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魔鬼座駕

噩夢沒有再侵擾賈紹康,他醒了,還泡在浴缸裏,浴缸裏的水早已涼透,他是被凍醒的。不停地打著寒顫,他從浴缸中爬了出來,鼻塞也很嚴重,應該是感冒的前兆。他哆哆嗦嗦地脫下了身上的睡衣,正用浴巾擦拭著身體,突然聽到“嘭嘭嘭”的敲門聲。他驟然緊張了起來,躡手躡腳地來到門旁,用顫抖的聲音詢問:“誰?”

一個聲音回答:“賈先生,沒打擾您休息吧?下麵的早餐已經準備好了。”

聲音有些耳熟,應該是留在別墅的服務人員。賈紹康鬆了一口氣,應道:“謝謝,我馬上下去。”

換好了衣服,拉開了厚重的遮光窗簾,外麵已是天色大白。

下樓來到小餐廳的時候,賈紹康看到了餐桌上那杯還冒著熱氣的紅茶,欣喜地問道:“明緯回來了?”

服務人員恭敬地回答:“是,付先生一早就回來了,他剛去了樓上,馬上就會下來。”

那人的話音剛落,付明緯已經走進了餐廳:“師哥,昨晚睡得怎麽樣?”

賈紹康笑著應道:“還不錯。”

付明緯搖晃了一下手裏的藥瓶子,嗔怪道:“自己說,昨晚吃了幾顆藥?”賈紹康難為情地笑了笑。付明緯冷著臉上前勸說,“早就想說你了,這種藥不能經常吃,你現在已經對它產生了依賴,長久下去會很傷身體。”

賈紹康點點頭,笑著應諾:“我盡量吧,慢慢來。”

付明緯望著賈紹康遲疑了一下,湊上前問道:“師哥,你的聲音不對,沒事兒吧?”

賈紹康的鼻音確實有些重,他誇張地清了清嗓子,掩飾道:“應該沒事,可能是昨晚有些著涼。”

兩個人正吃著早餐,外麵有人按了門鈴,一個服務人員應聲跑了出去。回來的時候,那人的手裏多了一個紙袋:“賈先生,這是快遞公司送來的,我已經代您簽收了。”

付明緯起身接過了快遞紙袋:“謝謝,交給我吧。”

賈紹康不禁疑惑,他剛住到這裏一天,誰會把快遞寄到這裏。並且除了程昱嘉,沒有外人知道他的住處,而程昱嘉如果有什麽資料要交給他,似乎也用不著勞煩快遞公司。他端起紅茶輕啜一口,好奇地問道:“誰寄來的?”

付明緯仔細地查看了一下,詫異地苦笑:“奇怪,是咱們學校?”

“哪兒?”賈紹康覺得莫名其妙。

付明緯應道:“寄件地址是濱城畫院。”說話間,他拆開了紙袋的包裝,從紙袋裏掏出了一張圖片。賈紹康好奇地湊過去一瞧,他的手突然一抖,“呀!”手裏的那杯紅茶灑了。他慌張地抽出幾張紙巾,擦著身上的水漬。

付明緯將那張圖片遞了過來:“這應該是在香港拍賣的那幅畫吧?”

“是是,我……我看到了。”賈紹康繼續低頭擦著水漬,目光卻盡量躲避著那張圖片。

付明緯朝紙袋裏又看了一眼,在一聲疑惑的“嗯”之後,竟從紙袋裏又取出了一張圖片。他仔細地端詳了一番,驚喜地喊道:“哎呀,是戴雨霏、是戴雨霏!”

“啊?”賈紹康倒吸一口冷氣。

付明緯將那幀照片遞到了賈紹康的麵前,欣喜若狂:“師哥你快看,是她,真的是戴雨霏!”真的是戴雨霏,照片中的她猶如在《守望》中,幽怨的眼神令人心碎。

那是一張打印出來的照片,照片應該是在夜間拍攝的。街燈下的戴雨霏依舊穿著那襲潔白的長裙,照片背景的霓虹燈是……瞻海龍城!在照片的下部,還有一排模糊的數碼,勉強可以看清,那是相機在拍攝時留下的時間,竟然是昨晚。

望著那張照片、看著照片裏昔日的戀人,賈紹康煞白的臉上滲出了一層冷汗,嘴唇也開始了顫抖。他突然躁狂了起來,猛地一把拍落了付明緯手中的照片,厲聲驚叫:“不,這不是她!”

師哥反常的舉動嚇了付明緯一跳,他俯身撿起照片,抬頭疑惑地看向了賈紹康:“師哥,你好好看看,真的是她!難道她已經回了學校,想聯係咱們?”

“不!不是!”賈紹康歇斯底裏地大叫,“這不是她,不是!她已經死了!她早就死了!”

瞠目結舌的付明緯看了看手裏的照片,又扭頭看向了賈紹康,而此時賈紹康已經衝出了餐廳,跌跌撞撞地朝樓上跑去。

賈紹康逃回了臥室,反鎖上了房門,緊靠在門上大口地喘息。

失魂落魄地在房間裏踱著步,賈紹康不知道該做什麽。對,程昱嘉!他哆哆嗦嗦地取出了手機,不斷地安慰自己要冷靜,可是沒用,他的手抖得厲害,幾次都按錯了按鍵。在電話接通的刹那,他用手掩住手機,壓低聲音哀求:“哥,她來了,她回來了,她來找我了,快救救我!”

掛上了電話,賈紹康仰著頭,茫然地望著天花板,身體順著牆壁緩緩下滑,直到癱坐在地上……

程昱嘉帶著幾個人急匆匆地走進了別墅,鐵青著臉質問一個迎上來的服務人員:“說,怎麽回事?”

服務人員哭喪著臉回答:“報告程董,我們也不知道。早上有人給賈先生送來一份快遞,賈先生看了裏麵的東西就上了樓,好像……好像是那份快遞不太對勁。”

二樓大臥室的門前,付明緯正焦急地敲著房門:“師哥、師哥,你沒事吧?到底怎麽了,你開開門哪。”

程昱嘉走了過去拍了拍付明緯的肩頭,付明緯默默地讓到了一邊。程昱嘉敲了敲門,很淡定地說道:“紹康,開一下門,是我,程昱嘉。”

房門打開,麵色慘白的賈紹康一把抓住了程昱嘉的手,驚慌地質問:“你去哪兒了?你怎麽現在才過來?”

程昱嘉一如既往的淡定從容,他狠狠地瞪了賈紹康一眼,然後扭頭看了看付明緯手裏的快遞紙袋,隨手接了過來。抽出裏麵的兩張圖片隨意翻看了一下,隨即露出了一個輕蔑的微笑,輕描淡寫地罵道:“媽的,陰魂不散。”說完他扭頭對付明緯等人吩咐,“行了,這裏有我呢,你們先下去吧。”

關上了房門,程昱嘉又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那兩張圖片,然後用嘲諷的語氣提醒賈紹康:“慌什麽?一個男人,在任何時候都不要忘記淡定,明白嗎?”

有程昱嘉陪伴在身邊,賈紹康心裏踏實了許多,他點上了一支煙,朝程昱嘉窘迫地笑了笑。程昱嘉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我就不明白,隻不過是兩張被人動了手腳的圖片,你在怕什麽?尤其是這張照片,很明顯就是電腦合成的。”

賈紹康深埋下頭,沮喪地一聲歎息:“照片也許是假的,可造假這張照片的人是真的。他為什麽要這麽做?他想要幹什麽?我……”

程昱嘉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低頭朝手裏的快遞又看了一眼,發現那快遞紙袋是本市“迅達快遞”公司的,可是上麵卻沒有派送印章。他隨即轉身打開房門:“來人!”幾個隨從應聲跑了過來,程昱嘉詢問,“是誰簽收的?”

一個隨從向前一步,謹慎地應道:“報告程董,是……是我。”

程昱嘉又問:“來送快遞的是個什麽人?”

隨從回憶了一下,回答道:“是個快遞公司的小夥子,挺年輕的。”

程昱嘉質問道:“你怎麽確定他就是快遞公司的?”那隨從無言以對,也許在他看來,送快遞的就應該是快遞公司的人。程昱嘉又問,“長什麽樣兒,看清了嗎?”那隨從人員搖了搖頭,程昱嘉追問,“如果再見到他,還能認出來嗎?”

那人又回憶了一下,苦著臉解釋道:“程董,那個送快遞的人他、他戴著摩托車頭盔,還戴著一副墨鏡,根本看不清長相。”

摩托車頭盔,又是摩托車!程昱嘉突然意識到了什麽,他瞪了那個隨從一眼,吩咐道:“馬上通知物業和保安部的人,徹查小區裏所有監控,一定要找到那個人!趕緊去,有了消息馬上呈報!”說完,他掏出手機撥了出去,“喂,老鄭,我是程昱嘉,你馬上過來一下……對,我在九號樓。”

鄭衛國的家應該就在附近,不到五分鍾他就趕到了九號別墅。行色匆匆的鄭衛國走進了書房,略帶氣喘地詢問:“程董,這麽急,什麽事?”

程昱嘉擺了擺手,示意鄭衛國關上了房門,說道:“老鄭,別急,先說說你那邊的情況。”

鄭衛國在沙發上坐了下來,長出一口氣平穩了一下呼吸,然後搖了搖頭:“沒什麽進展。昨晚我帶著幾個人去了海邊,那裏每天晚上都會聚集不少摩托車發燒友。我把那輛摩托車的照片給他們傳看了一下,確認那是一輛日本產的雅馬哈重型機車,型號是V-MAX1700,排氣量為1700CC,款式是最新款的,價格十分昂貴,在國內相當罕見。那些人確認,那輛摩托車絕對不是他們‘圈裏人’的。玩摩托車的人大多個性張揚,有了這樣的好車肯定會先到海邊亮亮相,但是他們都說從沒見過。哦對了,那款摩托車還有一個綽號,他們管它叫‘大魔鬼’。”

大魔鬼,聽到這個名字賈紹康的心頭一寒。一個來無影去無蹤的魔鬼,騎著一輛被稱作魔鬼的車子,這確實是件令人膽寒的事情。

房間裏的三個人都在沉默,走廊裏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程昱嘉用眼神示意鄭衛國起身打開房門。

幾個隨從帶著一個身穿保安製服的人站在門前,一個隨從上前介紹:“程董、鄭總,這位是小區保安部今早帶班的隊長。”

保安隊長身體站得筆直,對程昱嘉很緊張地敬了個禮:“程董好!”

程昱嘉點了點頭,問道:“查得怎麽樣?看清楚是什麽人了?”

保安隊長搖了搖頭,小心翼翼地回答:“報告程董,那人戴著頭盔,看不清長相。”

程昱嘉質問道:“查過他的證件嗎?”保安隊長一怔。程昱嘉繼續追問,“難道快遞公司的人就可以隨意進出咱們小區嗎?”

保安隊長哭喪著臉解釋:“程董,不管是行人還是車輛,進出咱們小區都必須有‘門禁卡’!陌生人進小區必須先進行身份登記,這一點我們可是從來不敢含糊!可是為了業主接收快遞方便,經‘業主委員會’商討決定,咱們給幾家快遞公司派發過幾張‘門禁卡’,那些快遞員憑卡可以直接進入小區。”

程昱嘉眉頭一蹙,問道:“也包括這家‘迅達快遞’?”保安隊長點頭稱是。程昱嘉思忖了一下,又問道,“那個人是什麽時候進入小區的?”

保安隊長重新挺直了腰板,自信滿滿地回答:“報告程董,是早上八點二十!當時我就在崗上,不會有錯!當時我覺得那摩托車挺威風,還特意多看了兩眼。”

程昱嘉又問:“能確定他離開的時間嗎?”

保安隊長撓了撓頭,吞吞吐吐地回答:“沒……他……他好像……沒發現他離開。”

聽到保安隊長的回答,賈紹康的後背又開始冒冷汗。程昱嘉也吃了一驚,追問道:“你是說,到現在,那個人可能還在咱們小區?”

保安隊長慌張地回答:“程董您別著急,我們在門崗的監控裏沒有查到他離開小區的畫麵,不過我們……我們正在查!”

程昱嘉氣惱地斥責:“那你還在這裏幹什麽!”

保安隊長抹著頭上的冷汗就退了下去,可是剛走出幾步,手裏的對講機卻響了起來。他接通了對講機,嗯嗯啊啊地說了一通之後,一轉頭滿麵驚喜地匯報:“報告程董,那輛摩托車已經找到了!”

程昱嘉的眼神一狠:“在哪兒?”

保安隊長指著書房的後窗,很興奮地說道:“就在屋後,從這兒應該能看到。”

程昱嘉快步來到窗前,一把扯開了遮光窗簾。果然,就在這座別墅後的院牆外,幾個保安圍著一輛碩大的黑色摩托車,正指手畫腳地品頭論足。

這是**裸的挑戰!程昱嘉瞄了保安隊長一眼,冷冷地問道:“車是找到了,人呢?”

保安隊長一愣,怯怯地回答:“他們沒說,我……我也不知道,不過……正在找、正在找。”

惱羞成怒的程昱嘉在這一刻爆發了,反手就是一記響亮的耳光:“還他媽找個屁!監控呢?不是有監控嗎?你們不是一直吹牛逼監控沒有死角嘛!”

這一巴掌挨得太突然,保安隊長被直接打懵了,一手捂著被扇紅的臉,一手捏著汩汩出血的鼻子,哭喪著臉訴委屈:“程董,以前咱這裏的監控是沒有死角,可這段時間有幾幢別墅剛開始裝修,那些業主把裝修材料都堆在圍牆邊,擋住了好幾部攝像頭,我們……”

程昱嘉氣急敗壞地揮著手:“滾!滾!滾!”

望著保安隊長趔趄逃走的背影,程昱嘉冷哼一聲:“把這頭豬給我開了,讓他滾!”

“啊?其實……”鄭衛國有些遲疑。

程昱嘉甩了甩還在隱隱作痛的手,鄙夷道:“但凡有點兒腦子的人都能想明白,一個能買得起這種摩托車的人,會去給人家送快遞?咱們要的是看門狗,不是豬。”

理由充分。鄭衛國上前為程昱嘉點上了一支煙,討好地笑著,哄勸道:“老板控製一下,消消氣,氣大傷身。”

程昱嘉深吸了一口煙,笑著說道:“偶爾氣大,但我從不傷自己的身。信了幾年佛,我現在的脾氣已經好多了,要是放在前幾年,哼,那孫子最少斷一條腿。”

三個人在窗前盯著那輛“大魔鬼”看了一會兒,程昱嘉扭頭問道:“老鄭,有沒有可能在這摩托車上發現點兒什麽?”

“可以試試看,不過……”鄭衛國無奈地苦笑,搖頭歎息,“我覺著機會不大,既然他能把這輛摩托車留在這兒,那就說明他早有準備,我估計,很難在車上發現什麽有價值的線索。”

能找到那個神秘人物的唯一線索就是這輛摩托車,可如今“線索”就在麵前,他們卻束手無策。

有電話的鈴聲,程昱嘉接起了電話:“嗯,行,我知道了,你讓他們等一會兒,我這就回去。”掛上電話後他安撫賈紹康,“沒什麽大不了的,隻要這孫子還在濱城,就跑不了他!那行,我公司那邊還有點事,我先過去一下,處理完馬上回來。”

送走了程昱嘉和鄭衛國,賈紹康返回臥室,打開了所有的房燈,也拉開了所有的窗簾。其實此刻他不想見到陽光,可是沒辦法,他更不希望房間裏存在任何陰暗的角落。垂頭喪氣地來到窗前,他點上了一支煙。此時的樓下,幾個保安正費勁地推著那輛碩大的摩托車,準備將它移走。

突然,賈紹康的眼睛被一道刺眼的光線晃了一下,他本能地抬手遮住眼睛,朝著那光線閃過的位置望去。又是一閃!這次他看清了,那道光來自別墅後的半山坡。他下意識地躲到了窗簾後,利用窗簾的縫隙側目朝山上望去:山上一片鬱鬱蔥蔥,什麽也看不到。那光線分明是一種鏡麵對陽光的折射,如果不出意外,應該是有人正在用望遠鏡瞭望。是在偷窺自己嗎?賈紹康不能確定,但他認為應該是。

賈紹康屏住呼吸躲在那裏張望了一會兒,那束光線沒有再出現。難道是太過緊張看花了眼?為了謹防萬一,他趕緊合攏了窗簾。

回到臥室的中央,賈紹康看到了茶幾上的那兩張圖片。圖片裏的戴雨霏正冷冷地看過來,賈紹康被她看得陣陣心慌。他不敢直視,匆忙拿起一份報紙丟了過去,戴雨霏的臉被遮住了。

房間裏很安靜,突然響起的電話鈴聲嚇了賈紹康一跳。那是一個陌生的號碼,驚魂未定的賈紹康撫著胸口接起了電話:“喂?誰?”

電話裏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賈大師,別來無恙啊?”那人刻意加重了“賈”的發音,讓人聽起來覺得是一種戲謔的稱謂——假大師。

賈紹康剛剛有些鬆弛的神經再度繃緊,質問道:“你、你是誰?我們認識嗎?”

“哼哼……”聽筒裏傳來一陣放浪的淺笑:“咱們確實不認識,可我知道你是誰,你也應該知道我是誰,我是一個知道事情真相的人。我聽說你正在找我,是嗎?”那人的語氣裏充滿了戲謔的笑意,讓人覺得很輕佻。

賈紹康掩飾著慌張,可他因膽怯而顫抖的聲音還是出賣了他:“你到底是誰?你要幹什麽?你到底想要什麽?”

“哦?我還沒著急,大師竟然先沉不住氣了,哈哈……我想幹什麽,我還真沒想好,等我想好了會再聯係你。咱們回聊,賈大師!”接著又是一陣不懷好意的輕笑。

“喂?喂?喂!不要掛電話,你到底是誰,你……”賈紹康對著手機叫囂,可是話筒裏卻傳來了一片忙音。他匆忙回撥了那個號碼,可語音提示竟然是“您所撥叫的號碼是空號”,他氣惱地將電話摔到了**。

冷靜!賈紹康不斷勸慰自己,一個人在慌亂的時候,最需要的就是冷靜。程昱嘉說過,一個男人在任何時候都要保持淡定。那個人竟然知道他的新手機號碼,可到目前為止,知道這個新號碼的人寥寥無幾。杜逸欣算一個,付明緯、程昱嘉……知道他確切行程的人也不多,杜逸欣、付明緯、程昱嘉……難道是他?賈紹康幾步走到了床邊,重新抓起了電話並撥了出去:“喂?哥,我給你一個號碼,你馬上幫我查詢一下它的通話記錄,對,對……”

一個小時之後,賈紹康走出了臥室,精神看起來好了許多。付明緯聞聲從他的房間裏走了出來:“師哥,你要出去?”

賈紹康淡定地笑了笑:“不,不出去,我去書房查一點資料,你忙你的。”

走進了書房,賈紹康回身反鎖了房門,然後打開了電腦。此時他的私人郵箱裏果然多了幾條未讀的郵件,看信息的接收時間,是程昱嘉剛發過來的。輕敲鍵盤,電腦屏幕裏顯示的是付明緯在馬賽使用的手機以及回國後配發給他的那部新手機的通話清單。賈紹康將兩份清單反複看了幾遍,沒有發現任何疑點,都是一些他很熟悉的號碼:在回國前兩天的夜裏,付明緯曾用手機與國內的一個號碼有過通話,賈紹康對那個號碼再熟悉不過,那是恩師付大年家裏的座機;而付明緯這部新手機的通話清單幾乎是空白,他隻在昨天下午和他父親有過一次短暫的通話聯係;夜裏還有過一次通話,賈紹康估算了一下時間,那號碼應該是司機的,當時付明緯用那部手機幫他聯係過司機。

看著那一排排熟悉的通訊號碼,賈紹康不禁自責:疑神疑鬼、草木皆兵,付老師對他恩重如山,付明緯更是對他忠心耿耿,而他竟然會懷疑付明緯,看來他真的要被逼瘋了。可是既然付明緯不是“內奸”,那問題到底出在哪兒?

在電腦前呆呆地坐了一會兒,賈紹康習慣性地摸了摸口袋,發現忘記了帶香煙。他關上電腦離開了書房,付明緯聽到聲音又走了出來:“師哥,下去吃點兒東西吧。”

賈紹康朝付明緯微笑著點了點頭,隻有他本人知道,那笑容裏夾雜著不少歉意的成分。

在餐廳用餐期間,兩個人都沒怎麽說話,付明緯也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賈紹康本想找個話題活躍一下氣氛,可是想到早餐時的失態,他還是作罷了。他覺得沒必要為已經過去的事情解釋,因為他深知解釋就是掩飾的道理,就讓那場鬧劇慢慢過去吧。

吃過了午餐,賈紹康剛準備起身離開,卻聽到了門鈴聲。

一日遭蛇咬,十年怕井繩。賈紹康警覺地朝客廳望了過去,他不希望再有什麽諸如快遞之類的東西出現,也不希望再受外界任何打擾。可是偏偏事與願違,一個隨從急匆匆地走進了餐廳:“賈先生,有人來拜訪您。”

賈紹康緊張地詢問:“是、是什麽人?”

那人回答道:“三個警察,是市公安局的。”

“警察?”賈紹康的身子猛地一震,“他們、他們沒說有什麽事?”

那人搖了搖頭。付明緯起身說道:“師哥你稍等,我先過去看看。”

“不用不用,既然是來找我的,那……那咱們一起過去吧。”賈紹康平定了一下情緒,起身朝客廳走去。幾個隨從緊隨其後。

客廳裏,為首的那個警察看起來很精神,大約三十歲左右的年紀,站在他身旁的是一男一女兩個稚氣未脫的“小警察”,看樣子也就二十歲出頭。為首的警官給賈紹康遞上了一張名片,很客氣地寒暄:“賈先生,您好。”

賈紹康接過來看了一下,是一張警民聯係卡,這位警官名叫薑大成,是濱城市公安局刑警支隊重案組的刑警。看到“重案”兩個字,賈紹康的心被猛地擰了一下。他假意從容指了指沙發,示意幾個人落座。看了看茶幾上的香煙,見不是他喜歡的牌子,便回頭招呼:“明緯,上去把我的香煙拿下來。”說著他拿起茶幾上的那盒煙寒暄,“幾位,吸煙嗎?”

刑警薑大成笑著擺了擺手:“不會,謝謝。”然後清了清嗓子很客氣地商量,“賈先生,能給我們詳談一下事情的經過嗎?”

“哦,好的。”賈紹康隨口應道,可是他突然覺得對方的問話好像有問題,於是眉頭一蹙,“什麽?經過?什麽事情的經過?”

薑大成愣了一下,似乎對賈紹康的身份產生了質疑:“您……您是賈紹康先生?”賈紹康苦笑著點了點頭。薑大成翻看了一下手裏的資料,又問,“您的手機號碼是XXXXXXXXXXX?”賈紹康默念了一遍那個號碼,再度點頭默認。薑大成環視了一下四周,又問道,“這裏是瞻海龍城的九號別墅,沒錯吧?”賈紹康再一次確認。薑大成笑了,“那肯定就不會有錯了。您在今天上午報過案,是嗎?”

賈紹康一頭霧水,反問道:“誰報了案?報了什麽案?”

一句反問將“一頭霧水”傳染給了警官薑大成,他環視了一下周圍的幾個人,苦笑著解釋:“對不起了賈先生,看來這事兒咱得從頭捋一捋。是這樣,我們今天上午接到了您的報案,局裏的領導相當重視,所以就派我們過來了解一下當時的具體情況。可是您……您確定這裏沒有人報案?”

賈紹康鬆了一口氣,笑著回答:“沒有,絕對沒有。我想你們一定是搞錯了,我們的人都在這裏,我確信沒有誰報過案。”

幾個隨從人員紛紛附和:“是,人都在這兒呢,真的沒人報過案。”

薑大成愣了一會兒,訕笑著站了身:“對不起賈先生,看來這確實是一場誤會。那我們先回去,如果您有什麽需要,請及時與我們聯係。”說著他從身邊那個小夥子的手裏拿過了一個打開的小本子,“賈先生,麻煩您在這裏簽個字。”

賈紹康接過那個小本子一看,是一份《出警記錄》,裏麵記錄了剛才他們簡短的對話。他拿起筆,很瀟灑地在上麵簽了自己的名字。

薑大成接回本子,笑著伸出了手:“對不起了賈先生,由於我們工作上的失誤,給您添麻煩了。”

賈紹康表現得很大度:“沒什麽,你們的工作性質特殊,需要更多的理解和支持。再說了,配合你們的工作是每個公民應盡的義務。”說完他很有禮貌地與對方一握手。

將三名警官送到了別墅門口,賈紹康遲疑了一下,詢問道:“對了薑警官,你剛才說報案,我能冒昧地問一下,那人報的是什麽案?”

薑大成回答道:“今天上午我們局裏接到了一起報案,報案人自稱是賈紹康,住在瞻海龍城九號別墅,報案內容是,他接到了一個恐嚇騷擾電話,對方涉嫌敲詐勒索,希望我們警方介入調查。不過顯然這裏麵出了什麽差錯,賈先生您請留步,我們就不打擾了。”

送走了三位警官,賈紹康上樓回到了臥室,他心亂如麻:他正在麵對一個怎樣的對手,那個神秘人竟然在敲詐勒索之前自己先報了警。不過由此卻可以看出,這個對手的目的絕非“敲詐”那麽簡單。

賈紹康覺得很有必要把剛才發生的事情馬上告知程昱嘉。電話接通後,程昱嘉告訴賈紹康:他已經獲知了警察登門的消息,正在趕過來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