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到底怎麽了?真的要走到盡頭了嗎?

博士望著大屏幕,長舒了一口氣,並搖了搖頭,發了一會兒呆後,慢慢地朝研究所的出口走去,屏幕中投射出來的光也將博士的背影越拉越長,他嘴裏還很小聲地念叨著什麽,隱約中,似乎聽得到研究所內反複傳出的三個字,“林辛豪,林辛豪……”。

女孩聽到研究所裏的動靜變成了一個人的,心想另外一個人是怎麽出來的,她並沒有看到另一個人從研究所唯一的出口出來。接著又是越來越近的步伐,聲音比較頻繁,她估計應該是博士要出來了,為了不讓博士發現自己在偷聽,女孩趕忙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房間內貼著女孩和另一個男生的合照,整體布局都能使人感到溫暖。女孩看著眼前擺放的書籍與那一封封用筆寫下的信,眼角有些濕潤。

書桌上,也貼著幾張她與男孩在各種地方拍下的合照,還有一些是她的自拍照與男孩的自拍照。每張照片擺放的位置都大體合適,但照片上有明顯撕過的痕跡,看上去女孩曾經貼過很多次。

這仿佛是女孩在心中組建的一個房間,她用一雙溫情的目光在每個黃昏期盼著一個人的回歸,想在暮色降臨的時候為他點燃一盞燈光,以自身特有的馨香,溫柔的姿勢為他洗盡塵世鉛華,讓他勞累的心得以寧靜酣然,從而為他撐起這片溫馨的天空。

想象終究是想象,哪怕這房間布置得再好,也無濟於事,隻能通過這樣的方式沉溺在回憶中,每當想起,也會覺得既痛苦又快樂。她想象著與男孩在一起的時光,回憶著以前的一點一滴,當回憶起那四句話時,女孩那眼角的淚水再也抑製不住了。

那是兩人在一起的時候,男孩在某一天對自己說了四句話,也算是彼此的誓言,但誰也沒想到,終究還是因為命運,把兩人分開了。

“我會時常想起你,

想起我曾經用心愛過你,

我會慢慢放下你,

哪怕隻是不得已。”

當初因為這四句話,男孩和女孩約定不管發生了什麽都會在一起,隻是現實終究是無法逾越的難關,最終過去的喜歡和愛也就隻能停留在曾經。那四句話也像是一個詛咒一樣,成為了現實,過去的事情就被這四句話阻擋在外。隻是這麽多年過去,這四句話就像是一直在穿越時間的壁壘,來到她的耳邊久久環繞著,但過去與男孩發生的種種事情,再也沒有回到她的身邊。

電影放映結束,以後還是可以重複觀看。如今女孩隻記得與男孩在一起的所有經曆以及甜蜜的話語,昔日的場景不像電影中的情節,可以往回放,美好的時光過去那也隻能過去了。

“怡明······”。女孩叫著這個名字,淚水突然化作傾盆雨,將桌麵打濕了,還好照片被一層玻璃阻隔,才沒有被浸濕。但那過去的人和事又何嚐不是被那層玻璃阻隔,一旦過去,就徹底回不到曾經了啊。哪怕是眼淚,也隻能留在自己的回憶中,打濕不了某人的心。

“博士,出問題了,那組數據徹底崩潰了!”一名穿著白大褂的研究人員推開了門,對著巨大屏幕前麵的人說道。

“別嚷嚷了,我都知道了。”博士盯著屏幕,漫不經心地回複道。

博士托著腮,目不轉睛地盯著那麵巨大的屏幕。屏幕上的光線,投射在他身上,在牆上反射出一道年老的影子。他想必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臉上的皺紋在不經意間又多了幾條,抬頭紋在他額頭上形成了陣陣波浪。

“怎麽會變成這樣,以前就不是這樣啊。難道說過去時空的社會壓力又增加了嗎?”博士在心中暗自思考著數據突然崩潰的原因,可依舊想不出什麽所以然來。

隻是博士看到的場景,令他感到很奇怪。以前也有過這樣的現象,而這一次,那樣的場麵總有什麽說不上來的怪異,他還在腦海裏回憶著剛才看到的一幕。

陽光透過雲層照亮大地,街上汽車鳴笛聲漸漸多了起來,薄薄的霧霾好似一層麵紗,遮蓋著這座城市的容顏,誰也不知道,當掀開這層麵紗之後,露出的是因為極端醜陋,而不敢見人的臉,還是傾國傾城,美麗到極點的容顏。

隻是那層麵紗,沒人能徹底解開,虛無縹緲,卻又以極慢的速度,吞食著人們的生命。

致遠高中,外麵薄薄的霧霾完全影響不到同學們學習的熱情,他們整齊地坐在教室裏,但室內的空氣不知在什麽時候就像外麵的一樣,也擁有了一層神秘的麵紗。要是這種濃度放在外麵,已經達到了濃霧的標準,可是在這教室裏,除了有部分同學對此比較好奇以外,其他人並不覺得有什麽異常。

不知不覺間,在致遠高中裏,似乎發生了什麽變化,今天,和往常一樣,又有一些不一樣……

“你在文中寫下你想摘下文壇上的一顆星星?”趙老師揮了揮手中的作文本,語氣中帶有一股莫名的驚訝。

趙老師是黃怡明班上的語文老師,當然也是一位班主任。這一節課,僅僅因為作文的事,黃怡明就被罰站了。周邊的同學還時不時地對他冷嘲熱諷,從這些人的臉上可以看出,好像在說他的想法根本不切實際。

“這篇作文必須重寫。”趙老師說完就把作文本重重地拍在黃怡明的課桌上,但仍然覺得口頭上的威壓並不能起到什麽作用,又繼續補充道,“明天叫你家長來一趟。”

當這一句話說完後,下課鈴聲響起,才緩解了黃怡明的尷尬,可“明天叫你家長來一趟”這一句話卻一直環繞在黃怡明的耳邊。趙老師也懶得再說什麽,就走出了教室。隨後黃怡明呆坐在座位上,還想著請家長這件事該怎麽解決。

可黃怡明正想得投入時,周圍同學的嘲笑聲像是流不完的海水,不停地往耳膜裏鑽。他突然覺得很奇怪,為什麽平時友好的同學會如此嘲笑自己?為什麽平時和藹可親的老師會變得如此尖酸刻薄,如此不堪?他感覺自己就像是被世界拋棄了一般,即便他身在人群中,也感覺自己如此的孤獨,即使坐在平時最友好的同學身邊,也感覺是那樣的委屈。

但有一點實在令黃怡明想不通。自己的作文哪裏沒寫好,無非就是抒發自己內心的真實願望,難道這有錯嗎?為什麽非要寫那種千篇一律的文章才叫作文,寫自己想寫的就不能算是作文嗎?就為這點兒事也要請家長,還有什麽意義?

在無盡的嘲笑聲和鄙夷的目光中,黃怡明羞紅了腮幫,可笑聲並不就此停止。源源不斷的笑聲猶如揮霍不盡的能量,聲聲傳入他的耳朵。這刺耳的笑聲穿透著周圍的物品,窗戶上的玻璃仿佛將要被笑聲震碎。同樣,他也感受得到自己的耳膜也即將被笑聲刺穿。自尊心在這一刻掉了一地,或許是結膜炎的緣故,再加之這從未有過的打擊,黃怡明失去了之前的沉穩,眼角裏的淚水也如同逃難的災民,忍不住地往外冒。淚水滴落在作文本上,將本子浸濕了,好像本子也有人的喜怒哀樂,看著黃怡明的遭遇,也忍不住流淚。在這樣的情況下,黃怡明感到心煩意亂,便直接跑出了教室。

這就是博士每天的工作,他的任務就是盯著這個大屏幕,監測過去世界的青少年,從而判斷他們生活得是否快樂,然後再確定有沒有必要讓稱作“旅行者”的超智能機器人前往過去的世界,讓那些不快樂的青少年變得快樂起來。

在科技強大、經濟繁華的未來世界,發展的程度完全取決於過去世界的青少年們是否生活得快樂,他們的一舉一動,哪怕是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都很有可能影響著未來世界。為了讓未來世界順利地發展,博士專門研究如何讓那些青少年變得快樂,經過長時間的冥思苦想,以及多日的廢寢忘食後,他終於研發出自己最得意的發明——“超智能機器人”,並稱呼這種機器人為“旅行者”。

“旅行者”,顧名思義,就是遊走在各個時空,像是欣賞風景的旅客。可這種叫“旅行者”的機器人,跟旅客可沒什麽關係,博士研發“旅行者”的目的是讓他們回到過去的世界,並去往不同的時空,讓那些不快樂的青少年恢複快樂,使未來世界能平衡的發展,而並非是讓他們回去欣賞風景的。

“博士,最近過去世界的青少年的快樂指數逐漸下降,‘旅行者’真的有用嗎?”中年男子盯著房間裏,擺在透明儲物格間裏的那一列“旅行者”,並質疑起這種超智能機器人。

博士靜靜地坐在離屏幕幾米開外的位置,沒有馬上回複中年男子的問題。他兩鬢的白發,在房間僅存的微弱光線下,變得更加潔白如霜。這足以看出時間如流水一般不停地流逝,歲月如倒計時一般,無情地剝奪人類的生命。

從一開始,博士就盯著這個大屏幕,如果一個人每天做這樣的工作,不乏顯得乏味,還會覺得有些無聊。他有時也會有這樣的感覺,可自己是一位科學家,怎能為了讓自己快活,而不為國家貢獻出一己之力呢?可是今天卻有所不同,屏幕上叫做黃怡明的少年是真正吸引到自己的注意力了,這也讓他回憶起了兒時,自己也有一個摘星星的夢想,結果卻受所有人的嘲笑,可事隔幾十年後,那些嘲笑他的人都不會嘲笑他了,因為他用事實證明了一切,並摘下了科學界那最耀眼的一顆星星。

看著過去世界的青少年,有很多都不快樂,博士顯得憂慮重重。可他沒有其他辦法,隻能讓更多的“旅行者”回到過去,去幫助那些青少年。畢竟社會是往高層次發展的,整個社會的壓力也會增加,出現更多青少年不快樂的現象也很正常。

“小張啊,你是我最得意的助理,也是最年輕的一位預備科學家,更是未來的接班人。”沉默了一會兒的博士終於發話了,“你敢於提出質疑,我很欣賞。可你唯一的不足就是不會認真去分析問題。過去世界的青少年,之所以快樂指數降低,恐怕並不是‘旅行者’的問題吧。這麽多年了,‘旅行者’一直都遊走在各個時空,以及過去世界的不同角落,去幫助不快樂的青少年,從未有一絲鬆懈,可快樂指數並未提高多少,甚至還在慢慢下降。出現這樣的問題,如果你去認真想的話,應該是知道的吧。”

“博士,那你認為這其中的問題出自哪裏?”小張還是不明白博士的話中具體想表達什麽,便開始詢問道。

“在我這麽多的數據反饋中,‘旅行者’完成任務以後,都顯示出青年的快樂值是達到了一個正常狀態。但‘旅行者’離開後的短短數月裏,他們的快樂指數卻急速驟降,其中可能有他們對‘旅行者’過分依賴的原因,但顯然這不是全部。據我的數據裏分析,還有其他的因素在進行幹擾。”博士的話音剛落,小張就立馬發問,“難道參數有變不是‘旅行者’的問題?照理說‘旅行者’順利完成後,社會環境發生再大的改變也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難道說這會是人為造成的?”

“這我也不清楚,我隻是往這方麵去猜測而已,具體情況還是需要些時日來觀察。就這樣吧,這個任務以後再論,這次的任務我打算挑一位特別的旅行者去。”話一說完,小張就看到博士又盯著大屏幕,額頭比之前皺得更厲害了,自然抬頭紋也多了幾條。同時,研究所也變得安靜了許多。

那一番話,頓時讓小張覺得博士有什麽難言之隱。以前博士都是隨便讓某一名“旅行者”去完成任務就行了,隻是今日的任務博士特別重視,甚至還要單獨挑一名“旅行者”去,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麽。那所謂特別的“旅行者”又特別在何處呢?現在研究所裏的這一批“旅行者”不都是去其他時空完成任務了嗎,怎麽還要分特別不特別,莫非博士研發的“旅行者”也是分了等級的?

“那為什麽‘旅行者’一見到任務對象就問他們是否快樂,這樣真的不會顯得突兀嗎?”研究所剛寂靜一會兒,就又被小張的聲音打破了,顯然他仍然對有些事情不清楚,便繼續向博士發問,以此來解除自己心中的困惑。

聽到小張說道突兀這個問題,博士的神色與語氣明顯不對了,聲音稍微有些嚴肅,“難道你認為還有比‘你快樂嗎?’更好的問法嗎?如若不這樣問,怎麽能更快地統計出數據,即便任務對象會覺得這種問法很奇怪,但最後依然會回答的,難道不是嗎?要是不這樣問,反而是通過長時間的觀察,我們又怎能在這須臾的時間當中找到問題的關鍵呢?就算時間充足,‘旅行者’也沒那麽多時間去耗,畢竟任務對象太多了,能少點麻煩為我們多爭取一點時間也是好事。況且如此簡單的問法,少了成人世界的拐彎抹角、爾虞我詐,反倒多了一些人世間的淳樸以及真善美,用最簡單的話語去傳遞著最真誠的東西,不正是那個時代所缺少的嗎?”

博士看著小張沒繼續問下去,他長歎了一口氣後,也就沒再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