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穴兔和熊會聽到你唱歌的。全美國再沒有地方比你要去的斯卡吉特縣更美了。它有一條河，從峽穀中流出來，像蛇一樣蜿蜒，你順著河上去，就會到達沒有人的地方。那裏有冰雪覆蓋的山脈、鬆樹林山脈，還有河穀。那裏的紅雪鬆森林，是世界上為數不多的原始森林。我非常懷念克雷特峰上那個被我遺棄的瞭望小屋。那裏一個人影都沒有，隻有穴兔和風聲。穴兔非常可愛，毛茸茸的，摸起來很暖和。你與岩石、空氣、樹木這些真真實實的事物接觸得越多，你就與世界的靈性離得越近。所有人都認為他們是唯物的實事求是的，其實他們絲毫不懂動什麽是真正的物質，他們隻有一些空虛的觀念和想法而已。”他將一隻手舉起來，“你聽，鵪鶉在呼喚。”

“現在大家在辛恩的家裏做什麽呢？我有些好奇。”

“這還不好猜。他們應該已經起床了，正在喝著紅酒，亂七八糟地聊著天。他們應該和我們一起來這裏，學習一些道理。”他說完便背上背包繼續前行。經過了半個小時，我們走過了兩邊都是草地的小路，來到了波特列羅露營區。那裏是國家森林露營區，設有一切露營需要的設備，比如石頭烤肉爐、野餐桌等。不過，不到周末，是沒有人來這裏的。我們放下背包，在陽光下睡了一會兒。醒了之後，賈菲來來回回地跑著觀察蝴蝶和小鳥，還做筆記，我走到了山的後麵，那裏有很多巉岩，一直延伸到海邊。

傍晚時分，賈菲生了火開始做晚餐。我們累並快樂著。他給我做了一道讓我終身難忘的湯。其實並沒有什麽特別之處，隻是放了幾包鷹嘴豆湯包和煎過的培根，一直攪拌，直到煮開。但是非常豐腴，鷹嘴豆的滋味加上培根脂肪，在寒氣凝聚的晚上最適合不過了。賈菲之前才了一些野蘑菇——馬勃，將它們切片，再用培根脂肪煎一下，放進炒飯裏。那頓晚餐吃的非常飽足，然後在山澗中清洗了盤子。在篝火和月光中，我們帶著滿身疲憊，鑽進睡袋裏。

賈菲說：“雷，很快我們就會漂泊在海上，而你則會到斯卡吉特縣。我們會有怎樣的境遇呢，我非常好奇。”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非常逼真的夢。夢中我在一個擁擠、雜亂、肮髒的中國菜市場，周圍到處是乞丐、攤販還有垃圾，地上擺放著準備售賣的蔬菜。從山脈的方向，走來了一個十分邋遢的中國流浪漢。他站在菜市場邊上打量著一切，臉上是不知如何形容的幽默表情。他矮小瘦弱，粗糙的臉被曬成了暗紅色；衣服如同一堆破布，背上披一塊皮革，光著腳。我曾在墨西哥見過幾個如此落魄的乞丐，甚至還要住在山洞裏。而這個中國人比那些墨西哥乞丐還要窮，還要粗糙，他肯定是一個神秘的流浪者。沒錯，他就是賈菲。他和賈菲一樣，長著一張大嘴、一雙閃爍著歡樂的眼睛、一張嶙峋的臉、一樣矮小而結實。黎明時分我醒了以後心想：“難道賈菲的未來就是那樣的嗎？沒準，他離開禪寺後就會消失，甚至成為另一個寒山子，住在崇山峻嶺中，樣子邋遢到中國人都會害怕。”

我將這個夢告訴了賈菲。他早就起來了，正在一邊吹口哨一邊煽火。“別躺著**了，快去打水。哈呢啊嚕嚕！嗚呃！雷，我給你帶一些清水寺的香支回來怎麽樣？我會把它們先插在銅香爐裏，恭敬地鞠個躬，然後再給你帶回來。如果你夢到的是我，那就一定是了。永遠年輕，真好！嗚呃！”他用背包裏的一把手斧將樹枝破開扔進火裏。霧氣還沒有消散。“好了，收拾一下出發吧，下一站——勞雷爾露營區。然後，我們再去海邊遊泳。”

“太棒了。”賈菲帶了一些能夠給人增加精力的食物：蘇打餅幹、乳酪、香腸。我們當作早餐，又喝了熱騰騰的茶，然後便精神煥發了。這些食物足夠兩個大男人在深山裏活兩天了。賈菲非常善於選登山食物。他的背包裏裝滿了希望、精力和美國人的樂觀精神。賈菲在我前麵走著，腳步雄健，回頭衝著我大聲說：“你可以一邊走一邊參禪。看著腳下，全神貫注一些，不要東張西望，你就會進入恍惚的境界。”

到達勞雷爾露營區的時候大概是十點左右。那裏也有露營所需要的設備，周圍的環境更美。真真正正的大草地，向四麵八方延伸出去，一直到墨綠色的樹林，舉目望去，滿眼都是綠草和小河。

“天呐，以後我一定會帶上食物和瓦斯爐再來一次，其他什麽也不帶。有又了瓦斯爐做飯時候就沒有煙了，不用怕森林保護局的人發現了。”

“是的，如果你在石頭烤肉爐之外的地方點火做飯，一旦被他們發現，就會把你趕走的。”

“要不周末怎麽度過呢？難道跟那些鬧鬧騰騰的野餐者這共度嗎？我要躲在這片草地上，一直住到永遠。”

“兩英裏之外就是史汀生海灘，可以在那裏的雜貨店買到食物。”正午時分我們向海灘出發。那段路程非常艱苦。爬上草坡到達最高處之後再次遠望舊金山，然後，便是一條幾乎垂直的小路，直通海邊。小路旁邊是一條滾滾而下的河流。我越走越快，真是超過了賈菲，在小路的盡頭等了他一會兒。會合回合之後，我們把背包藏在小樹叢下麵，便向海灘走去。在一家食品店，我們買了葡萄酒，便走上了海灘。那天有些冷，海麵上偶爾有陽光閃爍。我們隻穿著短褲跳進了海裏，遊了一會兒之後便回到岸上，一邊吃東西一邊聊天。“雷，你一定不知道，因為這個爬兩天山的決定，我是多麽的快樂。我現在有一種煥然一新的感覺。我回到知道，出來走走，我能夠在那一切中喘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