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大廈將傾時(十六)

垂首思忖,無法含笑呈喜。昭婉替高家擔憂,替夫君擔憂,也替腹中孩兒憂心不已。

夫人保全的是高家的尊嚴,可昭婉思慮的是如何保全高家人的性命。奈何,夫人從不過問府上之事,偏生對玄赤木武聖的事兒如此在意。

稍待了會兒,夫人惦念老爺,便離開。臨行前又是一番囑咐,不可將玄赤木武聖拿來交換。

高籬惟有發誓保證絕不讓步,哪怕是再多的名畫珍玩,他都會與古寧昌談妥奉上。

然,一旁的昭婉卻心下惴惴不安,四王爺在乎的是玄赤木武聖,而王府什麽珍玩字畫還在少數?會稀罕高家的?

此事決計難以和諧,怕是夫人的堅決反而令高家陷入更大的危機。

待夫人離開,昭婉這才嬌嗔地拉起高籬的手兒。“夫君,你就這麽堅決,不再願與奴家商量了?”

高籬眨了眨雙眸,不知所謂地反問。“昭婉所指何意?”

瓊顏含欣,嫵媚而**。“夫君,婆婆過於強硬,隻怕對高家不利啊!你斷然不能糊塗,可得想想高家人的性命都在你的手中。”

“昭婉是說?”

“奴家的意思是玄赤木武聖並非不可奉上,萬不得已,為保全高家人的性命,還在乎一塊木雕嗎?”

高籬怒目圓睜,從未有過的威厲。“昭婉胡說,玄赤木武聖關係高家興旺,也是高家先祖的寶物豈能隨意就送人了呢?若四王爺想要,暫且送他用上幾日也可。可絕不能與了他。”

夫君恪守高家遺訓,循規蹈矩,昭婉豈能一時半會勸說成功?不免輕歎一聲,絕美的瓊顏憂愁畢顯。

高籬瞧了瞧愛妻,這美人兒令她心曠神怡,但美人嬌妻卻愁上眉頭,他便寬慰地說:“昭婉放心吧!若王禦史來查宋知府的案情,我便再將古家老爺與宋知府暗中勾連、私造銀兩的事詳詳細細悄悄派人送去四王爺那,再個請古寧昌帶話,四王爺隻要不貪念高家的玄赤木武聖,任何寶貝都可雙手奉上。量他四王爺也不會不好好思忖一番。”

“哼!什麽寶物都可雙手奉上,假使四王爺看上我,你是不是也要將我雙手奉上呢?果然是紈絝子弟薄情郎。”薄斥一番,昭婉抬袖掩麵,故意嗚咽起來。

與愛妻商量要事,高籬也不想因此就氣哭了昭婉的,遂連連討好。“昭婉,別哭啊!都怨我,不會說話。嗨嗨!就算是交出玄赤木武聖,我高籬也舍不得交出你呀!”

柔情蜜意一出,果真有用,昭婉立時破涕為笑,埋汰地剜了高籬一眼。“不害臊,整日裏隻曉得沉溺於兒女情長,這樣的少主人日後還能成就大業嗎?”

他使力頷首。“能,在乎兒女情長的男子才會替愛妻著想,才會謹慎小心,不替自個顧慮也會替愛妻擔憂的。是故,絕不會再無能到敗家了。”

撇了撇嘴,昭婉不屑地又薄責道:“若不是公公本事過人,高家怎會輝煌至今。你呀!哼!再不好好學會酤鬻之術,日後高家的輝煌延續隻怕就難了。”

“有昭婉黼黻,我還有何懼?”

“油嘴滑舌,不想多說了,我還是去墨香齋吧!”

“別走!昭婉,我……我想……”

憋了個赤紅的臉兒,昭婉蹴踏兩腳。“不要臉,大白日裏說這些,萬一被小丫鬟們聽去,我還有臉見人嗎?”

高籬哈哈大笑道:“想哪去了,我是說想陪你一道走走,早些去拜見古寧昌,求他助我高家一臂之力。”

越發的羞赧,原來是她會錯意了,昭婉垂下頭顱,雙袖抬起,一張猶如渥丹的紅顏便被遮個嚴嚴實實。轉身,香背對著夫君。

嬌柔可人,高籬當然欣忭。一伸手,環於她的蠻腰,趁勢摟入他的胸懷。

昭婉自然明白,早些防備才可堵住危機,否則事到臨頭就悔之晚矣!

想及又再見著古寧昌,昭婉心下是又喜又憂。千滋百味難以對高籬言明。須知,夫君若知曉她與古寧昌曾私自相會焉能不置氣?

然,事關重大,高家的安危係於他夫妻二人,非得拜求古寧昌助力,高家興許還能保住。

高家的少主人求見,古寧昌自然得給幾分薄麵的,這會他便親自來門前相迎。然,出乎意料的欣喜是高家的少奶奶也一同隨來。

兩位少主人寒暄兩句便入了府內。古寧昌幽怨的眸光時不時瞥向昭婉。

她避閃那一道道瘮人的眸光,側顏觀向別處。

也是古寧昌刻意,這般晴日的時候,古家少主人就待客去了古家的後花園。這裏便是昭婉夜盜古家玲瓏玉佛時失手的地方。

待坐定,日光溫潤,古寧昌一臉怡悅。“難得高兄前來,今兒個就留在我府上用膳吧!”

“也好,許久都未與古賢弟把酒言歡了。”高籬眸光不夠堅定,說話間四處飄離。

和風吹拂,雖然寒冬臘月,可日光的暖意令人舒活。古寧昌本就日夜思念昭婉,此刻再見簡直大喜過望。“少奶奶在瞧什麽?我古家後花園比不得高府的宏闊華美,譾陋了許多。不過,沒到秋日,這滿園的金桂飄香之時,才顯得景致如畫,美不勝收。”

昭婉秋水眸微微漣漪泛動,紅唇淺淺啟開。“古公子過謙,古家後花園錯落有致,奇石碧水,林木繁盛,如斯布設可鑒古公子也是位儒雅閑趣之人。比之我高家的後花園雖然地方小了些,但高家的後花園過於闊敞,反倒缺乏玲瓏俊秀。”

古寧昌含欣,抱拳哈哈大笑。“少奶奶謬讚,古家後花園乃是先父營建,我這個少主人可謂一事無成。”搖搖頭,他故意再瞥了一眼昭婉便垂首,以免高籬瞧見了吃醋。

波心金光熠熠,折射而出,昭婉那瓊肌雪顏便浮現出弱波濯秀,剔透浣染。

美人在側,古寧昌時不時吞咽涎水,但極力避開高籬的眸光。

昭婉敷衍一笑。“古公子,今兒個前來實為有事相求……”

“哎呀!昭婉,莫急,古公子好客,當閑說一番,待會再提正事嘛!”高籬噙笑薄責愛妻。

剜了一眼高籬,昭婉朝古寧昌淺柔一笑。

果真千嬌百媚令人心兒亂竄。古寧昌瞧見差些失儀,好在與昭婉有過密約,他還能克製幾分。

“無妨,就請你夫妻二人明說了吧!若需我幫襯,在下絕不推辭。”古寧昌是直勾勾地盯著昭婉說話。

高籬略作思忖,反正話已說開,不若趁此試探。“那便恭敬不如從命了。古賢弟,我高家處在危機當前,需古賢弟搭救一把!如此,大恩大德高籬絕不敢望,必定後報。”

“嚴重了,高、古兩家乃是世交,即使古家幫不上忙也會設法出一份力。既然今兒個高兄誠意前來,我古寧昌自然會傾盡全力助力高家。說吧!打算讓我如何?”

“請四王爺放我高家一馬。”高籬抱拳,眉峰蹙起,誠意的雙眸透出期待。

深納一口氣,古寧昌撫了一把方才高籬帶來贈他、這會放在石桌之上的名畫卷,麵上起了幾分難色。“高兄的意思我明白,但我也遣人送去的那封信函不是說得清清楚楚了嗎?四王爺一心隻要你高家的玄赤木武聖,若非便不能指望。”

“可玄赤木武聖乃是我高家的鎮宅之寶,豈可隨意敬獻四王爺呢?不若改由高家所收藏的名家字畫、珍玩代替吧!”高籬心中發虛,隻能試探著說。

擺擺手,古寧昌麵上越發顯出難色,“不可,不可。四王爺不缺那些寶貝,唯獨隻要玄赤木武聖,高兄該為了大局著想,不能因著一件鎮宅之寶就毀了高家數百年的基業,到那時,你們高家還能藏的了玄赤木武聖嗎?”

果真古寧昌言辭堅決,高籬臨來之前已經料及。但他還得設法討價還價,玄赤木武聖對高家意味著什麽他最清楚。若真在他手上丟了鎮宅之寶,怕後世亦不能諒解他的無能。高籬不免垂頭喪氣,額頭竟滲出細密的汗來。

高籬當真惶急了,昭婉瞥了一眼夫君,恰巧瞧見。她抬起秋水眸盯著古寧昌。“古公子為何不試一試,須知四王爺可是你的姐夫,若你肯盡力而為,求王妃從中斡旋,說不準四王爺就能放棄這般要求,高家也就不再難做。日後,但凡四王爺需要什麽高家必定傾盡所有都甘心的。”

他最思念的美人兒啟口了,這是逼他替高家盡力啊!古寧昌情知四王爺那很難說服,而昭婉的企盼他又豈能置之不理。

在美人麵前多多擔負起重責,自然會令美人歡心,若非,美人豈不是要責怪他的無能。斟酌再三,古寧昌還是點頭,“那好吧!古某就試試看,若四王爺堅決不從,到時還請高兄勉為其難地奉上玄赤木武聖啊!”

總算有了轉機,高籬怎會一口回絕。“好,那就一言為定。”

“哈哈哈!”

歡笑之聲不絕於耳,高籬、古寧昌都各自歡欣不已。

然昭婉心下萬般明白,古寧昌如此爽利,日後必定所圖,這般下去,隻怕自個會受製於人,說不準哪一日古寧昌便會說出過分要求,到那一刻她該如何自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