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大廈將傾時(二十)

昭婉哪有心思與她圓說。“妹妹不知要害,姐姐也不想多言,事關重大,玄赤木武聖非得奉出,否則高家就會有滅門之災。”

“姐姐危言聳聽了吧?高家數百年基業,根基牢固,話說僅就高家暗衛便數百人可護衛高府上下的安危,還有這些個家丁、門客,難道高家還能怕了誰來挑釁不成?”

文琪突兀變得強悍而威厲,雙手掐腰,一臉的不屑,凶惡的眸光就瞪向昭婉。

“別別別,你們別爭,為夫還需稟報娘親,由她老人家做主才好。”高籬言罷,無力的雙眸掃了掃昭婉與文琪,無奈地邁步離開。

兩位少奶奶各自側對著身子,頭回翻臉,彼此各不相讓。文琪待在人家的寢屋,無非是師傅的勸說才好趕來,否則,她遵從婆婆的示意,每日隻管攻讀酤鬻書籍就好,何必理會昭婉有孕在身呢?

越思忖就越氣惱,想及自個好心來陪昭婉說說話,替她解憂祛悶,但這位昭婉姐姐似乎對她從來都小心對付,處處留神。文琪也無法放鬆對昭婉的警惕,誰知她程昭婉會不會有朝一日心血**就對文琪師傅下毒手以報悲慘幼年之恨呢?如此這般,還留在這兒何用,一扭蠻腰,文琪白了一眼昭婉,憤憤然地疾步就走。

同為猜忌,昭婉亦無法斷定文琪會不會對她下毒手,如今身懷六甲,萬一文琪嫉妒,暗下毒手,她一個修身養性的女子焉能對付打小就學醫的女人呢?惟有謹慎避之反倒令人安心。

主意已定,昭婉則無懼文琪不悅。反正腹中的孩兒關乎高家血脈的延續,一日未誕下,自個的安危就高於一切,得罪了處處防備的女子也好,省得她來了還得讓昭婉覺著需時時提防。

日隱月顯,天色暮晚。夫君去了這許久還不歸來,昭婉實在擔驚受怕。她知道夫人向來慈藹溫和,但認定的道理卻無人能與之辯駁。想是夫君笨拙的口才恐難以說服婆婆就範,若然婆婆不見棺材不掉淚的話,高家真個就危矣!

須知,王禦史再次派人送來密函明說讓高家將玄赤木武聖奉出、贈予四王爺而表忠心,這般四王爺也好勠力襄助高家。然,高家遲遲不肯聽命,王禦史怕是都該惱怒了吧?

昭婉越想越覺著不詳之禍患近在眼前。

知語突兀來報。“少奶奶,暗衛頭頭來報,見還是不見?”

因著晚膳還未用過,知語擔心主子餓壞了身子,是故聽命主子吩咐才好決定。

高籬尚未歸來,這些日子夫君都是在昌平院用膳,昭婉豈能不等他。反正,暗衛來報必定要事,先喚來問話再說。“讓他進來吧!”

遂,知語領命去帶暗衛趕來,而後乖立一旁。

暗衛無非是稟報高府周邊的動靜。“啟稟少奶奶,發現一群來曆不明的人在醉香樓,多方打探,估摸著這些人絕非買賣之人,而就是兵營中的將士喬裝改扮而來。”

“哦?來得這麽快?”昭婉大感意外。一雙柔荑輕撫高挺的肚腩,蓮步便在寢屋之中來回。她在斟酌此消息該如何麵對。

冥思許久,昭婉這才吩咐。“加派人手,高府人等無事不得外出。”轉麵朝向知語,紅唇又啟開道。“知語,與我一道去虔敬堂,我要親自勸服婆婆。”

“是!”暗衛領命告退。

知語立時上前,小心攙扶著少奶奶無心晚膳,這會就朝虔敬堂而去。

……

“你這逆子,玄赤木武聖對高家而言意味什麽?你竟然為此擅自改變了主意?”夫人厲目瞪著雙膝跪地的兒子。

高籬唯唯諾諾,從來都是慈藹的娘親今日一改往昔,對兒子的請求予以詰責更讓高籬深感惶恐,不敢和娘親頂嘴。

昭婉緩步而來,剛邁入虔敬堂,瞧見夫君懦弱地跪地、可憐兮兮模樣就氣不打一處來。朝婆婆客套一句而無舉止。畢竟身孕令她無法福身問候。“兒媳見過婆婆。”

“哦!昭婉怎個來了。”華雲嵐說辭並不激烈,反倒和藹多了,連忙起身就近至昭婉身旁。“身子要緊,就要生娃娃了,你也別到處亂跑啊!”

既是薄責也是疼愛,昭婉焉能聽不出好話。可,此時此刻,事關高家人命,她哪有心思顧及。“婆婆,兒媳前來是向您討要一件寶貝的。”

此話一出,夫人便知昭婉的用意。麵上瞬間起了幾分猜忌之色,肅然間,華雲嵐抿唇不語,老眸盯著昭婉。

高籬見著昭婉趕來,他爬起了身。“娘親,不能墨守成規,是寶貝重要,還是高家人的性命重要啊?”

“你閉嘴。”夫人厲目瞪了一眼兒子,吐納亦加速。

文琪也在側旁,自然趕緊上前扶著華雲嵐,寬慰她。“婆婆別著氣,身子要緊,有何事慢慢商量嘛!”

“真是駑駘,高家珍玩字畫多的是,為何你就不拿出來贈予四王爺呢?為娘知道你喜好書畫,難道你打算將這些無用的書畫都珍藏起來也舍不得贈給四王爺而搭救整個高家嗎?”夫人說著便撫向自個胸襟處,足見她氣惱非常了。

原來夫人誤會高籬,一直以來都疑惑兒子舍不得所謂的字畫才會就範到四王爺一提及玄赤木武聖就連祖宗的寶貝也不顧而將珍玩字畫藏起,舍不得多拿些奉出。

昭婉知道自個插言必定會更加激怒婆婆,可生死邊緣自然不能猶豫了。“婆婆,四王爺鍾愛我高家的玄赤木武聖,他當然期望誌在必得,而高家縱有多少珍玩字畫都入不了四王爺的法眼。須知,玄赤木武聖必定是王妃想奪得而非四王爺。否則,但憑我高家送去巨多珍玩字畫豈能不令四王爺眉開眼笑?”

夫人對待最屬意的兒媳一時啞口無言,無法反駁,但麵上盡顯不悅。

文琪卻欲趁機好好言辭教訓昭婉,替婆婆出氣,也為此指望婆婆對她另眼相看。“胡說八道!不過一件寶物而已何至於此?但憑楚三豹與六王爺勾連,圖謀構逆一罪便可株連六王爺,而後將六王爺徹底擊潰,但你卻將楚三豹囚禁高家地牢始終不肯交給四王爺處置,是何用意?大家都知道四王爺與六王爺交惡,若四王爺得著六王爺這些把柄,難道還能輕饒了六王爺?要我說,昭婉姐姐對楚三豹害死你的親姐姐程芊芊和那位江湖姐姐黎伊伊記恨在心,不想楚三豹被皇上逮去即刻處死,想不斷折磨楚三豹而後快吧!高家危在旦夕,你還執意另尋他法,非要逼婆婆交出鎮宅之寶都不肯將楚三豹立時交給四王爺嗎?”

昭婉一個趔趄,步伐難穩,心兒一沉,這文琪說的是哪對哪啊?擺明了與她昭婉作對,要翻臉之勢呀!

可此言一出,夫人卻聽來若有所思。

高籬擺擺手,囁喏道:“不會,昭婉自有打算。”

恨恨地蹴踏兩腳,文琪不怕撕破臉地續責怪昭婉。“夫君,你為何如此袒護昭婉姐姐,隻因她的臉蛋兒美若天仙嗎?又因著她武藝高強嗎?大戶人家是非多,夫君,如今高家四麵楚歌,你卻不能像公公那般沉穩老練,好生處置庶務,日夜沉溺書畫、美色,難道非得到了高家被抄家問罪時才知悔改嗎?紅顏禍水,不知夫君可知?你的意誌全然被一個女人給磨滅,成日裏除了兒女情長,恐早就不知高家數百年基業的來之不易,據守的艱難。你該知道,大廈將傾頃刻之間啊!為了挽救高家危難,將楚三豹立時押送去四王爺那,再備下珍玩字畫奴家就不信四王爺對你的功勞置之不理而非得固執地隻在乎高家的鎮宅之寶。”

文琪斥責的舒活,一席話畢,心兒如釋重負,對昭婉的不滿總算找著機會宣泄了。

夫人依舊沉默,可不住地頷首。

高籬聽罷文琪的話頃時變得啞口無言,不知如何薄斥才好。

然,就在此刻,薛神醫卻突兀趕來。進屋便抱拳朝向華雲嵐。“夫人,老夫險些來遲一步,方才聽了你們的激辯老夫覺著再不能置之不理了。”頓了頓,老眸犀利,不悅地瞧向文琪。“文琪大膽,該知道如今非常時刻,還尋思著爭寵狡辯真個不該。難道你以為憑你的話就能挽救高家嗎?”

自不消說,薛神醫此言一出,幫襯昭婉的意圖明顯。他續道:“昭婉忍辱負重,為的都是高家呀!若非如此,楚三豹之惡行,少奶奶為報私仇早就可斬殺楚三豹了。但少奶奶猜到有朝一日楚三豹的作用,她不是不交出楚三豹,而是得等著合適的時刻交出。話說四王爺在乎王妃,而王妃中意高家的玄赤木武聖,這就如同公子屬意昭婉一般,就算是天下最好的寶貝,公子必定都舍得為了少奶奶而去尋獲贈予吧?”

高籬使力地頷首。

薛神醫淺淺一笑,再道:“四王爺不缺珍玩字畫,高家偏生要送去無用之物,難道能讓四王爺為此歡心嗎?就如同老夫對錢財早就不屑一顧,你們再多的錢財想留住老夫怕都是無用之功吧?老夫之所以留在高府,一則力求治愈高老爺,二則全因昭婉的出麵。相同道理,四王爺既然開口,高家卻不識抬舉,難道四王爺非得保住高家,否則就不能設法對付六王爺,乃至問罪宋知府一幹人等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