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三章女俠返俗塵

將計就計,這個法子最好。須知,如今的田知府還受四王爺的監察,力辦高家一案呢!如此,許諾田知府一番他古寧昌會在四王爺那替他美言幾句,隻消將意圖劫持重犯的馮開就地緝拿便可。

官官相護,這道理田知府焉能不曉得?而古公子大駕光臨,極力提及同心協力,共輔四王爺一舉剪除六王爺的大業,田知府還是選擇了投靠四王爺。畢竟,四王爺比之六王爺更受皇上的信任,且六王爺手握重兵,皇上早就不放心,遲早會將六王爺一黨盡數查辦的。

霜露濃華,秋寒風冷。這一夜如斯難眠,高籬輾轉反側,他竟終究沒閉過眼。

醉香樓的老板娘——樊春春對他帶來古寧昌的親筆信之後倒也十分的客氣,安頓上好廂房,還備下精美的晚膳,歌姬助興,可謂用心盡力了。

高籬根本無暇於聲色之中,饑雷鳴叫,催的他隻顧著埋首大吃大喝,而後便倒在玄墀之上,眯萋著雙眸無精打采地賞一程歌舞完畢,直到深更半夜,笙簫才散去,高籬亦幽苦地等待消息來臨。生怕半點閃失,丟了昭婉還落得圖謀失敗。

醉香樓臨湖而建,通河達江,翠山茂林,疊嶂嶄崒。遠瞻碧水連天際,舴艋乘風上九霄。

高籬立在窗牖之前,心有千萬結。即使小二送來早膳他也無心去品賞,尤以小二端來了馮家包子令他更加難以眼觀,憤然將馮家包子全數從窗牖扔向湖中。

巳時三刻,醉香樓老板娘——樊春春含笑奔上樓來。見著愁苦不散的高籬,立時扺掌報喜。

“哎呀!我說高公子還愣著做甚?趕緊的用了早膳,隨我去見古公子。”

他猜到樊春春是來通傳消息的,又從她麵上姿色敲出來古寧昌該是做成了。“樊夫人,馮開被拿下了?”

樊春春丹唇啟開,得意揚揚地說道:“那還用說,古公子出麵,有何難事?”

拿下馮開也即是說父親無礙了,高籬自然歡喜。然,高籬卻無法歡喜,他的眼角殘留淚痕,此刻依舊未幹。

心中酸澀,本該喜慶之時他都無法歡笑。不過,喜事當前,高籬還需佯裝苦澀一笑,算是回應。“拿下就好,但不知古公子打算怎的對付馮開?”

樊春春眨了眨雙眸,沉吟一會,再個啟開丹唇。“這個……我這外人豈敢多問?不過,依我看,古公子既然應承高公子您,他必定會將馮開囚禁做人質,待時機還得用馮開對付六王爺的。而四王爺與六王爺怨恨加深,隻怕馮開這等牆頭草會死得更慘。”

高籬又次頷首,心下總算好過多了。“多謝樊夫人告知在下這則好消息,高籬不想插手多嘴,但憑古公子依照我與他的締約行事高籬就足矣!我就不去見古公子了。”

言罷,緩緩轉身,他又次臨窗遠瞻,心中千萬結算是再也解不開了。

身為女人家,樊春春知曉高籬為何如此惆悵,但也難以寬慰。所謂事已至此,高籬唯有放手愛妻昭婉才能求得古寧昌的鼎力相助。

幽幽一歎。“高公子,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你與程昭婉也曆經了這番情,如今曲終人散,也該忘卻的好。想我與我那夫君恩恩愛愛,豈料他早早拋下我一人,我也曾自縊求死,卻被小二救下,又投湖自盡,再被漁家救活。每日以淚洗麵,生不如死地煎熬。”

高籬轉身,瞧去這位徐娘半老的樊春春,他也曾聽說過樊春春的一些流言蜚語。

不過,他堅信,樊春春對她夫君的情是真的,刻骨銘心的。而樊春春漸漸忘卻悲傷之後才委身四王爺。“多謝樊夫人提點,高籬怨恨自個無能,實在無顏苟活於世。”

“胡說,公子才華橫溢,一筆書體堪與當世大家一比高下,為何不精益求精,日後也好混跡儒學之林,興許還有飛黃騰達的機會呀!”

一語驚醒夢中人!高籬還記得昭婉對他的字多有盛讚的甜潤時刻。不錯,“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憑他字畫的造詣,若拜在官家、富賈門下也能混口飯吃。

“高公子,好好想想,我就不叨擾你了,你且好生歇著,我安排歌姬前來為你助興哈!待會我去見古公子,待有好消息自當前來告知。”

高籬抿唇淺笑。“也好,樊夫人有心,歌姬就作罷,我隻想靜一靜。”

多有無奈,樊春春隻得離去。

……

“昭婉,你別倔強,大牢豈是你該待的地方,隨我去府上,好生從頭再來。”古寧昌一番買通,總算將昭婉給買走,此時便能帶走。

然,昭婉卻搖搖頭,麵無表情,呆坐牢房之中不肯隨古寧昌離開。

他也猜到昭婉會斷然拒絕,可他還有妙招。也無需著氣,反正昭婉已是孤家寡人,高籬那血書可存在古府上呢!“昭婉,何媽媽被我買下,現如今就在我古府之上,她也時時惦念著你,每日都以淚洗麵呢!難道你不想去瞧瞧她?”

旁人也就罷了,除了高籬,何媽媽興許就是她最為記掛的人。

果然有用,昭婉這才眸光呆滯地瞥向古寧昌。

使了個眼色,古寧昌帶來的兩名古府小丫鬟趕緊上前,左右各自攙著程昭婉就緩緩起身。

如此順遂,古寧昌都快瘋癲了,實則喜悅所致。

還是馬車,珠翠帷幔,隻是駕車的馬夫換成古府家丁,而與她一同上來車輦的則成了古寧昌。

心兒寸寸皆傷憐,卻是無處寄托悲情作長恨。昭婉無意與古寧昌一道趕去古府的,但她著實也想見見何媽媽,更想打探夫君的下落,她唯有聽命古寧昌的安排,暫且離開監牢。

心兒亂,情思難斷。夫君你在何方?

話說昭婉突兀地被古寧昌花了銀子給贖了出來,何媽媽見著那是悲喜交加,簡直哭得死去活來。與昭婉互相攙著,二人邁步徐徐進屋。古寧昌倒也心思縝密,明白一時半會無法攻下昭婉的芳心,不若就讓她與何媽媽好生說說話兒,也讓她明白,要想回到從前的那般安逸日子必定少不得他古寧昌的幫襯。

何媽媽哭了又哭,老淚抆了又抆。這如同閨女的少奶奶總算歸來,從此不受那監牢之苦,她是有喜有悲,就不知少奶奶若得知高籬打算棄她而去會作何自處。

一番細訴,何媽媽便將昭婉措置在她的隔臨,也好時時照應,侍奉。

午膳用畢,何媽媽扶著昭婉去好生盥洗,而後換上幹淨衣裳,淩亂的發髻高高梳理。

胭脂花粉,都是高家出的尚品,何媽媽精心替昭婉打扮一番後執起銅鏡讓她瞧瞧。

果然還是那個絕美無匹的佳人,曆經風雨仍舊姿彩燦爛,無人可及。

隻是,她突兀地秋水眸決堤,汩汩珠淚溢滿而出,越發的不可收拾。

“少奶奶,你何必如此?好不容易脫離了苦海,可得好生活著,這身子也要修養的,可憐坐月子竟趕上了抄家,您這苦受的實在是深啊!”

何媽媽一旁陪著哭哭啼啼,兩位女人家便又次傷心落淚了許久,何媽媽才寬慰昭婉而停輟。

“何媽媽,我夫君可放出來了?”昭婉在大獄之中消息自然閉塞,也沒聽得多少,遂不明高籬如今近況。

若說此事,何媽媽倒喜慶地扺掌道:“二公子無礙,早就放出來了。如今也被古公子安頓在醉香樓。”

“哦!”昭婉轉喜,秋水眸熠熠生輝。“那甚好!可是,醉香樓裏的老板娘乃是四王爺身邊的人,夫君被安頓在那,難道古寧昌有什麽圖謀?何媽媽,古寧昌狡黠,詭計多端,你我當小心對付才好。”

何媽媽哭笑不得,這如今若非古寧昌的照庇隻怕她這老婆子也被賣去了誰家做最下等的奴仆了,能不能活下去都令人不敢深想。再者自個的兒子、兒媳、孫兒都托了古寧昌的福全被贖出回鄉下種地去了,總比被再當牲口般地賣來賣去好得多呀!

而二公子的安頓哪能少了古寧昌的幫襯,老爺逃過劫數還是古寧昌的功績,雖然古寧昌做這些都為了得到昭婉的心,但終究對高家而言功不可沒。

“少奶奶,可不許再對古公子這般輕視了。沒他,高家的主人們隻有死路一條,除了二公子被李思虞救出之外。”

“真是她?”昭婉柳葉眉高蹙。“難道她還想與夫君團聚?許是真的對夫君舊情難忘。唉!也苦了她了。”

不知為何,昭婉竟對李思虞突兀生就了憐惜之心。

“少奶奶,二公子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再對李思虞有情思了。”

昭婉閃了閃澈亮的水眸,卻個柔柔一笑道:“我知道夫君的為人。我既然脫身,何媽媽,不若就你我二人一道趕去醉香樓尋他如何?”

老眸竦視,麵色凝重。“這……”頓了頓,何媽媽再言:“還是不必了,二公子誌在救出老爺、夫人,此番尚需古公子鼎力相助,他對二公子明言不許與你……”

懼他作甚?你我二人偷偷前去便可。我知古寧昌所做這些的用意,不過休想打我的主意,就算是死我也不能讓他得逞。

何媽媽更是老眸圓睜,竦視著情義深深的少奶奶,可怎的同她明說呀!高籬已經不再要她了,少奶奶的情如此的真,卻將麵臨如此悲苦的隔閡,永將不許再見的一對夫妻還能重見一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