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家暴
當別的同學都升級了,讀二年級呢,而我仍舊原地踏步走,唯獨我留下來了,因為第一個年級,我的成績依然沒突破零,我仍舊沒有開竅。
然留一個級還是有用的,我好像茅塞頓開,帶有油墨味香氣的書,書中的知識是去年讀過的,我居然有印象,難免有熟悉的感覺。
在一次期中的考試上,我居然兩門課都得了九十多分,這是兩年來突破零的記錄,鹹魚翻了身,真是揚眉吐氣。
老師居然給我發了一張獎狀,真是可喜可賀。
回到家後,我高興地將一張紙遞給我媽看。
“媽,我得獎了,你看啊。”
“啊,還真的唉,你們老師是不是搞錯了,你得零分還給獎。”我媽懷疑地說。
“哪裏有錯,這是考試的試卷。”我將語文和數學的兩張卷子給我媽看,卷子上麵有許多紅勾。
前兩年的卷子上,可謂是紅叉滿天飛,零蛋是畫得橢橢的,再看今日,試卷上紅勾成排了,可謂是翻天覆地的變化。
“思念,你給我念念獎狀上寫了啥?”我媽說道。
“有些字,我也不認識,劉思念,這三個字是我名字,還有三好學生。”我指著獎狀上的字說。
“可以,留個一年級真管用,都能得獎了。”我媽誇獎道。
“媽,老師讓我當組長了,管六個人呢。”我興奮的說道。
“是嗎,你還能當個小官,真不錯啊,以前見你的卷子上總得零,以為你是個傻子。”我媽很是意外地說。
“我明天要早起背課文。”我說道。
“那今晚上就早些睡,早上記憶力好,背書好。”我媽說道。
“媽,我如果明天睡忘了,你就喊我起床。”我提醒道。
“好的,知道了。”我媽說道。
第二天早,我醒了,被雞鳴聲吵醒,我媽早早就起床,她要給菜園子裏澆水,我穿衣起床後,到的屋外,天已大亮,太陽還沒升起,青草上沾著露水,微風吹來,還有些涼意,空氣很是清新。
我拿過書本就到稻場前讀起書,我媽已澆好菜園子,她回家燒飯。
我在屋外聽見屋內枯柴斷裂的聲響,隨後就看見屋頂的煙囪冒出嫋嫋炊煙來。
紅紅的太陽從山邊升起,一縷縷的陽光灑下來。我背誦著書中的段落,又聞到了飯菜的香氣。
我媽出了家門,對我喊道,“思念,吃完飯後再背。”
“嗯。”我答應著,然後合上書本。
待我進得廚房,我媽將我的飯盛好,遞到我手中,桌上是一碗菜,青椒炒茄子,也是特別下飯的。
待我吃飽後,我就對我媽說,“媽,我去上學了。”
“去吧,走大路,往邊上走,小心車子。”我媽叮囑道。
我點著頭,背著書包就走。
我遇著隊裏的幾個學生,我們一起往學校去,要走四十多分鍾的路程。
陽光照在身上暖暖的,看著我的小身影和我往學校去。
在第一節語文課上,教語文的王老師進了課堂。
“劉思念,把第一段讀讀。”王老師在講台上喊道。
我站起身,對著課本大聲朗讀著。
“秋天來了,天氣涼了,一(tian)片(tian)片的黃葉從樹上落下來……”
我讀到此處時,全班的學生都大聲哄笑起來,我把“片”的音讀錯了。
我的臉通紅,我的口齒有些不清。
到的下課後,身邊的同學還取笑我,“劉思念,一片片。”
我報以微笑,“不就是沒讀清嗎,你還學我。”
下課後的時候,是最熱鬧的時候,同學們之間大聲說著話,有的同學捶著桌子,還有的同學互相追逐著打鬧著。
十分鍾是短暫的,稍不留意就過去了,同學的吵鬧聲依舊,此起彼伏的,能把耳朵都吵聾。
我的身邊有個窗子,我常趴在窗口觀望著操場,借著噪音,我居然唱起歌,那首歌是《廣州教父》的片頭曲,“太平天下不太平……”我大聲唱著。
震耳欲聾的噪聲居然停止了,教室裏陡然恢複了安靜,同學們都閉上嘴,立刻停止了說話,能有這麽神奇的治噪功能,除了老師,別無其他人。
我的歌聲在降噪後,獨樹一幟,讓全班的同學都聽到了,隨之迎來的是哄堂大笑。
我無地自容地從窗戶上溜下來,紅著臉不好的意思地低著頭,在全班人的聚目下,我坐回了原位。
“老師,丁傑傑,他打我。”我站起身,向老師打報告。
“劉思念,你坐下吧。”王老師說道。
“丁傑傑,你站起來,你打劉思念了?”王老師嚴厲地質問道。
“打了。”丁傑傑站起身,他低著頭小聲說。
“丁傑傑,你到前麵來。”王老師大聲說道。
王老師手中有一塊長一米的木板,窄為十厘米,拱手可握,木板光滑平直,似在木匠那訂製的,他常將木板拿在手中。
丁傑傑緩慢離開位子,走到老師身邊。
我斜眼瞄著丁傑傑,誰讓你在下課時打我的,我讓老師收拾你。
我在教室裏一向老實,不欺負別人,可你丁傑傑竟然欺負老實人,我也沒招你,你找上我就動手打我,“我又沒惹你,你打我幹什麽?”
丁傑傑凶巴巴,“我想惹你,我就打你了。”
“我等會跟老師說,說你打我。”我有些委屈地說。
“你去老師那說吧,我又不怕。”丁傑傑毫無懼意。
“好,你等著。”我指著他說。
丁傑傑見誰都想欺負,也許就想我們怕他,而我這個留級生,比他大一歲,他看著不順眼,他也想著欺負,他以為我不會向老師說,可是他想錯了,以為你打了我,就那麽算了,沒那麽容易。
王老板用木板點著地,對丁傑傑嚴肅地說:“你趴下去。”
丁傑傑不敢反抗,用手撐地,肚子向下,趴在了地上,他的屁股翹起來,王老師拿起木板,照著他的屁股重重地打下去,“啪啪”的打板子聲。
“丁傑傑,你還打不打人?”王老師質問道。
“不打了,不打了。”丁傑傑哭泣的說道。
王老師的木板子沒抽幾下,就應聲而斷,成為了兩截。
王老師見木板斷了,也就沒再打他,“起來,回到原位。”
丁傑傑從地上爬起,他擦著眼淚,返回了他的位置。
我低著頭,不敢看丁傑傑的眼神,我想著,他下課後,會不會再來打我,若他打我,我還跟老師說。
待得下課,丁傑傑沒有找我麻煩,他沒有動手打別的同學,也許他擔心老師打他。
一個星期六的中午,我們又有一天半的休息時間,心裏很是高興。
放學後,我跟著同學們一起步行回家,這天天氣格外晴朗,陽光很是溫和,輕柔的風拂麵而來,還有一群群鳥從天空飛過。
當天也不用急著做作業,討人厭的作業留著明天,明早能睡懶覺,想想心中就難免激動。
我用腳踢著路上的石子向前,石子滾到了草叢,我的腳步也跟進草叢。
一隻小麻雀立在小樹的枝上,小麻雀吞咽著食物,我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繞到麻雀的身後,麻雀沒有發現我的到來,依舊站立枝頭,享受陽光的美好,我張開雙手向麻雀靠攏,正待我快速的合攏雙手,麻雀警覺地從我手邊飛走,我撲了個空。
我撿起地上的石頭,我奔跑著,將手中的石頭扔出老遠,看著石頭墜落,掉入水塘中,水麵起了個水泡,水麵波光粼粼。
我的肚子也餓了,不知我媽在家燒好飯菜沒有,我得趕緊回家,顧不得追趕低飛的鳥兒。
我見屋門虛掩,就知我媽一定在家。若是門上有鎖,我媽就在幹地裏鋤草,忘記了時間,我得找到田地裏,喊我媽回來燒飯。
屋裏很安靜,沒有聽見鍋碗瓢盆的聲響,我想著是不是我媽已經將飯菜做好,正等著我回家呢。
我推開門,隨口喊道,“媽,我回來了。”
屋裏沒有應聲,我的肚子饑腸轆轆,我徑直向廚房走去。
我媽不在廚房,廚房裏冷鍋冷灶,並不是我所要的熱菜熱飯,我媽都沒有燒飯,不知道我媽幹什麽去了,怎麽就忘記做飯呢?
可大門上沒上鎖,我媽定是在家裏,我向她的房間走去。
屋裏比屋外陰暗些,沒有屋外暖和。
“媽,我肚子餓了,你怎麽還沒燒飯?”我走到房間內,見我媽蓋著被子躺在**。
我媽沒有應聲,恐是假裝睡著,不理我了。
房頂上就兩片亮瓦,屋內更是暗淡,我用手推了推我媽,我媽張開了眼,我借著光線看到,我媽臉色不好,她紅腫著雙眼,好像哭過。我媽開口說話了,她的嗓音沙啞,先前顯然是哭過,她的心情很壞,話語低沉中帶著不耐煩,“你要吃飯,自己燒去,不要煩我。”
我迅速地縮回手來,我若再推我媽,我媽必是惱羞成怒,必會打我,我也不敢多說話,免得挨頓揍,隻好忍饑退出房間。
我從廚房路過,我不會燒火做飯,我的人都沒灶高,我又打開櫃門,見裏麵隻是些剩飯,不知道怎麽弄才好。
我想著先到奶奶家去,看能不能混頓飯吃。
我放下了書包,走出家門,奶奶的家就在我家旁邊,這會應該在吃飯了,我得趕緊去。
讓我掃興的是,我奶奶家的門鎖著,也許我奶奶在我二伯家。
我二伯家離我家五十米,我捂著咕嚕嚕的肚子向二伯家走去。
二伯家的廚房煙囪正冒著煙,我有些高興。
我還未走近二伯家,就見我那啞巴二媽在護孩子。
由於家境貧寒,我大伯和二伯在成年後,遲遲娶不上妻子。
眼看大伯的歲數漸長,也無合適女子肯嫁給我大伯,無奈之下,我大伯選擇入贅,而入贅那家已有兩個孩子,因女方的丈夫過世,家中沒有主勞力,才接受我大伯的。
老大是入贅了,可老二呢?不能也入贅,老劉家可就沒人傳宗接代了。
經人介紹,在老山裏有戶人家,家裏有兒有女,其女是個啞巴,當然也沒上過學。
正好我二伯也沒上學,連自己名字也不認識,更不會寫名字,我二伯也就沒嫌棄她是個啞巴,就把啞巴娶回了家。
能有人嫁進劉家,就是燒高香了,隻要對方不是瘋子,不是傻子,不是瞎子,就是對劉家最大的恩惠。劉家有幾塊薄田,還有幾間土房子,屋裏有些簡陋的家具。
好在啞巴二媽沒讓二伯失望,首先就給二伯生了個兒子,取名為劉思遠。
我二伯還擔心,我那啞巴二媽生個兒子會不會是啞巴,畢竟二媽是個先天性的啞巴,令人欣喜的是白白胖胖的兒子在兩歲後,能開口說話了,真是一個奇跡。
幾年後,我二媽又給二伯添了個千金,我啞巴二媽是喜上眉梢,對小女兒很是疼愛,令人高興的是,女兒在一歲後,也會開口說話,不像她啞巴媽隻會張嘴“啊啊”並打著簡單手勢。
二伯的女兒取名為劉思蓮,比她哥小七歲。
啞巴二媽瘦瘦的,頭發有些蓬鬆,滿臉的雀斑。
劉思遠剛放學回家,也是個很頑皮的男孩,見著他的小妹梳個小辮,劉思遠就去扯妹妹的辮子,妹妹在屋外玩,辮子被扯了,就哇哇的哭起來,啞巴二媽從廚房內衝出來,見劉思遠在欺負她女兒,是異常的生氣,用手不斷的指著劉思遠,口裏“啊啊”著。
劉思遠見他的媽不會說話,自是很得意,有恃無恐,不斷用手扯著哭泣的妹妹。
啞巴二媽怒火中燒,扭曲著臉,大聲叫著,一把抓起門邊的棍子,趕著過來,劉思遠見大事不好,隻好撒腿就跑,啞巴二媽來到她女兒身邊,抱起她哭泣的女兒,並用手中的棍子不斷的指著劉思遠。
啞巴二媽站在大門口,哄著手裏的孩子,另一手拿著棍子等著她兒子,劉思遠隻好遠遠躲著,不敢回家。
我見劉思遠慢慢地走近家門,啞巴二媽就持著棍,凶巴巴地追趕劉思遠,好讓她兒子長記性,不再欺負她女兒。
我見到二媽不穩定的狀態,心中陡然升起怯意,我害怕她手中的竹棍,我怏怏不樂地往回走,家裏還有剩飯,就算飯是冷的,總比硬邦邦的米強,隻要能充饑,冷飯就冷飯。
我媽定是和我爸吵架了,我爸是個心眼小的男人,有無中生有的心思,很是多疑,我媽眼裏也容不下一粒石子,也不能白白被冤枉,畢竟她給劉家生下兩個兒子,也是有功勞的。
我大伯和二伯在娶妻,是曆經艱難,險些打了光棍。
我爸比較幸運,社會上對於家庭成分漸漸地淡了,我爸又到公社的釀酒坊當了學徒,幾年後回到家,我爸自己釀酒,成了單幹戶,生意也是很好。
正好公社取消,分田到戶,國家鼓勵私體經營,我爸正好趕上好時候。
俗話說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我爸有門好手藝,入對了行,才被我外公外婆看好,才允許我媽嫁給我爸,後來才有了我。
我媽讀書少,但是肯幹農活,我媽在家中排行老二,我媽有兄弟姊妹要照顧,所以就早早輟學了。
我媽四肢健全,沒有什麽缺憾,不聾也不啞,個子也不矮。在我眼裏,我媽長的不醜的,屬於那種清秀型。從我媽早期照片中,我媽比她兩個妹妹要漂亮。
我媽說過一句俗話,子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
我想到奶奶家和二伯家蹭飯的辦法已經落空,我隻好回家去吃冷飯充饑。
當我心灰意冷地邁進廚房,意外地看到我媽,她坐在灶旁,往灶裏放柴火。
我媽眼圈通紅,還在不斷抹眼淚,有些抽泣的聲響。
此時,我很乖,不能惹到我媽,我不敢吱聲,更不敢喊肚子餓,我悄悄地轉身,走到廳裏坐下,即使是餓肚子,我也要忍著,若是調皮,惹到我媽了,她更加心煩,我就遭殃了,輕責挨罵,重責挨打。
我非常懂事地從書包裏拿出書本,又拿出了練習本和鉛筆,完成老師所布置的作業。
我不想做作業,我坐在那裏心不在焉,因為肚子問題還沒解決。
我也不能去抓冷飯吃,因為家裏沒有這個習慣,我媽也不允許我吃冷飯,我的體質弱,極易患病,也不會允許我空肚子上學。遇上降溫,我媽必須讓我穿上棉襖。
此時饑餓是短暫的,我聽到柴火旺盛燃燒的聲響,以及鍋鏟碰到鐵鍋的聲響,我耐心地等待著。
不久後,我媽走出了廚房,我聽到了她的腳步聲,更是低頭裝做認真做作業。
“思念,別做了,吃飯呢。”我媽的聲音。
我立刻合上書本,收起了紙筆。
我媽將一碗菜放在桌上,一碗飯和一雙筷子放在我麵前。
我拿起碗筷就大口吃起來,我媽進廚房去了,我才夾了一口菜塞到嘴裏。
我媽端著碗筷從廚房出來,她坐在我身邊吃飯。
我不敢看我媽的臉色,隻是悶頭吃飯。
我媽終於是開口了,她的嗓音依舊沙啞,“我和你爸打了一架,他說的一些話太氣人了。”
我默默地吃著飯,隻是看了一眼我媽,以表示我聽見了,我媽顯得很難過。
“你爸好狠心,他把我按在椅子空隙裏,差點要掐死我,好在你哥抱住他的腿,並說著,不要打我媽,你爸才鬆手,在我和你爸打架時,你會幫我嗎?”我媽眼裏含著淚。
“我會的。”我咽下一口飯說道。
我看到我媽脖頸間的紅色痕跡,我媽用手抹了一把眼淚,她在我麵前數次哽咽,我默默地承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