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再探上堯
早上七點,林小天來到客房卻發現肖力克不在,他來到“作戰室”推門一看,肖力克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他輕輕關上了房門,轉身來到樓梯口正準備下樓,肖力克開門出來了,挺難為情地解釋:“睡著了,可沒睡死,我聽見動靜了。”
林小天笑著說道:“要睡就去房間睡,不困就跟我下來吃飯。”
肖力克關上了房門,輕快地跑了過來:“吃飯吃飯。”
吃罷了早飯,林小天和肖力克回到作戰室,肖力克問道:“咱從哪兒開始?”
林小天撓著頭含糊地應道:“亂糟糟的,還沒想好呢。你補課補得怎麽樣?”
肖力克回答:“書麵的材料差不多都看完了,那個硬盤還沒來得及看。”
“硬盤?”林小天很好奇。
肖力克從紙箱中取出一個移動硬盤:“就是這個,老唐說與案子相關的所有視頻資料都在這裏麵。”
林小天接過移動硬盤插到了電腦上、開啟電腦、連接投影儀、降下投影幕布,然後對肖力克吩咐道:“把窗簾全關上。”
視頻資料的前麵部分都是審訊的影像畫麵,林小天問道:“文字口供筆錄都看過了吧?”
肖力克點頭應道:“兩大本筆錄都看完了。”
林小天操作著遙控器:“那就跳過。”
一幀幀影像跳過,畫麵突然由清亮變得暗淡,雨夜的上堯村街口出現了兩個鬼鬼祟祟的黑影……林小天反複看了兩遍,終於看明白了:第一段視頻,是兩名嫌疑人通過街口前往張宗鳴住處的畫麵;第二段視頻,是兩名嫌疑人通過街口逃離的畫麵。他問道:“有這兩段視頻的文字說明嗎?”
肖力克應道:“應該有。”他打開了桌子上的台燈,在文件堆裏一通翻找,拿起一份文件朝林小天一晃,“有,這兒呢。”
林小天吩咐道:“念!”
肖力克湊近了台燈,念道:“上堯村街口幹洗店視頻三,七月十三日晚二十一時五十五分,大雨,能見度低,兩名嫌疑人身穿雨衣,自街口西側進入街口,疑似前往張宗鳴租住地;上堯村街口幹洗店視頻四,七月十三日晚二十二時五十分,大雨,能見度低,兩名嫌疑人身穿雨衣、攜帶重物,自街口東側進入街口,向村西方向逃逸;嫌疑人甲,身高約1.72米,步態怪異,疑似O型腿(羅圈腿);嫌疑人乙,身高約1.83米,身材魁梧。沒了。”
林小天看著幕布上的畫麵,問道:“力克,我考你一個問題,你說這兩個人……”話沒說完,他的電話響了,他接起了電話,“喂,美妞兒,什麽指示?”
田甜甜笑著應道:“誰敢指示你呀,有些情況想向組長匯報一下。”
林小天樂嗬嗬地說道:“你不說我都忘了我還是領導,說。”
田甜甜說道:“剛才我查了一下,劉晨確實是在北京。如果需要的話我會把定位信息發給你。”
林小天應道:“在北京就不用發了,我總不能追到北京去吧。”
田甜甜又說道:“行,我馬上要下樓開例會,然後就去給你辦電話卡。今天周一,我這邊事兒挺多,就不過去給你送了。卡辦好後我會給你電話,你到市局門衛室來取,行嗎?”
林小天道謝:“謝了美妞兒,忙你的。”掛上了電話,他喃喃自語,“還真跑北京去了。”
肖力克好奇地問道:“誰?誰去北京了?”
林小天笑著說道:“還真讓你給說準了,劉晨真在北京。”
肖力克得意地說道:“你瞧,名人的微博也不全是吹牛,偶爾也能有幾句實話。”
林小天哈哈一笑,問道:“剛才咱們說到哪兒了?”
肖力克指了指垂在半空的影像畫麵:“你說要考考我。”
林小天一拍額頭:“哦對,你說在這兩個人中,誰是老大?也就是說,誰是主要嫌疑人?”
肖力克不假思索地回答:“這還用說,肯定是嫌疑人甲,就是那個羅圈腿。”
林小天問道:“理由。”
肖力克說道:“那你接著放。”林小天開啟了播放鍵,肖力克來到幕布前,指著畫麵說道,“瞧見了嗎?這兩個人,兩次經過這個路口,都是這個羅圈腿走在前麵,這就是理由。”林小天蹙著眉頭,望著影像出了神,繼而操作遙控器反複重播畫麵,而且還用了“慢鏡播放”。肖力克有些緊張,湊到林小天身邊問道,“怎麽了?我說的不對?”
林小天盯著肖力克看了一會兒,搖了搖頭:“好像不對勁。”
肖力克很吃驚:“不對勁?難道那個高個兒是領頭的?”
林小天回過神來,操作遙控器放大了畫麵,說道:“你看仔細,在羅圈腿剛出現在鏡頭裏的時候,他有個停頓,而且抬起了左胳膊,他在幹什麽?”
肖力克盯著畫麵若有所悟地點點頭:“他應該是、是在攔著身後的高個兒。”
林小天又問道:“注意看,與此同時羅圈腿的頭的朝向,他在看什麽?”
肖力克回答道:“那個亮著燈的屋子,應該就是材料裏提及的那家小飯館。”
林小天追問道:“這說明了什麽?”
肖力克撓著頭支支吾吾地說道:“我好像、是看出點兒什麽,但是具體的……”
林小天自問自答:“這說明羅圈腿對這一帶的地形有所了解,他很清楚這裏有一家小飯館,而且知道或者預料到小飯館裏在這個時間段會有人。我現在再問你,這又說明了什麽?”
肖力克興奮地說道:“說明這倆人,尤其是羅圈腿,在作案之前踩過點!”
林小天一拍巴掌:“漂亮!馬上開始找,他倆肯定在白天出現過。”
可是林小天用“快進”的方式播放完了全部視頻,卻始終沒有看到上堯村街口白天的視頻畫麵。他疑惑道:“老唐就給了咱這一張硬盤?”
肖力克應道:“對,就這一張。”
林小天質疑道:“不可能!你剛才不是說這是視頻三、視頻四嗎?那視頻一和二哪兒去啦?”
“也對呀。”肖力克拿起資料翻看了一下,哭喪著臉說道,“視頻一,是張宗鳴吃早飯的;視頻二,是他吃完早飯出村的。硬盤裏有,剛才我看見了。”
“搞什麽搞!”林小天氣惱地說道,拿起電話他就撥了出去,“唐哥,我懷疑那兩個人在去張宗鳴家之前曾經踩過點,你能不能想辦法,搞到那家洗衣店在案發當天白天的監控資料。”
唐峰反問道:“白天的監控資料?我沒給你們嗎?”
林小天抱怨道:“你就給了我們一張硬盤,翻看了好幾遍,沒有。”
唐峰應道:“那可能是裁掉了,你別急,我這裏有。我找找,馬上發到你的郵箱。”
剛掛斷電話,強子的電話打進來了,林小天笑著接起電話:“剛睡醒?”
強子懶洋洋地應道:“準確的說,還沒睡醒。你半夜給我發的那個信息是什麽意思?要查那個小明星?”
林小天一怔:“你認識她?”
強子自嘲道:“我倒是認識人家,可是人家不認識我呀。她和我是一個學校的,(濱城)十中的校友。”
林小天疑惑道:“咱說的是一個人嗎?你都三十了,人家可是剛二十出頭。”
強子解釋道:“不會錯!我說的是校友,又沒說是同學。其實她就比我矮兩級,進演藝圈以後為了裝嫩,她又改了戶口。”
林小天說道:“看見信息後麵那個地址了嗎?那就是她在濱城的住址,能不能想辦法把那個小區的監控給我調出來。你最好用筆記一下,是這個月的十三日。”
強子裝傻:“十三日?這個月有十三日嗎?”
林小天嗔怪道:“跟你說正事兒呢!”
強子嘿嘿一笑,念叨著:“你等會兒,這個月、十三日,陽曆陰曆?”
林小天應道:“陽曆陽曆,官方都是算陽曆。”
強子取笑道:“官方個屁!查個監控還要找我幫忙,你這官方算是白瞎了。”
林小天恭維道:“誰讓你比官方還有本事呢。哦對了,這事有點兒見不得人,你最好隱秘點兒,盡量別讓外人知道。”
強子嘲諷道:“瞧你這話說的,就好像你找我辦過能見人的事兒一樣。”
林小天提醒道:“抓點兒緊,當事兒辦。”可強子已經把電話掛了。
肖力克趴在電腦前說道:“好像已經發過來了,你郵箱密碼多少?”
林小天應道:“D、M、L,我老婆名字的第一個字母大寫,後麵是她的生日。”
肖力克抱怨道:“我哪兒知道嫂子的生日,你自己來。”
唐峰發來的這份視頻文件很完整——案發當日整整二十四小時的監控視頻。林小天和肖力克叼著煙緊盯著畫麵,不斷快進,隻要街口出現人影就馬上恢複正常播放,可是一直播放到結尾也沒發現疑似“羅圈腿”的人影出現。林小天揉著發澀的眼睛喃喃自語:“不可能啊,難道在這之前他們就去踩點啦?”
肖力克問道:“你的意思是,張宗鳴還沒死,他們就去踩點了?”
林小天沒言語,盯著天花板愣起了神。十幾分鍾後,他霍然起身,吩咐道:“快,把視頻文件下載到咱倆的手機裏。”
肖力克問道:“全下?”
林小天挖苦道:“這個新視頻裏什麽也沒有,你下載它有個屁用!我是讓你下載晚上的那個……”
肖力克趕忙應道:“明白明白,視頻三和視頻四,是吧。”他還挺負責任,文件下載完畢後還用手機試著播放了一下,這才放心,“好了,沒問題。”
林小天接過手機,大手一揮:“跟我走!”
肖力克一怔:“去哪兒?”
林小天沒理會,急火火地下樓,跟老蓋打了招呼:“爸,我要出去,你跟霖霖說一聲。”
老蓋問道:“中午回來吃飯嗎?”
林小天已經跑出了門:“差不多,不過不用等我們,飯好了你們就先吃。”
肖力克緊追林小天上了車。林小天駕車上路,肖力克問道:“咱到底要去哪兒?”
林小天露出一個壞笑,說道:“我再考考你,張宗鳴的具體死亡時間。”
肖力克很自信地回答:“這你可難不住我,法醫說他的死亡時間是七月十三日十時至十四時之間。不過根據那兩個自首的嫌疑人交代,這個死亡時間還可以進一步精確。”
林小天滿意地一點頭:“我再問你,羅圈腿是什麽時間進張宗鳴家的。”
肖力克回答:“這個沒有爭議,夜裏十點左右。”
林小天看了一下時間,說道:“現在剛好是十點,咱們來做一種假設。我現在給你一個上堯村的地址,你在晚上十點之前能找到嗎?”
肖力克說道:“進村裏打聽一下,應該沒問題。”
林小天問道:“如果條件受限,不允許你向其他人打聽呢?”
肖力克搖了搖頭:“那可就有難度了,不過應該也可以。”
林小天又問道:“如果這個地址根本就是一處違章建築,連門牌號碼都沒有呢?”
肖力克叫苦道:“你這不是難為人嘛,你讓我上哪兒找去!”
林小天說道:“同樣的條件,咱們再來做一種假設,如果是在你老家,給你一個你們村的住址,會怎麽樣?”
肖力克幡然醒悟:“羅圈腿對上堯村很熟悉,根本不需要踩點,因為他就是上堯村的人!咱們這是要去上堯村?”
林小天點點頭,說道:“老唐的人去村裏排查過,但是沒發現符合特征的人。我懷疑這個人是曾在上堯村居住過的租戶,或者是上堯村去年剛搬遷走的村民。”
肖力克搓著手興奮地附和:“對對對!哎呀,咱們立功的時候到了!”
車子剛駛進上堯村外的那個停車場,林小天接到了田甜甜的電話:“我把卡放在門崗了,你去取吧,今天執勤的門衛認識你。”
林小天問道:“有綁定的聊天軟件嗎?”
田甜甜回答:“用張宗玨身份信息注冊的那張電話卡綁定了微信,我在那張卡上做了標記,注冊信息和登錄密碼也都寫在上麵了。”
林小天道謝:“謝了美妞兒,我中午過去取。”
下車後林小天帶著肖力克進了上堯村,直接去了那家小飯館。因為還沒到飯點,小飯館裏沒客人,老板帶著兩個小夥子正在串肉串。林小天進門打了招呼:“老哥,忙著呢。”
老板起身招呼道:“二位可是夠早的,我們灶上還沒起火呢。”他將林小天上下一打量,“我怎麽瞧你這麽眼熟啊,不是第一次來吧?”
林小天笑著說道:“我前幾天來過,咱們還……”
老板一拍腦袋:“瞧我這記性,想起來了。”他指著牆上的菜譜寒暄道,“你先看看有什麽想吃的,我這裏收拾一下馬上就好。”
林小天說道:“吃飯不著急。老哥,今天來還是想麻煩你點事兒。”
老板朝林小天使了個眼色,將他帶到一個角落裏,低聲說道:“前幾天村裏來了不少警察,村裏人都傳呢,說劉剛死了。”說到這裏,老板突然一怔,“你、你也是警察?”
這就很尷尬了,暗訪還沒開始就被人懷疑了身份,林小天索性承認:“對,老哥真是好眼力。”
老板一拍手:“我就說嘛,上回你來的時候我就覺得像。你今天來是……”
林小天掏出了手機,商量道:“老哥,我想讓您認個人,您看看這個。”
老板看了一遍視頻,對林小天搖了搖頭:“黑燈瞎火的,看不清啊,好像不認識。”
林小天提示道:“老哥您再好好想想,以前在咱村裏住過的人,或者是咱村剛搬遷走的人裏,有沒有比較相像的。”
老板回憶了一下,還是搖了頭:“想不起來。”
林小天繼續提示:“這個人的身高大概一米七二左右,有比較嚴重的羅圈腿。”
老板很好奇:“羅圈腿?我再看看。”林小天重播了視頻。老板看著視頻,用食指撓著臉頰吸了一口氣,“嘶,還別說,真有些眼熟,好像村裏是有這麽一個人。”
林小天心中暗喜,急切地問道:“這個人是誰?他還在村裏嗎?”
老板搖著頭說道:“這個人不是我們村的,我跟他不是很熟……”就在這時,一個粗壯的漢子從小飯館門前經過,老板趕忙抬手朝那人招呼,“哎,別走別走,過來過來。”
壯漢停下腳步,呲牙一樂:“進了門我可就不走了,中午你管飯。”
老板招了招手:“你過來瞧瞧,這是不是那個‘騎兵’。”
肖力克驚訝地問道:“騎兵?這個人是軍人?”
老板憨笑著解釋道:“不是當兵的!那個人羅圈腿挺嚴重,走路的時候就像**有匹馬。”他一指進門的壯漢,“他們給起的外號,背後叫人家‘騎兵’。”
這個綽號簡直太形象了。感歎於勞動人民的詼諧與智慧,林小天和肖力克忍不住笑了起來。那壯漢大搖大擺地來到三人麵前:“在哪兒呢?我瞅瞅。”
林小天趕忙將手機遞到壯漢麵前,再度重播了視頻,虛心請教:“大哥您看看,是他嗎?”
壯漢隻看了幾眼就很肯定地說道:“沒錯,就是他。走道的時候褲襠底下能鑽過去一條狗,除了他絕對沒別人。”
林小天壓抑著心中的狂喜,問道:“大哥,這個人是誰呀?”
壯漢狐疑地將林小天一打量:“你是……”
飯館老板搶著介紹:“他是警察,來查小劉那事兒。”
壯漢陡然緊張了起來:“那咱可不敢瞎說,不熟不熟,真的不熟。”
林小天給壯漢敬了煙:“大哥幫幫忙,我雖然是警察,但是跟小劉也算有些交情。”
飯館老板幫腔道:“憑良心說,小劉那人不錯,你知道什麽就說說。”
壯漢遲疑地接過林小天的煙,肖力克趕忙掏出打火機,上前幫壯漢點上了煙。壯漢吸了一口煙,問道:“小劉真的沒了?”
林小天痛心地點點頭:“不明不白的。”
壯漢吸著煙坐到臨近的一把椅子上,歎息道:“我要知道我就說了,可我跟那個人真的不熟,他不是我們村的,我都不知道人家叫什麽。”
林小天問道:“他多大歲數?臉上有沒有什麽特征?”
壯漢回憶了一下,說道:“應該不到四十歲。沒什麽特征,就是挺普通的一個人。不過臉上有些橫肉,看著有點兒凶。”
林小天挨著壯漢坐下,又問道:“那他是幹什麽的?為什麽到咱村來?”
壯漢說道:“他是房地產公司的,去年年初村西拆遷的時候他經常過來。有那麽一段時間,他經常晚上過來打撲克,可大夥兒都挺煩他。”
林小天問道:“為什麽?”
壯漢解釋道:“那個人的脾氣不好,而且打牌特別較真兒。沒抓著好牌惱、牌沒打好也惱,不光跟‘對頭’惱,跟‘聯邦’也惱!好幾次吵著吵著就要動手,打牌就是個玩樂,至於嘛!時間長了,大夥兒都不愛帶他玩。後來他可能也感覺自己不太受待見,也就不過來了。”
林小天問道:“他認識劉剛嗎?”
壯漢回答:“認識認識,肯定認識!小劉性子好,人緣也好,有好幾回大夥兒想揍‘騎兵’,要不是小劉幫他說好話、打圓場,真揍他身上了。”
林小天又問道:“他是哪家房地產公司的?”
壯漢搖了搖頭:“這個我還真不知道,不過前段日子我還在村西見過他,當時我倆還點頭打招呼了。”
林小天感激地說道:“大哥,您反映的情況很重要,太感謝了。”說罷,他從包裏取出四百元錢遞給了飯館老板,“老哥,這個您收下。”
飯館老板一怔:“兄弟,你這是幹什麽?”
林小天笑著解釋道:“實不相瞞,我也愛打‘勾級’,可就是水平不行。我要是今晚過不來,您就用這些錢請打撲克的大哥們喝頓酒,要是不夠您自己貼補。”他又對壯漢說道,“大哥,喝了這頓酒可就算我入夥了,回頭你們可別嫌我手臭。”
壯漢手足無措地寒暄:“你這就見外了,你看你這、你這……”
飯館老板對壯漢說道:“人家這小兄弟敞亮,咱也就別客套了。行,這錢我幫你們收下了。晚上我張羅酒席,你去召集人。”
一番寒暄之後,林小天和肖力克告別了飯館老板和壯漢,去了村西。
村西的工地被約兩米高的藍色鐵皮圍擋圈起,貌似工程已經接近尾聲,從外觀來看,十幾棟高樓僅欠門窗和外牆的裝修。沿著一條緊貼村西民宅的土路,林小天向北走了大約二百米,突然看到工地邊緣處有一棟已裝修好的兩層別墅。他走了過去,剛走上別墅正門前的台階,別墅裏走出兩名身著西裝的女職員,懷抱宣傳畫冊笑臉相迎:“先生,要看房嗎?”
林小天朝別墅裏瞄了一眼:正對著門的是一座迎賓台,迎賓台後的牆麵上是一幅巨大的企業標識。他有些吃驚,低聲囑咐身後的肖力克:“別說話!”說完,他對已經來到麵前的兩位女職員說道,“有資料嗎?給兩份,參考參考。”
女職員雙手為林小天和肖力克奉上了房產畫冊,並熱情相邀:“二位先生,進去看一下吧,室內有沙盤,可以預覽我們小區的全貌。”
林小天低頭看著手裏的畫冊,擺了擺手,然後扭頭就走。
回上堯村的路上,林小天將畫冊撕碎扔到了路邊。肖力克緊追上來問道:“咱現在去哪兒?不找人啦?剛才都到門口了,怎麽不進去?”
林小天停下腳步,瞄了一眼卷在肖力克手中的宣傳畫冊:“自己看。”肖力克展開畫冊一看,四個大字映入眼簾——宏遠新城。林小天冷笑著說道,“那是宮洪勇的售樓中心,還有必要進去嗎?”
二人回到上堯村街口,肖力克碰了碰林小天的胳膊,提醒道:“那大哥在叫咱呢。”
林小天扭頭一看,果然看見飯館老板正在飯館門前朝他倆招手。他趕忙跑了過去:“老哥,怎麽了?”
飯館老板讓林小天和肖力克進了屋,低聲對林小天說道:“有件事我想跟你說說,小劉有幾樣東西在隔壁的店裏幹洗。東西是洗好了,可如今小劉也沒了,人家留也不是、扔也不是,你說這事兒……”
林小天突然想起,在案發當天的早上,張宗鳴確實將一個包裹送進了洗衣店。如果沒猜錯的話,那個包裹裏應該就是現場失蹤的**用品。他問道:“隔壁經營洗衣店的是什麽人?”
飯館老板介紹了洗衣店的情況:“老板姓張,是我們村的。平時店裏就他、他老婆和他大姨子,現在閨女放暑假回來,幫他站櫃台。這一家子可都是老實人。”
林小天進了飯館隔壁的洗衣店,見櫃台裏坐著一個白淨的小姑娘,他走過去笑著說道:“是小張吧?我來取劉剛在這裏幹洗的東西。”
小姑娘站起身,朝身後的一扇門怯怯地喊了一聲:“爸。”一個中年男人掀開門簾來到櫃台裏,想必這就是老張了。小姑娘低聲說道,“這兩個人來取劉剛的東西。”
老張有些緊張,狐疑地打量著林小天,問道:“你們是他的什麽人?帶憑據了嗎?”
林小天如實相告:“我們是警察。”說話間他用胳膊碰了碰站在身邊的肖力克,肖力克趕忙出示了證件。
老張放鬆了戒心:“你們要是不來,我正準備送到派出所去呢。”他轉身進了那扇門,回來的時候將一個包裝袋遞給了林小天,“你清點一下,床單、枕巾、短袖衣、運動長褲和短褲各一件。”
林小天接過袋子對老張道了謝,正準備離開,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張哥,這些東西還沒給錢吧?”
老張擺了擺手:“鄉裏鄉親的,人都沒了,算了。”
林小天從包裏取出一百元錢放在了櫃台上:“張哥,我也不知道具體價錢,就這些吧。”
老張抓起錢跑出了櫃台,直往林小天的手裏塞:“不能不能,這錢我不能收。”
“這錢您必須收下!”林小天把錢扔在了櫃台上,轉身就跑。老張拿著錢追到門外,望著林小天的背影一身歎息。
肖力克追上了林小天,唏噓道:“有錢就是好。”
林小天一瞪肖力克,義正言辭地說道:“你這是什麽話,這事兒跟錢就沒關係。咱是警察,不管到什麽時候,不能讓老百姓吃了虧。”
肖力克趕忙致歉:“是我說錯了話,受教了。”
林小天朝身後瞥了一眼,突然猛推肖力克:“快跑!”
肖力克扭頭一看,原來是幹洗店的小姑娘又追出來了。小姑娘一路狂追,揮著手喊道:“大哥,別跑,回來!我爸、我爸忘了東西。”
忘了東西?林小天遲疑著停下了腳步。小姑娘跑到林小天麵前,塞過來一個小塑料袋,氣喘籲籲地說道:“這是短褲口袋裏的東西,一直放在櫃台裏,我爸剛才忘了,讓我趕緊給你們送過來。”
林小天對小姑娘道了謝,小姑娘離開後他打開了塑料袋,裏麵是兩張一元的紙幣、一張刷卡機的收費回單和一張電話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