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富二代被人當槍工一代撰稿示強
一
進入三月，正是穗城木棉樹落葉，花蕾綻放的季節。
工作帶給諸葛南淼的情緒如木棉樹花開花落。經過他多方努力，秦董參加南粵省的“評優”，不僅順利通過公示期正式頒發了榮譽證書，且被推薦進入了全國第一批優秀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建設者評選行列。為此，秦董兌現了在接待省委統戰部王副部長夫婦酒席上許下的諾言，將一套價值九十萬元帶裝修的樣板房，以六十萬元的價格賣給了諸葛南淼。這是一件令他心花怒放的事。同時，卻出現了兩件令他情緒頹廢、意想不到的煩惱。
一則是秦青雨、秦爭田的工作實習和車輛使用安排，引起了秦青雨極度不滿。她在中高層管理人員的工作會上，公開指責諸葛南淼有意壓製他們姐弟倆。說諸葛南淼不安排他們全麵了解新魯班企業集團運營管理情況的實習崗位，卻安排在最基層做具體事。尤其是不該安排她的弟弟秦爭田整天蹲工地麵臨多種不測的危險。姐弟使用公司車輛不允許配備專車，視同其他員工一樣對待，統一聽從行政部調度。用秦青雨的話說：“人家豪進鯊築置業的邱碧空和邱麗雲在自家企業實習，都安排在集團公司部門經理的崗位上，不僅有專車而且是豪華轎車。”雖然這話不是秦青雨在會上當麵說出來的，但引起了一些看戲不嫌台高的員工，在秦小姐麵前挑撥離間地說：“諸葛南淼算哪根蔥？他真把新魯班當成自己的企業啦？太平洋的警察——管的寬！”
二則是最近，一些不明真相的員工，對公司給司馬良貴加薪、批準他休假住院做手術且報銷醫療費的安排非議較多。有人公開提出了疑問：司馬良貴做手術本應該是上一家用工單位承擔一切工傷醫療費的，為什麽要新魯班物業公司買單？為什麽還要公司派員去陪護？如果司馬良貴不是諸葛南淼的老鄉，誰能享受如此優越的待遇？
給司馬良貴加薪和公司承擔費用安排他住院做手術的事，秦董十分清楚，也是秦董親自決定的。給予司馬良貴加薪和公費醫療的獎勵，是因為司馬良貴舉報破壞少年兒童象棋大獎賽活動的犯罪嫌疑人有功，這種受獎的理由雖然不方便對外公布，但秦董總可以在適當的場合，公開承認是他親自做出的決定，以正視聽吧！
然而，秦董沒那樣做，對他女兒秦青雨在中高層管理人員工作會議上，當眾頂撞諸葛南淼的行為置若罔聞。甚至麵對員工們的議論聲和女兒的抱怨聲，顯出幾分曖昧的表情。
接下來，更加助長一批人，包括一段時間夾著尾巴做人的餘有權，又開始蠱惑人心，妖言惑眾，甚囂塵上地針對諸葛南淼說三道四了。有人說，諸葛南淼擔心富二代成長起來，他從此失去新魯班企業集團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所以故意壓製秦青雨、秦爭田姐弟倆。有人說，諸葛南淼努力為秦董爭取一個省級和全國級的“優秀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建設者”榮譽稱號，純屬是為了取悅和討好秦董，對企業經營毫無實際意義。有人說，秦小姐在會上公開頂撞諸葛南淼時，秦董沒當場製止他女兒的行為，顯然是借鑒曆代皇帝管人之術製服權力過大的輔臣，諸葛南淼很快就會屈服富二代……
這些話，自然很快傳進了諸葛南淼的耳朵。
他叫來屈婉湘問：“這一期《新魯班報》什麽時候付印派發？”
“今天編輯完成審定，明天送印刷廠，後天可以出報紙。”
“這期報紙的副刊上，我要發一篇小文章。”
第三天，新出版的《新魯班報》第四版副刊上，登載了諸葛南淼一篇題為《讀木棉》的短文——
久居穗城這座四季鮮花爛漫的城市，我對那些眼花繚亂的花草，早已習以為常了。唯有那火紅的木棉花，給我的視覺衝擊是那樣的強烈。盡管它從花開到凋謝的時間，比曇花長不了多少，但它給我的意誌力是持久的。
我讀木棉，捫心自問，是否因為它有穗城市市花的光環，我就趨炎附勢了呢？不！木棉又稱紅棉、攀枝花、英雄樹。它不嫌土壤肥瘦，它不挑門第貴賤，它總是昂首挺胸地生長在鄉村的田邊地角和城市的大街小巷。它主幹高大挺拔，充滿正直、強悍的氣質；它枝幹層次舒展，顯露熱情、大度的胸懷；它花開落葉飄零，不要綠葉襯紅花的虛名，更不會有牆頭草隨風倒的諂媚奉承軟骨。它花紅藏豔，凝聚著一腔赤膽忠心的熱血……
我讀木棉，反複琢磨，它雖無牡丹的國色天香、芍藥的嫵媚風情、知羞的纖纖嬌態，但它有臘梅的傲雪風骨；有一種憾人心動的偉岸身軀和令人信服的品質個性；它向人類展示著一種向上、正直、大度、無畏、不倒的精神魂。
我讀木棉，效仿古人塗鴉四句些許牽強的詩：田邊院落皆相宜，棲身貴賤隨高低；不為遊人獻甘媚，敢與桃李比惠益。
秦董拿到這一期《新魯班報》不到一小時，就將諸葛南淼叫到他的辦公室，指著《讀木棉》短文說：“看來諸葛總最近感歎不少嘛！”
“秦董何以見得？”
“嗬嗬，你忘了？我和你有共同的象棋愛好之外，還愛讀一些雜書的。我雖然很少寫文章，還是能看懂別人文章所表達的意思的。你就不用拐彎抹角了，直說吧！”
“我最近聽到了一些議論，的確是有一些想法。最令我接受不了的，是秦青雨在大會上當眾頂撞我，您秦董充耳不聞，視而不見，沒表明任何態度。”
“你作為運營管理層的最高指揮官執行總裁，當時不也是充耳不聞，視而不見，沒表明任何態度嗎？難道要我以董事長的身份攬權，代替你表明態度？”
“因為秦青雨是您的女兒，您要我當時如何表明態度？”
“你大錯而特錯，我既然在春節前的年度總結大會上公開授權，將女兒和兒子的工作實習交給你去指導，你就要把他們視為從外麵招進來的員工一樣對待，忘記他們是我秦士儒的子女。應該說有想法的，首先是我。這就是秦青雨當天在會上頂撞你時，我不發表任何意見的原因。當時，我很希望你視同其他員工一樣，大膽地、狠狠地批評她幾句。讓所有在場的中高層管理人員看到，諸葛總堅持原則，不管他是誰，六親不認，一視同仁。假如當天的會議上是另外一名員工公開頂撞你呢？你會一聲不吭嗎？難道你會埋怨我不表明態度嗎？我想你是不會眼睜睜被那名員工頂撞卻啞口無言的，也不會埋怨我不管的。這足以說明你還是有私心雜念的。如果是這樣，你如何承擔得起幫助我培養接班人的重任？又如何實現新魯班企業集團發展戰略規劃的第三大目標——新老掌門人順利交替過渡？至於那些議論司馬良貴工作安排、加工資、公費住院做手術治療腿傷的閑言碎語，你認為我們有精力、有必要去解釋嗎？”
秦董一席話，讓諸葛南淼頓時醒悟，在對待秦青雨當眾頂撞他一事的處理上，因為傳統思維上的誤區，的確犯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錯誤。這種視老板的臉色和態度，左右自己對老板子女的管教行為，明顯脫離了新魯班企業集團關於新掌門人培養的戰略規劃，放棄了實施規劃設定的措施，與既定的未來培養目標相抵牾。同時，諸葛南淼也看到了秦董對培養接班人的一片苦心和決心。
二
諸葛南淼在麥城市商業合作銀行工作期間，曾經有B級汽車駕照，因為來穗城工作三年，駕照沒按時年審已過期作廢，必須重新考試。屈婉湘已有買車計劃，也急需考駕照。星期五下午下班後，在公司飯堂吃過晚餐。諸葛南淼和屈婉湘散步，順便去黃田大馬路對麵的長安駕校報了名。他們返回公司宿舍的途中，屈婉湘說，她拿到駕照後，立馬用公司發給她的那筆獎金買一輛車，問諸葛南淼有什麽好的建議？
諸葛南淼直言，就屈婉湘目前的工作性質和家庭經濟狀況而言，沒必要買私家車。車是大宗消費品，既不能增值，又要一筆不小的費用養護。屈婉湘雖然現有的經濟收入相對穩定，但並不代表永遠有穩定的經濟收入，不如將那筆錢用於投資理財。
屈婉湘不讚成諸葛南淼的說法，她認為賺錢的目的，是為了更好地生活，買車是對自己辛辛苦苦工作的獎賞，是一種生活方式和生活觀念的改變。她說，她買車是劃算的，因為她自從參加工作以來，就討厭乘坐公交車，打的士花出去的錢足夠買一輛私家車了。
她又拿出在中山大學嶺南學院MBA班學習，上《管理心理學》課程時，聽教授講到的一個吃葡萄的案例，來證明自己的消費觀念是正確的。她說，她就是手捧一串葡萄，首先挑選最好的葡萄吃盡，再吃壞葡萄的那類人。這是對未來生活充滿自信和美好憧憬的表現。你諸葛總則相反。
諸葛南淼無語反駁屈婉湘的論點，他根本不想反駁，反駁了又何用？因為她是一個沒經曆過缺衣少食苦日子的人，怎麽會有“飽食不忘餓食饑”“暖時切記冷時寒”的危機意識呢？
聊完了車的話題，又聊秦董對其子女培養的看法。
“領導那篇《讀木棉》短文是一箭雙雕，高！實在是高！”
“何以見得？”
“第一箭是射向那些議論你趨炎附勢，為事討好老板的人。第二箭是在投石問路的基礎上，表明你不服軟、不服輸的鮮明個性同時，又試探秦董如何對待外人管教他子女的態度。第一箭次之，第二箭才是關鍵。”
“嗬嗬，知我者屈婉湘也！”
“我還行吧？當一個參謀或助手夠格吧？”
“勉強。”
“為什麽如此看重秦董的態度？”
“你記得中大嶺南學院張建琦副院長講授的那一課嗎？”
“什麽課程？”
“民營企業職業經理人進入和成長的障礙實證研究。”
“那是你們當領導格外關注的課程，我們這些小女子都不在意，印象不深了。”
“張副院長在珠三角和長三角經濟發達地區的民營企業中做調研時，通過采集大量的分值、標準差實證數據，得出了一個結論：職業經理人進入民營企業，最看重的是老板對職業經理人高度信任、充分授權的條件，而非薪酬待遇和成長培訓。民營企業老板引進職業經理人，最看重的是職業經理人誠實、守信、廉潔、責任心的品質，而非學曆和能力因素。因此，我投石問路旨在驗證秦董的信任和授權度。”
“你投石問路驗證的結果如何？”
“當然得到的是高度信任和充分授權。”
“你真牛！我佩服你死了。”屈婉湘說這句話的時候，打了諸葛南淼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