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她就是薑眠眠
哪知道黃翠玲又借此展開話題。
“小姑娘年紀輕輕怎麽就眼斜了,我看你這不是天生的吧!那應該好辦,你出門兒右拐朝新安大街上走,那兒有個大夫專治眼疾,一治一個準兒!不僅是人,聽說啊連狗眼都能治!”
有幾個買東西的婦女在旁邊,被黃翠玲的話逗得拍腿大笑。
售貨員麵色發紅,手指顫顫微微地指著她。“你這個潑婦!”
黃翠玲嗤笑一聲,也不管後麵的售貨員嘴裏的辱罵。風風火火地出了供銷社大門。
這布看來得去縣城買咯。
薑眠眠看了眼貨架頂端的大橫幅“熱情大方,服務周到。”
幾個大字此刻格外諷刺。
“媽,你真厲害。”不是奉承,薑眠眠的性格注定擁有不了這樣利索的嘴皮子。
“那是,你媽我這麽多年婦女主任不是白當的。”
說起這個黃翠玲一臉得意,這可是她吃飯的家夥。
薑眠眠以為兩人要打道回府的時候。
黃翠玲卻帶她去了郵局。
花錢打了個電話。
這電話費貴得嚇人。黃翠玲向對麵交代了兩句肉疼地把電話掛了。
眼看時間也不早了,家裏那口子早回去了。
“閨女,等忙過這陣子我帶你去縣城百貨大樓。”
薑眠眠其實很想拒絕,畢竟現在還沒搞清楚自己的來路,平白受好心虛在所難免。
不過黃翠玲在興頭上,她不想掃興。
下午四點左右母女倆回到了大河村。
家裏大門敞開,進進出出的應該是薑大河招呼過來幫忙的人。
“閨女,你聽我說一會回你的屋子把門關好,在裏麵把穿的衣服的收拾出來,身上這身也換下來。把昨天我給你的那身穿上。”
薑眠眠一頭霧水,但還是點頭。
屋外的喧鬧從白天一直持續到半夜。
“閨女?睡了嗎?”
薑眠眠打開門,門外不止黃翠玲一人,薑大河和薑建國也在。
“媽出什麽事了嗎?”
“沒事閨女,建國去把你小妹的包袱搬出來。”
薑建國把手裏小一些的布包放在床頭。
扛起那袋滿滿當當的麻布袋子走到門口。
薑眠眠站在屋門口看著薑家母子倆的一係列奇怪的操作。
黃翠玲左手端著一個鐵盆,右手拿著一個木枝條。
沾了水在屋子裏走了三圈,這兒打打那兒打打。
起初薑眠眠以為這是什麽婚前習俗。
走到半道上她才意識到不對勁。
弱弱問了一句,“媽我們到底去哪?”
黃翠玲拍拍她的手示意她沒事兒。
這個時候,除了蟬鳴蛙叫就是幾人的腳步聲。
彎彎繞繞來到一處河灘上,薑建國把這些衣服都倒在河灘上早就挖好的坑裏。
拿出一盒火柴,毫不猶豫地丟進了衣服堆裏。
薑父不知道從哪摸出一些小木屑,分幾次丟進了衣服堆。
木屑裏不知道加了什麽,火一下子燃得更旺了。
“燒得好,全燒了,給我閨女除除晦氣!”
黃翠玲滿腔氣憤,嘴裏嘀嘀咕咕好像在咒罵些什麽。
薑眠眠不語,看了眼其他人。
薑大河和薑建國眼中的淚意也早已泛濫。
倒映在眼中的火焰此刻格外清晰。
既然心疼為什麽還要燒了?
“閨女,你這幾天是不是過得心裏頭不安生?走吧回去,邊走邊說。”
十八年前。
黃翠玲懷上薑眠眠第六個月。
秋老虎作祟,立秋之後天氣日漸悶熱。
黃翠玲和小姑子在村口的大樹下乘涼。
吳大嬸兒拿出一個西瓜分給坐在樹下的村民。
回去的時候,黃翠玲沒注意到腳下的瓜皮腳下一滑,一屁股摔在了泥地上。
當即肚子一陣疼痛。
不過幸好孩子保住了。
村裏的人都說這孩子福大命大。
當天晚上後怕的黃翠玲坐在床頭想了很久才睡下。
村裏流傳已久的那個夢就發生在今天晚上。
確實夢裏有個老頭說她肚子裏的孩子是福寶。
但他也說了這孩子六歲的時候會有一次劫數,這個劫數長達數十年,
黃翠玲好歹也是上過掃盲班的人,這個年代可不興這些牛鬼蛇神。
她隻當是白日裏摔倒受驚。
小女兒出生之後,家裏的日子蒸蒸日上。
黃翠玲仍抱有一絲僥幸。
薑眠眠七歲生日前一天依舊是蹦蹦跳跳的。
在外麵玩了一天吃了晚飯早早就睡下了。
第二天黃翠玲高高興興地起了個大早給薑眠眠煮了一碗長壽麵,特意多打了兩個蛋。
端到屋裏,叫了兩聲還沒叫醒。
黃翠玲掀開被子,小女兒麵色如紙,冷汗把枕頭浸濕了大半。
嘴唇發烏,身子輕微顫抖。
怎麽叫都叫不醒。
黃翠玲大叫一聲,把薑家人都引了過來。
赤腳大夫被薑建國背在背上,一路顛簸背到了薑家。
把脈之後老大夫捋著胡子頻頻搖頭,讓他們去縣城試試。
一家人馬不停蹄地去了縣城醫院。
可惜了縣城醫院也無力回天。
讓他們把孩子抱回家。
薑家人在床前守了一天,眼淚都哭幹了。
天快亮的時候,薑眠眠開口說了一句肚子餓。
他們都以為這是回光返照,哭得更厲害了。
奇怪的是,給薑眠眠吃飽之後。
半天不到就又活蹦亂跳了。
隻是這時間久了黃翠玲發現小女兒跟換了個人一樣。
這下她才徹底相信了那個夢。
她也不敢輕舉妄動,萬一那個東西傷害到自己的女兒怎麽辦。
就這樣等啊等,直到前些日子。
她發現閨女好像不一樣了。
這麽些年,家裏人裝瘋賣傻,當做什麽都沒發生。
主要是害怕驚動這個陌生人,會害了自己的女兒。
薑眠眠安安靜靜聽完了這個故事。
怪不得之前她沒有六歲之前的記憶,原來她本來就不是另一個世界的薑眠眠。
這算是平行時空的交錯造成的嗎?
她想不明白,想明白了也沒意思了。
薑眠眠不知道這樣對不對,她私心想要永遠留在這裏。
家庭的溫暖不是任何物質可以彌補的。
“……媽。”薑眠眠哽咽著叫了一聲黃翠玲。
一頭栽進了她懷裏。
母女倆在初夏的稻田邊慟哭了一場。
若是放在平時,場麵算得上感動。
可這烏漆抹黑的,把睡在田埂上放水的牛大爺嚇了個半死。
一道光亮準確地照在四個人周身。
彼此間都嚇了一大跳。
“我滴個娘勒!大河你一家子大晚上不睡覺擱這哭啥呢?”
牛大爺打著手電一步步走近。
黃翠玲用手掌胡亂抹了幾下臉,又拿出褲兜裏的棉手帕擦了擦閨女的臉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