累累白骨堆砌而成,銀光閃閃,鬼氣森森,大殿之上無數由冥火點燃的死魂靈將大殿照得明如白晝。拾階而上是三百六十級白骨台階,仰頭望去,大殿中央用白骨架起一座平台,平台中央一把豪華的白骨鬼椅上端坐的正是冥界界尊閻羅。閻羅兩側站立的正是魑魅魍魎四大護法和幽靈軍團、惡鬼軍團、骷髏軍團、僵屍軍團的大小頭目以及數不清的小鬼,一個個青麵獴牙,赤須血口,觥牙咧嘴,嬉皮笑臉。正所謂毛發氈毯鋪地,人筋繞柱纏梁,骷髏若嶺,骸骨如林。英冰澈和惡禽玄冥鳥踏毛發氈毯緩緩拾階而上,傲視群鬼,不可一世。大小鬼魅見英冰澈如此傲慢,紛紛發出鬼哭狼嚎般的叫罵聲。“你闖過十七層地獄不會是來送死的吧?”閻羅陰森森地問道。“英冰澈奉魔國界尊之命,前來拜會閻羅,魔尊希望閻羅摒棄過去的誤會,共同討伐人類,共享黑暗文明。”英冰澈趾高氣揚地說道。“魔國?黑魔被女媧壓在地獄第十九層時,不過是個永世不得超生的囚徒,怎麽逃出去沒幾天就建立魔國了?你們魔國建在哪兒呀?”閻羅揶揄著幽幽問道。“魔國建都在人類的最後一塊淨土世外桃源,將來整個世界皆為魔國。”英冰澈狂傲地說道。“黑魔的野心不小啊!想統治整個世界,從女媧創造人類開始,黑暗勢力就從未戰勝過光明,我看黑魔是活得不耐煩了:又想到我這地獄來報到呀!”閻羅嘿然笑道。魑魅魍魎四大護法看著口出狂言的英冰澈如提線木偶般的表情,知道他不過是心智被黑魔控製的活僵屍,不禁哈哈大笑起來,眾小鬼更是鼓噪嬉笑不止。閻羅看過黑魔的帖子後,隨手將帖子扔到了火盆裏,那帖子在火中被烤得亂蹦一氣後化作一顆黑桃核。“世外桃源被黑魔所占,人類難免一場浩劫,看來又要有無數亡靈到我這兒報到了,我與黑魔有奪妻之恨,讓我出兵與黑魔為伍打擊人類,簡直是癡心妄想。”閻羅猙獰地說道。“現在魔國兵強馬壯,越來越多的黑暗勢力向魔國集結,魔尊有話,如果地獄閻羅不聽調遣,魔尊將派兵踏平地獄。”英冰澈威脅道。閻羅聽後哈哈大笑,魑魅魍魎四大護法青麵獴牙地怒目而視,眾小鬼齊聲喝道:“搗了他,磨了他!煎了他!”“英冰澈,你在我閻羅的死亡簿上還沒掛號,你本不該亡,不過,你不顧生死闖入我閻羅殿,就隻剩半條命了,我知道你是世外桃源源主英倉建的兒子,世外桃源遭此大難,想必你的心智已經被黑魔所控製,今天我就破破例,救救你。小的們,把還魂湯拿上來給他灌上。”閻羅冷笑著說道。“一派胡言,難道你們就不怕魔尊踏平地獄。”還沒等英冰澈說完,眾小鬼已經把他按在地上,捏鼻子撬嘴,灌入還魂湯。英冰澈喝下還魂湯後,頓時昏死過去,旁邊的玄冥鳥一聲淒厲的銳嘯,暴怒地口吐魔火。“小的們,給這個畜生也灌一碗。”閻羅幽幽說道。“是!”眾小鬼又將玄冥鳥打翻在地,掰開龍嘴,灌入還魂湯,玄冥鳥也頓時昏死過去。過了一會兒,英冰澈和玄冥鳥嘴中分別竄出一縷黑煙,兩縷黑煙看上去似龍非龍,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妄想逃竄,閻羅一揮手一縷冥火宛如繩索將兩縷黑煙縛住,兩縷黑煙垂死掙紮了一會兒,終於化作兩攤黑水。英冰澈和玄冥鳥慢慢蘇醒過來,那玄冥鳥竟然現了原形,原來是一隻美麗的白天鵝。“我這是在哪裏?我怎麽會在這裏?”英冰澈惶惑地問道。“英冰澈,你是在地獄裏,正在和我閻王爺講話。”閻羅鬼氣森森地笑道。“這麽說,我已經死了?”英冰澈像是壓抑了很久長歎一聲說道。眾小鬼嘿嘿大笑。“你還沒有死,不過,你到我這裏來,就隻剩下半條命了。”閻羅幽幽說道。“閻王爺,我怎麽會來到地獄呢?”英冰澈癱在地上無精打采地問道。“你吃了黑魔的魔桃,心智被控製,現在我已經將魔桃給你驅除了,你現在是個正常的人了。”閻羅陰冷地笑道。閻羅這麽一提醒,英冰澈一下子想起了在爺爺生日那天世外桃源慘遭大難,“哎當”一聲又暈厥過去。閻羅詭異地笑了笑,吹了一口冥氣,英冰澈“哎呀”一聲再次蘇醒過來。“閻王爺,您大慈大悲,救救世外桃源的百姓吧!”英冰澈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哀求道。“我閻羅是地獄之王,一向保持中立,從不管人間和天上的事。既然黑魔公然向我挑釁,我閻王爺也破破例,管一管這人間不平之事。”閻羅憤然說道。英冰澈頭磕得如搗蒜一般,震得地麵嗡嗡山響。“不用謝我,消滅黑魔,光靠我冥界還不行,還需要神界、人界和冥界的共同努力。驅除黑暗勢力,甚至是人類永恒的任務。因為人類的欲望太強烈了;爭權奪勢,自私自利,無休止地貪婪,一盤散沙,隻剩下世外桃源一塊淨土,還被黑魔所占,人類要躲過這場浩劫,必須控製欲望。”閻王爺揮揮手說道。“閻王爺,可眼下怎麽辦?”英冰澈愁容滿麵地問道。“我的探子告訴我,聖母國即將攻打星月國,須彌國的法慧大國師正在遊說各國,要采取合縱的策略抗擊魔國。人神靈風,也就是你的妹夫,聯合眾神正在尋找世外桃源的路上,想必一場大戰迫在眉睫呀!”閻羅喟然說道。“閻王爺,你是說我的妹妹沒有死,她嫁給了靈風?還是個神?”英冰澈悲喜交加地問道。“正是。而且英桃落喝了夜山玫酒後,已經成為一位花神,這都是前世注定的。人神與黑魔的戰爭也是前世注定的。”閻羅雙目鬼火幽幽閃爍著說道。“閻王爺,我現在該怎麽辦?如何才能拯救世外桃源?”英冰澈頹然問道。“好辦,”閻羅無所謂地說道,“你現在就回世外桃源,佯裝心智仍然被控製,迷惑黑魘,等大軍一到,好裏應外合,你走後,我會派地使尋找法慧和靈風,我相信神、人、冥三股力量團結起來,一定能打敗黑魔,還人類一片淨土“可是,我怎麽回去呀?”英冰澈無可奈何地冋道。“這個不難,”閻羅輕蔑地一笑說道,“你和白天鵝吃下我地獄之火煉的鬼丹,不僅可以恢複你們以前的樣子,而且你和白天鵝就成了冥神,靈力足可以應付黑魔,隻要你們謹慎行事,是不會被看破的。你們按原路返囪,見到黑魔就說我閻羅保持中立,既不與黑魔為敵,也不與人類為友。”此時,白天鵝痛苦地在地上扭動著,掙紮著,仿佛要脫胎換骨一般,英冰澈不解地望了一眼閻羅,意思是詢問白天鵝這是怎麽了?“想不到,這還是一隻修行千年的白天鵝,”閻羅驚異地說道,“英冰澈,不要緊,她這是被黑魔壓抑的靈力一下子釋放出來,所以很痛苦,痛苦過後她就要現出人形了。”閻羅的話剛說完,扭動著的白天鵝緩緩站起,一抖身上的汙穢,竟現出了人形。英冰澈定睛一看,剛才在地上痛苦掙紮的白天鵝,一下子變成了個絕世美女,隻見她肌膚若雪,眉目如畫,更有萬種風情,千般溫柔,盡在婉約身姿之中。英冰澈幾乎看癡了。閻羅著了一眼白天鵝,哈哈大笑道:“白天鵝,想不到以你千年的修行,竟也抵不住黑魔的魔咒,著來我小看黑魔了丁“閻羅君,多謝搭救小女!黑魔已將天地間所有生靈的欲望集於一身,魔力已經出神入化,即使神、人、冥三界聯手也未必就有取勝的把握,我們應該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白天鵝行色嫣然,娓娓而談,眉宇間卻帶著千年的滄桑和悲涼。“這一點,本尊已然料到了,你們回去,深入魔窟,勢單力薄,危險重重,萬望小心啊!”閻羅諄諄囑咐道。此時,小鬼們已將鬼丹呈在閻羅麵前,閻羅看了看輕輕地點了點頭,小鬼鄭重地將鬼丹遞給英冰澈和白天鵝,兩個人用還魂湯吞下,白天鵝立刻化作玄冥鳥的模樣。英冰澈給閻羅磕了頭後,旋即騎上白天鵝幻化的玄冥鳥,風馳電掣般衝出十八層地獄。
我一覺睡到上午十點,車夫打電話來,問我想吃什麽,我說想吃麵,他說我住的酒店東邊有一家山西刀削麵館,味道純正,可以到那兒吃,我同意了。他說開車來接我,我說不用了,我想走一走,分頭去麵館即可。我簡單梳妝打扮後,便步行去了麵館。剛坐下點了麵,車夫就興衝衝地走進來,手裏還拿著一份報紙。我開玩笑地問:“幹嗎這麽興奮,好像剛剛豔遇了似的。”他用賣關子的語氣說:“你看看報紙就知道了。”我接過報紙,原來是份《京報》,我好奇地問:“登什麽好消息了,讓你這麽高興?”他點了一支煙一邊抽一邊喜滋滋地看著我,我隻好自己翻閱,翻著翻著,我驚喜地發現一張素描肖像,正是我在火車上為沈丹娜畫的那張,旁邊登的恰恰是那篇題為《東州死嬰事件:不能讓正義遲到》的文章,我手捧著這篇文章,激動得手都微微抖動起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感覺有一縷清風吹入我的心裏,吹得我心頭即將熄滅的生命之火重新又升騰起呐喊式的火苗,這心頭之火不僅有高傲的渴望,而且給我一個不滅的啟示,那就是生命必須向前走!我甚至產生了這樣的幻覺,接下來我和車夫會進行一次《神曲》式的旅行,看來尋找一個更新奇的世界還為時不晚。我把我的幻覺告訴了車夫,他卻認為我太樂觀了,還說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幾個人會有但丁那種幸運,因此我倆不可能進行《神曲》式的旅行,隻能進行《神話》式的探險。我覺得他太悲觀了,看著報紙上那張沈丹娜的肖像,我信心十足地說:“車夫,我敢跟你打賭,文白和張欣很快就會有消息的。”車夫深吸一口煙,眨巴著一雙城府頗深的小眼睛,意味深長地說:“小丹,我非常理解你此時的心情,其實我和你的心情一樣,也盼著顧文白兩口子早點有消息,這篇文章雖然可以引起輿論的關注,但是關注和真相之間還有相當大的距離,我們還是務實一點,踏踏實實地到信訪部門尋找顧文白和張欣。”車夫是個老江湖,命運耗損了他太多的銳氣,這恰恰是我不喜歡他的地方;文白同樣很城府,但文白身上永遠保存著一股不屈服的銳氣,這恰恰是文白最吸引我的地方。我記得他在《曆史》中引用撒旦提出的那個太問題:“絕不屈服絕不順從的勇氣,除了這個是不敗的,還有別的麽?”我覺得文白就是和諧社會的撒旦,不然他也不會落到今天這種被和諧的地步。看來車夫的建議是對的,我竟忘了和諧的本質就是專政。但是那天在火車上乘客們團結一致解救沈丹娜時的情景再次激動著我,而且沈丹娜的文章在我心裏暗示了某種美好的東西,哪怕這種美好隻是一種幻覺,我也從未放棄從內心尋找心靈圖景這一野心,正因為如此,我才用反駁的語氣說:“車夫,我記得愛默生說過,我們是什麽,我們便隻能看見什麽,也就是說,我們是奴才,便隻能看見主子;我們是藝術家,便會看到心靈圖景,那麽我們是公民呢?”車夫臉上掛著捉摸不透的微笑,眨巴著如蜥蜴皮般堅韌的眼瞼,黠慧地說:“問題的關鍵就在於我們的社會隻有人民,沒有公民!”說完他閃爍著老狐狸般的眼神,微笑地看著我,好像他掌控了真理,得意地往煙灰缸裏撣了撣煙灰。不知為什麽,我心底竟湧起一絲輕蔑之情,反唇相譏道:“誰說沒有公民?顧文白、張欣、沈丹娜都是公民,我也是,火車上那些挺身保護沈丹娜的人都是公民。”說這話時我感覺腳下似乎流動著沙子,遍布每一個角落。車夫無意與我爭辯,他討好地笑著,胖乎乎的一張大臉湊過來,滿嘴煙氣地問:“那我是不是公民,在火車上,我可是第一個衝到警察麵前的。”我頓時被他滑稽的表情逗笑了,瞥了他一眼,微嗔道:“你嘛,隻能算半個公民。”他嘿嘿笑道,逗趣地說:“這麽說,我的身體裏隻有半個我了,我說我怎麽成不了像你那樣的大畫家呢,原來我身體裏有半個主子半個奴才,那半個奴才整天向半個主子卑躬屈膝,搞得那半個主子整天作威作福的,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當然就更不知道什麽是靈魂了,如此一來,半個主子被半個奴才慣壞了,無法做信仰的一躍,又怎麽可能看清心靈圖景呢?看不清心靈圖景,當然就與藝術家無緣了。看來我命中注定隻能做個商人了。”我吃驚地發現,原來車夫對自己認識得如此透徹,怪不得他對藝術品鑒賞慧眼獨具呢!便用一種欣賞的口吻說:“看來你與你的靈魂之間的關係是有希望的,那麽你為什麽不把你身體裏的半個奴才趕走呢?”車夫像個監考老師似的盯著我說:“小丹,你能分清莎土比亞是隱藏在哈姆雷特的軀體裏,還是隱藏在福斯塔夫的靈魂中嗎?或許你能,但是我不能,因為我軀體裏的半個主子與半個奴才是無法分清的。”說完,他皺著眉頭,撓了撓柔軟的下頜。這時我點的兩碗刀削麵和四個小菜上來了,車夫往碗裏放了一勺辣椒,又拿起醋罐子淋了淋,用筷子拌巴拌巴,便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我見他吃得香,也學著他的樣子往碗裏放了辣椒淋了陳醋,一邊吃一邊說:“你軀體裏的主子和奴才分不清,《京報》為什麽登我給沈丹娜畫的這張肖像,你總該清楚吧?”他一邊吃著麵一邊說:“《京報》在向你致敬。”他吃得肉乎乎的鼻頭上滿是細汗,眼神裏似乎有一些詭異的東西閃爍著。不過他的話讓我很受用,仿佛體內有什麽東西打開了,對了,是一扇窗戶,此時此刻,這扇窗戶正麵對著廣闊、遙遠、黑暗而荒涼的平原,我一邊回味著喉嚨深處老陳醋的酸味,一邊加重語氣說:“不是向我致敬,是向公民致敬!”浮動的黃銅色的陽光照在餐桌上,讓人心裏暖洋洋的,車夫一臉憨笑地說:“有道理,這麽說也包括半個公民的我了。”他的神態就像剛被牽入草場的羔羊。這時我突然被《京報》的另一篇文章吸引住了,題目是《進京上訪人員神秘失蹤調查》,文章稱,《京報》不斷接到進京上訪人員家屬求助,反映他們的親人進京上訪後神秘失蹤,這些失蹤人員有一個共同特征,就是到京城各信訪部門登記後,不久便失蹤了,據目擊者稱,他們看見訪民模樣的人被一些彪形大漢粗暴地塞進一輛依維柯車內強行帶走了,最讓我吃驚的是,到《京報》求助的還有兩名東州進京上訪人員的家屬,文章稱,這兩名上訪人員是為東州死嬰事件而進京上訪的,進京不久就與家人失去了聯係。看到這兒,我心裏咯噎一下,心想,這兩名失蹤的訪民會不會就是顧文白和張欣呢?這麽一想,我竟驚岀一身冷汗,趕緊將報紙遞給車夫,車夫看後也一臉吃驚地看著我,不可思議地問:“莫非顧文白和張欣被綁架了?”然後他又聳了聳厚厚的肩膀說:“這怎麽可能呢?”車夫的話讓我一下子想到了《神話》中的魔,我覺得這些魔無處不在,像窺視狂一樣盯著我們。怪不得魔鬼總是岀現在顧文白的作品中,他筆下的魔鬼似乎要多少就有多少,我原以為那些魔鬼來自他的想象,其實它們就來自現實,可也是,像他這種對魔鬼不遺餘力地窮追猛打的人,魔鬼怎麽可能輕易放過他呢?想到這兒,我長歎一聲反駁道:“怎麽不可能?當今中國,一切皆有可能!”車夫似乎意識到了尋找顧文白和張欣的危險性,他一臉愁苦地看著我,小眼睛焦慮地轉動著,就仿佛我身後站滿了魔鬼似的,然後勉強地笑了笑,一邊撓著柔軟的下巴,一邊皺著眉說:“小丹,我有一個擔心。”我感覺他說話的樣子很像一隻關在籠子裏的大白兔,那種怯懦的眼神就好像是我把他騙進籠子裏的,我討厭他現在的神情,用挑釁的冷淡口氣問:“你擔心什麽?”他用一種嘲弄的口吻說:“我擔心如果我們不放棄尋找顧文白和張欣,也會像他倆一樣神秘失蹤的,你不覺得這太可怕了嗎?”他的神情太幽默了,我情不自禁地咯咯咯地笑了起來,他一頭霧水地問:“你笑什麽?”我一邊笑一邊說:“有什麽可怕的,我巴不得神秘失蹤呢,果真如此,我就有機會看到黑暗的真相,我如果有幸畫出黑暗的本相,那一定是我一生的傑作。”車夫古怪而可笑地搖搖頭,一臉回味老陳醋的表情,眼睛裏有些可怕的東西閃爍著,仿佛我是那四肢張開的標本,而他是解剖者,用一種旁觀者的口吻說:“小丹,你可真是天真得可愛,人都消失了,還怎麽作畫?”我生氣地白了他一眼,心情煩亂地說:“反正我堅信我一定能找到文白。”這時進來四五個農民工打扮的人,坐在了我們的鄰桌,他們每人要了一碗刀削麵,一邊吃一邊議論一位老鄉失蹤的事,我側耳細聽,原來這幾位農民工的一位老鄉因代表鄉親們進京反映縣裏領導將修水庫的錢修了水上樂園,進京沒幾天就神秘失蹤了,幾個人湊在一起一邊吃麵一邊商議尋找失蹤老鄉的辦法。很顯然,車夫也聽明白了幾位農民工議論的事,他雖然麵帶笑容地看我,但在笑容背後,卻好像有什麽東西在顫抖。我更是覺得咽喉裏像有塊大理石似的,我惆悵地問:“車夫,那些失蹤的訪民該不會也像法慧一樣遭遇魔獸了吧?”車夫默不作聲地看著我,然後無助地點上一支煙,淡藍色的煙霧繚繞而上,那煙氣如此複雜,像是一個顫動的問號。
法慧率眾弟子隨穆薩策馬急馳到一處小山崖,突然勒住了馬頭。山崖之下是茂密滄桑的灌木叢,崎嶇阡陌迤邐而去。“大國師,為什麽不走了?”穆薩莫名地問道。“穆薩將軍莫急,我發現一些奇怪的腳印,不像是人類的。”法慧說完率先滾鞍下馬,眾人也紛紛下馬步行。“大國師,是不是我們來時留下的馬蹄印?”穆薩謹慎地問道。“不是,像是魔怪的腳印。”法慧肅然說道。“我早就耳聞,大國師法術高明,但也不用拿魔怪嚇唬我們,再說,人世間哪兒有什麽魔怪呀?”穆薩笑著說道,語氣中似有揶揄之意。“我這次就是因為魔怪之事來拜訪貴國國王古蘭的,你們隻知道聖母國和千命金的厲害,哪裏知道整個人類都將麵臨滅頂之災!”法慧無聲地透了一口氣說道。“大國師,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難道這世界上還有比聖母國和千命金更可惡的?”穆薩越發不解地問道。“將軍有所不知,”法慧神情樵悴地徐徐說道,“這世界上不光生存著人類,還有神界、魔界和冥界。魔界的大魔頭叫黑魔,是被女闕打敗的黑龍的後代,他一直對人類恨之入骨,不僅想毀滅人類,而且還想統治世界。現在已經積蓄了足夠的黑暗勢力,即將對人類大舉進攻,從眼下的怪獸腳印來看,他們已經盯上貴國了。”穆薩和眾騎士第一次聽說如此駭人聳聽的奇聞,都半信半疑。“大國師,難道這世界上真有魔鬼?”穆薩疑惑地問道。“魔是魔,鬼是鬼,鬼生存在地下,歸閻羅管,屬於冥界,魔卻可上天入地,無惡不作。”法慧對眼前這位不開竅的將軍有點不耐煩,他剜筋剔骨地解釋道。“大國師,那我們人類該怎麽應對?”穆薩將信將疑地問道。“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團結。”法慧斬釘截鐵地說道。“團結?聖母國無緣無故來攻打我們星月國,還有什麽團結可言?”穆薩壓著一腦門子火氣反詰道。“總會找到辦法的,”法慧躊躇地說道,“黑魔是不會放過聖母國的,如果聖母國不與諸國團結,必然被黑魔所滅。你們跟著我,我們沿著這些腳印走,一定會發現怪獸的蹤跡。”眾人牽著馬跟在法慧後麵沿著亂七八糟的腳印往前走,走了幾裏路後,連綿起伏的山路突然變成了一條彎彎曲曲的羊腸小道,兩邊的灌木更茂密了,小道上的腳印也更集中更清晰了。“穆薩將軍,你看,這些腳印既不是人類的,也不是獸類的,這必定是黑魔的怪獸來刺探貴國軍情的。”法慧語氣肯定地說道。“大國師,一旦動起手來,我們是不是這些怪獸的對手?”穆薩手握彎刀麵容緊張地問道。“但願是小股怪獸。”法慧黯然說道。“弟兄們,操家夥,準備戰鬥!”穆薩回頭對自己的騎兵命令道。眾人沿著羊腸小道登上山坡,發現山下是一片窪地,點綴著簇簇灌木叢,漸漸融入遠處褐色林地的蒼茫煙嵐之中。“穆薩將軍,前麵的那片山地十分危險,我們要加倍小心。”法慧說完率先沿著羊腸小道走下去,穆薩的士兵已經緊張得透不過氣來,因為他們不知道即將遇上的敵人有多強大,既躍躍欲試,又心驚膽戰。地勢越來越平緩了,空氣更加凝重起來,這裏的山林都一人多高,全是灌木,而且密集、盤根錯節,眾人牽著馬在這裏走起來十分吃力。“快看!一具屍體!”一個騎兵突然驚叫道。眾人趕緊圍上去,那具倒在地上的屍體長著龍頭,人身,龍爪,死相十分恐怖,是被扭斷了脖子,肉和筋還連在身體上,一攤黑血浸了滿地,惡臭難聞。“大國師,這就是你說的魔界怪獸?”穆薩用彎刀指著屍體問道。“正是,這家夥打起仗來十分凶猛。”法慧臉色陰沉地說道。兩個人正在說著話,傳真大喊道:“師傅,這裏也有一頭!”眾人呼地一下子圍了過去。“大國師,這家夥也是被扭斷了脖子。”穆薩驚歎道。“誰會有這麽大的力氣能扭斷怪獸的脖子?”法慧心下也暗自驚歎,他自言自語地說道。眾人小心翼翼地往前搜尋,他們走到山林的盡頭,開闊的草地突然展現在麵前,在草地中間地帶,上百頭怪獸正圍著一個長著翅膀的小男孩發威,那小男孩力大無窮,揪住一頭怪獸的耳朵和前爪用力一甩,那頭怪獸大頭衝地摔了出去。法慧一眼認出了那個小男孩,他暗自一喜喝道:“小魔頭!你怎麽在這兒?”小魔頭一看來了援兵欣喜若狂,他用力扔出一頭怪獸,然後大聲喊道:“大國師,快來幫我!”眾怪獸見來了許多人,也嗷嗷叫著衝向人群,法慧掄起狼頭禪杖衝向怪獸群,傳真和師弟們也都紛紛抽出寶劍殺了上去。穆薩見法慧率弟子殺進了重圍,也一聲令下,率眾騎兵各操兵器衝進怪獸群,霎時間殺聲陣陣,人魔大戰,殺得是血肉橫飛。本來穆薩的騎兵中有些是弓箭手,善於策馬挽弓,但是由於眾人與怪獸混戰在一起,弓箭一時發揮不了威力,隻能用彎刀肉搏,損失慘重。小魔頭見眾人與怪獸們混垸在一起,他拍著雙手喜滋滋地跳到一棵樹上看起了熱鬧。“小魔頭,你怎麽不幫忙呀?”傳真生氣地問道。“我打累了,先歇一會兒。”小魔頭笑嘻嘻地答道。“小魔頭,你可太滑頭了,穆薩將軍快撐不住了,還不快下來幫忙!”正說著,一頭怪獸向樹上噴了一團魔火,小魔頭張嘴吸了進去,然後又反吐出來,噴向那怪獸,怪獸頓時變成了火團,被燒得嗷嗷怪叫,不一會兒就化成了一攤惡臭的黑水。此時,怪獸紛紛向對手噴射魔火,幾個星月國的騎兵被燒得火人一般,沒來得及慘叫就化作了焦土。“小魔頭,還不來幫忙!”法慧看情況不好,大喝道。在這群人中,能對付魔火的隻有法慧和小魔頭。法慧喝罷舉起狼頭禪杖撲向敵人,那狼頭噴出的是神火,神火遇魔火相當勇猛,兩種火在空中廝打扭曲,發出喉嗟的怪叫。小魔頭坐不住了,從樹上飛了起來,大喊一聲,“看我的。”好一個小魔頭,猛然噴射出一道火龍,張牙舞爪,聲勢震天,燒得怪獸紛紛化作一攤惡臭的黑水。“師傅,為什麽你和小魔頭殺死的怪獸都化成了一攤惡臭的黑水?而我們殺死的隻變成屍體?”傳真不服氣地問道。“因為師傅和小魔頭的法力比你們深厚。”法慧杖斃一頭怪獸後傲然說道。“為什麽我們一開始發現的那兩具屍體沒變成惡更的黑水?”傳真詭譎地問道。“那是小魔頭一個人孤軍奮戰大概不願意傷元氣吧。”師徒倆一邊打一邊說著話,不遠處的小魔頭扔出一頭怪獸問道:“你們倆說我什麽呢?”“小魔頭,你怎麽會到這兒來?我還以為你和靈風在一起。”法慧錯愕地問道。“我離開逍遙國的時候,發現有怪獸腳印,就尾隨著這幫家夥,後來聽他們說,魔國要攻打聖母國,而聖母國的軍隊正在攻打星月國,這些家夥是來窺探星月國情況的,我跟著跟著就被發現了,於是就打了起來。”小魔頭手舞足蹈地說道。“小魔頭,你還是去追靈風吧,他們更需要你!”法慧手中的禪杖舞得呼呼生風,蒼涼地說道。“消滅了這幫渾蛋再說吧。”小魔頭桀驁地一哂說道。眾人與怪獸激戰了三個時辰才結束戰鬥,穆薩的騎兵死傷近半,法慧的徒弟也有幾個受了輕傷,上百頭怪獸全部被殲。穆薩渾身濺滿了黑血,他感慨地歎道:“大國師,看來人類真的要大難臨頭了。”“根據小魔頭說的情況,”法慧寒聲說道,“聖母國目前最危險,穆薩將軍前麵帶路,我們火速趕往星月國,爭取早些時間化解星月國的危機,然後我們將趕往聖母國。”“師傅,好在狼王已經去了聖母國。”傳真插嘴說道。“雖然狼王在,但是我聽說聖母國國王大帝是個十分頑固的人,一定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再加上狼王不太了解這邊發生的情況,我怕生出意外來。”法慧沉聲低吟道。此時,殘陽似血,黃沙若金,蕭瑟的田野在回光返照下顯得無比璀璨,落日卻淒清冷峻且莊嚴沉肅。一場戰鬥讓法慧深深地陷入沉思,他的目光遼闊而深遠,凝望了一會兒遠方的山峰,深沉地命令道:“上馬,出發!”
烈日當空,火熱的太陽像一團在天地間四濺的水流,映得山壁閃爍著耀眼的白光。天色蔚藍奪目,耀得山體從濃豔的綠野中分離出來,聳立並插進蔚藍的天空,帶著那種即將變成火紅的橙黃,就像金屬過於接近爐火時一樣。遠處蹣跚而行一隊人馬,看上去由於馬不停蹄日夜兼程已經疲憊至極。有幾個弟子騎在馬上幾乎昏昏欲睡,但他們仍然強打起精神跟在不知疲倦的師傅後麵跑著,除了馬蹄的喝碣聲,周圍靜極了,連一絲兒風也沒有,隻有炎熱的暑氣,戰栗地跳躍著。這位師傅正是率領弟子們風餐露宿趕往聖母國的狼王。“看,前麵有一座巨大的雪山。”狼王的大弟子白狼突然高聲喊道。“你瞎了,那不是一座巨大的雪山,而是一座巨大的白色宮殿,那就是我們要去的聖母國國都列頓城。”狼王笑著罵道。“好家夥!這麽偉大的國都!”白狼讚歎道。隻見遠處半山腰的綠樹叢中,聳立著一座銀光閃閃的城堡,那城堡中央的宏大宮殿好像全是用漢白玉建成的,在陽光的映照下,仿佛雪峰一樣刺眼。“白狼,聖母國的士兵很強悍,也很傲慢,我們是為和平而來,不是為了挑釁,所以見了聖母國的士兵要忍耐,無論他們如何傲慢和粗魯,也要忍耐,聽清楚了嗎?”狼王不放心地掃視了一眼弟子們叮囑道。“師傅,您是獸界界尊,是獸神,我們怕過誰呀?”白狼大大咧咧地嘟喰道。“小子,別忘了我們的使命,隻有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才能戰勝黑魔。”狼王瞪了一眼白狼說道。“師傅,聖母國的國王大帝四處發動侵略戰爭,與黑魔沒什麽兩樣,要不是為了天下蒼生,就讓黑魔鏟平聖母國。”白狼憤憤不平地說道。“混賬話,大帝是魔王不等於百姓也是魔王,百姓是無率的,我們就是為了無辜的百姓而來的。”狼王訓斥道。他和白狼一邊走一邊說著話,突然從城堡中衝出一哨人馬,向山下俯衝而來,馬上的士兵個個身披閃閃發光的鎧甲,手持長矛,呈扇形排開,如一隻張開雙翼的鷹,從山上滑了下來,不一會兒,他們就來到狼王麵前攔住了去路。“看你們長得人不人獸不獸的,莫非是星月國的奸細?”領頭的百夫長傲慢無禮地問道。“放肆!這是獸界界尊獸神狼王,小小的百夫長也敢如此無禮,殊不知聖母國快大難臨頭了!”白狼揶揄道。“從未聽說過有什麽獸神,更沒有人敢妄言聖母國大難臨頭,我們聖母國兵強馬壯,所向披靡,輪得上你們這幫野獸來指手畫腳嗎?”領頭的百夫長狂笑著說道。白狼怒火中燒,早忘了狼王剛才囑咐的話,心想,非教訓教訓你這不知天高地辱的狂傲之徒不可。他從馬上如鬼魅一般飛身躍起,卷起一陣旋風,瞬間,聖母國十幾個士兵的長矛就被白狼奪下。“你們蠢得連兵器都拿不住,有什麽強悍的?”白狼將兵器扔在地上輕蔑地說道。百夫長和聖母國的士兵被白狼突如其來的襲擊嚇傻了,他們從未見過這麽快的身手,瞬間可以奪下十幾個士兵的長矛,如果要取他們的性命易如反掌。“對不起,請原諒我等冒失。因為我國正在與星月國交戰,國王讓我們加強盤查,怕星月國的士兵們襲擊我國。”百夫長率兵士們滾鞍下馬畢恭畢敬地說道。
“好了,不知者不怪,百夫長,請給我們帶路,我要拜訪你們國王大帝,通報重要事情。”狼王威嚴而溫和地說道。“狼王,請!”百夫長率領眾騎兵重新上馬,然後禮貌地將手一讓說道。幾名守城的士兵提起沉重的門閂,慢慢地推開大門,巨大的釵鏈隨之發出隆隆聲,城門內顯現出豪華的大殿,用雕鑿精美的大理石沏成的台階足有幾百級。狼王讓眾弟子在石階下休息,自己帶大弟子白狼隨百夫長順台階向大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