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鞭炮
我哥在上完初中後就沒有再去上學,我爸給他找了一個師傅,那名師傅是搞室內裝潢的。
師傅承包了坪壩鎮中學教室的裝潢,我家離坪壩鎮中學很近,幾分鍾就能到,我哥身上的衣服落滿了白灰,就像件迷彩服,那件衣服成了他的工作服,他扛著一個長木杆,木杆上安置著滾筒。
先前由於洪水的肆虐,我家的一間廚房倒塌了,連接著做酒的作坊也毀於一旦。
我家先前的做酒作坊以木製器皿為主,木製的冷凝池,製酒時還有熱水,我和我哥就在木池裏洗澡。配上竹製的大蒸籠蓋。
新建的作坊在露天裏,釆用了水泥池,蒸糧食的鍋上是用磚砌成,用水泥塗抹平整的器皿,用鋁製的鍋蓋,蓋上用鋁管連接的鋁製冷凝器。
我爸沒有用穀釀酒了,而是用細米加上穀殼子,將細米和穀殼子攪拌後,然後上鍋蒸,蒸好後就將米殼子用籮筐挑到大廳裏,然後加入發酵劑,把米殼子攪拌均勻。
我媽挑著滿滿一籮筐米殼子走進廳裏,倒在水泥地上,我爸將曲灑在米殼子上。
曲白白的,像土豆樣大小的固體物,我爸把圓圓的曲放在鐵製的船形槽裏,用鐵製圓盤把曲錘散,然後握著把手推動圓盤,碾碎曲成粉末狀。
我爸拿著一把鐵鍬,我媽拿把木鍬,兩人對立鏟著地上的米殼子,鐵鍬摩擦著地麵發出刺耳的聲音。
把地上的米殼子翻了個遍,酵子均勻的在米殼子中,然後用鍬把米殼子鏟入籮筐中,挑至院子內的水池中,用塑料布蓋實。
我家的缸在洪水中碎了一大部分,僅留下兩口大花缸完整無損,花缸是裝酒的。
發酵好後的米殼子就上鍋蒸了,然後通過冷凝器流出白酒來,我爸在半夜裏時還守在灶旁。
蒸酒後剩下的漿水就喂了豬,把些穀殼子碾碎喂豬,我家養了一頭大母豬,能生下十來頭豬崽。
年底時,街上來了個馬戲團,有馬術表演,我們還準備從帳篷後鑽進去,哪知帳篷後係著兩條大狼狗,讓人望而卻步。
我爸準備讓我家四口一起去看表演的,我很是高興,已是穿戴整齊。
“媽,我們一起去看馬戲表演吧。”我迫不及待地說。
“我就不去了,也沒什麽好看的,我在家看電視。”我媽說道。
“兩個孩子都去,你也一起去吧。”我爸說道。
“我不去看,你們去。”我媽說道。
我爸領著我們弟兄出門,我媽一人守在家裏。
我們到得帳篷前,在熾烈的燈光下,我爸買了三個人的票,他跟認識的熟人打招呼。
我們走進寬敞的帳棚裏,找了個位置坐下,中間是圓形空場子。
有人甩著長鞭子,有四五個人騎著馬,在場子裏轉著圈跑,騎士在馬上做著各種高難度動作,我們鼓著掌。
有賣零食的小販售些瓜子零食之類的,我爸買了一包瓜子,我們三人邊看表演邊吃著瓜子,是種白色的帶鹹味的圓形大顆粒瓜子。
表演結束,我們隨著觀眾出了帳篷。
到家後,我媽一人守著台黑白電視機,我就跟我媽講述著馬戲表演的內容,還講到了瓜子的形狀和味道。
“你們買的瓜子呢,有沒有帶回來?”我媽問道。
“帶回來了,都在我肚子裏,瓜子被我們吃完了。”我笑著說。
“瓜子都吃完了,也沒有帶點我吃?”我媽問道。
“忘記了。”我說道。
“下次,我有好東西也不留給你吃。”我媽生氣地說。
我哥把一掛鞭炮拆了些,他抓了一把散炮竹裝進口袋裏,我哥用火柴點了一根煙,他左手拿著點燃的煙,右手從口袋裏摸出一個紅紙包著的細細的炮竹,他將炮竹引靠近火源,見到引線燃了,迅速地將炮竹扔掉,炮竹在落地時就爆炸了。
我是不敢學我哥那樣點炮竹的,我的手笨,扔炮竹慢了會炸到手。
我時常跟著我哥在附近遊玩,走到街上去。
過年了,對於我是盼了很久,有新衣服穿,還有好吃的,我爸從街上買回蘋果和桔子。
大年三十的,門前的路燈亮了一夜,看對門交管站的放煙花。
我和我哥看著春節聯歡晚會,我爸不知道說了句什麽,就惹得我媽不高興,甚至還紅了眼,我媽在另屋還哭了起來。
以至於這個大年三十顯得很不愉快,給我們蒙上了一層陰影。
這年初一,我們去親戚家拜年回來,我媽在家,她已經給我們洗好衣服。
我家沒有重新做廚房,而是在樓梯間搭著台子,用煤氣灶炒菜,用煤爐蒸飯燒水。
“我家的大鍋破了,不能裝水了。”我媽說道。
我走到水井邊,大鍋裏沒有水,鍋底有條裂痕,那是我家做酒用的鍋,我媽用那鍋裝水洗菜,剛從井裏取出的水是溫熱的,洗菜正好。
“媽,這鍋怎麽會破的?”我問道。
“鄰裏的孩子扔了一個擦炮進去,先前的擦炮在水麵漂浮著,隨後爆炸,濺起了水花,我也沒在意,讓孩子去玩,有一根擦炮沉到水裏,落進鍋底,本以為會熄的,哪知擦炮炸了,幾個孩子走後,我見一滿鍋的水沒了,隻剩一口空鍋,我就知道糟了,鍋被擦炮炸破了。”我媽訴說著。
“那口大鍋七八十塊錢一口。”我爸惋惜地說。
“也沒辦法,不能去找人家小孩吧,還是我大意了,不讓他們往鍋裏丟擦炮就好了。”我媽後悔地說。
我從四個滿滿的衣服口袋裏掏出零食來,都是親戚家給的零食,我放在一個大塑料袋子裏裝起來。
“思念,你好像沒有向我拜年呢?”我媽問我道。
“給你拜年,你有壓歲錢給我嗎?”我笑著問。
“有啊。”我媽笑容滿麵地說。
我媽都沒給過我壓歲錢,而這次也許隻是玩笑話,我也知道我媽手裏沒錢,即使她手裏沒錢,我也要給我媽拜個年,討我媽一個歡心。
“媽,我給你拜年。”我笑著說。
“這是我給你的壓歲錢,裝好了,上學時買本子和筆。”我媽從兜裏摸出一疊錢來遞給我。
我數了數,幾張兩角和一角的票,還有伍角的票,總共才一塊多錢。
兩角錢可以買個練習本,兩角錢能買支鉛筆。
在十五的晚上,我見別的孩童玩的擦炮很起勁的,屋外時常有鞭炮的響聲,我見到抽屜裏有散的鞭炮,還有大顆的,跟手指頭粗,這炸得肯定響了。
我躍躍欲試,又有些害怕,畢竟我一回都沒點過鞭炮,都是我爸或我哥點的鞭炮,我在旁捂著耳朵隻當看客。
屋外的炮竹聲嘩啦啦的,我的心也癢癢的,我到得房間,從抽屜裏摸出一顆大炮竹來,我就在堂屋內劃了一根火柴。
我左手拿著燃燒的火柴梗,梗上有火苗,我右手拿著大炮竹,向火苗靠近,我見炮竹上有兩根引,那根引在冒火花,這根引可沒燃,是否將那根引點燃,正當我猶豫間,炮竹“砰”的一聲炸了。
我眼前冒著金星,很是眩暈,我的右手麻了,疼得失去知覺,尤其是耳朵裏轟轟作響。
外麵的聲音很小,我有些懵了,我覺得右臉上生疼,我用手捂著臉。
我爸媽從廚房出來,見我臉上有血。
“你放炮竹了,把臉炸傷了?讓我看看?”我媽焦急地說。
“是的。”我痛苦地點著頭。
“這是大炮竹的爆炸聲,你拿了抽屜裏的炮竹,你用手拿著了,你怎麽可以用手拿呢,大炮竹威力大,人要站得遠遠的點。”我爸說道。
“思念,你耳朵還能聽見嗎?把手拿開,我看看你臉上的傷。”我媽關切地問。
“你們的聲音很小。”我把手從臉上挪開,見手上沾有血跡。
“沒事,臉上的傷不大,抹點膏子就好了,讓你瞎玩炮竹,把耳朵炸聾了,臉毀容了,到時連媳婦都難娶。”我媽說道。
我爸推著自行車出門,騎著自行車去街上買膏子。
不一會,我爸騎著車就回了,他從口袋裏拿出膏子來,那是一圓形塑料盒裝的綠色膏子,我媽接過盒,用手指摳出盒裏的膏子,並將膏子輕輕塗抹在我臉上,膏子接觸到皮膚,我感覺到涼涼的。
“臉上傷好了,還會留疤痕。”我媽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