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緊急集合
屋漏又逢連夜雨,真是怕什麽來什麽。周日上午十點半,薑大成正隨學員團參觀博物館,突然接到了唐峰的電話。電話剛接通,話筒裏就傳來了唐峰氣急敗壞的咒罵:“找了個挑大糞的指揮廚子,這飯還他媽有法兒吃啊!”
薑大成暗覺大事不妙。周圍全是同學,他趕緊躲進角落,捂著手機低聲勸說:“冷靜,你他媽給我好好說話。”
唐峰嚷道:“我沒法兒冷靜!這案子現在到處是窟窿,簡直就是個破網兜,可他媽毛衛健竟然要馬上結案!”
薑大成吃了一驚,問道:“這麽快?到底出什麽事了?”
唐峰穩定了一下情緒,說道:“上周五的下午,宮洪勇那邊的兩個人突然來局裏自首,說案發當天他倆在媽祖廟值班,抓住個小偷,他們正準備報警,可發現那小偷竟然死了,倆人嚇壞了,當晚就到海裏拋了屍。這套說辭,鬼信了我都不信!那媽祖廟剛修好,裏麵跟光腚似的什麽也沒有,張宗鳴去偷什麽?冒著大雨跑進廟裏去偷承重牆?監控資料顯示,張宗鳴最後出現的地點是火車站,可兩三個小時候後他竟死在了北山島。他怎麽去的?交通工具是什麽?當晚進他家的那兩個人又是誰?自首的那兩個家夥自稱是在媽祖廟監工,可那些工人根本就不認識他倆!還有……”
薑大成腦子裏一團漿糊,趕忙製止:“停停停,這些情況你跟毛衛健交流過沒有?”
唐峰叫苦道:“說啦!我當然跟他說了,而且態度特別溫柔!我跟他說,案子的漏洞越多,突破口就越多,這兩個自首的人就是新的突破口,他倆不一定是凶手,但肯定是知情人,隻要順著藤就能摸著瓜!拋屍的那條船也是重點,必須繼續跟進!還有……”
薑大成再度製止:“別說那些沒用的,毛衛健是什麽態度?”
唐峰嚷道:“我不是都告訴你了嘛!那孫子的耳朵裏塞了豬毛,是死活聽不進去呀!說什麽案情清晰、已經滿足結案條件!這他媽是糊弄誰呢?我當場就翻了臉,當著兄弟們的麵就跟他吵了起來!我不管了,他要是真敢結案,我就去告他,市裏不行我就捅到省裏!我首先聲明,我是對事不對人,我就是想給咱警隊護住這張臉!”
隔著手機,薑大成真的聽到了“啪啪”打臉的聲音。他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說道:“不說了,先掛了吧,你等我電話。”
濱城的情況比預想的還要危急,而且明早鄭錚也要離開濱城,所以薑大成必須盡快趕回去。遠處,人群中的老周揮手招呼薑大成:“大薑,走啦走啦,撤。”
薑大成擠出笑臉,揚著手機回應道:“我一個戰友到省城來了,中午非要聚一下,你幫我請個假。”
離開了博物館,薑大成直奔了長途汽車站。在路上他撥通了唐峰的電話:“唐峰,你不要聲張,馬上聯係一下鄭錚和小天,我正在往回趕,大約六點左右就回去了。”
傍晚六點,薑大成剛走出長途汽車站就看到了前來迎接的林小天、鄭錚和唐峰。他驚喜道:“你們怎麽知道我會坐長途汽車回來?”
林小天很不屑地一撇嘴:“高鐵和火車的時間不對,你那麽摳門兒會舍得坐出租車?也隻有長途汽車了。”
一行人上了林小天的車,薑大成問道:“人員基本到齊,田甜甜呢?”
林小天應道:“田甜甜已經在我家了,幫我爸和我老婆做飯呢。”
鄭錚拍了拍林小天的肩膀,提醒道:“說話嚴謹一點,主次要分明,到底是誰幫誰做飯?”
林小天虛心接受批評,笑著作了糾正:“是是,是我爸和我老婆幫你老婆做飯,這總行了吧。”
薑大成問林小天:“咱們這是去你家?”
林小天反問道:“咱們還有別的地方可去嗎?”
車剛駛進院門,小飛就歡叫著跑出來迎接。林小天下車後抱起小飛,一行人朝家門走去。可是剛到家門前,小飛卻突然掙脫了林小天,朝薑大成開始了吠叫。薑大成被嚇了一跳:“這怎麽了?什麽情況?”
林小天望著薑大成手裏的香煙,解釋道:“在外麵抽完吧,叼著煙它不讓進家門。”
薑大成笑了:“你家的狗還有這功能。”
林小天笑著說道:“也不知道是誰教的。自從我老婆懷孕以後,它就不讓人在家裏抽煙,誰都不行,還挺凶。”
戴墨霖、老蓋和田甜甜聞聲出門,眾人寒暄後進了家門,齊聚餐廳。望著滿桌的美味佳肴,薑大成對戴墨霖寒暄道:“弟妹辛苦了。”
戴墨霖羞紅著臉解釋道:“是甜甜姐辛苦了,我什麽也不會,都是她做的。”
老蓋指著一盤糖拌西紅柿和一盤黃瓜拌香螺說道:“誰說霖霖不會做,這兩道菜就是她的手藝。”
林小天伸手捏起一片黃瓜遞進嘴裏,一邊品嚐一邊嘖嘖稱讚:“嗯,好吃好吃。”
戴墨霖甩著林小天的手撒嬌:“你不許笑話我。”
林小天信誓旦旦地說道:“我沒笑話你,真的好吃,不信你自己嚐嚐。”
郎情妾意,大夥被二人的親昵惹得一身雞皮疙瘩。沒辦法,已經這麽多年了,隻要林小天在身邊,戴墨霖的眼中就隻有他,而且眼神裏那種純淨癡迷的愛慕從不加任何掩飾。
眾人落座,林小天提議喝點酒,薑大成表示讚成:“吃完飯還有正事,少喝一點。”
兩杯酒後開始吃飯,林小天問薑大成:“什麽時候回去?”
薑大成應道:“半夜有一趟過路的高鐵去省城,明天正式開學,我得在天亮前趕回去報到。”
老蓋唏噓道:“來回跑,你們也是夠辛苦的。”
時間緊迫,飯後眾人一起動手收拾了飯桌,然後跟著林小天上了三樓。
三樓麵海的一個大房間裏,會議桌、電腦、幻燈機、投影儀、打印機一應俱全;正麵的牆中央是一塊演示黑板和一張磁力白板;一左一右分別是市區地圖和省區地圖;整間屋子儼然被林小天打造成了“作戰室”。關閉房門、開啟排風扇,四個男人迫不及待地叼上了香煙。
一邊過著煙癮,薑大成宣布會議開始:“鄭錚,你先來,介紹一下‘7.13’的概況。”
鄭錚起身指著桌子上的一摞卷宗,說道:“剛才在車站等你的時候,我已經跟老唐和小天聊過了,資料也都帶來了。”眾人都表示對基本案情已經有所了解。
薑大成對唐峰說道:“你把我離組以後的情況具體介紹一下。”他又追加了補充,“說案情、說關鍵,不要帶那麽多個人情緒。”唐峰難為情地笑了笑,說了起來……
因薑大成在離組前已明確偵破方向,自他離組後,專案組按照他製定的方案開始正麵接觸涉案企業。可是調查剛展開,七月二十四日周五的上午,宏祥建築公司的兩名職員——馬世友、譚業奎,突然前往轄區派出所投案自首。二人均係刑滿釋放人員,現供職於宏祥建築公司保安部。
唐峰和毛衛健分別主審了兩名自首的犯罪嫌疑人,得到的兩份口供驚人一致:馬世友、譚業奎和另外兩名同事受公司指派,在媽祖廟施工工地擔任“安全監管員”。他們白天在工地監管施工,晚上在北山島“遠帆大酒店”休息。本月十一日天氣預告稱濱城近期將有持續降雨,故工地停工,並遣散民工回鄉休假。
十三日上午十一時許,雨勢減弱,留守媽祖廟的馬世友、譚業奎正準備外出就餐,譚作奎突然發現一個人影閃進了主殿,他趕忙叫上馬世友前往查看,並在主殿門前將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堵個正著。譚作奎正欲上前盤問,豈料那人撒腿就跑。二人料定對方是小偷,於是奮起直追,雙方在媽祖廟西側的山牆下發生激烈打鬥,最終二人合力將小偷製服。就在押送小偷去耳房的過程中,小偷數次掙脫並試圖逃竄,無奈之下他們隻能找來繩索對其捆綁。
在耳房,二人對小偷進行了盤問,那小偷堅稱自己隻是遊客,見廟門緊閉,出於好奇越牆而入。就在這時,突然有人拍響了廟門。馬世友和譚業奎以為是小偷的同夥前來滋事,匆忙用一塊破布堵住了小偷的嘴,然後各自找了根防身的棍棒來到廟門前。結果卻是虛驚一場——幾個利用暑假騎自行車旅遊的大學生,騎行至此見到古廟,想進門參觀。馬世友對學生們解釋:古廟尚未完工,謝絕參觀。學生們很掃興,在廟門前合影留念後就自行離開。
打發走了學生,兩人商量後決定馬上報警,把小偷交給警察。可是當他們回到耳房時,卻發現那小偷氣息全無,已經死了。見打死了人,二人驚慌失措。馬世友建議趕緊將屍體抬到廟外掩埋,卻被譚業奎否決——廟外大部分區域已被規劃,即將開始“媽祖廟二期工程”,屍體極有可能在施工過程中被發掘。譚業奎提議將屍體沉到深海,並提到了一個能幫助他們的人——公司的船工楊某,“濱港拖0017”的駕駛員。最近總公司的幾個重要客戶來濱城旅遊,楊某奉命駕駛“濱港拖0017”來到北山島,接送客戶進海區觀光、垂釣。近期由於大風和降雨,海麵有浪無法垂釣,幾個客戶已經先行離島。前晚吃飯的時候楊某曾提起過,他想把船開回更安全的濱城港避風。
馬世友和譚業奎駕車回到“遠帆大酒店”,由譚業奎出麵說服楊某當天半夜返回濱城港,馬世友則將他本人裝行李的旅行箱搬到了車上。當天下午兩人返回媽祖廟,將小偷的屍體裝箱,並在院子裏找來一塊廢棄的條石“加磅”,然後用施工的小拖車將旅行箱搬到了車上。
當天半夜,馬世友和譚業奎冒雨來到小碼頭,當時楊某已經登船。二人本打算偷偷將旅行箱搬上船,但沒想到那箱子太重,他們隻能喊來楊某幫忙。楊某曾問及箱內為何物,二人謊稱是建築模具,蒙混過關。箱子搬上船後,馬世友忌諱箱內的屍體,所以沒有將旅行箱搬進船艙,而是留在船舷邊的甲板上,用一根圍欄上的繩索做了捆綁。那繩索本是在垂釣時供釣友養魚用的——在繩索末端係上大網兜浸在海水中,釣上來的魚直接裝進網兜,可確保登岸前海魚的鮮活。
船隻順利起航,可在臨近防浪堤壩時突遭惡浪,船身劇烈顛簸。馬世友出艙查看,發現旅行箱已被拋出船外,吊掛在船舷外遭受著海浪的衝擊,岌岌可危。他匆忙上前拽住繩索,試圖將箱子重新拉上船,可是根本拉不動。他高喊譚業奎出艙幫忙,可就在這時,那繩索難承重負,斷了。
平安無事地度過了幾天,提醒吊膽的馬世友和譚業奎剛有所鬆懈,沒想到警察還是找上了門。已經走投無路,更擔心楊某會告發,他倆隻能選擇投案自首。
在審訊的過程中,唐峰詢問過小偷的衣服以及隨身物品,馬世友稱衣物已被在廟外焚毀,但堅稱未見任何其他隨身物品,也沒有發現小偷的任何交通工具。
兩位嫌疑人的口供極度一致,且看似合情合理,但唐峰堅信案件必有隱情,且料定兩個人在自首前曾反複串供,並有過數次演練……
聽唐峰介紹完案情,薑大成說道:“你跟我說過,這兩個人自稱是工地的監工,可是那些工人竟然不認識他倆。他倆是怎麽解釋的?”
唐峰應道:“是,開始的時候那些工人是說不認識,可後來又改口了。”
薑大成埋怨道:“什麽時候改口的?你怎麽沒告訴我?”
唐峰叫苦道:“我當時要說,可我話沒說完你就不耐煩了。”
薑大成回憶了一下,訕笑著點點頭:“說具體情況。”
唐峰歎息道:“這事兒還真要感謝一下人家秦所長。自從咱開始查這個案子,秦所長就囑咐巡邏的戰士要格外留意媽祖廟的動靜。後來他向我反映了一個情況,就在咱去媽祖廟調查的前一天半夜,有兩輛麵包車去了廟裏,把所有工人拉到了市區。後來也是秦所長幫忙,找到了兩個工人。我拿著馬世友和譚業奎的照片讓他們辨認,他們說從來沒見過,根本不認識。為這事兒我又審了馬世友,他狡辯說工地的監工是輪休製,他和譚業奎是本月初才去媽祖廟的。後來我就讓兩個工人去咱局裏現場辨認,可那兩個工人卻改口說認識,隻是不熟悉。”
薑大成苦笑著搖了搖頭,感慨道:“看來我還真小瞧了毛衛健。”
唐峰咧著嘴鄙夷道:“快拉倒吧,你就別往他臉上貼金了,那就是個好大喜功的傻逼。”
薑大成自嘲道:“傻逼?可就是這個傻逼,把咱們全耍了。”
唐峰很不屑地說道:“耍咱?你可真能抬舉他!”
薑大成問道:“毛衛健主辦‘7.13案’,為什麽要挑二組?”
唐峰疑惑道:“這有什麽為什麽?二組怎麽了?”
鄭錚冷笑著回答:“因為我們組長老朱被抽調去了省廳,組裏群龍無首,更便於毛衛健掌控。”
薑大成朝鄭錚笑了笑,說道:“可是他沒想到遇到你這個不服管的強種,還險些把他掀翻。”
鄭錚仰天長歎:“可那又怎麽樣,我還不是被他給踢出了專案組。”
薑大成苦笑著說道:“我不也一樣嗎?”
唐峰如夢方醒:“我操,調虎離山!這麽說,這都是毛衛健提前安排好的?”
薑大成自責道:“案子發展到如今這一步,主要責任在我,是我的警惕性不足,錯估了……”
唐峰勸道:“別別別,別什麽屎盆子都往自己頭上扣,誰能想到毛衛健會在暗地裏使壞。”
薑大成一擺手:“不,我應該提前有所防範,所以必須負主要責任!你們還記得五年前的那起大案嗎?”
“五年前?大案?”眾人皆一頭霧水。
鄭錚發問:“師父,你是說……程昱嘉那個案子?”
薑大成笑著點了點頭。
鄭錚說道:“那是我和甜甜實戰參與的第一個案子,當然記得。”
唐峰仍不明就裏,問道:“哪個案子?程什麽?你們說什麽呢?”他扭頭看了看林小天,頓有所悟,“哦,知道了,程昱嘉!是那個回國的大畫家的那個案子!”
薑大成點點頭,說道:“其實那案子裏有一起‘案中案’。有嫌疑人供述,程昱嘉通過競標承攬了咱們市中心的銀座大廈工程,事後程昱嘉為了答謝宮洪勇‘陪標’,把該大廈的十六層整層送給了宮洪勇,而宮洪勇轉手就把這層樓送給了咱們區政府的某位領導。當時綜合各方麵的因素,我和‘大官兒’一致懷疑這個受賄的區領導,就是時任區長的毛衛國。但是沒辦法,了解此事內幕的秦耀武已死,我們證據不足。程昱嘉到死也沒鬆口,宮洪勇則堅稱絕無此事,而且他還拿出了購房合同和預付款的收據,最後那案子隻能不了了之。現在看來,我們當初的懷疑方向是正確的,老毛家跟宮洪勇早有勾結。”
唐峰問道:“以前的案子暫且放下,眼前這兩個案子該怎麽進展?”
薑大成說道:“我和鄭錚的意見基本一致,不能打草驚蛇,暗中調查取證。”
唐峰點點頭:“我完全同意。”
薑大成環視了一下眾人,說道:“這兩起案子之間並無牽連,但是涉案人員卻高度集中,所以……”他的話還沒說完,林小天舉手申請發言。薑大成朝林小天一點頭,“你說。”
林小天說道:“我不覺得這兩個案子之間沒牽連。你們發現沒有,趙勤妮的筆記本電腦不見了;廖智學的手機不見了;張宗鳴那部台式電腦的主機、筆記本電腦和手機全不見了;兩個案子的嫌疑人還都是主動投案自首;疑似涉案的人員和企業又高度吻合。沒這麽多巧合吧?”
眾人麵麵相覷:“對呀,還真是。”
薑大成站起身,朗聲說道:“全體起立!現在我宣布,‘7.13案’和‘7.20案’並案專案組正式成立!任命組長為……”
林小天一臉壞笑地朝眾人攤開了雙手,問道:“除了我還有別人嗎?既然是暗中調查,又不能驚動毛衛健,老薑和鄭傻子必須準時去省城,田美妞兒和唐組長必須正常上班。除了我也沒誰了吧?”
有道理。薑大成苦笑著宣布:“任命組長為林小天同誌。”
眾人紛紛道賀,豈料林小天竟端起了架子,傲慢地一揮手:“先別急著道喜!你們是任命了,可我還沒答應呢!在上任之前,我必須先提幾個條件。”
薑大成暗叫不妙,苦著臉問道:“轉正的事兒?”
林小天鄙夷道:“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薑大成放心了:“那你說、你說。”
林小天鄭重其事地說道:“我有三個條件。第一,田甜甜和唐組長要正常上班,但是如果專案組有需要,必須無條件配合我的工作。”
唐峰和田甜甜起立表態:“沒問題,全力配合!”
林小天點頭表示滿意,接著說道:“第二,我需要複製張宗鳴的兩張電話卡,以及電話卡已綁定的所有信息,尤其是要解鎖他所有的聊天軟件。”
田甜甜主動請戰:“這件事交給我了,明天中午之前應該可以辦好。”
薑大成催促道:“還有一個,快說。”
林小天叫苦道:“說什麽?還用我說嗎?我是輔警,沒有單獨執法和辦案的權力,你得給我安排個助手啊!”
薑大成側頭看向了唐峰。唐峰思忖了一下,說道:“應該沒問題,我可以安排組裏的兩個兄弟休年假,供小天調遣!”
林小天笑著說道:“那倒沒必要,我自己有人。”
唐峰大惑不解:“你有人?”
薑大成似有所悟:“你是說,小肖?”
林小天得意地一點頭:“然也,就是肖力克。那小子跟我熟,也夠機靈,我用著也順手。不過你得去跟田美妞兒家的老爺子打個招呼。”
薑大成點頭應道:“沒問題。”
林小天拿起手機就撥了出去:“趕緊到我家來一趟,有好事兒,給你介紹了個對象。”
就在這時,戴墨霖端著一托盤茶具和咖啡壺小心翼翼地走進門,身後跟著搖頭擺尾的小飛。眾人紛紛迎上去表示感謝,薑大成嘖嘖稱讚:“這待遇,簡直了,弟妹也太支持工作了。”
唐峰誇讚道:“年底評最美警嫂,我絕對給小天投票!”
林小天心疼地望著戴墨霖,嗔怪道:“這麽多樓梯,你又挺著個肚子,讓爸送上來不就行了。”
戴墨霖牽著林小天的手,抿嘴羞赧地一笑:“我就是想上來看看你。”
林小天說道:“那你喊我一聲,我可以下樓去取啊。”
戴墨霖沒再言語,深情地看著林小天,眼神裏盡是仰慕和依戀。
田甜甜望著林小天和戴墨霖,又扭頭看了看鄭錚,打了個寒顫,囁嚅道:“學不來,真的學不來。”
林小天摸了摸戴墨霖的頭,柔聲哄勸:“乖,聽話,帶著咱孩子快回去休息。”
戴墨霖甩著林小天的手撒嬌:“你先嚐嚐,你嚐嚐我就走。”
“好好好。”林小天滿口答應,快步來到桌旁端起一杯咖啡,湊到鼻子前深吸一口氣,滿臉誇張的陶醉。繼而輕啜一口,對眾人讚歎道,“喝過不少咖啡,我老婆煮的咖啡是獨一份,你們也嚐嚐。”
戴墨霖心滿意足,羞怯地告辭:“那你們忙吧,我先下去了。”
眾人再度表達謝意,將戴墨霖送到了門外。目送戴墨霖和小飛下了樓,眾人回到房間,田甜甜唏噓道:“受不了了。你們剛才注意到霖霖看小天的眼神了嗎?真要命,殺傷力也太強了,我一個女的都癱瘓了。”
林小天悵然若失地望向窗外的海麵,長歎道:“沒有辦法,我這該死的、無處安放的魅力啊。”
田甜甜“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可真不要臉。”
大夥兒品著咖啡重新落座,薑大成問唐峰:“咱那案子的材料準備了嗎?”
唐峰應道:“全套備份,都準備好了,但是今天沒帶過來。”
薑大成埋怨道:“那你今天幹什麽來了?”
唐峰解釋道:“事先你也沒說咱要成立專案組,我是和鄭錚、小天碰頭以後才知道的。”
林小天突然接著電話插話道:“等我一會兒,肖力克來了,我下去給他開門。”
薑大成看了一下時間,喃喃自語:“夠快的。”
林小天剛到二樓,樓下的小飛已經開始報警。他跑進院子一看,肖力克已等在了院門外。開啟院門,肖力克推著摩托車進了院子,停好摩托後象征性地給了林小天一拳:“又糊弄我,誰家姑娘晚上十點了還出來相親。”
林小天嬉笑道:“推理成立,但也說明你仍存僥幸心理。”
肖力克催促道:“快說,什麽事兒?”
林小天一本正經地說道:“姑娘是沒有,但是真有好事兒。你不是一直想破大案子嗎?機會來了!”
肖力克持懷疑態度:“你可別糊弄我,什麽案子?”
林小天湊近肖力克,耳語道:“兩起案子,而且都是命案!”
肖力克後退一步,將林小天上下一打量:“真的假的?”
林小天伸出大拇指朝樓上一指,很囂張地說道:“重案隊的薑大成、唐峰、鄭錚和田甜甜,破案高手已經聚齊。是我強烈推薦你入組的,一句話,幹不幹?”
肖力克一驚,摟著林小天的肩膀說道:“兄弟,夠意思!沒什麽好說的,你下半輩子的夜班我全包了!”
見林小天帶著肖力克進門,薑大成起身說道:“來,大家鼓掌,歡迎肖力克同誌進組。”
掌聲很熱烈,肖力克受寵若驚,一緊張他忘了敬軍禮,竟點頭哈腰地抱起了拳:“各位前輩,多照應、多照應。”在林小天的提醒下他倉促補了個軍禮。
落座後,薑大成將桌麵上的卷宗推到了肖力克麵前:“小肖剛入組,你先看一下,熟悉熟悉案情。”然後對大夥兒說道,“情況特殊,咱們能聚在一起的機會不多,所以要抓緊時間。‘7.20案’的材料明天上午唐峰會送過來,所以現在重點談一下‘7.13案’的偵破方向。鄭錚,這案子是你經手的,你先說。”
鄭錚說道:“嫌疑人趙勤妮被關押在看守所,咱們根本沒有接觸的機會,所以我建議把劉晨作為突破口,她身上肯定有咱們需要的東西。”
林小天翻看著手機,戲謔道:“人都被逮起來了,可微博卻還在每天更新。”他把手機遞到了鄭錚麵前,“喏,還在外地拍戲呢。”
田甜甜解釋道:“這不奇怪。這是個流量當道的年代,公眾人物的宣傳平台一般都掌握在推廣人和經紀人團隊手裏。每天必須更新,刷存在感,流量決定熱度嘛。”
鄭錚翻看著林小天的手機,笑道:“你的關注點還挺廣泛。”
林小天解釋道:“我是上回吃飯的時候聽你們說起案子,回來後我才關注她的。”說完他搶過手機,“這個劉晨也是藝人,必須關注一下。”
薑大成對林小天提出表揚:“小天的這個思路很正確!作為辦案人員,必須隨時掌握嫌疑人的各種動態,我建議大家都關注一下。”
田甜甜也拿出了手機,提醒大家:“搜索的時候要注意,是柳奕辰,劉晨的藝名是柳奕辰。”
正翻看資料的肖力克聞聲抬起頭,驚愕地問道:“柳奕辰?就是咱、咱濱城的那個、柳奕辰?”
林小天指著那摞資料,很嚴肅地說教:“你現在的主要任務是趕快補課,這些情況材料裏都有。”
肖力克討好地笑了笑:“薑隊不是讓咱都關注嘛,我關注一下,然後繼續補課。”
林小天問道:“這個劉晨還在濱城嗎?”
田甜甜回話:“明天上午我查一下。”
肖力克指著手機說道:“不用查了,她微博裏有,在北京呢。”
林小天白了肖力克一眼:“微博裏的東西僅供參考,你還真信哪。趙勤妮還說她在劇組裏拍戲呢,可人還不是在看守所裏。”
肖力克癟了癟嘴,沒再言語。薑大成問道:“小天,你打算正麵接觸劉晨?”
林小天很無奈:“也沒別的路子了,我想試試。”
薑大成說道:“咱現在連最基本的證據都沒有,貿然接觸,她絕對不會輕易推翻原來的口供。我建議還是先從她居住地的監控著手,先拿到能拆穿她的證據。”
鄭錚插話道:“我覺得夠戧。我之前去過,毛衛健和那些人肯定已經有所警覺。”
薑大成慫恿林小天:“通過其他渠道試試,怎麽樣。”
林小天點了點頭。鄭錚說道:“如果他們已經將相關的視頻資料刪除了呢?不是沒有這種可能,而且極有這種可能。”
薑大成摸著胡茬陷入了沉默。唐峰氣惱地說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能碰,這案子還怎麽查!我總覺得咱們現在的路數不對勁,既然手裏有證據,為什麽要偷偷摸摸的!”
林小天問道:“那你的意思呢?”
唐峰義憤填膺地說道:“還有沒有王法了!我就不信他毛衛健能一手遮天,咱們可以去告他呀!去市局、去紀委,實在不行就去省裏!”
田甜甜反駁道:“當然可以去告他,可最後的結果呢?以咱們現有的證據,毛衛健有太多開脫的理由。表麵上看,他隻是辦案過於武斷,甚至連瀆職都算不上。難道咱們隻是想讓他寫一份檢查?或者背上一個不疼不癢的處分?過早地挑戰毛衛健,隻會增加咱們的辦案難度。”
薑大成表態:“我支持田甜甜的意見。咱們的最終目的是破案,而不是針對某一個人。”
唐峰無奈地歎氣:“行吧,我服從,但我保留意見。”
林小天敲了敲桌子:“哎,該組長發言了吧?”
田甜甜忍著笑說道:“誰不讓你說話了。”林小天正欲開口,田甜甜突然扭頭問道,“師父,去省城的高鐵是幾點的?”
薑大成應道:“半夜的,十一點四十。”說話間他看了一下時間,慌張地起身,“都這時候了。不行不行,我得趕緊走了。”
林小天很氣惱:“組長還沒發言呢!”
眾人哈哈大笑,紛紛起身。林小天也笑了,將車鑰匙拋給了肖力克:“你沒喝酒,你去送吧。”
唐峰說道:“正好,我跟著車一起走,去局裏把資料搬過來。”
林小天環視了一下眾人,一揮手:“那幹脆,今天就散了吧。咱們一起去送老薑,路上還能再聊聊。”
眾人離開了林小天的家,好在那輛車夠大,六個人全塞了進去。肖力克駕車,先去了高鐵站。臨別之際薑大成有些動容:“兄弟們,我先走了,案子的事就拜托了。”
林小天樂嗬嗬地應道:“放心吧,別忘了給我們所長打電話。”
送走了薑大成,眾人回到車上。鄭錚纏著田甜甜的胳膊,又死皮賴臉地膩味上了:“今晚去咱新房住吧,啊?”聲音雖小,但全車的人都聽得清楚。
田甜甜臊紅了臉,一甩胳膊:“滾。”
鄭錚哭喪著臉,低聲哀求:“明天我就出差了,挺長日子呢,你……啊?”
田甜甜的臉更紅了,她窘迫地偷瞄了一下其他人,垂著頭在鄭錚的大腿上狠狠一擰:“我說我不去了嗎,你能不能閉上嘴。”
鄭錚憨笑著揉了揉被擰疼的大腿。林小天和肖力克笑得前仰後合。田甜甜生無可戀地扭頭看著車窗外:“真丟人。”
車子停在一個小區門前,田甜甜逃也似地下了車,像是幹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林小天將頭伸出車外,提醒鄭錚:“明天還要出差,輕折騰。”
鄭錚站在路邊樂嗬嗬地應道:“知道了,快回去吧。”
田甜甜又羞又惱,卻又不便發作,氣得直跺腳。
來到市公安局,唐峰和肖力克去樓上取了“7.20案”的全套備份材料,足有兩紙箱。上車後唐峰催促道:“就剩咱仨了,快走,回去我跟你倆說說案子。”
林小天商量道:“唐哥,時候也不早了,你也趕緊回去休息吧,有事明天再說。”
唐峰稍一猶豫,應道:“也行,走吧。”
林小天吩咐肖力克:“先去長途汽車站。”
唐峰一拍腦袋:“還是你小子腦子好使,我都給忘了。”
送唐峰去長途汽車站停車場取了車,林小天和肖力克直接回了家。將兩箱資料搬進了“作戰室”,林小天帶肖力克去了客房:“從今天開始這就是你的房間,趕緊睡吧,早飯的時候我上來喊你。”
臥室亮著燈,戴墨霖躺在**忽閃著大眼還沒有睡。林小天嗔怪道:“醫生說孕婦要保證睡眠,這都幾點了,你怎麽還不睡。”
戴墨霖展開懷抱訴委屈:“你不回來我睡不著,你陪我說說話吧,我一會兒就睡著了。”
林小天佯裝生氣,白了戴墨霖一眼:“等會兒。”他站在床邊給強子發了一條微信,然後關燈上床,把戴墨霖往懷裏一摟,征求其意見,“說吧,想聊點什麽。”
戴墨霖滿足地偎在林小天懷裏:“其實也不用聊,這樣摟著就行。”
幾分鍾後林小天昏昏欲睡,戴墨霖突然說道:“你別總忙自己的事,也多關心關心爸。”
林小天一個激靈:“爸?爸怎麽了?”
戴墨霖應道:“爸這幾天好像不太高興。”
林小天琢磨了一下,很納悶:“我沒覺得啊,你發現什麽了?”
戴墨霖說道:“有人的時候挺好的,沒人的時候他就‘唉、唉’這樣歎氣。”
林小天問道:“你沒問問他?”
戴墨霖說道:“我不會問,你問吧。”
林小天知道戴墨霖對老蓋很是孝順,而且是由衷的孝順,可平時兩個人的交流卻並不多。他應道:“行,快睡吧,回頭我找機會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