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醫病

四天後的中午,我爸騎著自行車回到老家。

我爸對我一向很溫和,時常用一雙手將我舉過他的頭頂,用他那硬硬的短胡茬紮我的臉。

當天我爸並沒有給我一個好臉色,他的臉色很難看,當他踏進這個屋時,我知道這天的氣氛一定不會好。

當我聽到我媽說過,她和我爸吵架的事後,我就知道我爸這幾天都不會來老屋的,即使回來了,也不會有好臉色,我媽也不會這麽快原諒他。

我害怕這一幕,我爸媽爭執起來,若是動手打起來,我該怎麽辦?

可我爸還是來了,整個屋子變得灰暗,我知道導火索要點燃,火藥味很濃。

在我爸沒來的日子,都相安無事,我媽似乎將這事遺忘,漸漸地淡下去,家裏又恢複了平靜。

我爸還是來了,他來得太不是時候,間隔的時間太短,又讓我媽揭開了傷疤。

我爸走進了廚房,見廚房裏沒有做飯,他就質問我媽:“都什麽時候了?你為什麽不做飯?”

“我不吃,我做什麽飯?”我媽大聲說道。

我媽不甘勢弱,也沒給我爸好臉色。

“你不吃,我還要吃呢。”

“你要吃,你自己去燒。”

“你看看你給我咬的,你是狗啊?”我爸卷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牙印。

“你看看我的脖子,你怎麽不掐死我?你掐死我啊。”我媽厲聲說道。

我見到爸媽爭得臉紅脖子粗,也許下一秒就會打起來,我該怎麽辦?我徒然覺得心酸,眼中噙著淚水,我真希望她們好好的,沒有謾罵聲,也沒有言語的相互攻擊。

好在我爸沒有動手,沒有肢體衝突,他罵罵咧咧地轉過身,他向屋外走去,我看著他修長的背影,屋外陽光明媚,也不冷,多麽好的晴天,我爸推著自行車,怏怏地走了。

爸媽之間的戰爭,沒有在我麵前爆發,我揪著的一顆心才放下,我的淚水已模糊視線,我聽到我媽的哭聲,是從房間裏傳出來的。

我一個人呆坐在廳裏,感覺到冷,我流了很多冷汗。

我走去了這間屋,屋裏太悶了,我要到屋外呼吸新鮮空氣,我媽的哭聲還沒止,我不知該怎麽勸她,我該到屋外曬曬太陽。

我的肚子餓了,我媽隻顧著哭,傾訴她的委屈,她是不會管我餓的。

我識趣地不去招惹她,我離我媽遠遠的,那樣就不會在她生氣時,做她的出氣筒。

我奶奶的門鎖著,她不在屋,她這會應該在二伯家燒飯。

我應該到我二伯家去,看能不能混口飯吃,正是吃飯的時候,我二伯見我進他的門,定會問我吃飯沒,他也不會讓他的侄子餓著肚子看著他吃飯,二伯多少要盛點飯給我吃。

我向著我二伯家走去,二伯家的門敞開著,廚房上的煙囪冒著濃煙,這是剛起火啊。

二伯家剛起火做飯,就是還沒有吃中午飯,那就正好了,我可以等著他家把飯燒好。

我跨進了二伯家的門檻,左邊的一個房間裏傳出說話聲,是二伯和一個男人在說。

“我已經加大了藥量,她還是不見好。”男人說道。

“那就繼續打唄,有什麽辦法?”二伯說道。

“我都給她打了三四天針,她的病情越來越嚴重,我是無能為力,你還是把她送到醫院去。”

“既然我請你來,我肯定相信你的醫術,送醫院和找你都差不多。”

“叔叔,我讓你把病人送到市裏的大醫院,大醫院裏有先進的器械。”

“你跟叔說實話,她的病送醫院還有救沒?”

那個男人的聲音很熟悉,他是彭醫生,就離我家不遠,他在家裏開了個診所,我病了時,還在他家去打過針。

我聽到彭醫生的聲音,我就有些畏懼了,我怕見到他,見到他就準沒好事,那白白的細針頭讓人細思極恐。

記得我上次生病,上他家的診所,彭醫生首先就在我白白的屁股上紮了一針。過了一會,他又在我右腕上紮了一針,說是做皮試,有無過敏反應。隨後又是一針,弄了個輸液瓶。

我邁進了診所門,一次就挨了三針。早上去了,中午要去,晚上還要去,一天挨了好多針,要鞏固治療,我不想進診所,更不想見到彭醫生。

雖然年輕的彭醫生高高的,長得白淨,也很帥,對我也很親切,可那針紮著我,讓人痛不欲生。

我媽在兩天前就對我說過,你二媽病了,屋後的彭醫生來給你二媽看病打針呢。

我得趕緊走,我一秒都待不下去,有彭醫生在,我得躲著他,我得繞道走。

我沒有進屋去看我那病重的二媽,若是彭醫生看到我,隨即摸摸我的額頭,就大事不好了,趁他沒看到我,我得趕緊溜。

我在二伯家沒有再停留片刻,就從他家出來了。還是回家比較安全,我爸早已灰溜溜地走了,回他的釀酒作坊,所謂一個巴掌拍不響,我媽一個人哭好了,定會知道餓的。

正如我所想,我還沒進屋呢,就聽見折斷幹柴的聲響,我家屋頂煙囪冒出了白煙。

我回到了家,到得廚房,見到了我媽,我媽的眼圈內布滿血絲,她哭喪著臉,我默不作聲,絕口不提我肚子餓的事,我見飯還沒熟,就隻好回到大廳內,坐在椅子上等待著。

過了一會,我媽吵啞的嗓音說話了,“思念,吃飯了,自己盛。”

我隻好進得廚房,在櫃子裏找碗。而我媽則是回房躺著去了。

當晚,我媽對我說:“你二媽都臥床好幾天了,醫生打針都打不進去了。”

“中午我到二伯家去,彭醫生還在呢。”

“也許你二媽快不行了,真是個可憐人。”

“彭醫生讓二伯送二媽去醫院,二媽還有救嗎?”

“針都打不進了,沒救呢,你二媽平時很少生病的,這一病就起不來呢,恐怕是大病。”

“我每年都會生病,醫生治了就會好,難道二媽就治不好嗎?”

“你二媽也許生了大病,有些大病即使是大醫院也會治不好。你去看看你二媽吧,看完就快回來。”

“那你呢?你不去看嗎?”

“我剛才去看過了,你那時在外麵玩。”

我點點頭,就向二伯家走去。

天還沒有黑,眼前有些模糊,近處的景物依稀可見。

我二伯家亮著燈,我向著光亮走去,二媽就躺在大廳裏,家人已將二媽從房內移出,二媽蓋著床厚實的棉被,她的眼還能活動,我二伯坐在一張椅上,離二媽很近,我二伯擰開了一瓶桔子罐頭,用匙勺舀著桔子水,慢慢倒進她嘴裏。

啞巴二媽不能進食了,隻能喝些桔子水,二伯的眼中閃著淚花,他用手抹了一把辛酸的淚。

二媽看著二伯,兩行淚珠從臉頰滾落,二伯耐心地從瓶中舀著桔子水,緩緩的將一匙桔子水遞到二媽嘴邊。

廳內就剩二伯和二媽兩人,思遠和思蓮在廚房跟著奶奶做飯。

我不忍打擾她們,就悄悄離開了。

隻見得屋外已經黑漆漆的,天上沒有月亮,一顆星星也看不見,有些無形的東西向我襲來,起風了,風吹動了地上的樹葉,似乎有人在走動,我邁開步子向前奔跑,我看見了屋內的光,微弱的晃晃悠悠的光,我慌亂的跑得更快,身後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追趕我。

“媽,我回來了。”我大聲喊道。

“你慢點跑,跑什麽呢?”我媽回應道。

我媽的回答真管用,周遭頓時安靜了,我的心頓時平靜,我放慢了腳步,不再焦慮不安。

當晚,我在睡夢中被吵醒,我媽也點燃了煤油燈。

“媽,怎麽了?”我迷迷糊糊地問道。

“你二媽已經死了,我去你二伯家幫忙辦喪事。”

“媽,你什麽時候回來?”我問道。

“要給你二媽辦喪事,恐怕一晚上回不來,我在外麵把門鎖上,你繼續睡吧。”我媽說道。

我的耳朵很靈,聽得我媽的腳步聲向大廳走去,然後有開門鎖門的聲音,隻到她的腳步往外延伸,隻到聽不到。

在靜夜中,我聽到了二伯家說話的聲音,隱隱約約間聽到我媽的聲音。我不敢抬眼看黑黑的世界,讓人產生恐懼與驚慌,我用被窩捂住了頭,我蜷縮著身子,我渾身流著汗,感覺到真熱啊,被子外麵是涼快的,可我不敢將頭伸出來,我不敢去想,而那些令人害怕的事卻不斷充斥著我,那黑色的棺木,以及那五顏六色的花圈……

一天下午放學後,我背著書包回家,我覺得沒精神,渾身無力的,也無心看夕陽西下。

我拖著沉重的步伐,終於是到了家,可是屋門鎖著,平常我媽出門後,總是將鑰匙掛在門後,那樣我就能伸手去摸木門背後的鑰匙,也許這天她忘記掛鑰匙了。

我平時放學回家後,總是去農田找我媽,我媽在農田裏幹活,而這天我沒有去尋她,我感到雙腿軟綿綿的,隻好坐在門前的石板上,我把書包中的書本取了出來,擱在膝蓋上,做了一會作業。

當夜幕將臨,書本上的字跡模糊不清了,我才收起課本,我有些困了,也不擇地,就躺在石板上睡。

不知過了多久,“思念,你怎麽睡地上了?快起來。”我媽扛著鋤頭回來了。

我迷迷糊糊地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土,我還能看清我媽的身影,天還沒有黑透。

我媽放下鋤頭,從口袋裏摸出鑰匙來,隨手開了鐵鎖。

“思念,你是不是病了?”我媽問道。

“我沒病。”我肯定地說道。

我媽向我伸過手來,她那隻粗糙的大手摸著我的額頭,然後又試探著她的額頭,“這麽燙,還說沒病,走,跟我去打針。”

我一聽打針,立刻不樂意了,我一扭身子,甩開了我媽的手。

我媽見我不從,立刻又用手扯著我,我倔強得不肯服從,雙腳一軟,就賴在了地上,我媽使勁拉扯著我,我賴在地上不肯起來,我媽拖拽著我。

我使出渾身力氣甩開我媽的手,我媽看著我生氣地說,“讓你跟著我去看醫生,你不去,我也懶得管你,讓你病死算了。”

我媽推開了門,她把鋤頭放到屋角落裏,我有些得意,我的反抗是有用的,我就是不去看醫生,我沒有病,不用看醫生,我也不需打針,你知道打針多痛嗎?

我媽在前麵走,她進了廚房拿起一個塑料水瓢,從水缸裏舀了水喝,我也進了屋,屋內比屋外黑。

我看見我媽出了廚房,她難道不用點燈,不用做飯的,她衝著我來了,她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她大聲說道:“走,跟我去看病。”

我還以為她真不用管我,認我病歪歪的,我扭動著身子,反感地說道,“我就不去。”

“你不去也要去。”我媽一把抱起我,就往屋外走,在走到門口時,我一把抱住門上伸出的門栓,我媽遇到了阻力,我媽厲喝到,“你鬆手,鬆手聽到沒?”

我不管不顧,才不聽她的,我死也不去看醫生,我緊緊地抱住門栓,把半扇門也關上了,除非你把木門帶倒,我媽拖拽不動我,我的兩隻腳還不斷地動彈著,試圖蹬開我媽,我媽匆忙抱住我的雙腿,讓我的腳不能動,我媽憤怒地向我的屁股扇了兩巴掌,我的頭仰著,並哭嚎著。

“這孩子怎麽不聽話呢,你鬆手。”我媽埋怨道。

我依舊抱著門栓,這是我唯一的支柱,我媽用一隻手解開了我的雙手。

我無助的雙手鬆脫了門栓,我還是鬥不過我媽,我鬧騰著,我的四肢不斷折騰著,我媽又在我的屁股上扇了兩巴掌。

“你要聽話,隻要打了針,病就會好的。”我媽抱著我說。

我嚎哭著,雙腳已被我媽鉗製住,雙手雙腳也不敢動,否則必會挨打,我的屁股像火燒了痛,肯定又是紅了。

我媽抱著我,擋住她的視線,不好看路,我八歲了,又重了些。

“思念,你在地上走,我牽著你走。”我媽說道。

我媽把我放在地上,她牽著我的手,“你不聽話,我就會打你。”

我的腳下打飄,似乎頭重腳輕,我跟不上我媽的步伐。

我媽見我走得慢,就蹲下身子,“思念,我背你走。”

我媽背著我,她的步子邁得很大,每一步都很平穩,“你又幹嚎,連一滴眼淚都沒流。”

我家屋側是個上坡路,坡邊有許多竹子,竹子有粗有細,過了綠色的竹林,就是十幾棵的鬆樹林,穿過鬆林,就到大路,林裏有兩座墳,墳前還立有兩塊墓碑,在這傍晚,我是不敢正眼看那石碑的。

通往彭醫生家的路,是條寬土路,路兩旁是農田,還有池塘,還有些散布的墳,墳上長滿蒿草。

彭醫生的家快到了,又要挨針,我為什麽又病了,其實我也不想的。

我媽用雙手勾著我的腿,把我向上抬了抬,她背著我走路也顯得吃力。

彭醫生家亮著燈,我媽彎著腰,隨後半蹲著,把我放在地上。

“彭醫生,我兒子又病了,你給看看吧。”我媽說道。

彭醫生才二十六七歲,他看了我一眼,從盒子裏拿出了體溫計,走了過來,他將體溫計遞給了我媽。

我媽將玻璃體溫計塞到了我的腋下,我夾著涼涼的體溫計,有些緊張地等待著。

“思念夾緊,別把體溫計弄掉了。”我媽看著我說。

過了一會,彭醫生向我走來,並伸出手來,我媽替我取出體溫計,然後遞給彭醫生。

彭醫生拿過透明的體溫計,先是捏在手裏甩了甩,然後對著燈泡看了看,“是在燒,我給他配藥打針。”

我就知道,來看彭醫生,就沒什麽好事。

我看到彭醫生在白紙盒子裏拿著藥,都是小瓶子裝的**,他用一個注射器吸取著。

我趴在我媽的膝蓋上,彭醫生首先就在我撅起的屁股上紮了一針。

過了一會,彭醫生又拿來注射器和棉球,我媽用一隻手捂著我的雙眼,彭醫生在我右手腕上來了一針。

過了幾分鍾,彭醫生過來看看我,見我沒什麽異常,就去弄輸液瓶,吊葡萄糖,等待我的將是第三針。

彭醫生將瓶子掛在高高的支架上,我媽一隻手攬著我,另隻手依舊遮擋住我的雙眼,彭醫生給我來了第三針。

我媽對彭醫生說:“彭醫生,我回去做飯,就讓孩子在這輸液。”

“可以,我會看著的。”彭醫生說道。

“你就在我家吃,我家已經在燒了。”彭醫生的媽好客地說。

“那怎麽可以,我回去做很快的。”我媽說道。

“可以的,又不是別人,這鄉裏鄉親的。”彭醫生的媽說道。

“在你家看病的人多了,都是鄉鄰的,還不把你家吃窮了。”我媽說道。

“看你說的,這一餐兩餐的哪吃得窮,你們兩個人又吃不了多少?免得你回去燒。”彭醫生的媽說道。

“不,我還是回去,這又近,抬腿就到家了。”我媽說道。

我媽說完話就消失在夜色中,留下我單調地等待著。

半個小時後,我媽從黑黢黢的夜色中走進了明亮的屋內。

我媽抬頭見輸液瓶裏的水已不多,就耐心地等待著,隻到水快沒了,就大聲喊道,“彭醫生,瓶裏的藥沒了。”

彭醫生聽到我媽的喊聲,就走了過來,給我撕了手上的醫用膠布,然後抽了針。

彭醫生給我開了藥,他對著藥盒說,“這個藥每天吃三次,一次吃兩粒。這個藥每天吃兩次,一次吃一粒。”

“彭醫生,我手上也沒帶錢,就先欠著了,等到賣穀後,就把看病的錢給你。”

“可以的,明天他還要來打針。”彭醫生說道。

“明天就讓他不上學了,等病好了,再讓他上學。”我媽說道。

我家沒有手電筒,我和我媽摸黑回家,天上沒有月亮,幸好那條路白白的,隱約可見,通向了前方,我們依路前行,我媽見我走不快,我病了後四肢無力。

我媽蹲下身子把我背了起來,我感覺到溫暖,我的雙臂環繞著她的脖頸。

“思念,你明天不用上學了,明天早上還要來打針。”我媽說道。

“哦,我知道了。”我咽了一口苦水。

“你怎麽又病了,一年要病好幾回,我把你背著扔到大河裏去,讓水把你衝走。”我媽做出扔我的動作。

我的雙臂慌忙抱著我媽,並撒嬌地哼哼著。

“你越來越重了,我都背不動你了,等我老了,走不動呢,你會不會背我?”我媽說道。

“當然背呢!”我說到。

“忘記背呦,沒吃飯,我都餓了。”我媽說著就將我往上托托。

起風了,墳頭上的蒿草沙沙作響,我閉著眼不去看那些黑漆漆的景物。

穿過大路,走進鬆林,小路旁的墓碑顯得陰森,我盡量不去想,也許會從墓裏伸出手來……

僅走了十來分鍾,我和我媽就到家了,我媽把我放在地上,推開了木門,木門發出吱呀的聲響,我媽在桌上摸索著火柴,然後劃燃,瞬間,火柴梗燃燒著,點燃了煤油燈,屋裏搖曳著光。

我媽端著煤油燈進了廚房,揭開了鍋蓋,白色蒸氣升騰著,白米飯已經燜熟,帶著香氣,飯邊還蒸有一小碗雞蛋。

我媽首先就拿來藥,見我吞藥丸困難,就將藥丸用勺子撚碎,用水和著藥粉,待藥溫降了,就讓我服下。

我媽端過藥來,我已經很乖了,閉著眼就將碗中藥一飲而盡。

如果我拒不喝藥,輕則挨罵,重則挨打,還會強行被灌下藥去,筷子就是刑具。

這藥總是要喝下去的,是被我媽賜候著喝,反正總是要喝,逃脫不了,還不如我自覺點,免得我媽下手,惹我媽生氣。

我喝下藥後,我媽也很省心,照例從罐頭瓶裏舀出一勺糖來塞到我嘴裏。

這晚有蒸雞蛋吃,是平常時日享受不到的待遇。雞蛋積攢起來是要換錢的,為家裏買些鹽和煤油以及洗衣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