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培訓後期
這天下午，沒有安排聽課，雲娜躲進禮堂裏著手準備寫培訓心得，她是個萬事喜歡做在前頭的人，十天的事，她提前五天還沒做完，肯定要著急了，小時候寒暑假作業，她也總是用半個假期就完成，寧可剩下半個假期無所事事，她也不會拖到開學前補作業。
禮堂裏沒幾個人，空調顯得很涼，雲娜正咬著筆頭，理著煩亂的思緒呢。
進來一個人，雲娜也沒在意，這人卻直接走到她後的位置坐了下來，然後響起了翻書的聲音。
雲娜還在沉思：是從個體在保密中的重要性談起呢，還是談保密工作對個人生活的影響呢？
這時有人捅了捅她的背，扭頭一看，是張宇航。
“什麽事？”
“忙啥呢？這麽專心？”
“還能有什麽，不就是那篇培訓心得嘛。”
“這麽早就開始寫？寫完給我參考參考？”
“那可不行，沒見我這費勁的，要死多少腦細胞啊，你倒想揀個現成的。”
“幫幫忙嘛。”
雲娜笑而不答，算是默認了。
“說真的，真是有件事要求你呢。”
“嗬，你倒沒完了。”
“是件好事，你一向有成人之美的雅量。你和那個吳穎是一個宿舍的吧？”
“對呀，怎麽了？”
“這還不明白，看你和她走得挺近的，了解一下她的情況唄。”張宇航一下子有些不好意思了。
雲娜這才明白他找她的意思，突然覺得好笑，她自己也是個姑娘，倒幹起了保媒拉纖的活了？私心裏也在想，這個張宇航還真是不傻，早聽說單位裏麵大齡男青年特別多，有工作近十年的人還是光棍一個，趁著現在培訓班中還算有資源，近水樓台先得月，能確定一個是一個，否則一分到單位，男女的待遇可差別大了。新到的女生照片資料早就到單位，不知道多少男的在動心思呢，像他們這種剛分來的男生，哪有能力和工作多年的前輩師兄們競爭？
雲娜捂著嘴笑：“喲，你可真有眼力呀，吳穎可是我們宿舍最漂亮的一個，怪不得那天晚上，我們一大堆人出去，你老是圍著吳穎轉，吳穎一句玩笑話，你就請我們所有人吃燒烤呢。看上就去追唄，幹嘛還要我在中間傳來傳去的？”
“我不是想多點把握嘛，總感覺她態度有些含糊，有時說說笑笑很熱情，有時又不理不睬的，女人心，海底針。所以看在咱們同是一學校的分上，幫幫忙了。這也是修德積善的好事啊。”
“怎麽謝我？”
“晚上請你吃燒烤。”
《圍城》裏說“做媒和做母親是女人的兩個基本欲望”，這話還真沒錯，雖然雲娜心裏對這件事不那麽看好，但她還是接受了這項任務：“我就幫你問問，成不成的，我可不管啊。”
“謝謝了，隻要打探一下她的意思，看看有沒有希望，當然，你也美言兩句嘛。”
雲娜又在禮堂待了一會，覺得思緒很亂，也寫不出來，幹脆回去。
一到宿舍，吳穎正巧在洗漱間，雲娜跟了過去，見周圍沒人，就直截了當地問：“吳穎，問你件事。”
“什麽事？”
“你覺得張宇航這個人怎麽樣？”
“他？怎麽了？不錯呀，人挺熱情的。”
“他對你印象很好。”
“什麽意思？”
雲娜不是個會繞圈子的人，而且又是受人之托，她很有種想快點驗證自己想法的心態，於是索性說穿：“這意思你還不明白？他對你很有好感唄，那天晚上一起吃燒烤，看你們倆也聊得不錯。”
吳穎其實老早就明白了，這種事，女孩子最敏感了，不過男生沒有點明，她就隻好裝糊塗罷了，現在既然雲娜說穿了，她也不好否認，也不願承認，隻有低頭笑而不答，心裏在想如何表態。
斷然拒絕肯定不好，讓對方一下子死心，於自己可沒什麽好處，何況他還是挺帥的，有個這樣的男生在身邊轉悠，虛榮心上也是很滿足的；也不可能答應啊，剛到單位，也不了解情況，也不知道會分到哪個處，零零碎碎的信息匯集在一起，知道張宇航家裏是農村的，條件很一般，女人嫁人可是第二次投胎，他這樣的家庭，在一起自己可沾不到什麽光的，也許還要倒貼，那是吳穎絕對不能接受的。那最好是含含糊糊吧，反正馬上培訓就結束了，以後到單位再說嘛。
雲娜有些急了，催她：“你怎麽想的？其實他人挺好的。聽他說，在學校就入了黨，還參加過什麽全國大學生數模競賽，畢業設計做課題，跟著導師參加了一個挺大的項目，很受倚重，導師都舍不得放他走，還說讓他過兩年考研回來呢。他學的專業又是計算機，現在計算機可是熱門專業，聽說外麵公司搶著要，隨便找個工作，剛畢業的大學生就能拿2000起步。”
“他的專業是很熱門，可是在我們部隊裏麵，還不是一樣的工資。”
“我覺得，最重要的是要有一技之長，這樣以後不管是在部隊還是地方，都能自立起來，都有不錯的前途的。像那些靠著家裏的人，自己沒有本領，扔到社會上還不餓死？”
吳穎很虛心地聽完，抬起頭，誠懇地看著雲娜，用很感謝的口氣，說：“我也不知道，你看我們學校以前管得特嚴，我們很少機會跟男生接觸，也不知道什麽樣的人比較靠譜，不過你說得有道理，大家都是朋友啊。”
吳穎睜大了眼睛，滿臉的天真無辜，讓人覺得她不是二十出頭的大學畢業生，更像是十來歲的小蘿莉，雲娜頓時有種想當知心姐姐罩著她、幫著她的衝動。
接下來一兩天，雲娜有時間就和吳穎在一起聊天。
雲娜懷著一種複雜的情感，正正反反講了許多自己對張宇航的印象，吳穎則一直是不置可否卻又極虛心地聽著，她越是這種態度，雲娜就越是有種指導的欲望。
有了這個共同話題，兩人一下子拉近了不少距離。
晚上吳穎主動喊雲娜去散步，兩人繞著操場慢慢地走。
雲娜以自己人的態度，推心置腹地說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我記得剛來時，你好像經常打聽陳瑋的事，我還以為你對他有興趣呢？”
吳穎黑夜中有些不自在，停頓了一下才說：“你想到哪裏去了，剛來就我們四個人，不是還想著以後要在一起工作了，多了解一下總不會有壞處，剛認識，哪有什麽興趣不興趣？”
雲娜道：“他呀，眼光可高了，他是我們學校教授的兒子，他老爹到這個年紀，估計級別不會低，也算是個高幹子弟了吧。怪不得他看上去比我們都成熟老練，從小成長環境不同，眼界都不同啊。”
吳穎半天沒出聲。
雲娜道：“我也是這兩天才知道的，你看他用的隨身聽，最好的品牌，他還有一大箱的磁帶，上次在教室後麵，一堆人圍著他看碟，是用一個迷你的DVD，嗬嗬，我還是第一次見，真是孤陋寡聞啊。”
吳穎道：“他的鞋子也是名牌。你們學校教授的待遇，相當於師級幹部吧？”
“嗯，差不多吧，我們學校還有不少院士，住的都是將軍樓。”
這麽說來，吳穎立刻敏感到她和陳瑋的差距，似乎有些大了，剛來時被陳瑋自信的作派以及有些憂鬱的氣質吸引，實在動心了幾天，她的想法很簡單，家裏是指望不上，她的家庭隻能說是不拖後腿，談不上加分。隻有靠自己，借著婚姻的機會，讓自己的人生再上一個台階。
氣氛有些沉默，又走了一圈，突然雲娜拉了吳穎一下，指著前方角落處，對她說：“你看，那邊有兩個人。”
吳穎細看了半天，太遠，太黑，也是在黑暗中久了，再借助微弱的月光，雖看不清臉，但還是可以看出，明顯是一男一女，麵對麵地講話。男的虎背熊腰，有著微凸的小肚子，女的看上去也並不太瘦弱，但是在男方的襯托下，還是顯得嬌小可人。那個男的並不老實，講著講著，會動手動腳的，女的似乎有些欲拒還迎。
雲娜吞吞吐吐地說：“你覺得，那個女的，是不是，有點像，像，周彤彤？”
吳穎經她一提示，越看越像。
雲娜又和吳穎對視了一下，突然捂著嘴笑了，然後拉著吳穎繼續散步，吳穎還幾次回頭看看那兩個人。
雲娜又聊到了張宇航，她的意見仍是，張宇航外表帥氣，談吐幽默，為人又真誠熱情，而且聰明能幹，將來定會前途無量的，是一個不錯的潛力股。
吳穎依舊不置可否，嘻嘻哈哈地打著岔，然後說，早點回去吧，晚了熄燈了，又要摸黑洗漱，最主要的是，這黑暗中不知道還隱藏著幾對情侶，撞上多尷尬。
果然在往回走時，又看見兩個人一前一後地從校外回來，刻意地拉開著距離。
回到宿舍，果真周彤彤不在，英子接完男朋友的電話，也從外麵回來了。她剛來那兩天，每天宿舍門口排著長隊的男生來找她，不是請她吃飯，就是送她小禮物，再不就是幫她打開水，跑腿寄東西等等，她似乎是個生活白癡，什麽事都不會。別人幫她，她就拚命感謝，也從不介意自黑，那些幫她的男生們很受用這些，即使知道她是名花有主了，也仍舊樂意幫她。
三個人洗漱完，各自躺下了，在黑暗中，英子問：“彤彤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門也沒法關了，好沒有安全感啊。”
雲娜與吳穎在黑暗中都沒出聲，兩人卻都在**翻來覆去，很晚才睡著。
第二天早上，周彤彤趕在起床號之前回來了。
英子睡得死，一早醒來見到正在洗漱的周彤彤，又是睜著驚訝的大眼睛問：“彤彤，你昨晚什麽時候回來的？”
周彤彤春風滿麵地嗔道：“死英子，你還真是睡覺睡得死啊，好羨慕啊，嬰兒般的睡眠。”
接下來兩三天，周彤彤進來出去，興致高昂，講話的中氣更加足了，一到晚上就神秘失蹤。
周彤彤一向消息靈通，在宿舍承擔了新聞發布官的身份，這兩天更是頻頻舉辦發布會：她能把來講課的人的底細，說個頭頭是道；能知道安排參觀的內容，並繪聲繪色地講了工廠以前的趣聞；參觀單位報房，她能說出單位業務的方向與大格局，甚至連將來發展方向都能講上兩句；更讓雲娜意外的是，她對於張宇航和陳瑋的家庭來曆，居然摸得清清楚楚，連張宇航在校參加過什麽比賽得了什麽獎都知道。
這兩天，吳穎也明顯與周彤彤走得近了些，總是有意無意地纏著她說話，周彤彤本就是人來瘋的性格，看有人喜歡聽她講話，更是口無遮攔地什麽都講。
這天，雲娜值日，吃完飯回去晚了點，遠遠地，便聽到周彤彤的大嗓門和稍帶沙啞的笑聲，不過她的語速很快，前一個字的尾音還沒散去，後一個字又追了出來，攪在一起，有種嗡嗡的感覺，隻知道是她在講話，卻很難聽清講了些什麽。
雲娜進了屋，吳穎細細的聲音便停住了，隻有彤彤刹不住的話語。
“那個人家是農村的，就算考的大學不錯，又能怎麽樣？局裏像他這樣的大學生太多了，有幾個混得出頭的？跟他在一起，沒什麽好處的。我告訴你啊，農村人肯定不能在一起，他家裏負擔很重的，聽說他還有個弟弟，在讀高中，他媽媽身體很差，長年要看病吃藥，他家一看就是那種超生的家庭，弟弟比他小這麽多，將來就是他的負擔，他現在一工作，肯定每個月的工資要寄給他弟弟一部分，你跟他在一起，怎麽辦？幫他養弟弟？不要說他家裏幫你們了，你不倒貼他家裏就不錯了。你條件這麽好，怎麽可以找他？你一定要找個經濟條件好的人家。”
雲娜突然明白了她講的是誰，一言不發地進了屋，倒了杯水，慢慢地喝著，豎起耳朵聽彤彤講話。
吳穎點點頭，說，“挺有道理的啊！”
雲娜感覺這個話好刺耳，忍不住反駁道：“重要的是個人的能力，都工作了，按西方的觀念，十八歲以後都要獨立了，還靠著家裏，這樣的人肯定不行，沒有斷奶。”為了掩飾鬥嘴的痕跡，雲娜故意笑了兩聲。
吳穎一聽，忙附和：“是呀，我們都是靠高考讀大學離開家的，男的更應該要獨立啊。”
彤彤接過來說：“我們可不是西方，國情差得遠了去了，現在分到單位，每個月有工資拿，這也算獨立了，不過家裏要是有關係，利用一下，有什麽不好？剛畢業的大學生，什麽都不是，誰比誰也差不了多少，區別的就是機會，同一個位置，給誰不是給，隻要不是專業性特別強的，給了誰都能做好，你有關係，這個位置就給你。有時人一輩子，就那麽關鍵一兩步，差了這麽點，一輩子費吃奶的勁你也追不上。”
雲娜辯論道：“是金子總會發光，沒那個能耐，再給機會又有什麽用？爛泥扶不上牆的。還是靠自己一點一點幹出來，才安心踏實。”
彤彤笑了：“你說得也有道理，不過就是太過於理想化了，再說了，要是有捷徑，為什麽不走呢？像我們分來的這些人中，很多人都很有背景的，別看他們都是個專科，有些還是小中專，到時候不比我們這些本科畢業的人混得差、升得慢，局裏好多這樣的例子呢。”
吳穎細聲細氣地感歎：“真是，不公平呀！”
雲娜不服氣地說道：“還是不一樣吧？本科總歸基礎好一些，將來再學什麽東西，都會快一些，在工作中能力還是有不同吧？”
彤彤說：“唉，工作有什麽能力不能力，聽說單位那些業務，掃完盲的人培訓一下，都能幹的。甭管什麽學校畢業的，不論什麽學曆，到這邊來，一律都拉平了，都是剛參加工作的新同誌。”
兩人都不再說話了。
彤彤卻討好起吳穎和雲娜來了：“不過你們學校畢業的人，以前分過來幾個，聽說都幹得不錯的，你們學校分來的人少，反倒比較受重視啊。陳瑋就是你們學校的吧？你們跟他熟嗎？你們學校畢業，計算機技術總歸是不錯的，總部有個技術處，裏麵都是搞計算機的，他是不是也會到這個處？”
“不太清楚。我們以前在學校都不是一個係，彼此都不熟的，也不太了解他。”雲娜隨口答道。
吳穎卻說：“他又不是學計算機的，你剛才說的那個張宇航倒是計算機專業的，分過去的可能性更大吧？”
彤彤冷笑了一下，道：“你以為技術處那麽好進？學計算機的人多了去了，而且哪個處不需要學計算機的人？”
經過這次聊天，雲娜生平第一次做媒便無疾而終了，不用她去跟張宇航說，張宇航自己在兩次約吳穎被拒後，也明白了她的態度了。
因為這次的小波瀾，雲娜與吳穎之間有些疙疙瘩瘩，說不清什麽原因，兩人並沒有發生任何的齟齬，可就是關係疏遠了。
與此同時，吳穎和周彤彤卻親熱了起來，這讓雲娜更加不痛快了，感覺自己像是被吳穎出賣了一樣。她想起前兩天，吳穎還一副不諳世事的樣子，突然感覺自己被騙了，自己處處一副成熟老練與男生打成一片稱兄道弟的樣子，其實在她們倆眼中，單純得可笑吧？
雲娜甚至懷疑，吳穎開始對自己表現得親熱，就是想從自己這裏了解陳瑋和張宇航的情況，清醒過來的雲娜，有種被利用了的感覺，感覺到受傷了的雲娜開始刻意疏遠起吳穎了。
這時，吳穎反倒主動找起雲娜來了，反正周彤彤一到晚上就失蹤，英子本就遊離在她們三個人之外，仿佛活在她男朋友的遙控中一樣。
晚上吳穎拉著雲娜去散步。
本來雲娜對吳穎懷著抵製的心態，這次兩人默默地走了大半圈，還是吳穎先開了口。
“你知不知道，彤彤的男朋友，是我們這個單位政委的親侄子？”
“不知道。”雲娜確實沒想到，那個看上去一身油膩市井氣息的男生，居然有如此的後台。她心中，居然有那麽一絲絲的酸意，她本來覺得周彤彤一身的市儈氣，找了一個一身兵油子氣息的男朋友，倒是挺配。
雲娜和吳穎雖然口頭上不說，但心底卻都有了些許的不平衡了，這是她們第一次踏入社會麵對的情況。她倆的成長過程都算是一帆風順，隻要學習好，一切資源便都是由她們先挑的，而今，社會這個大學堂，評價的標準可不像讀書時那樣單一了，原本看著極不起眼的人，卻有著她們所不具備的能力。看來，社會真比她們想象中更複雜。
好久，雲娜才問道：“她們是以前認識還是剛認識？”
“剛認識，厲害吧？這麽兩天工夫，就確定了關係。”
又是一陣無語，雲娜和吳穎都想到了那天晚上，周彤彤的夜不歸宿。
雲娜還是不太敢相信，她試探性地問：“那天晚上，她一夜沒回來，就是與這個政委的侄公子在一起？”
吳穎淡淡地說道：“當然啊，聽說，該發生的都發生了。嘖嘖，她也真是做得出來，果然地方大學出來的，觀念開放，不像我們軍校生，太單純幼稚了。也虧她能忍得了這種人，一個大煙槍，一走近能被他身上的煙味熏個跟頭。”
這一番話，一下子又修複了兩人的關係，連接上了前麵剛剛建立的友誼。
培訓快結束了，開始有各種消息在訓練隊中流傳了，大多是圍繞著二次分配的事。
晚上，吳穎與雲娜在交流著最近傳來傳去的幾個消息，這時英子和彤彤也回來了，四人的臥談會再次重啟，雲娜問：“什麽是二次分配？”周彤彤現在成了這個宿舍的新聞發布中心了，總是了解許多關於單位和人事的內部消息，雲娜再清高，她也知道這件事關係到每個人接下來的生活。
彤彤邊往臉上噴著那些營養水，邊用手拍打著說：“二次分配都不知道？就是到單位還要再往下分，不是所有人都去總部的。”
雲娜也聽過陳瑋說，單位在上海有兩個點，除了他們上次去的那個地方，還有個總部在一個繁華的鎮上。但是她一直也沒太在意，因為她覺得，關心這些，也不能改變結果，還不如靜等命令的下來，何苦拿這些來讓自己煩心呢？
吳穎問：“還去往哪分呢？會離開上海嗎？”
周彤彤說：“有可能，有些處還有一些外站，分布在全國各地，有些甚至會在大山裏。”
吳穎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道：“不會吧？如果分到外站，那不是等於白來一個上海的名額了嗎？”雲娜心裏一沉。
周彤彤說：“去到外站也會過兩年就回來的，不會一直放在外站的，而且一般不會派女生去的，放心好了。其實有些外站非常好的，工作輕鬆，人少，管理也很寬鬆的，還有補助，工資又會比留在上海高，反正又不是長待，過兩年再回來就是了。”
聽周彤彤這麽說，另外三個人倒是鬆了一口氣。
“總部有哪幾個處啊？”吳穎打聽道。
“司政後，技術，局機關。”
“司政後是什麽呀？”是英子天真的聲音。
“就是司令部、政治部、後勤部。”
英子問：“聽說隻有幾個人去總部，我們大部分人都會到分部，像我這種大專的，估計去不了總部，留在上次那個分部也好啊，隻要在上海就好了。”
周彤彤說：“那是肯定的，能去總部的，都是有關係的，別的人啊，想都不要想了。”
吳穎道：“那現在有誰會去總部？”
雲娜和英子的耳朵都豎了起來。
周彤彤說：“現在也不好說，那個學國際關係的，是要去政治部的，他的專業在別的部門是用不到的；還有就是雲娜學校過來的陳瑋唄，他很大可能是去總部的技術處。別的還有誰去，我就不大清楚了。”
雲娜聽她講話有些避重就輕，索性就直接問了：“那個天天跟你玩得特別熟的那個男生分到哪個部門？”
周彤彤倒是不含糊，說：“他呀，後勤部，車隊。”
吳穎驚歎道：“哇，好單位呀，一聽就是油水很足的。這有關係和沒關係就是不一樣。”
周彤彤忙在黑暗中噓她：“小點聲，先不要說出去。後天上午才會下命令，命令一下完，就直接上車拉回單位報到了。”這一套流程，雲娜倒是很熟悉，剛剛經曆的。
關係關係，又是關係，雲娜有些心煩。
“那可不，差別大著呢。”周彤彤一下子來了精神，她稍稍壓低了一點聲音說：“就我們隔壁宿舍有個女孩子，叫秦佳的，不知道你們認不認識？別看她不言不語，隻是個小中專畢業，可有來頭了，馬上這培訓結束，她報到一下，就要去讀本科了。她初中畢業就讀了軍校，現在是我們中間最小的一個，才17歲，就算是她讀完本科，也才21歲，到時再讀個研究生，出來後比我們學曆都高，年紀也不大，軍銜比我們還要晉得快，到時一算工齡，可是比我們都長啊，人家從14歲就算參加工作了。”
這回三個人都默然了，人有時候是要找平衡的，英子還好，這兩個人都曾經埋頭苦讀，經曆煉獄般的高考備戰，一向為自己的學校而自豪的天之驕子，在這個秦佳麵前，高傲的心靈，愈加失去了平衡。
周彤彤情緒繼續高漲，她從**坐了起來，接著評論：“所以說，現在社會，關係最重要，以前讀書好，上個好大學，現在呢，隻要有關係，學習差，也照樣可以上個好大學。不過，對於女孩子，說到底，學那麽多東西有什麽用，最後還不是要嫁人，在部隊工作，這點工資，也隻能是不餓死，夠什麽用，嫁個好人家才最重要，才會過得幸福。”
雲娜聽著，並不以為然，可是也似乎無從反駁，隻是因為這些與她從小受的教育相悖，她本能地反對而已。
吳穎正躺在**輪流一上一下地踢著上鋪的床板，據她說這樣可以令雙腿更修長，半天，她悠悠地總結了一句：“女孩子，做得好不如嫁得好呀。”
周彤彤又加了一句：“所以說，千萬不要跟那種農村出來的，沒有背景的人處朋友，他們呀，不但幫不了你，還隻會拖你的後腿。”
英子聽了，默不作聲，她的男朋友就是農村的，不過可是個博士，她對她男朋友崇拜得一塌糊塗，愛得死去活來。
雲娜聽到如此**裸勢利的話，震驚得呼吸都要停住了，她忍了又忍，說：“家庭出身又不能選擇，現在也不是以前的出身論了，農村出來的人，吃苦耐勞又肯幹，前途不一定差，那種家庭優越的人，不少都是紈絝子弟，有什麽好的？”
英子一聽，忙附和著說：“就是就是，農村出來的人，也有很優秀的啊。”
周彤彤說：“家庭條件差的是一定不能選，而家庭好的，可以從中選優嘛，這也不矛盾。”
吳穎笑著說：“哪那麽多好事呀，人家優秀的，可不一定能看上你呀，這個還是看緣分的。”
“緣分很虛幻的，首先得自己頭腦冷靜，先做一下篩選嘛，像張宇航那樣的人，就不要跟他浪費時間了，我跟你說，女孩子的青春是很寶貴的，也很短暫的，錯過了可就掉價了。其次，也要相信，現代灰姑娘的故事也真實存在，比如戴安娜王妃就是多好的例子呀。”周彤彤這樣說著，也是在給自己打氣加油。
聽到周彤彤那麽直接地貶損張宇航，雲娜聽了很不舒服，她故意笑著打擊周彤彤道：“那你可對灰姑娘的故事理解得有偏差了，灰姑娘的父親可是一位公爵，而且很有錢，灰姑娘從小受著良好的教育，本來也可以繼承大把遺產的，她可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貴族小姐。我覺得這才是最重要的，也是王子愛上她的基礎，她若真是個不識字隻會燒火的丫頭，長得再漂亮，王子也不會多看她一眼的，氣質不行啊！”
要論看書，周彤彤自然是比不過雲娜，她那些市井理論，在雲娜引經據典的論述中，完全找不到詞了。況且她也聽出了雲娜話中的意思，有些不開心了；雲娜隻圖一時口舌之快，卻不知道，她與周彤彤之間的關係，算是從此裂了一道大縫了。
英子沒心沒肺地接了一句話：“原來灰姑娘的故事是這樣的啊。”說完發現冷場了，便自語自笑了幾句，翻了個身，先自去睡了。
吳穎聽出了雲娜話中的意思，心中有些暗爽，但也並沒有再補刀，自然也不會維護彤彤的，夜談冷場了一小會，吳穎做完了她的踢腿運動，也自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