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帶菜

公路上修路時,也是一攤子爛石頭,但比泥巴路強多了。

我回到學校繼續上課,我們自然老師兼著音樂課,這位郭老師不霸占音樂課,每節音樂課都上,他讓兩個男同學去屋裏搬來風琴,然後他用腳踩著風琴踏板,手中按著琴鍵,風琴發出悠揚的曲調來。

郭老師教我們曲,跟著音樂書上的曲唱,每節音樂課,他教一首音樂書上的歌,先唱的是曲,把曲一段段地唱,然後再唱歌詞。

我以為音樂課隻是擺設,音樂書隻是閑書,哪知郭老師很認真,並沒有占用音樂課,而是很仔細地教,把音樂課當成一門很重要的學課。

我在羅壟小學時,老師沒有教過我們曲,一年級時,有名老師興起,教我們唱《一剪梅》和《濤聲依舊》,四年級時的一位黃老師教我們唱了首《九九女兒紅》,把歌詞抄到了黑板上,至於每星期的兩節音樂課,就被語文或數學霸占,有時自然老師還來瓜分一節。

對於音樂課,也是一調劑課,我自是興趣高漲。

男同學周英雄有本書,他當做了寶,他偷偷摸摸地拿出來,我在他身後坐著,我伸長脖子看著,書中有人物圖像,那些人物比劃著武功招式,圖畫中的一拳一腳間,動作還是比較標準的。

我有些目瞪口呆了,這家夥居然藏著武功秘籍呢。

“周英雄,把你的武功秘籍給我看看。”我要求道。

“不給,這本書不外借。”周英雄不情願地說。

“地攤上又不是沒有,一本書都舍不得。”我撅著嘴說。

“地攤上有,那你就去買啊。”周英雄回言道。

見他不給,我也就沒有強要,那時候的電視劇《白眉大俠》也是很出名的,片頭曲上有“刀是什麽刀?金絲大環刀。人是什麽人?飛簷走壁的人。情是什麽情?美女愛英雄……”

對於槍戰片,我也是很熱愛的,像《狼行拂曉》我家雖然沒有通電,但是不遠地的二伯家有台黑白電視機,電視上有兩根天線。

男同學說,“周英雄照著書上練武呢,一招一式有模有樣。”

“是嗎?練得怎麽樣?”我好奇地問。

“上次被他打了一下,還真有些疼。”同學膽怯地說。

“是嗎?我怎麽沒看到他練過。”

“他在學校不練的,在家裏練的,我有看過。”

“那以後我遇見他,還得繞著他走。”

“那是當然,小心他的拳腳。”

“有那麽神嗎?我倒不信。”我瞟了一眼周英雄,他毫不起眼,胳膊和身子也沒練出肌肉來。

在課後十分鍾裏,周英雄居然找到我,“劉思念,我聽說你力氣很大,我想試試。”

“誰說的,我沒力氣。”

“你就別裝了,我們來練練。”周英雄居然擺好了架勢,兩隻手一前一後的在胸前,步伐也一前一後。

我一看他這架勢,果真有些樣子,我心中有些發虛,不知他會出什麽招,我伸手就抓住了他的雙臂,然後再往右猛地用力,他的整個身子被我甩起,他的兩條腿在空中劃了個弧線,在他雙腳即將落地時,我又伸出左腳,擋了他一下,周英雄的下肢軟綿綿貼在地上,好在我抓著他的雙臂沒放,否則他整個人都要趴在地上。

我身邊又圍了一圈看熱鬧的同學,他們喝彩著,顯然是我占了上風,周英雄灰溜溜地就走回了座位旁。

語文課上,羅老師又讓我們寫作文,給遠方的親人寫信。

就在課上,羅老師點了我的名,我隻好拿著我所寫的作文給她檢查,她搬了把椅子,坐在講台後,她的身上總是帶著香味,衣服也很時髦,她的長發卷曲著。

對於這封信的開頭,我也是有借鑒,不叫抄襲,拿跟偷的意思不一樣,我也是看了我哥的一本作文書,才照著那個開頭寫的,隻借用了幾句話。

“同學們,劉思念的這封信的開頭還是很好的,我念給大家聽,‘光陰似箭,日月如梭……’”羅老師表揚道。

我站在講台邊,臉紅到脖子根了,好在羅老師隻念了一段,就把作文本交給我了,台下一雙雙眼睛都盯著我看,我低著頭走到座位旁。

在星期一時,不巧卻下起了雨,我媽已經起得很早了,她撐著一把傘,把鍋裏遮著,可是紛紛的細雨把柴火也打濕了,灶裏冒著黑煙。

我媽有些惱怒了,我哥路遠,要到鎮上去上學,得走一個多小時的路,必須帶上三瓶菜,供一個星期的。而我則需要兩瓶菜,供三天的。

我媽見灶裏冒著濃煙,用扇子也扇不燃,由於柴火受潮,一時也燃不了,我媽走到裏屋,從塑料布下抓出一把鬆毛來,塞進灶裏,原後擦著火柴,將鬆毛點燃,鬆毛不經燒,烘的一下燃得很旺,眨眼間就熄了。

毛毛細雨不斷揮灑著,由於屋後的路還沒修好,我家屋頂可是空****的,沒有瓦片遮擋,任憑小雨飄著,其間雨下得大了,我媽慌忙用小雨傘遮住鍋,鍋裏是冷鍋輕煙的,都涼了。

家裏的地麵一片泥濘,成了爛泥地,還有些積水,我看著我媽用鍋鏟翻著鹹菜。

“思念隻帶一瓶鹹菜上學,我到時再給你送一瓶菜去學校,你的學校離家近,就讓思憶帶三瓶菜去學校,他一個星期才回。”

我隻能答應了,畢竟是我媽在炒菜。

“你們兩個人別站在雨裏,都在門簷下站著。”我媽大聲說道。

“這雨又下得不大,沒事的。”我無所謂地說。

“細雨也會淋濕衣裳,到時又感冒了。”我媽的嗓門極大。

我和我哥隻好站在門簷下,那裏雨淋不到。

屋裏的木凳和櫃子上都是濕漉漉的,我的腳都站不到一片幹地上。

我也不敢催促我媽,隻是坐回屋裏的**,床頂上有塊塑料布遮著,還淋不到雨。

“你們兩個吃飯了,吃了後,都給我滾到學校去。”我媽大聲喊道。

我和我哥才走到廚房,接過我媽盛好飯的碗。

數學老師來上晚自習了,朱老師長的清瘦,是從我們原學校調來的,一些數學題目中有兩個水池,把甲水池內的水放到乙水池……

“今天晚自習背公式,我來檢查。”朱老師說道。

朱老師說完後,教室裏都是讀書聲。

屋外黑了,什麽也瞧不見,我們六年級兩個班在學校上晚自習,下雨了,雨點打在瓦上劈啪作響。

半節課過去,我們照著數學課本不斷讀著,其間老師點著一些同學在他麵前背書。

男同學方中旭被數學老師點到了,方中旭沒有背出來。

“方中旭,我也不打你,你把鞋襪脫了,站在屋外吧。”朱老師說道。

既然朱老師發話了,方中旭立刻照辦,他乖乖地脫了鞋襪。

方中旭開了教室門,一股冷風就闖進了教室,帶著濕濕的潮氣將暖烘烘的熱氣吹散,屋簷下的雨流成線,砸在水溝裏,長廊上濕淋淋的。

朱老師裹緊衣服慌忙去關門,才將冷空氣擋在門外。

一節課才那麽長時間,朱老師不可能每個人都點到,他就點了幾個成績好的同學為代表,讓我們在代表麵前背書。

朱老師在下課時,去開了教室門,把方中旭叫進了屋,隻見方中旭的臉被凍得通紅,雙腳也紅了。

方中旭赤著腳站在地上,他低著頭看著水泥地板。

“方中旭,我屋裏有熱水,你到我屋裏去洗腳吧。”朱老師說道。

方中旭在課桌旁拿了一把傘,然後提著鞋去朱老師的宿舍。

“沒背完書的同學,站起來吧。”朱老師站在講台後說道。

有四名女生站起身,還有五名男學生也站起來,我就在其中。

“你們幾個人沒背完,下晚自習後,到我的宿舍來背書。”朱老師說道。

兩節晚自習後,我們幾個人就到了朱老師的宿舍,這個宿舍分為兩間,另間房有床有被,這間房有桌有椅。

“你們都把鞋襪脫了吧,赤腳站在地上。”朱老師說道。

我們幾人隻好照辦,我蹲在地上,脫了帶破洞的臭襪子,光著腳丫子站在地上,冰冷的水泥地板還算光滑,讓人從腳底涼到心上,我穿著厚毛線衣,身上還不冷。

我的雙腳適應了地板的溫度,我第一次受到了這種懲罰,還覺得有些新鮮,老師果真有創意。

在明亮的白熾燈下,我強打起精神,捧著數學課本,不斷念著枯燥的公式。

有名女學生會背了,她去了另間屋,在老師麵前背誦。

我們見此是個機會,老師正檢查背誦,也不會突然進這個房間,我就坐在一張靠背椅上,雙腳離了地。

待得那名女生背完,我立刻從椅上騰地站起,繼續埋頭讀公式。

“還有沒有人會背的,在我這來背,不會背的,就在這站著,隻到背會為止。”朱老師一臉嚴肅地說。

一名女生跟著朱老師去背誦,我是背得頭昏眼花,哈欠一個趕著一個,坐在椅上,偶爾閉上眼睛,就是一片漆黑,我就讓這漆黑更久些。

另名女生穿上了鞋襪,走出了這間房,而我們還在煎熬著,我還是不會背誦,就跟老師耗著,我就不信老師也不睡。

朱老師在裏屋等待著,而我們在屋外等著,也不在讀書中內容,待他走到這間屋內時,我就慌忙照書讀著。

朱老師終於熬不住了,“熱水瓶裏有開水,你們兌些冷水,洗了腳後,就回去休息吧。”

我們很是高興,我搶著去拿靠在牆邊的紅洗腳盆,有同學去拿熱水瓶。

我們洗完腳,重新穿上鞋襪,然後走出了老師的宿舍。

下過雨的夜,屋外伸手不見五指,沒有路燈,漆黑一團,我們慢慢摸索著前行,腳下都是泥濘,我的雙腳踩在軟泥上,有水滲進鞋裏。

“還沒到宿舍嗎?會不會走錯?”我問道。

“應該不會走錯,我們又沒拐彎走。”另名男同學說。

“接著走,我還沒摸到牆呢。”

“哎呀,我的頭。”

“我讓你伸出手,你偏不伸,頭撞牆了吧。”

好在老師的宿舍離我們的宿舍才幾十米,我伸出雙手小心地摸著門框,高一腳低一腳地進了宿舍。

有名同學扯燃了燈線,宿舍內才亮了,我才走到自己的床鋪邊,宿舍內有連綿起伏的鼾聲,他們睡得真香呢。

一瓶蘿卜纓子醃製的鹹菜,這次我也是省著吃,有鹹菜總比吃光飯強,我媽上次說過,她會給我送菜來的,可是到了星期三,她還沒送菜來,好在提前我有防備。

這節早自習是節數學課,朱老師為我們講起了課。

屋外從漆黑變得朦朧,景物也漸漸地清晰。

一個人影在窗前閃過,我已經看見了,我媽來了。

“誰的家長來了?”朱老師停止了講課,隨後問道。

我站起了身,向後門走去。男女同學們都回頭張望。

我開了後門,我媽將手中的一個布包遞給我,布包還是熱的,裏麵應是菜瓶了。

我返回了座位,老師繼續回到了他的題目上。

我所坐的位置靠窗,又是坐在後排,我斜眼望著窗外,生怕被老師發現,見我媽一人走在馬路上,我看著她的背影,隻到她的背影不見。

當一節早自習結束後,有一名男同學扛著木杠子和另名同學去廚房抬飯。

我們蒸飯的杯子裝在木架子裏,我們各自尋著自己的杯子,將杯子表麵的米飯用筷子刮走。

我解開布包,裏麵是個圓形的瓶子,瓶子裏裝著扁形的蛾米豆,菜還是熱的,我媽送的菜正好能吃上。

到得中午時,我的菜吃一餐還有多餘,有兩名同學的菜瓶已見底。

我把半瓶菜擱在桌上,另點鹹菜就沒動。

“你還有這麽多菜?可是要帶回家啊!”一男同學說。

“我的菜都沒了,把菜瓶都用飯沾了一次。”另名同學說。

“吃我的菜吧,我不想把這菜帶回家了。”我慷慨地說。

兩名同學就伸過筷子來,把這半瓶菜給吃掉了。

晚上我到了家,見屋頂蓋著豎條塑料布,屋裏才有幹地站著。

“媽,你買了花油布?”我好奇地問。

“這幾天一直下雨,家裏都無地落腳,我就去買了一塊花油布,到時油布還可以蓋穀。”我媽說道。

可惜塑料布就那麽大,隻遮住了房間,廚房裏仍是片瓦無存,我媽見天沒下雨,就點起了煤油燈,風稍大了些,燈火漸漸地要熄,我媽忙用手遮著燈,燈火才平穩。

“讓你帶上毛線衣,我就說天冷了,怎麽樣?”我媽問道。

“下了雨,溫度就降了,一些同學還穿著單衣呢。”

“我讓你帶上毛衣,你還不願帶,還不凍得嗦嗦的。”

“我不帶毛衣,你會給我送衣服去學校的,我才不擔心呢。”

“我才懶得給你去送,就讓你去凍著。”我媽假意說道。

“我的鹹菜還沒吃完呢,我以為你不會給我送菜的。”

“今天我給你送了那麽大瓶菜,你都吃完了。”

“吃完了,就剩個空瓶子。”

“你真是個草包,我在家兩餐也吃不了那麽多菜?”

“我給同學吃了,他們最後一餐沒計劃好,吃白飯呢。”

“沒事,我家菜園子有的是菜。”我媽說道。

細雨如牛毛,落在了灶上,灶上有些熱度,冒出了白蒸氣。

“媽,又下起蒙蒙細雨了。”

“沒事,飯已經蒸熟了,我們去裏屋吃。”我媽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