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畫一 黑屋2
當我走進東州報業大廈時,已經接近下班時間,新聞部的門開著,有七八位記者正在電腦前緊張地忙碌著,我輕輕地敲了敲門,有一位三十歲左右戴眼鏡的女記者問我找誰,我禮貌地說,找張欣。“張欣”二字一出口,在場的七八位記者全都抬起頭用異樣的目光看著我,女記者用警覺的口吻問:“你是她什麽人?”她如此問我,讓我有一種如皺在喉的感覺,我盡量用平和的語氣說:“我是她的朋友。”女記者衝我露出意味深長的警告式的微笑說:“她已經一個多月沒來上班了。”我吃驚地問:“為什麽?”女記者冷漠地一笑說:“不清楚。”我對她冷冰冰的態度頓時警覺起來,不客氣地問:“你們都是張欣的同事,怎麽會不清楚呢?”女記者合抱雙臂,細眉一挑,冷笑著說:“你是張欣的好朋友,不也是不清楚嗎!”被她雙臂擠壓的**玲瓏挺拔,仿佛懷抱兩顆顫巍巍鮮嫩的果子。我聽了她的話仿佛有什麽東西突然被打碎了似的,對了,是冰塊,我覺得自己就像一塊被粉碎的冰塊,理不直氣不壯地說:“可你們畢竟和她朝夕相處啊!”女記者用陰風陽氣的口吻說:“朝夕相處的夫妻還同床異夢呢,何況我們隻是同事。”我著實被她氣著了,感覺兩個眼珠子像一對煤球似的燃燒起來,我提高聲音,尖銳地問:“你這是怎麽說話呢?”我話音剛落,突然闖進來一男一女,男的四十歲左右,中等身材,眉宇間緊鎖著一個疙瘩,滿臉欲哭無淚的表情;女的三十六七歲,憔悴的臉上一對紅腫的眼睛透著痛不欲生的悲情,兩個人一進門就衝著七八個記者質問道:“市婦嬰醫院出事了,你們知不知道?”女記者沒好氣地問:“你們是幹什麽的?”男人氣衝衝地反問道:“你們是幹什麽的?”女記者像鬥雞似的昂起臉說:“明知故問,少在這兒無理取鬧,你們是怎麽進來的?”男人怒不可遏地說:“看來,你們還知道自己是記者,那麽市婦嬰死了那麽多孩子,你們為什麽不報道?”男人話一出口,女人頓時嗚嗚大哭了起來,她悲慟欲絕地哭訴道:“如果你們及時報道這件事,我們就不去市婦嬰醫院生孩子了,不去市婦嬰醫院,我的孩子就不會死。你們哪裏知道,我有習慣性流產,為了保住這個孩子,我吃了多少苦啊,醫生說,生下這個孩子我再也不能懷孕了,可是孩子生下來時還好好的,沒過幾個小時就被送進了搶救室,可憐我的兒呀,七竅流血死在了急救台上,我和丈夫找醫院理論,他們竟然說孩子是正常死亡,你們給評評理,正常死亡能七竅流血嗎?”說著說著已泣不成聲。男人將悲慟欲絕的妻子攬在懷裏,痛不欲生地吼道:“你們記者是幹什麽吃的,死了那麽多孩子,你們為什麽不報道?你們不是人民的喉舌嗎?眼睜睜看著那麽多孩子無辜地死去,你們竟然無動於衷,你們的良知都喂狗了嗎?”一位三十多歲的男記者實在聽不下去了,他呼地站起申辯道:“這位大哥,不是我們不報道,而是上麵不讓報道,我們的稿子早就寫好了,可是……可是……”話沒說完,他又長歎一聲無奈地坐在了椅子上。男人不依不饒地吼道:“不就是那些貪官不讓你們報道嗎?不讓報道你們就不報了?你們還有沒有心肝,你們如此不作為,簡直就是和那些貪官同流合汙,腐敗不可怕,可怕的是知識分子的良知爛了!”男的最後一句話深深地刺痛了我,我剛想替這個可憐的夫妻說兩句,突然闖進來十幾個保安,不容分說就把夫妻倆帶走了,男人幾乎是被拖出去的,盡管如此,男人也沒屈服,他嘴裏不停地吼道:“多行不義必自斃!老天爺呀,救救孩子吧!”吼聲振聾發耳貴,令人萬箭穿心!這時男記者氣呼呼地走到女記者麵前質問道:“你為什麽要叫保安?”女記者不以為然地說:“叫保安怎麽了,你沒看見他們無理取鬧嗎?”男記者氣惱地說:“這兩口子如此可憐,連向我們哭訴的機會你都不給,你不覺得太過分了嗎?”女記者杏眼圓睜,毫無愧色地說:“我警告你,說話注意點,小心做第二個張欣!”她話一出口,我再也忍主了,一步衝到女記者麵前急切地問:“張欣怎麽了?請告訴我張欣怎麽了?”女記者斜睨了我一眼,不理不睬地走了。男記者用同情的口吻說:“你既然是張欣的好朋友,為什麽不到她家看看呢?”我聽了她的話如夢方醒,二話沒說就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走出報業大廈,我親眼看見那一男一女像囚徒一樣被塞進車帶走了。一股巨大的悲涼從心頭湧起,就仿佛塞進車的那一男一女不是別人,而是顧文白和張欣似的。我鑽進車裏,感覺自己像一攤炙熱濃稠的泥漿拿不起個兒來,遠去的笛聲宛如來自地獄的笑聲令人心驚膽戰,我無助地坐在車裏仿佛深陷地獄一般,此時此刻,我感覺無聲的悲哀比有聲的更深、更沉、更痛徹肺腑。不行,我必須馬上找到顧文白和張欣。可是我突然意識到,我根本不知道他倆住在哪裏,隻好平靜一下心情,給藝術圈、文學圈的朋友打電話,最後從一位市文聯副主席那裏終於打聽清楚了顧文白家的住址,原來在黑水河畔的藥王廟小區。掛斷電話,我趕緊驅車前往,無奈正值下班高峰時間,車堵得厲害,想快也快不了,盡管我心急如焚,也隻能隨車流緩慢地往前挪。從男記者與女記者的對話中我知道張欣一定出事了,張欣是一個有良知的記者,麵對令人肝腸寸斷的死嬰事件,她一定會深入虎穴、挺身調查,她的行為令那些躲在黑幕後麵見不得光的黑魔非常恐懼,結果可想而知。張欣凶多吉少,那麽顧文白呢?這個自以為離開體製就逃脫了魔的控製的人,麵對妻子的困境會怎麽辦?我作為他的知音,深知他胸中封閉著熾烈的高傲,這種高傲一旦受到褻瀆,他會以毀滅換取尊嚴。這個自以為通過創作可以解放自己的人,其實一刻都沒有擺脫魔的控製,因為魔無處不在,哪怕你像縱身躍入萬丈深淵一樣投入自己的內心深處。此時此刻,我多麽希望自己變成《神話》中的雨神或雪神去幫幫他,可是盡管靈風是他心靈幻化的人物,然而畢竟不是他,我當然不可能穿越到《神話》中,眼下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千方百計讓車速快一點。紅燈,又是紅燈!血一樣的紅燈!這樣的時刻,我迷茫的眼睛已經見不得紅色,因為它條件反射地讓我想起四個血淋淋的葫蘆。一想起這個畫麵,我就感覺自己的內心承受著全部地獄的重負,兩個**就像掛在胸前的兩塊頑石,墜得我身體前躬,喘不上氣來,我盡力抬著頭、昂著臉、瞪著眼看著血紅的紅燈,腦海中頓時浮現出這樣的情景:醫院的急救室裏,二十多個七竅流血的死嬰齊刷刷地擺成一排,一大群醫護人員手忙腳亂地圍著嬰兒屍體打轉,而此時此刻走廊裏嬰兒父母都還在焦急地等待著搶救結果,他們哪裏知道,那些昨天還在繈褓中哭鬧的嬰兒,此刻都已經沉沉地睡去,並且永遠也不會再睜開那還未來得及仔細打量這個魔幻世界的眼睛。很快,我的耳朵就聽到了揪人心肺的哭喊聲,肆意流淌的淚水在重重地撞擊著那些剛剛成為母親的心靈。我感到了一種萬箭穿心般的痛,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滾落下來。我覺得我開的不是車,而是一艘在海洋上漂**的小船,可怕的是“我的船沒有舵,它是由風來驅使的,而那風是從死亡的冷凍地區吹來的”。長久以來,這個畫麵就潛藏在我的腦海中,如今它終於顯現了,我知道這個畫麵同樣困擾過卡夫卡,正因為如此,他才借獵人格拉胡斯之口說,整個世界已成為黑暗的棲身地。我現在坐在車裏和那個獵人躺在床板上在生死兩界間漂泊有什麽區別?其實顧文白借助靈風尋找的世外桃源不就是“黑森林”嗎!此時此刻,我眼前似乎站滿了成千上萬的黑魔兵,隻是與《神話》裏的黑魔兵有所不同,他們全都戴著烏紗帽。在《神話》中給我印象最深的一句話是大國師法慧所言,他在春秋國大殿上揭穿黑魔使者英冰澈臭皮囊的身份後對宰相子路說:“宰相有所不知,此人的心智已經被黑魔的魔咒所控製,言行都不是自己的,已經成了地地道道的傀儡。”這句話之所以深刻,是因為我們就生活在魔幻世界中。
法慧率領傳真等弟子星夜兼程,策馬飛奔,長途跋涉一個多月才到達春秋國。春秋國的國都鹹安城一派富貴風流景象,店鋪通衢連巷,熱鬧非凡,什麽肉肆鋪、敷粉行、成衣行、玉石珠寶行、綢緞鋪、紙行、海味鮮魚行、靚湯店、藥肆、漿洗店、酒樓……真可謂是車水馬龍人潮如湧,紅男綠女萬頭攢動。春秋國在諸國中國土麵積最大,人口最多。泱泱大國崇尚禮教,國王聖孔以盛世自居,卻非常柔弱,此時聖孔還沒有意識到魔窟的魔影已經鬼魅般地籠罩了人類世界。法慧率領弟子們登上春秋國大殿台階時,春秋國的宰相子路正在恭送魔國的使者。這使者不是別人,正是世外桃源少源主英冰澈。法慧在大殿前的台階上偶遇英冰澈,一眼就看出此人被魔咒控製了心智,觀此人劍眉虎目,一副英雄形象,身上隱隱卻有魔氣蒸騰。“法慧大國師,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魔國使者英冰澈先生。”子路滿臉堆笑地引見道。“英冰澈?英冰澈是世外桃源的少源主,老源主英倉建的長子,怎麽可能充當黑魔的使者?我看這位使者不過是被黑魔所控的臭皮囊而已,他本人是誰連他自己也不清楚了,真可笑,你人不人魔不魔的也能當使者?”法慧冷冷地揶揄道。“子路宰相,是誰活得不耐煩了,敢對魔國使者口出不遜。”英冰澈聽了法慧的話非常氣憤,他憤憤地說道。“尊敬的魔國使者,這位是須彌國大國師法慧,誤會了!誤會了!”子路急忙打圓場說道。“久聞法慧大國師很有點法力,今天我這個臭皮囊就試試大國師的本事吧。”英冰澈陰冷地笑道。說時遲,那時快,英冰澈一揮手一隻巨大的玄冥鳥一聲銳嘯從空中俯衝下來直逼法慧,法慧側身閃過,惡禽撲空,它騰空而起向法慧再次撲來。法慧不慌不忙等惡禽即將撲向自己時,手持狼頭禪杖一杖打在惡禽的龍頭上,惡禽一聲慘叫摔落在石板上,化成了一攤黑水。場麵驚心動魄,英冰澈陰冷的眼中露出震撼。這時,春秋國禦林軍黑壓壓衝到大殿廣場上,戈戟頓時緊張碰響,頭盔紅纓攢動,一雙雙眼睛虎視眈眈,氣氛緊張得像要繃斷,一觸即發。“臭皮囊,還不快滾,回去告訴黑魔,多行不義必自斃。”法慧看了一眼英冰澈冷冷地說道。英冰澈知道此地不可久留,此時又有一隻惡禽哀鳴著在空中盤旋,他一揮手,那隻巨大的玄冥鳥俯衝下來掠地而起,英冰澈飛身坐在惡禽身上,向遠方飛去。“法慧,你們就等著魔尊的嚴懲吧!”英冰澈在空中遠遠地拋下一句狠話。“讓大國師受驚了!大國師為何說魔國使者是臭皮囊呢?”子路趕緊抱拳施禮滿臉堆笑地問道。“宰相有所不知,此人的心智已經被黑魔的魔咒所控製,言行都不是自己的,已經成了地地道道的傀儡。”法慧肅然道。“何以見得?”子路驚詫地問道。法慧將狼王送給他的狼頭禪杖往地上一戳,狼嘴中的水晶球立即旋轉起來,不一會兒就看見英冰澈的心中一條小惡龍正張牙舞爪地上下翻騰。“法慧大國師,我們國王已經同意與魔國建交了,想不到魔國的人都是些妖精。來來來占大國師與本相一起去見國王吧!”子路一臉陰霾地失色道。子路牽著法慧的手,一起走進大殿。聖孔端坐在寶座上,儀態萬千,兩側站滿了文武百官。“大國師,你們須彌國的唐宗國王可好?”聖孔向正在禮的法慧問道。“陛下,不太好,我們唐宗國王正在為黑魔即將塗炭人間而憂慮,特派我來與春秋國結盟共抗黑魔!”法慧開門見山直述胸臆。“唐宗國王多慮了,我們春秋國一向以禮服人,不喜歡的從不強加於人,喜歡的也希望大家一起分享。魔國雖不信禮教,但他們派使者來與春秋國搞戰略同盟,這是給我聖孔麵子,瞧得起春秋國,這就是禮。”聖孔一雙三角眼閃爍著白光侃侃言道。“陛下,此言差矣,人魔怎麽可以同盟?魔的目的是奴役人類,塗炭生靈,他們派使者與春秋國結盟,不過是黑魔塗炭諸國的陰謀,妄想離間諸國,達到各個擊破的目的。”法慧看著糊塗國王聖孔心下十分氣惱,慷慨陳詞。“大國師,須彌國願與我們春秋國搞戰略同盟,我們求之不得,但大國師對我的同盟國魔國妄加評論是否欠妥?”聖孔離開寶座,負手而踱,橐橐有聲,徐徐說道。“陛下了解魔國多少?春秋國與魔國結盟,簡直是是非不分,黑白顛倒,早晚要自食惡果。”法慧義憤地言道。“法慧,你太猖狂了,不僅信口雌黃,而且對陛下竟如此無禮!”聖孔的小兒子大將軍朝杜按劍喝道。“朝杜,法慧大國師是修真之人,在須彌國德高望重,絕不會信口雌黃,應該讓法慧把話說完,再斷輕重!”聖孔的長子春秋國刑部大臣宗法見自己的弟弟朝杜出言不遜,肅然阻止道。“我看大國師危言聳聽了,你有什麽證據證明這個世外的魔國會給人類造成災難?”聖孔不屑地看了一眼法慧沉吟道。“陛下,等您看到證據再相信就晚了,人類已經遭受滅頂之災了。眼下唯一的出路就是聯合各國,共同滅魔!”法慧的語氣略微有些激動。“聖孔,要證據嗎?我可以給你提供。”一個渾厚的聲音在大殿之上幽幽言道,卻不見蹤影。眾臣子皆驚,四處張望。“何方神聖,請現身!”聖孔囁嚅道。一道黃光閃過,狼王突然站在了法慧的身邊。他大手一揮,一段瀑布呼嘯而來,並定格在大殿之上,宛如巨大的鏡子。“聖孔,我看你是得了天下,卻失去了自己,你仔細看看就知道了。”狼王雙目灼灼生光**道。話音剛落,水幕之上惡龍翻騰,張牙舞爪,黑魔虎視眈眈立於黑桃林之中,周圍怪獸林立,空中玄冥鳥哀號。“法慧,久聞你有個師兄是獸神,眼前的這位可是狼王?”聖孔一哂言道。“聖孔,在下正是狼王。”狼王凜然道。“狼兄,我春秋國是禮儀之邦,可不相信什麽魔法呀。”聖孔哈哈大笑說道。“聖孔,隻有黑魔才崇尚什麽魔法,我狼王從來不搞什麽魔法,剛才是通過我的靈力讓你看看魔國是個什麽樣子。黑魔與人類結怨從女媧娘娘時代就開始了,目前人中之神靈風已經會同雨神楚雅、雪神辭頌開始尋找魔窟,我和法慧是特意來聯盟貴國加入抗魔大業的。”狼王額上一根青筋霍然跳動陰冷地說道。“狼兄,果然有人中之神?”“當然,人神靈風是女媧娘娘的法寶《光陰真經》和光陰之劍的嫡係傳人,是我們抗魔大業的統帥。”“好吧,目前聖母國正在出兵攻打星月國,法慧、狼兄,如果你們能用你們的靈力製止兩國的戰爭,我將考慮與你們結盟之事,因為從古到今,人、神、獸從未聯盟過。人類就像一盤散沙,互不信任,互相殘殺,就讓我們借助神與獸的力量拯救人類吧!”聖孔冷冷地言道。“聖孔,我一向仰慕春秋國是禮儀之邦,為了對付神、人、獸三界共同的敵人,我和法慧這就去星月國和聖母國走一趟。”狼王從容道。“好吧!二位果然能製止人類之間的殺戮,我將相信你們是和平的使者,狼王水幕示給我們的景象我將信以為真。子路送客。”聖孔深深地長歎一聲說道。“二位,請!”子路客氣地將手一讓說道。狼王和法慧闊步走出大殿。
讓我不知所措的是顧文白家裏根本沒有人,我幾乎敲了半個小時的門,門裏一點動靜也沒有,就猶如靈風帶著心愛的英桃落離開了夜山。由於胡思亂想的狂瀾無法從我體內排出去,我焦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剛才那一男一女像囚徒一樣被塞進車時的情景不斷地浮現在我的眼前,我預感到顧文白和張欣的處境要比那一男一女糟得多,怎麽辦?我感覺我心靈上一個個灼熱的細胞正在爆裂,我恨不得像咳血一樣將胸中的鬱悶傾吐出來,如果現在我手中有一把古琴,我會像俞伯牙一樣毫不猶豫地摔在樓梯上,“摔得玉珍拋殘,金微零亂”。正所謂:“摔碎瑤琴鳳尾寒,子期不在對誰彈!春風滿麵皆朋友,欲覓知音難上難。”我用右手撫慰著左胸,盡量讓自己焦慮的心平靜下來,我暗下決心,要助顧文白和張欣逃離魔爪,可是眼下最要緊的是打探到他倆的下落。他們會在哪兒呢?看來隻有向官場中人打探了,可是我平時是個視權貴如糞土的人,很少與戴烏紗帽的人來往,向誰打聽呢?就在我站在樓梯口搜腸刮肚的時候,從樓下上來一位年齡和顧文白差不多的大姐,體態豐腴,目光明麗,麵容和藹,幹淨利落。她見我站在顧文白家門口打轉,便試探著問:“是畫家朱老師吧?”我驚異地問:“大姐,你認識我?”她和善地笑道:“我一看你的氣質就斷定,你準是顧文白說的那個女畫家朱老師。”我喜出望外地問:“大姐,這麽說你肯定知道文白兩口子的下落?”“唉,這年頭好人沒好報啊!”她一邊說,一邊掏出鑰匙開門,原來她是顧文白家的對門。“朱老師,到家坐吧。”她熱情地招呼我,我像遇上救星似的走進她的家門。她把我讓進客廳,又要沏茶又要洗水果,我心裏有事,連忙阻止,迫不及待地問:“大姐,我怎麽也找不到文白和張欣,這兩口子到底怎麽了?”“朱老師,你別著急,急也沒有用,你先喝口水,消消汗,聽我慢慢跟你說,”她一邊說一邊在飲水機前給我接了杯白水,然後坐在我對麵的沙發上歎著氣說,“一個月前,文白陪張欣到市婦嬰醫院生孩子……”她話一出口,我的心頓時像雷擊了一般,就感覺血管裏流的不是鮮血,而是來自地核最深、最不可及、最能置人於死地的深處的熾熱的岩漿,我似乎什麽都明白了,卻又像被五雷轟頂一般蒙了。我極力地從幾乎憋死人的內心困境中掙脫出來,難以置信地問:“怎麽,張欣懷孕了?”“對呀,怎麽你不知道?”她吃驚地問。“一個月前,在市婦嬰生的孩子?”我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繼續追問道。“是呀,不去市婦嬰生孩子還不會有這場災難呢!”她無限悲涼地說。天哪,我原以為這兩口子隻不過是見義勇為者,沒想到,他們竟然是這場悲劇的主角。我的神經電壓開始微微震顫,內心的不安猶如雪崩一波高過一波地爆發出來,感覺腳下的地板仿佛蹦床般繃得緊緊的,甚至聽到了木板互相擠壓的聲響,我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驚駭,語氣悲愴地問:“孩子沒了?”大姐痛楚地說:“我老公最喜歡看文白的小說,文白新寫的小說叫《神話》,還沒岀版,他就要來打印稿看,一下子就迷上了,據我老公講,文白寫了一個魔幻世界,裏麵有一個無惡不作的黑魔,依我看文白寫的不是小說,而是現實,不然孩子不會一出生就遭到滅頂之災,除了魔,誰會一下子奪走二十多個嬰兒的生命啊!”聽了大姐的話,我腦子亂極了,我無論如何也無法相信那死掉的二十多個嬰兒裏竟然會有文白和張欣的孩子,然而這就是擺在我麵前的事實,這事實猶如晴天霹靂,我現在似乎對他倆所陷的深淵一覽無遺,可我卻束手無策,隻感到有一股冰冷的寒噤傳遍我的四肢百骸。我盡量讓自己鎮定下來,卻不願意接受這樣的事實,無限悲涼地問:“大姐,他們的孩子真的被黑魔奪走了生命嗎?”她悲憫地點了點頭,用回憶的口吻說:“一個月前的一天半夜,我和我老公都睡下了,突然有人敲門,我趕緊起來開門,竟然是文白,他既激動又略顯焦急地說,大姐,張欣要生了,我現在想送她去醫院,她有些緊張,我想麻煩你陪陪她。我說沒問題,讓你大哥一起陪著去吧,也好有個照應。就這樣,我和老公陪著張欣和文白一起去了市婦嬰醫院。想不到生產得非常順利,到醫院不到兩個小時,就生了個大胖小子,別提多招人喜歡了。忙到快天亮,一切順利,文白催我和老公回家休息,我說回家也行,好給張欣熬點小米粥,就這樣,我們兩口子就回家了。沒想到,早晨我剛熬完粥,文白就帶著哭腔打來電話,說孩子出事了,正在急救室搶救。我趕緊喊上老公往醫院趕,心想,孩子生出來時可精神了,怎麽突然就進搶救室了呢?等我們到醫院時,孩子已經七竅流血地死在了急救台上。這簡直就是晴天霹靂,別說張欣和文白無法接受,連我和我老公也無法接受,好在他們倆經曆過風雨,盡管悲痛欲絕,但頭腦還算清醒,當時文白攙著張欣正在院長辦公室要求解釋死因,沒想到院長的解釋竟然是正常死亡,我們實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張欣痛不欲生地質問道,正常死亡的孩子能七竅流血嗎?就在這時,一名醫生突然闖進來臉色煞白地說:院長,又死了三個!院長一聽,呼地站起身撇下我們,隨那位醫生急匆匆地走了。這時張欣一下子癱在了文白的懷裏,嘴裏喃喃地說,文白,咱兒子一定是冤死的!說完泣不成聲。”大姐說到這兒,情不自禁地抹了抹眼淚,我也被悲痛的尖刀刺透了心髒的中央,我恨不得我的心髒像炸彈一樣瞬間炸開我的胸膛,著實地透一口氣,然而我卻覺得我的胸膛像一個地下的囚籠,胸中的妖魔緊緊抓住我的靈魂不放,惡狠狠地塞進了囚籠,我猜想這個世界的胸膛也一定和我的一樣,裏麵藏著一個地下的囚籠,凡是人性的,凡是靈魂的,一律被黑魔附體,像小魔頭的母親燦若一樣慘遭罪惡的蹂蹟。我多麽希望文白和張欣的孩子能變成小魔頭逃出地獄啊!然而這樣的奇遇隻能岀現在像《神話》那樣的小說裏,在現實當中人是永遠也無法戰勝魔的。我想,文白在創作《神話》時也一定不會想到黑魔的黑手會伸向他的生活。我見大姐的情緒舒緩了一些,便辛酸地問:“後來呢?”她哀歎道:“得知又死了三個孩子後,張欣意到事態的嚴重,為了引起上麵的關注,以便查明真相,她忍著痛失愛子的巨大悲痛和產後的虛弱,給報社寫了一份新聞稿,並讓文白陪著她拖著羸弱的身子親自送到了報社,報社總編得知死嬰事件後十分重視,答應她第二天就見報,可是第二天報紙上並沒有報道,這時又有四個孩子七竅流血地死在了急救台上,連續死了八個孩子,她躺在病**打電話給報社總編質問他,為什麽不發稿,如果及時發稿,那四個孩子就不會死了!報社總編無奈地說,他接到省市領導的指令,他們認為死嬰事件有損清江省和東州市的形象,因此,絕不允許報道這次死嬰事件!這是原則,是紀律!我們媒體絕對是一支紀律部隊,所以省市領導的指令必須服從!張欣聽了總編的話幾乎失去了理智,她聲嘶力竭地吼道,狗屁指令,這是在草菅人命!我就是拚了命也要讓世人知道真相。總編威脅道,你如果一意孤行,小心後果!朱老師,你應該了解張欣的性格,她上來倔舉勁,九頭牛也拉不回來。她想到了網絡,她想把消息發到網上,可是還沒等她來得及釆取行動,他和文白就從醫院被帶走了。我老公是鐵路警察,他告訴我,看來上麵是要封他倆的嘴呀,我焦急地問,這可怎麽辦?我老公說,通過關係打聽打聽再說。一連幾天沒有文白和張欣的消息,我老公打聽到,醫院裏又死了十幾個孩子。”我實在忍不住了,義憤填膺地插嘴問:“根據法律規定,在同一家醫院因為同樣症狀死亡五人以上的,就應該立即上報並立即封鎖醫院,他們怎麽在死了八個孩子後,還不釆取措施,還在開門營業?”大姐用唾棄的口吻說:“利欲熏心了唄!”我關心文白和張欣的安危,便用催促的口吻問:“他們到底把文白和張欣怎麽了?”大姐長歎一聲說:“後來那些死嬰父母抱成團到市裏上訪,結果都被帶走了。大約過了一個多星期,文白和張欣被放了岀來,我和老公總算鬆了口氣,原來他們是被逼著寫了封嘴保證書後才被放岀來的。當然這是他倆的緩兵之計,他倆是想岀來後進京上訪。我老公畢竟是警察,他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他說文白和張欣很可能被監控了,勸他倆別輕舉妄動,他打探一番再說,果然他在市公安局的朋友告訴他,文白和張欣的電話、電腦都被監控了,連這兩口子的每日行蹤都有人監控,去了什麽地方,見了什麽人,吃了什麽東西,乃至當天穿了什麽衣服都記錄在案。”大姐這番話聽得我後脖頸子直冒涼風,就感覺燦若忍受的地獄之火正在煎熬我的心,耳朵裏充斥著逍遙國奸後則姬的獰笑,腦海中浮現的是那些在天空中銳嘯著的惡禽,心裏著實為文白和張欣今後的命運捏著一把汗。以文白和張欣的性格,他們是一定要進京的,然而他們走得了嗎?如果走成了,路上會不會像靈風和桃落一樣在尋找世外桃源的路上遭遇種種生死磨難?最可怕的是靈風和桃落尋找的世外桃源是黑魔的魔窟,那文白和張欣進京後真的就能討回公道嗎?這些問題擾得我五味雜陳,我很想往好的方向想,但我做不到,因為文白和張欣以及那二十多個失去孩子的父母們的遭遇讓我對現實不敢寄予厚望,我覺得以文白和張欣的聰明,他們不會想不到這些問題,何況他們是經受過心靈苦難的人,那場突如其來的政治風暴應該讓他們對現實看得更清楚,思來想去,隻有一個理由可以解釋他們的行為,與靈風和桃落必須尋找世外桃源一樣,那就是兩個字:責任。是“責任”二字提醒我,文白和張欣不僅僅是痛失愛子的父母,他們更是有良知的知識分子,一個是作家,一個是記者,如果他們不行動,他們的良知會與他們過不去,他們的靈魂會攪得他們一刻也別想得到安寧,然而那些戴著烏紗帽行平庸之惡的人,以及那些拜金的“白衣天使”們,何嚐不是知識分子呢?可是他們都被黑魔施了魔咒,心智早就不是自己的了。這樣的知識分子正在變成精致的利己主義者,他們高智商、世俗、老道、善於表演,懂得配合,更善於利用體製達到自己的目的。正是不屑與這些人為伍,顧文白才毅然決然地離開了官場,並且勇敢地拿起筆向一切黑暗勢力說“不”!我終於明白了他常說“文學是火”的真正內涵,隻有火才能燒盡黑暗。這麽一想,我倒是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他們倆是怎麽突破了重圍,前往北京的。看大姐的神情似乎又回到了那段提心吊膽的日子,她和她老公的善良著實讓我感動,我動情地問:“大姐,他們是怎麽脫離魔爪的?”大姐的心似乎仍然被黑暗籠罩著,她慨然長歎道:“本來文白想和張欣一起走,可是張欣說文白目標太大,再說,家裏也需要有人和她保持聯係,隨時通報東州的情況,我老公也是這個意見,文白隻好同意了。我跟你說過,我老公是鐵路警察,是我老公想辦法將張欣送上火車的,如果沒有我老公,張欣插翅也去不了京城,機場、火車站、長途客車站等所有重要路口都是他們的人。可是,張欣一走就杳無音信了,文白急得整日坐立不安,吃不好,睡不著,一晃半個月過去了,張欣仍然沒有消息,文白再也受不了了,便跟我老公商量能不能也把他帶上火車,我老公說上次冒了很大的風險,文白不比張欣,名氣太大,認識他的人又多,我老公實在沒有把握。文白說隻好求助靈宣住持了,他說靈宣住持剛好要參加全國佛教文化交流團到日本去,交流團成員先到京城集合,我老公問他,靈宣住持如何幫忙?文白說,他可以化裝成和尚隨靈宣進京。我老公說這個辦法好,到時候我會全力配合你們。事情定好後,文白就去了慈恩寺了。”我聽得心都懸在了嗓子眼兒,擔心地問:“他去慈恩寺一定有尾巴跟蹤他吧?”大姐機智地說:“反正他的工作室在慈恩寺,平時每天都要在工作室創作,也沒有太引起他們的警覺。當然肯定有尾巴跟蹤他,不過文白還是在靈宣法師的掩護下裝扮成和尚,在我老公的配合下,順利地登上了進京的火車。對了,我還差一點忘了,文白去慈恩寺前還給你寫了封信,放在我這兒了,他斷定你會來找他。你等一下,我去拿信。”得知文白順利逃離東州的消息,我懸著的心有了些許寬慰,但是仍然懸在半空,因為我知道那些人最怕的就是他進京,他們怎麽可能放過他呢!張欣一去杳無音信就不是吉兆,如果張欣躲開了他們的魔爪,他們定然會發瘋的,可是張欣走後,他們卻像什麽事也沒發生過似的,竟然沒有登門騷擾文白,他們為什麽會如此淡定?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期盼著文白的信能給我一線希望。可是當我看到文白的信後,懸在半空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兒:
小丹:你好!
收到這封信時,想必你已經知道了一切,我們是知音,我失蹤了,你一定會像俞伯牙尋找鍾子期一樣尋找我的,所以我給你留下這封信。我萬萬沒有想到,現實會比《神話》更離奇,我們是搞藝術的,藝術除了探索美,當然也要探索真理,可是當我們接近真理時,真理卻讓我徂非常絕望,為什麽?原因很簡單,真理已經成為權力的傀儡。但是我堅信不管希望多麽非理性,畢竟比絕望強大。這也是我堅守唯心現實主義的根本原因。唯物現實主義者以現實的名義,為曆史尋回肉體,但他們的心靈必然屈從於肉體的死亡,而肉體的死亡意味著心靈的死亡。相反,唯心現實主義是千方百計為現實與曆史甚至是未來尋回心靈,怎麽尋回?就是對人類的精神進行反思!因此唯心現實主義是追求一顆比我們自己的心靈更原創的心靈。我一直認為,沒有心靈就沒有現實,隻有魔幻。別為我擔心,生活或許是一次語無倫次的玩笑,但經驗告訴我,玩笑有時候會十分猙獰恐怖,它可以使二十多個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嬰兒遭受滅頂之災,它可以把現實變成魔幻世界,它可以扭轉曆史的方向和時代的車輪。這樣的玩笑誰也開不起,當然黑魔除外。當正義四處潰散時,我聽見假扮成正義的邪惡卻在開懷大笑!小丹,我記得你用你的組畫詛咒過這種笑聲,當然我用我的小說也鞭撻過這種笑聲,然而這種笑聲卻越來越和諧了!為什麽?我這次進京一定要找到答案!絕不能讓真理成為粉飾世界的油彩!多保重!
愚兄:文白
×年×月×日
這封信寫得很從容、很理智、很淡定,我卻被其中所透露出來的冷深深震撼了,原來我們心中的恐懼竟然來自邪惡的笑聲,我不知道這是暴力,還是幽默,但是我們的確被和諧世界如此深刻地娛樂著,娛樂的結果是,剛剛出世的孩子被拋入了地獄,誰會拿下地獄當玩笑?我們似乎心知肚明,我們又似乎一無所知!毫無疑問,文白豁出去了,他心裏非常清楚,他尋找的答案或許是萬丈深淵,但他剛出生的兒子就在淵底,他還能有別的選擇嗎?我問大姐,文白走後有沒有和她或者她老公聯係過?大姐歎著氣說,和張欣一樣杳無音訊。大姐的話讓我嗅到了黑魔的氣息,即使我強迫自己往好的方麵想也隻能是自我安慰。和大姐告別時,天已經徹底黑下來了,我懷著沉重的心情走出樓道時,外麵已經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我鑽進車裏,感覺四周隱藏著無數雙眼睛,院子裏有幾個人影像鬼魂一樣飄動,我把車開上馬路時,就感覺在地獄裏穿行。這一天我太累了,也承受了太多的恐懼,我記得博爾赫斯說:“生命是純粹的火焰,我們靠我們體內一個看不見的太陽活著。”此時此刻,我感覺我體內的太陽已經隕落了,而一個活靈活現的小魔頭正在我腦海裏翻騰。
靈風一行辭別森林國,一路上跋山涉水,走了三天,在月亮剛剛爬上樹梢時,發現一汪碧湖,呈扇麵狀舒展開去,月光下,碧波**漾的湖水顯得嫵媚遼闊,陣陣微波漣漪舒徐有致,有一種意態豐滿、婉順柔從的慵怠之美,看了叫人心扉頓開。“落兒,這裏風光不錯,我們就在這湖畔休息一晚吧。”靈風頗有興致地言道。“風哥,要是再弄幾條烤魚吃就更好了!”桃落咯咯笑著說道。“好啊,今晚我們就吃烤魚!”靈風莞爾一笑說道。劍士們各施絕技興高采烈地下湖捕魚,桃落圍著靈風拽著衣裙如斑斕的蝴蝶咯咯笑個不停,靈風覺得桃落的眼神像長長的絲線,繼而一彎,彎成了一個弧形的鉤,自己的心早就被鉤走了。“風哥,魚!魚!”桃落高喊道,然後是銀鈴般的笑聲。一個劍士用劍尖兒戳到一條大魚,大魚的尾鰭拍打著水麵,軀體在抽搐、扭動……此時,皓月當空,微風吹拂著靈風的白色長袍,他緊鎖雙眉凝視遠方,桃落依偎在靈風的身旁,身上散發著桃花的馨香,這馨香讓靈風緊鎖的雙眉漸漸舒展,因為桃落的快樂已經成為他生命的信仰,他要用生命保護桃落,就像父親保護母親一樣。然而,桃落銀鈴般的笑聲戛然而止,仿佛一下子想起了什麽,靈風知道她準是又想起了世外桃源。桃落一直無法接受世外桃源會變成黑魔的魔窟這一事實,不過,一路上,她已經嗅到嗆人的魔氣,黑魔的探子惡禽玄冥鳥不時從天空掠過,怪獸四處遊**,桃落惦記父母和兄長,所以一直心神不寧,今晚是劍士們捕魚的嬉戲,讓她暫時忘記了痛苦,銀鈴般的笑聲也讓大家的心頭舒坦了許多。眼前的湖水升起淡淡的霧氣,霧氣伴著清涼的月光舔著桃落的秀發,並且輕輕打濕了她的頭發。靈風環顧四周,扶桃落輕輕坐在一棵樹下,並把自己的白袍脫下給桃落披上。桃落望著心上人,眼神中仿佛在傾訴淒美動人的故事。這時,楚雅和辭頌已經烤好了鮮魚,魚香繚繞,誘人垂就,劍士們打開了從夜山帶來的玫酒,大家圍坐在篝火旁剛要享受美味,突然聽到一陣嬰兒般的癡笑,這笑聲鬼精鬼靈的,一眨眼的工夫,在火堆上烤好的鮮魚不見了。大家正在狐疑時,在一棵大樹上傳來男孩兒吧嗒嘴兒的聲音:“好香啊,真好吃!”眾人向那棵大樹望去,隻見一個鬼精鬼靈的小男孩正坐在樹上大嚼剛剛烤好的鮮魚。這小男孩長得與普通孩子沒有什麽不同,唯一不同的是長了一雙翅膀,隻見他長得鬼頭鬼腦,一副蹦精蹦靈的樣子,嘴巴是扁圓形的,向兩腮邊彎出尖尖的嘴角,連著泉眼般的深酒窩,正優哉遊哉地吐著魚刺兒。“小東西,你是誰?為什麽搶我們的東西?”靈風又好氣又好笑地問道。“大東西,你是誰?搶了你的東西你又能怎樣?”小男孩嬉皮笑臉地反駁道。“小東西,我最討厭賊,想吃,你就下來一起吃吧!”靈風被氣笑了,他從心裏覺得這個鬼頭鬼腦的小家夥怪甜津人的。“別騙我了,我一下去你們就動手抓我,說不定把我當野味烤著吃了呢!”小男孩警覺地說道。“這小小的年紀怎麽這麽詭道?”桃落用大姐姐的語氣問道。“小妹妹,你多大了?”小男孩不屑地反問道。眾人聽後哈哈大笑,因為小男孩看上去也就五六歲。“小東西,下來吧,我看你不像神界的人,但也不是凡人。”楚雅用一根枯樹枝一邊挑著篝火一邊淡淡地笑著說道。小男孩嗖地從樹上飛下來落到火堆旁神神秘秘地問道:“那你們猜猜我是什麽界的?”“看你一肚子壞水,你大概是個小魔頭。”辭頌沒好臉地說道。“大個子,恭喜你,答對了,我就是魔界的小魔頭,怎麽著,怕了吧!”小男孩嬉皮笑臉地說道。小男孩話音剛落,劍士們呼地站起來,紛紛拔出寶劍,小魔頭一驚,嗖的一聲,又飛身落到樹上。“怎麽著,要打架呀?有本事一對一。”小魔頭一邊撇嘴一邊拍著胸脯叫道。辭頌哈哈大笑,他隨手甩出寬帶,一條白練像一道閃電似的飛出,小魔頭躲閃不及,被緊緊捆住,辭頌輕輕一帶,小魔頭已經摔在眼前。“小東西,說實話,你到底是什麽人?不說實話,小心要你的狗命。”辭頌目露凶光恐嚇道。小魔頭哪裏肯服,默誦魔咒,驅動魔火,妄想燒斷寬帶。魔火一起,眾人更加驚訝!“小東西,你果真是魔界的人?”楚雅肅然問道。小魔頭的魔火根本燒不斷辭頌的寬帶,他氣得大哭起來,“你們仗著人多,竟欺負人。”靈風拔出光明之劍,劍鋒一指,魔火當即滅了。“我確實是魔界中人,”小男孩一邊哭一邊喊道,“我爹是魔尊黑魘,我服是閻王爺的妃子燦若。”眾人被小魔頭的回答弄愣了,靈風心想,“什麽亂七八糟的!”“你說什麽?你娘是閻羅的妃子?”辭頌說完,“噴”地大笑起來。“你笑什麽?我是為救我娘才逃出地獄的。”小魔頭認真地說道。“小魔頭,你娘是閻羅的老婆,怎麽會和黑魔生出你來呀!”辭頌忍住笑問道。小魔頭“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原來,燦若生前原本是逍遙國的鳳凰公主,是逍遙國國王殤旦的女兒。殤旦由於整日沉迷於煉丹,不理朝政,致使皇後則姬專權,則姬不但專權,而且荒**。有一次燦若去拜見母後,不巧,正趕上則姬與一位大臣**,燦若驚慌失措碰碎了花瓶,被則姬發現,她怕事情敗露,被殤旦發現,則姬心如蛇蠍,她命人用毒酒將女兒賜死。燦若之死,驚動了閻羅,他早聞燦若是逍遙國第一美女,群芳之首,奇豔嬌花,閻羅慕名已久,所以燦若死後,魂魄順利通過鬼門關,直接到了地府,閻羅大喜,愛若明珠,被其收為妃子。新婚之夜,閻羅因高興喝醉了。被壓在地獄之下的黑魔也早就對燦若心懷豔美,想收為魔府的鎮府夫人,怎奈自己被壓在地獄之下,處處受到閻羅和小鬼們的牽製,不得下手。正好閻羅在新婚之夜大醉,黑魔開始蠢蠢欲動,他偷偷溜出地獄的第十九層,潛入閻羅的新房,將燦若用魔咒迷醉搶走,燦若在閻羅的新婚之夜卻成了黑魔的鎮府夫人。氣急敗壞的閻羅哪肯戴這頂綠帽子,為雪奇恥大辱率領魑魅魍魎四大護法及眾小鬼殺到魔府欲搶回燦若,怎奈此時的黑魔雖無力衝出女媧在地獄設下的層層鎮壓,但是由於黑魔卷土人間之心不死,一直在暗中蓄積的黑勢力,足以與閻羅抗衡,閻羅與黑魔大戰了五百回合,終因勢均力敵不能占先,隻好鳴金收兵。不久,燦若生下了小魔頭,黑魔大喜,欲殺出地獄大戰夜山為黑龍報仇。然而燦若心係閻羅,痛恨黑魔,在黑魔率眾魔殺出地獄之時,抱著小魔頭躲進了閻羅殿,並沒有和黑魔去夜山。燦若和小魔頭躲在閻羅殿被小鬼們發現,閻王把黑魔的奪妻之恨都發泄在燦若母子身上,天天用地獄之火煎熬這母子倆。其實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心中萬分痛苦的閻羅,為驅除燦若母子倆身上的魔毒,必須用地獄之火煎熬她們,但是痛苦的閻羅救他們並不明說,著上去倒像是在折磨他們。小魔頭似乎並不畏懼地獄之火,因為他有魔火護身,整日在地獄中竄來竄去。燦若卻被地獄之火折磨得痛苦不堪。有一天,小魔頭趁小鬼們熟睡之際,想救出母親,可是無論如何,也撲不滅地獄之火。“兒呀,想救母親隻有一個辦法,隻有殺死黑魔,這地獄的大火才可撲滅。”燦若在熊熊燃燒的地獄之火中,痛苦地扭曲著依舊美麗的臉,垂著眼簾低沉地說道。“娘,那我就殺了那個大魔頭。”小魔頭望著在地獄之火中備受煎熬,幾近絕望的母親抹著眼淚義憤地說道。“兒呀,沒那麽容易,”燦若微微睜開眼無力地催促道,“你快逃出這地獄,娘聽小鬼們私下議論,黑魔在夜山大敗後,已經逃到一個叫世外桃源的地方。他在那裏建立了魔窟,黑魔遲早要塗炭生靈,人類將大難臨頭,去夜山,快去夜山,隻有找到人神靈風,才能找到消滅黑魔的辦法,娘才有救,快,快逃出地獄!”小魔頭就這樣告別了母親,逃出了地獄。也不知他走了多少時日,發現林子邊有一個碧綠的湖泊,他又累又餓,湖邊長著又高又粗的葦草,天氣燥熱,成群的蒼蠅與飛蟲嗡嗡不絕於耳,小魔頭的腳步越來越沉重,瞌睡蟲似乎從地下鑽了出來,叮在他的眼史上,他不但困,還渴得很,這時,眼前閃出一棵大樹,粗大的樹根伸進了水裏,就像盤龍探身汲水,小魔頭騎坐在一條粗壯的樹枝上,探身喝足了水,然後他便趴在樹枝上呼呼大睡起來。沒想到睡著睡著,一股烤魚的香味竄入他的鼻中,小魔頭醒後順著香味嗅去,這才遇上了靈風等人……眾人聽完小魔頭的訴說,不禁心生同情,桃落甚至落了淚,就在這時,一名劍士去湖邊喝水,突然一頭碩大的湖怪浮出水麵,張開血盆大口,咬住劍士的左臂瞬間吞掉,劍士大叫一聲竄出老遠,疼得滿地打滾嗷嗷亂叫。眾人大驚,月光下卻見湖中又浮出幾十隻碩大的湖怪向岸上爬來,那些湖怪身子像鱷魚卻長著龍頭,一個個正張著血盆大口凶猛地向眾人撲來,劍士們拔出寶劍迎頭砍殺。“大家莫驚,看我的。”小魔頭喊道。說時遲,那時快,他一搖頭,口中的魔火向眾湖怪噴去,眾湖怪來不及回到湖裏,便化作縷縷青煙散去,湖岸上留下了幾十具白骨。“風哥,這是不是黑魔搞的鬼?”桃落心有餘悸地問道。“不是,他們是小鬼變的,是閻羅派來抓我的追兵。”小魔頭幽幽地插嘴說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趁夜色上路吧。”靈風望了一眼湖麵沉吟道。楚雅和辭頌都點點頭,眾人收拾行囊再次踏上尋找世外桃源的征程。
逍遙國王後則姬不僅跋扈專權操縱朝政,而且野心勃勃,妄想成為逍遙國的女王。她依仗其第千命金是逍遙國的大將軍執掌兵權,為所欲為。數月以來,星月國為了抵禦聖母國的進攻,派使者阿齊茲奔走各國遊說,想與諸國結成聯盟共同抵禦聖母國的進攻。然而,均遭到須彌國、春秋國的婉拒,無奈阿齊茲又來到逍遙國。逍遙國國王殤旦沉湎於煉丹術跟本不見,阿齊茲失望之餘,私下買通了則姬的丫鬟,終於得到王後則姬的謁見,阿齊茲喜出望外。午夜時分,阿齊茲隨則姬的心腹宮女溜進後宮,夜空如洗,彎月如鉤,後宮裏虎廊簷角吊著一葢盞昏黃的宮燈,地上臨清磚路曲折婉轉,都鍍著淡淡的銀灰色。垂簾之後,斜躺在大迎枕上的則姬傲慢地說道:“阿齊茲先生,請坐吧。”“王後,久聞您巾幗威名,再配上我們星月國的翡翠王,真是相得益彰,神采照人!”阿齊茲恭維道。“不錯,你們星月國的寶石就是稀竿個人兒!”則姬貪婪地把玩著手中價值連城的翡翠王手鐲幽幽道。此時,心腹宮女進來稟報:“啟稟王後,大將軍千命金到了。”“快請!”則姬從大迎枕上站起來催促道。“屬下拜見王後娘娘。”大將軍千命金身披亮輕鋰的鎧甲威風凜凜地走了進來。“起來吧,”則姬悠然地介紹道,“這位是逍遙國的使臣阿齊茲,阿齊茲,這是我國大將軍千命金,也是我的胞第。”千命金傲慢地向阿齊茲抱拳施禮,阿齊茲也微鞠一躬。“久聞大將軍的威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阿齊茲陰笑著恭維道。“星月國與我國聯盟共同抗擊聖母國,我國能得到什麽好處?”千命金傲慢地問道。“我們星月國盛產美女,逍遙國需要多少我們就送多少。”阿齊茲笑容可掬地說道。千命金聽後哈哈大笑。“本宮早就知道星月國的白山城盛產寶石,這寶石能不能我們需要多少就送我們多少啊?”則姬陰險而詭譎地問道。“那當然,王後娘娘如果配飾上我國的寶石,一定是天下最美麗的女人。”阿齊茲違心地說道。“本宮想要白山城全部寶石,貴國舍不舍得?”則姬得寸進尺地**笑道。“如果我沒有理解錯的話,王後娘娘是想讓我國割讓白山城方可出兵。”阿齊茲扭曲的臉青白不定地問道。“阿齊茲,這筆交易很劃算的,你想啊,如果逍遙國不幫貴國,貴國隻能獨自抵禦聖母國,以貴國的實力,肯定不是聖母國的對手,以一城保一國劃算得很呀!”千命金貪婪地說道。“是啊!失去一城總比亡國好呀!”則姬變本加厲地說道。“我也隻好相忍為國了,軍情緊急,還望貴國速速發兵,告辭了。”阿齊茲無奈地說道。阿齊茲走後,則姬從垂簾後走出來詭譎地問道:“大將軍心中可有退敵之計?”“娘娘,聖母國兵強馬壯,如狼似虎,即使我國與星月國聯手恐怕也不是對手。臣弟有一計不知娘娘能否應允?”千命金陰冷地說道。“有什麽計?快說吧!”則姬的杏目放著幽幽綠光悠然道。“我們一方麵發兵星月國,另一方麵選一些強悍的敢死隊趁聖母國國內兵力空虛之際,快速偷襲,一定能大獲全勝。”千命金得意地說道。“此計甚好,快去準備吧!”則姬沉吟片刻,眼中閃著鬼火一樣的光幽幽道。娘娘,臣弟走後,你要千萬當心,我聽說,太子無為正聯合相國等人要廢黜你,你把無為的母親廢為‘人彘’,他懷恨在心,一心要為母報仇啊!”千命金憂心忡忡地提醒道。“讓他們來吧,本宮正等著呢。”則姬說完,突然仰天大笑起來,樣子猙獰可怖。“姐姐,你將無為的母親手腳砍斷,眼睛挖掉,耳朵震聾,喉嚨弄啞,太殘忍了,弄得滿朝文武憤憤不平。如此下去,必然引起公憤呀!”千命金苦口婆心地勸慰道。“都說無毒不丈夫,大將軍怎麽變得心慈手軟了呢?還不如我這個女流之輩,如此下去怎麽能成就未來的霸業?”則姬惡狠狠地說道。“王後說得極是,臣弟告辭了。”千命金還不敢與這個權傾朝野的王後姐姐抗衡,知趣地說道。“大將軍,到了星月國不要沉湎女色,誤了抗敵大事。”則姬又睨了千命金一眼冷冷地扔了一句。千命金紅著臉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