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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李餘麵無表情，直直地看著灰白色的電腦屏幕，他的電腦死機了。
李仲海拿著保溫杯站在麵館的門前，下午的陽光正好照射進來，一道長長的影子印在麵館的地麵上。
這時候，李仲海的手機響了。
李餘聽到父親拿著電話不停地吼著。
“讓你早點去看看，你不聽！”
“現在什麽情況？你說你……”
“聯係，聯係，你說得輕鬆，你以為我是誰呀！”
“你的事我不管！我還得照顧麵館呢！”
宋英梅放下手中的菜刀，“怎麽了？”宋英梅問道。
“李紅。”李仲海說了一句。
李餘放棄拯救已經毫無反應的電腦，他轉過頭，想聽聽發生了什麽事。
李紅是李餘的姑姑，是父親李仲海的親妹妹，前些天就聽說小姑生病了，估計剛剛的電話說的就是這個事情。
“這兩天又開始發燒了。”李仲海沒好氣地說，“前些天我是不是讓她就去省裏看病？她聽話嗎？”
“人家生病了，你就不能好好說話嗎？”宋英梅說。
“我生氣呀我。”李仲海翻看著手機，“什麽事都是，你告訴她，她不聽，出了事，又來找我。”李仲海有些老花眼，他伸長手臂才勉強看到手機屏幕上的字，“李紅一會就買票去省裏，她讓我問問省裏的哪個醫院好，我是神仙啊？我怎麽知道哪家醫院好。”
因為李餘的父母年輕時候就在省城H市打工賺錢，那時候他們在H市裏交下幾個朋友，所以身邊的人隻要是去H市辦事，都想讓李仲海幫忙打探打探消息，以免走了冤枉路，花了冤枉錢。
“唉，幫著他們有什麽用。”李仲海嘴上的抱怨一直沒停。
有時候李餘也覺得這些事情挺討人煩的，這是老家的傳統，不管做什麽事都要找找關係，托托人。就因為那些守舊的人情世故，安興這個地方總是被黑。人情固然是好的，但事事都要人情，規則就容易被忘記。
李仲海瞪著眼睛，翻找了半天終於找到了一個電話，“我給小董打過去，我問問他。”
小董就是父親在H市的朋友之一。
“喂小董呀，最近忙什麽呢？”
求人之前，先假裝隨意地聊聊其他事情。
“哦哦，不錯不錯，是這樣，我有個事情想求你打聽一下。”
簡單的寒暄過後，才是難以啟齒的正題。
“我妹妹李紅，最近總是咳嗽，這幾天又發燒了，想去省裏看看，我想問問你，去哪家醫院看好一些。”
李仲海的表情十分真誠，仿佛此時就站在小董麵前似的。他時而點頭，時而彎腰，表情中帶著一絲因為突然的打擾而展露出來的歉意。
“哦哦，醫大一院啊，好，好，好。”李仲海笑嗬嗬地說。
李餘看到父親這樣的表情，再回想剛剛還在抱怨怒吼的樣子，這前後的差距真的很大。
“小董，我還有一個事情呀。”李仲海繼續說，“醫院那邊，能不能幫我找個專家什麽的呀。”李仲海眯著眼睛，整個上半身挺得很直，像是在等待命令的士兵一樣。
“哦哦，不行呀。”李仲海說出這句話，整個人又像是泄了氣一樣。
“沒事沒事，謝謝，謝謝，對對對，我知道，現在和之前不一樣了，就讓他們去排隊好了，到時候去醫院打聽一下。”李仲海笑著，又和小董寒暄了一陣。
“咳，打了這麽半天電話，就問出了醫院名字，這也沒有什麽用呀，誰不知道醫大一院專家多呀，真是的。”
“二十多年沒見麵了，小董還能對你說個醫院名字已經很不錯了。”宋英梅擦了擦手，“再給老趙打個電話，看看他有沒有什麽認識的醫生。”
李仲海點點頭，又用了好一會找到了老趙的電話，沒錯，老趙也是他在H市的老朋友。
李餘記得父親說過，那個老趙也是安興人。當年父親為了回家照顧生病的爺爺奶奶，李餘記得那時候他自己也要上學了，小姑又在外麵讀技校，所以父親放棄了H市某家大酒店的總廚工作，帶著母親從H市回了家，從大酒店的主廚，變成了小麵館的煮麵師傅。
老趙很快也給出了結果，內容上和小董那邊沒有什麽區別，醫院嘛還是那個醫院，專家什麽的，真是沒有什麽辦法了。
李仲海放下電話，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看得出來，父親很失落。
“算了算了，我又不是萬能的。”李仲海擺了擺手，“什麽事情都找我，我又有什麽辦法？”
李仲海把手機放在餐桌上，開著免提，撥通了一個電話。
“哥。”
李餘聽到電話那邊傳出了李紅小姑的聲音。
“現在發燒嗎？”李仲海的聲音依舊嚴肅。
“還有一些，已經好點了。”
“小鵬呢？”李仲海問。
小鵬是李紅的丈夫。
“他去客運站買票了。”
“行吧，你說你，小病不治，非得拖到現在，我說你什麽好。”李仲海的聲音又慢慢地提了起來，“剛剛我給你問了，你和小鵬直接去醫大一院，別的地方都別去。”
“……”
“你趕緊去省裏吧，把病看好，你讓亮亮來我家吧，正好他哥也在家。”
李仲海說到這裏，看了看坐在一邊的李餘，他嘴裏的亮亮是李紅的兒子。
“行。”
“行了，不說了，一聽見你說話，我就心煩。”李仲海歎了一口氣，“好好看病。”
李仲海抓了抓烏黑的頭發，誰說他沒有煩心事？人活著，哪有不心煩的。
“給她轉兩千塊錢過去。”李仲海對宋英梅說，“煩心。”
宋英梅點著頭，拿出手機，開始給李紅轉錢。
“你說要是沒有這個小店可怎麽整？我老爹老媽，都是靠著這個小店送的終，然後維持這個家，還有李餘上學，未來呢，孩子還要結婚。”李仲海掰著手指算著數，“我當年要是沒從H市回來，我說不定也能開個大飯店。”李仲海看向門外，老舊的街在灰白色的冬季顯得更加破敗，“可我不能不回來，老家嘛。”李仲海把耳後的香煙放到嘴裏，或許是想起來店裏不能吸煙，於是又把煙放到了耳朵後麵。
“我出去一趟。”李仲海說著，一邊解下圍裙，“我去特產店轉轉，給小董和老趙寄點特產，總是麻煩人家，也怪不好意思的。”
“我和你一起去嗎？”李餘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李仲海猶豫了一下，“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他的話剛說完，就披上衣服，推門而去了。
“你爸想讓你一起去的。”宋英梅對李餘說道，“他啊，就是嘴硬。”
“那我，要不要追上去？”李餘指了指門外。
“別去了，外麵挺冷的，估計你爸也是怕你冷。”
“我都在這種地方生活二十多年了，我怎麽會覺得冷呢。”李餘的視線再次回到電腦上。
“每次你回家，我都覺得你的話特別少。”宋英梅笑著說。
“是嗎？”
“家裏都是雞毛蒜皮的事情，你們這些孩子也不感興趣吧，畢竟還是城市好。”宋英梅苦笑著。
李餘看了看自己的電腦，他剛剛找到了死機前保存下來的內容，好在沒有丟失太多數據。
“媽，你剛剛說什麽？”李餘沒聽清母親的話。
“沒事，你忙你的吧。”
李餘點點頭，雙手搭在了鍵盤上。
有一件事，郝夢媛沒和鄭筱筱說過，那是一件小事，郝夢媛認為這件事情會傳播負能量，所以她一直沒有把這件事情說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