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決意化舊怨(四)

高籬瞧見昭婉不妥,急忙攔在她麵前,手兒使力鉗住她的雪滑玉臂。“昭婉別……”

隨即,高籬又嘿嘿噙笑麵對文琪道:“文琪姑娘別真的著氣啊!我也是沒法子才來求見薛神醫的。還望文琪姑娘網開一麵,讓我與內子一同進屋和薛神醫說上幾句話。”

“有什麽好說的,無非是想讓我師傅去你高府醫治你父親罷了。可……可我師傅為了醫治你父親的惡疾,累到身子虛弱厥倒,你們卻漠不關心,還好意思來讓我師傅再去,你們夫妻二人究竟安的什麽心,難不成想見到我師傅活活為了你高家人而累死了才甘心嗎?

“竟有此事?”高籬不敢相信這是自個親耳所聽。

話說孔多海待在高府內月餘每日裏忙於替高學古醫治,從未大意過。臨別高府時隻瞧見他疲乏得緊,未曾想到孔多海因此而累的厥倒。這的確是高籬疏忽。

“當然有這檔子事!家師歸來便病倒了,你們可想過誰來替家師醫治?”文琪竦視,麵色更加嚴厲。

柳葉眉微蹙,方才欲動怒的昭婉這會收斂了許多。

高籬傻愣愣地張大個嘴巴,須臾才道:“那……那晚輩更要來瞧瞧前輩病體可好轉了。”

“不勞煩公子了,我師傅吃了我配製的藥丸,身子漸漸恢複了。這會師傅在後山丘練氣呢,我看二位就別再打擾他的清閑了。”

高籬與昭婉麵麵相覷,但,此來的目的便是求請孔多海去高府,若一無所獲又當如何是好?

“文琪姑娘,你就讓我見見你師傅吧!無論如何,高家都欠你師傅的大恩大德。上回我欲贈你師傅千金,可薛神醫節概上流,並非俗人那般貪圖,且還分文不取。如此,高籬心下感念,對薛神醫的為人萬分敬佩,今日前來,總不能連麵都見不上,一句感激的話也說不了啊!”

“這還像句人話,但憑公子這般高潔為人,文琪就帶你前去,不過這位女俠士我看還是算了,別跟來惹得大家都不悅。”言罷,文琪狠狠地瞪了一眼昭婉。

心中氣惱難消,想及自個就是因著孔多海的緣故這才誤了人生,連親生父母歿去的最後一麵也未能見上。此等冤仇該找誰報去?

不過就是孔多海醫治醒了公公,現下公公醒來不假,可如同三歲小兒,什麽記憶皆喪盡,這算什麽醫治?

昭婉亦不悅地反瞪了文琪一眼,而後別過瓊顏不與她對視。

高籬哭笑不得,不過,文琪既然應承帶他去見孔多海,不可謂不是成功了一半。在高籬心中,隻消孔多海應承,讓他留在高府,每日裏山珍海味,上等廂房留宿,就不信調製不好孔多海的身子。

估摸著,孔多海久居岩穴,吃用隨意,常常粢糲,粗衣布褂,這身旁唯一的女徒兒——文琪又尋得親生父母下落,不能每日來此侍奉他左右,是故,孔多海的身子本就積弱,再個高學古醫治疑難之症,的確累壞了身心,才會歸來岩穴後厥倒。

然,孔多海也是名滿天下的隱世神醫,決計不會連自個的性命也珍護不了,雖說累著了,也沒傷筋動骨,起碼靜養幾日必然可恢複的。

高籬隨在文琪身後,昭婉則佇立原地。

順著岩穴往裏走,這可是高籬頭回借機一睹孔多海岩穴之家的全部真貌。內裏蜿蜒曲折,越行越覺著陣陣清涼之氣侵身。高籬不免縮手縮腳,深深吐納。而後,但見文琪推開一扇麵前的柴扉,門前,一段土石階梯,二人便一步一步向上走去。

秋日溫熱,不輟清風拂麵,即暖亦涼爽。高籬不再縮手縮腳,大戶人家的公子哥,高拔挺立的姿態立時再現。

“公子當心,別擾了家師的修行,他一會練氣完成你便可去求見,這會隻得隨我一旁觀看。”文琪和溫地瞧著高籬。

起碼,高籬心下明白,文琪不再對他隱含敵意,是故,他頷首,噙笑,雙手後負,俊朗非凡的絕世公子就這般立在文琪身旁佇立不動。

眸光盯向前方的孔多海,但見他打坐練氣,閉目養神。高籬亦沒再多言一句。

然,文琪則眼角悄悄側睨,發覺公子哥果然器宇軒昂,非同凡響。俊顏淨白,雙目有神,鬢發生墨,金簪琥珀冠鋥黃剔透。尤以麵容輪廓如同天工雕琢,分明且爛然。一身紫色錦衣,綢緞上乘,穿在這樣的公子哥身上更顯華貴超逸。

不知為何,眸光再度掃向他那絕世的俊顏時,芳心突兀一顫,如同遭受雷擊,頃時酥麻柔弱。文琪趕緊側望向師傅,免得心中小鹿亂撞,令她失儀。

亭亭玉立,這等不乏真性情,也不失柔軟的女子一言不發,乖乖地與高籬並肩而立,都在等孔多海練完氣才會多言一句的明理女子,此刻,高籬亦不覺便對文琪生就了好感。

方才,他也聽文琪說起,孔多海厥倒之後可是文琪替她師傅配製的藥丸。若這般說來,文琪是得了孔多海的真傳,即使本事無法企及孔多海,但起碼文琪的醫治本事若走遍天下也堪稱大師而毋庸置疑了。

秋高氣爽,這涼爽之氣隨時會不經意間飄**而來,莫名一股令人耽溺的香氣淡雅而來。高籬心下猜度,這該不會是花香吧?不對,不是花香,因著這股令他心下舒活的淡雅之氣息如同昭婉身上所發散的體香一般。雖與昭婉的香氣略有差別,但高籬此刻亦可斷定這氣息就是文琪姑娘的體香。

好生舒坦,說不出的全身鬆弛。高籬靜靜嗅聞,卻未表露半點怡悅之色。依舊佯裝端正高拔,免得被文琪瞧出不妥。

孔多海徐徐睜開雙眸,瞧向側旁二人。“公子久等,老夫怠慢了。”

“豈敢!高籬不知薛前輩為了家父還累壞了身子,實在有愧。今日幸得文琪道出真相,高籬才知。唉!晚輩對前輩的大恩大德無以回報,不過,今日還要來叨擾您老人家,實在是……”

“公子,我可先把話撂下了,家師身子虛弱,若想請我師傅離開,最好十天半個月之後再來,到時師傅如何決斷,我文琪絕不幹擾。”

孔多海緩緩起身,一邊薄責道:“文琪休得無禮,高公子為人率真,君子之坦****。為師雖然因救他父親累著了自個身子,不過為師這幾日靜養之後也恢複的差不離了。若高公子是為了想讓老夫繼續醫治你父親的話,老夫會斟酌一番的。”

“那前輩是答應還是不答應?”高籬不敢強求,隻能俯身謙遜地試問。

深吸一口去,孔多海點點頭。一捋髭須,而後他才道:“既然如此,老夫就隨你去高府,直到助你父親恢複幾分記憶訖止。”

“師傅,萬萬不能啊!您自個身子還沒全數恢複,如何再去替人家治病?”文琪蹙眉,揚聲反對。

擺擺手,孔多海幹笑一聲。“為師與高老爺相比不過是染了微恙,不足以道之。文琪不必擔心,為師也自有分寸。”眸光一瞥,孔多海瞧向高籬。“公子,晌午就請留在我這陋居裏用午膳吧!之後,老夫隨你去高家好了。”

“但是……”文琪又欲阻止。

豈料,孔多海打斷她的話。“文琪不必再勸了,為師心意已決。”微垂下頭顱,他瞧著側旁的草窠問話道:“想來公子不是一人獨來,為何不見程昭婉姑娘啊?”

“內子就在岩穴裏。”高籬應話。

又次抬頭頭顱,孔多海喟然長歎一聲。“唉!罪孽啊!罪孽!都怨我作惡多端,如今幸虧得了公子的諒解,還為此帶來我終身無法釋然的包袱。我虧欠程姑娘太多,為了她我就算傷了自個也要償還。公子,程姑娘應是對老夫依舊怨恨難消吧?”

高籬支支吾吾。“嗯!她……我……我勸過她,她也慢慢……”

“也罷,老夫作的孽就由老夫親手來彌補。公子放心,日後聽憑公子差遣,直到你的愛妻原諒老夫為止。”孔多海說罷抱拳行禮。

此話一出,擺明了是告訴文琪決計不該再行阻攔了。他孔多海將會償還曾經犯下的罪孽,直到昭婉原諒他為止。如此,也讓高籬明白,他孔多海真心悔過,此時此地的孔多海已經脫胎換骨,真真正正地成了一位慈眉善目,治病救人的隱世薛郎中。

“不成,師傅你若去了高府,定然沒日沒夜地配製藥方,如此,若再累著了,萬一有甚閃失可如何了得?好,既然師傅一定要去,文琪也打算跟著您去高府。起碼陪在您身旁,若您不關心自個身子時我這個做徒弟的也能及時提醒您老人家。”

“這……”孔多海顯然不便立時應承,須知此去是人家高府,可不是自個的岩穴,隨意文琪來去自如。

聽聞此話,高籬不經思索脫口而出。“太好了,高籬想請還請不來呢!如今文琪姑娘自個願去我高府當然求之不得。文琪姑娘放心,得知真相後,就算你不再薛前輩的身旁,高籬也會時刻提醒薛前輩要好生歇息的。若你再去側旁監閱,我也更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