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獎狀
在四年級下學期的期中考試後,學校舉行了期中考試總結大會,各年級的學生都搬著方凳在操場上集合。
每個年級分為男女兩排坐下,聽著校長在前台講話。
校長講完話後,就是頒獎了。
老師從低年級開始念名字,然後有學生上台領獎。
老師念到了我所在的年級,“朱見平。”
我們年級的班長站起來,走上前去,這個班長的成績一直很好,在班裏總是第一,每次拿獎都有他,拿獎拿到手軟。
第二名就是副班長了,每回領獎都有他們兩個的。
“朱金銀。”老師念到。
朱金銀走上前去,從老師手中接過一紙獎狀和一個筆記本。
朱金銀隻是我們年級的組長,這獎怎麽會輪到他了,那副班長這回是發揮失常了,把第二名都玩丟了,第三名肯定是他副班長的。
還有個女學習委員,她的成績也很好,一般是第三名的,有次成了第二名,把副班長的名次都奪了。
“劉思念。”老師繼續念道。
居然喊到我了,怎麽會是我,我有些蒙,不會吧,我不會聽錯了吧。
“劉思念。”老師再次喊道。
有同學在我背後推我,我確實有聽到老師喊我的名字。
我站起身,匆忙走向台,我飄飄然接過老師遞給我的獎狀,然後低著頭,不敢看同學們羨慕的眼光。
我在同學們中坐下,然後仔細看著獎狀上的名字,赫然寫著我的名,沒有錯,怎麽會是我的。
我們年級有十八個學生,不,中間又調了一個同學進班,那就是十九個,上學期我被老師選為第八個去另個學校考試,還被一個女生險些擠掉,我在第八名和第九名間徘徊,得這個第三名是屬僥幸。
那副班長和學習委員這次考試是怎麽了,是有情緒了,還是沒當一回事,還是他吃壞了肚子拉稀了,怎麽讓我這個不出名的人擠上去了,我有些鬱悶了,算了算語文,數學,自然,思想品德的總分,才二百九十二分,不會是老師看錯了。
我特意去問了副班長,“廖前坤,你的總分多少?”
副班長說道:“二百九十”
“你隻差我兩分啊。”我驚訝地說道。
“我的思想品德沒及格,別的都八十多分。”
“我的思想品德六十九分。”我說道,看來是他大意,讓我這個八強闖入三強名額。
學校的牆上貼著紅榜,上麵用毛筆寫的名字,我放學時還去看過,許多同學圍著看。
我喜滋滋地回到家,將獎狀和筆記本遞給我媽。
“媽,我得獎了,是第三名呢。”我高興地說道。
“把獎狀給我看看,真的啊!”我媽拿著獎狀看。
“這次副班長和學習委員都沒得到獎,讓我把獎拿到了。”我自豪地說。
“不會是你叔叔給你弄的獎吧,瞧把你高興的。”
“叔叔都沒教我這個年級了,他怎麽給我弄獎,我的總分比副班長多兩分呢。”
“你也沒換件衣服,就穿成這樣去台上領獎的,衣服也沒有扣,像個牛販子,鞋也該換雙新鞋。”我媽看著我說。
“我也不知道我會得獎,老師突然喊到我了,我才知道得獎。”
“等會貼在牆上,這是你獲得的第二張獎狀。”
我爸也回到家,我忙把獎狀遞給他看,“爸,我得獎了。”
“來,給我看看。”我爸伸手接過獎狀。
“是第三名,副班長都沒得到。”我得意地說。
“很好,爭取下一次再得一個獎。”我爸鼓勵道。
我爸將獎狀和筆記本還給我,並對我說:“我給你五塊錢,這是獎給你的,你要存起來,不要弄掉了。”我爸從兜裏摸出一張五元錢遞給我。
我展開錢看著,然後放進口袋裏。
“你把錢裝好了,別弄掉了。”我爸提醒道。
我和我媽到大舅家去,我大舅笑嗬嗬地對我說:“我今天到學校去了,看到你們學校貼了紅榜,我湊上前去看,你居然榜上有名,可以啊!”
我媽就說:“那是瞎貓子碰到死老鼠。”
第二天早晨,我醒來後,就已天亮,我很著急地要到學校去,可我媽的飯還沒燒好,昨天自然老師布置好課程,讓我們今早到校,必須早到,就是上早自習,上完課後,再回去吃早飯。
我家距學校有些遠,需要步行四十分鍾,別的同學隻要十分鍾或二十分鍾,這可就難到我,我見天亮,再吃飯到校,肯定是晚了。
真如我所想,等我到校,同學們都回家吃飯了,還有一個同學吃飯後又到校了。
“嚴大剛,你們早上都來校背書了。”我問一個早到的同學。
“來了,我天沒亮就來了,我開的教室門。”嚴大剛說道。
“你也來得太早了,就你家最近了,別的同學都來了?”我又問道。
“還有個女生沒來,別的同學都來了。”
“你們住得近,你十分鍾不到,就能來學校兩趟,我最遠了,在路上都要花許多時間。”
在自然課上,朱老師一上課就說:“今天有誰早上沒來的?”
我和一名女生站起了身,“許多同學都來了,就你們兩個沒來。”
我是硬著頭皮站立著,接受著他的批評,好在朱老師大發慈悲,沒有體罰我。
“明天早上還是今天早晨這個點,六年級的同學都在上早自習了,你們也該學學了。”朱老師說道。
這不是折騰人嗎,學校到家我要來回兩趟,光在路上就要花一個多小時。六年級在傍晚時,還要回家吃晚飯,吃了飯後,再返校上晚自習,在學校裏睡一夜,上個早自習後回家吃早飯,學校沒有食堂。
看來明天我要來早了,否則老師是不會放過我的。
中午放學時,同學們都要回家吃午飯,我和崔平安平時玩得比較好,他就邀請我:“劉思念,到我家吃飯吧。”
“崔平安,你還是到我家吃飯吧。”我扯著他的自行車說。
崔平安騎著輛舊自行車上下學,我這樣隨口一說,他的自行車就換了方向,他上我家吃飯,我坐在他的自行車後,他踩著自行車向前狂奔。
到得我家,我爸媽都在家,飯已經做好,隻待我回家。
“媽,我帶了同學回家吃飯。”我在廚房對我媽說。
“什麽菜都沒有,你還帶同學回家吃飯。”我媽為難地說。
“他現在就在大廳裏,你看怎麽辦?”
我媽盛了一碗飯遞給我,“先給你同學端過去,好在飯蒸得多。”
我媽出了廚房,對我同學說,“思念沒早說,不然就在街上買些菜的。”我媽客氣地說。
我家桌上就一大碗韭菜,夠我一家三口下飯的。
“好像不夠吃,我再去把剩下的韭菜炒上。”我媽說道。
吃完飯後,崔平安對我媽說:“幺幺,下次讓思念到我家吃飯。”
“我在家燒飯呢,思念去你家吃飯太麻煩你父母了,你有時間常來我家吃飯。”我媽說道。
我坐著崔平安的自行車回的學校,遇到上坡陡路,我就從自行車上溜下來,我推著自行車向前奔跑,崔平安不用下車推行。
晚上放學,我回到家,我媽就對我講:“崔平安的媽是個啞巴,你就別上他家吃飯了,他一家吃飯就有問題。”
“媽,你怎麽知道他媽是個啞巴的?”
“隊裏南邊的二媽說的,她和他家以前是親戚。”我媽說道。
崔平安來我家時,正好經過南邊二媽的門口,他們還打過招呼,我媽肯定問過同村的二媽,關於崔平安家的情況。
第二天早,我必須早起,等我睜眼時,天還是亮了。
我慌忙背著書包,我媽也剛起來,還沒有起火做飯。
“思念,你吃了飯去學校,我燒飯很快的。”我媽走進了廚房。
“你灶裏的火都沒點燃,等你把飯弄好,就來不及了,昨天老師都批評我了,今天我再遲到,就沒昨天那麽好運氣。”
“離學校又遠,你現在空著肚子去,等會又要回來,回來了又還要去,吃了飯後,來回兩趟可以省了。”我媽說道。
我想著也是,空著肚子去學校,還要走回來,如果空著肚子不回,熬到中午十二點,是很難熬的。
太陽還沒出來呢,應該還早,我媽的速度也很快,裹了一把茅草進灶裏,然後點著,放了一些細枝丫進灶裏,灶裏的火燒得很旺,她放了一點菜籽油進鍋裏,然後從盆裏盛了些冷飯進鍋裏,再往飯裏放了少許鹽,我媽叫這種飯為油鹽飯,也不需要菜的。
我匆匆吃完飯,就向路上跑去,我一路小跑,今天應該比昨天早,我加快了腳步,把身上都跑出了汗,我喘著粗氣,用衣袖擦著額頭的汗水。
學校就在眼前了,我夠早了,今天再不會挨老師的批。
剩最後一個下坡路,就到學校了,糟糕,我的火熱的心頓時就涼了,我看見了我的同學,他們向我走來,他們下課了。
“劉思念,我們都回去吃飯了,你才來。”
“你們也太早了,你們什麽時候來的?”我問道。
“天還沒有亮,我們打著手電筒來的。”
“你們五個一起來的,我都沒伴,哪敢天沒亮就來。”我苦著臉說。
我看著他們三男兩女的背影,心中很是惆悵,我以為今天會很早的,哪知還是撲了空,今天的自然課又要挨批,朱老師不好惹,我瑟瑟發抖,就他喜歡搞特殊,讓我們大早晨的往學校跑,別的老師也沒有像他這樣別出心裁,給我們多加一節課,離校近的就好說,離校遠的就苦了我。
昨天朱老師是便宜了我,隻是嘴上說說,今天不止說說這麽簡單,這是第二次沒有按照他的意思辦,我是躲不過的。
在上課的鈴聲響起時,同學們都到齊了,第一節就是自然課,我為什麽不能和他們那樣早起,又要挨批鬥,我先前已經問過同學,隻有我一個缺席,另個女生來得很早,看來我是形單影隻了。
朱老師走進了課堂,我低著頭不敢看他,等著他的呼喚,他也許是忘了,居然沒提我的事,隻到下課的鈴聲響起,我才鬆了一口氣,緊繃的弦才放鬆,我又逃過了一劫。
明天我一定要來早,若再遲到,朱老師一定不會對我心慈手軟,再一再二不能再三,我那是挑戰他的權威。
回到家後,我就做完了作業,也沒去鄰居家看電視,我就早睡,爭取明天早起,若是再遲到,我這臉還不被他打花掉,這兩天我遲到,讓老師積了怨,堆積起來的巴掌數,還不是十幾下,我這臉還不被他打腫掉。
我睡覺前就提醒自己,明天一定要早起,一定要天沒亮去才不會遲到。
我的夢裏總是在課堂上,是在自然課上,朱老師冷酷的臉,他盯著我,他向我走來,我不寒而栗,我嚇了一身冷汗,從睡夢中驚醒,屋裏黑漆漆的,我爬了起來,再不起來,這夢就會變成現實,我要喊我媽起來燒飯,我點亮了櫃上的煤油燈。
“思念,你起來幹什麽?”我媽問道。
“媽,你起來做飯我吃,我要上學去,我已經有兩天遲到了,再去晚了,老師就要打我了。”
“你再睡會吧,這才半夜呢,外麵都看不清路,你怎麽走?”
我看著窗外,實在是很黑,也沒有膽量一個人去學校,隻好再睡會。
我合眼躺下,在夢裏,我拿著自然書不斷的讀著,可合上書本後,我又記不起該背什麽?可朱老師就在麵前,他伸出了手,我被嚇醒了。
我睜開眼後,屋裏仍舊是黑的,我不敢再睡了,再睡就是一覺到天亮了。
我把我媽也喊醒了,點亮了煤油燈,我媽就做飯,仍舊是油鹽飯。
我不敢餓著肚子去上學,有一次,我起床後,見屋內很亮了,廚房裏沒有燒飯的聲音,我媽在挑水澆菜園子,我見到太陽升得很高了,在樹尖上了。
我很慌,我上學還沒遲過到,對於在學校,我絲毫不敢馬虎,主要是老師太狠。
我背起了書包就往外跑,偏偏被我媽瞧見。
“思念,你還沒吃飯呢?你就往學校去。”
“你都沒有燒飯,太陽都到那去了。”我無奈地指著天。
“我做飯很快的,你就等一會。”
“再等就來不及了,會遲到的,不吃了。”我慌忙向前走。
“你吃了飯再上學,你敢走一步。”我媽威脅著我。
“一頓不吃也不會餓死人,我先走了。”我倔強地說。
“是餓不死人,但你是個病漢子,弄不好就病了,你有本事走,就別再回來。”我媽繼續威脅我。
我看著天上的太陽,我心酸加無奈,我不敢向前走,我就坐在石墩上等。
我心急如焚,看著太陽在向上爬,聽著屋裏折斷柴禾的聲音,我媽在做飯了。
隻到我媽在屋內高聲喊我,“思念,飯熟了,回來吃飯。”
我隻好怏怏地回家,我媽已經將飯盛好,她見我進屋,就把飯碗遞給了我。
那次上學路上,我沒碰見一個學生,他們定是提前到校了,唯有我不敢違抗我媽的話。
說來也奇怪,我到校後,居然發現還沒有遲到。
中午回家後,我媽還追問,“思念,你早上去學校遲到了?”
“沒有,差一點就。”我實話實說道。
“我說不會遲到吧,你不信。”
“不是我跑得快,今早肯定會遲到。”我狡辯地說。
這兩天,我已經有了教訓,隻要天一亮,到學校肯定是遲了,必須要天沒亮。
我拉動門栓,扯開了大門,在門的吱呀聲中,屋外的景象已映入眼簾,看不見遠處的群山,隻是模糊一團,而眼前是朦朧的,有樹的棱闊。
我在前麵走,我媽跟著,翻過小山,側麵有兩座墳,離路近些,我有些害怕。
“媽,你就把我送到學校嗎!”我央求道。
“我還沒事做呢,你自己去,你都多大了,都成男子漢了。”我媽執意不肯送我。
“我把你送到屋後大路上,然後你自己走。”我媽說道。
我也沒辦法,隻好硬著頭皮向前,路上真安靜,沒有行人,也沒有車輛通過,隻有我的腳步聲,我回頭望時,見我媽還立在路邊,看著我往前走。
鄰家有條土狗,它搖著尾巴跟著我走,我頓感欣慰,膽子也大了些。
邊上是個林子,林子裏長有柳樹和翠竹,我知道林子裏有座孤墳,在清明上墳時,我還進林子裏去祭拜過,我爸說那是他爺爺的墳,就是我的祖宗,求祖宗保佑我。
我不敢往林子裏看,林子裏漆黑一片,我生怕從林子裏鑽出什麽來。
我回頭看時,我看到一個人影,我媽還站在路邊,她一直觀望著我。
這個小隊裏,隻有我一個人上四年級,連個伴也沒有。
往前走,這裏有個坡,我走過去,我就看不見我媽了,可是,這個坡邊有二十多個墳包,一個墳緊挨著一個墳,我都不敢看,我的腦門發麻,我的耳朵聽著身後的動靜,一直向前走,不要回頭。
那條狗陪我走了一段路,我驅趕著它回去,我擔心它一直跟著我,會找不到回家的路。
狗也轉身返回,我咬著牙向前走,路邊生長的鬆樹,真像一個人站在那,遠處的景物看不清。
這條馬路彎曲著向前。
到得校門口,我一路惶恐不安的心才沉靜,我一人摸黑上了樓,教室沒有開燈,我終於提前到達,足以令人欣慰,不會被自然老師點名了。
我第一個到的,等著開教室門的學生到來。
教室裏也是黑的,隻到同學開了燈,燈管發出了白光,我的心才安定,看著別的同學姍姍來遲。
到得自然課後,朱老師對我們說:“明天你們不用來學校那麽早了。”
我很是高興,這真是個好消息,朱老師的餿主意才維持了三天,也許連他都熬不住了,我們早到校,他也必須來校監督。
由於起得太早,我的睡眠嚴重不足,根本無心思聽課,導致我哈欠連天,必須跟瞌睡做鬥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