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大廈將傾時(十)

橫生枝節,昭婉不想,高籬亦不想。

因著昭婉有孕在身,高籬對她意欲親自除雪、捧土加以阻止。而高籬則與小廝們一道將倒塌的墓碑重新豎起,修整一番才心滿意足地朝勇犬之墓作揖一拜。隨即,口中念念有詞。無非是感激勇犬的功績。

秋水眸瞥向一旁的夫君,柔弱的心扉藏不住愛慕的情愫。這般的好男子天下獨一無二,她有幸偶遇。

全然忘卻古寧昌的存在,雖然那個文質彬彬又高風峻節的男子又豈能與她身旁心愛的男子相提並論呢?

情總是難以隔斷,昭婉想忘卻,隻怕古寧昌未必真的能忘卻。

夫妻二人處置妥當又趕回車輦之上,他們不會忘記應承夫人回府的事。

情愫濃華,昭婉柔笑安然。高籬眸光燦燦,想及愛妻替他高家延續子嗣便歡喜不已。

隻是,“情”字令人苦痛,令人無法忘懷。古寧昌放過昭婉之後,他便將自個拘囿於古府,再也無心出外閑遊。直到他從家丁那聽來原先古府周管家說起的高家二公子與程昭婉因他古府勇犬才有幸牽上姻緣後,一股怨憤令古寧昌做出了偏執的舉動。那便是將怒火撒到那被昭婉刺死的勇犬之上。毀壞勇犬之墓而後在玉山設埋,等的就是高家掉以輕心而來的少主人——高籬。

古寧昌預測得不錯,高籬果真趕來,且與昭婉一道。絕色佳人俏兮美兮令古寧昌無法再平靜,他將不惜涉險,中途斬殺高籬,而後便進讒言到四王爺那,設法將高府抄家,那般便可得著機會營救昭婉於水火,從此往後與昭婉朝朝暮暮不再分離。

歹念生就便無法克製,昨日古寧昌親自上玉山冒雪毀壞勇犬之墓,而後吩咐古家兵丁埋伏山林之中就等機會下手。

高籬還不能斷定毀壞勇犬之墓的人一定就是古寧昌,而昭婉則想不到古寧昌為了得到她竟失去了耐心,鋌而走險地幹出欲斬殺她夫君的罪惡勾當來。

夫妻二人礙於知語在旁甜潤、愁思糾纏之時,雙福大呼一聲。“哎呀!爾等是何人?”

雙福瞧出一幹人等全身雪白粗布棉衣,蒙麵,顯見與高家暗衛不同。這些來曆不明的人怕是要攔車劫掠了呀!

倒也大意,自打楚三豹被囚禁在高府地牢之後,高家人就放鬆了警惕,出府往往不帶暗衛隨從。這下可好,竟被為情所困的古寧昌得著空子,十多古家蒙麵兵丁就團團圍住了這輛欲前行的馬車。

繩索拴在林木之間,馬車無法越過。惟有停下馬車與這群歹人問話。

高籬與昭婉都聽出不妥,趕緊掀開帳幔。但見昭婉方才還柔眸惺忪的模樣頓時變得犀利而充斥殺機。

江湖女子自然知曉江湖的凶險,此時此刻,遭逢歹人是毋庸置疑的了。昭婉斷喝一聲。“大膽賊人,為何攔我車馬過路?”言罷,她已然翻身下了車輦,立在素雪地上。

雪白的山林白茫茫一片,而這些著粗布白衣如同披麻戴孝的歹人們則哈哈大笑地得意揚揚。領頭白衣人瞧了眼不食人間煙火的絕色佳人,不免頷首讚歎,又朝還在車輦之上的高籬瞥了過去。“我等想請這位公子隨我們去見我家主人一麵。”

“哦?你家主人是誰?”不明身份也不好亂猜,昭婉隻得試著打探。

“哼哼!這位少夫人,你覺著我會駑駘到隨意透露我家主人的身份?車上之人為何像縮頭烏龜,下來說話,否則別怪我們不客氣。”領頭人雖然受命可當場斬殺高籬,但也可用計誆騙,待會才利於下手。因著他也聽聞過這位鼎鼎大名的高家女教頭之威名。

昭婉怎會讓歹人輕易帶走夫君呢?“各位,若我們河水不犯井水的話還請給個方便,缺銀子花,我可保準當場贈予各位,如何?”

“不成,我家主人吩咐過了,要見見這位公子。”領頭人依然設法誆騙。

隱約間,昭婉預感危機來臨,這些歹人怕不是什麽山賊,而是受人指使,這幕後之人不是與楚三豹手下人有關便是六王爺或四王爺派來的人馬。說不準馮開也難料。

“可知這位公子乃是堂堂玉湘城的當家少主人,豈能隨意被人劫走?若各位肯通融,我這人必定不會虧待大家,若各位不肯通融,非得強逼,怕是少不得血光之災,年關將至,各位也不願如此吧?”昭婉說話間柔荑撫向腰腹之間,烏金短劍溫熱在手。

愛妻有孕在身啊!高籬最怕的便是昭婉為此而搏殺。他趕緊下車輦,急忙擺手道:“各位好漢,有甚話請明說,不必為難我夫妻。隻消我高籬能應承的都好說,嘿嘿!”

“也無甚可說,奉我家主人之命請高公子去一趟。”領頭人沉聲慢說,雙眸狠戾。

憑借江湖所見,昭婉猜測出這些人不懷好意,今日惡戰怕是少不了了。好在,這兒離玉竹居不遠,藏在玉竹居中的高家暗衛若得著她施放的信號必定會趕來襄助。隻消她能拖延半炷香的時辰便能保全夫君。

輕易她也不想動手,然,看情勢搏殺無可避免。秋水眸微眯,盯著領頭人的步伐。但見此人雙腿微微抖顫,乃是心虛所致。可鑒這領頭人武藝怕是也不會高到哪去。

待會兒真個動手,必定三五招之內擊潰領頭人才成,而後便可擊殺小嘍囉了。

被傳播威名的高家少奶奶這般盯著,領頭人心虛不已。但少主人的命令豈能違逆,就算是死也得報效少主人的優渥待遇。遑論,曾經的這位少奶奶還被他那鈍刀所傷呢!也不見得高家少奶奶就是無人可戰勝的女煞。

自然,昭婉想不到的是往時她腹間所傷、險些要了她性命的失血過多正出自這位領頭人之手。

殺戮難免意外,昭婉當真也不想夫君在場而遭遇不測。為此,她隱忍,並未真的取出烏金短劍。

彼此注視對方,各不敢輕舉妄動。

“你家主人我可認得?為何藏頭露尾,不若報上名來,也好與他相會。”高籬情知危機當前,昭婉一人之力未必就可勝之,說不準反倒受害,隻能小心應付。

“高公子去了自然可見著我家主人,何需再多問呢?”領頭人目不轉睛盯著昭婉,回高籬的話。

寒氣越發的侵身,有股肅殺的氣息在四周彌散。雙福瞧出劍拔弩張,隻想打個圓場便跳下馬車。雙手抱拳,笑嘻嘻地朝領頭人道:“小的見過這位大哥,求您放我馬車過去,小的陪我家公子、少奶奶隨你們一道去見你家主人就是。”

“我家主人隻讓你家公子一人前往,我可帶路,至於其他人等就待在原地好了。”領頭人冷冷地說。

“笑話,難道讓我夫君不明不白地隨你們去,若你們起了歹念還得了?”昭婉目露凶光,惡狠狠地斥責領頭人。

“大哥,跟這個女人囉嗦什麽?不成就動手,還怕她長了三頭六臂不成?”不知是哪個小嘍囉失去耐心,插了一句。

烏金短劍趁勢取出,昭婉算是體悟到危險臨近,這些人動機不純,怕是衝著夫君而來,不是圖謀訛詐,就是別個心思,甚者擄走夫君而令高家就範。但究竟幕後主人是誰,意欲何為昭婉暫時猜不透。

一旁的小嘍囉瞧見高家少奶奶雙手取出迎敵的短劍,他立時舉起鈍刀便砍殺了過來。

也是意外,昭婉圖謀三下五去二擊倒領頭人,可一旁的小嘍囉卻先發製人讓昭婉不得不分心應戰。

“哢……哢”火星四濺,那小嘍囉硬生生地被昭婉靈巧地躲避和急速的反製,烏金短劍就劃在他的手背之上。“哎呀!”一聲,小嘍囉疼得丟下手中的鈍刀後退四五步。

領頭人方欲阻止,可也來不及了。隻能揮手示意,大家一擁而上,欲趁機拿下高府的少主人。

昭婉也不是泛泛之輩,曆經磨礪,武藝越發精進,此刻,英姿颯爽。“宵小之輩,休想作亂。”昭婉揚聲斷喝。

雙福與知語雖然毫無武藝功底,可單薄的身軀還是左右袒護自家的二公子。哪怕是凶神惡煞的歹人鈍刀欲砍來之時,他們都惟有閉目等死,也試圖阻截一番。

昭婉左右迎敵,化解了一次次危險的砍殺。若不是昭婉飛舞靈動的身手隻怕雙福與知語已然成為了刀下鬼。

一邊迎敵一邊高呼。“雙福,快……快設法帶公子逃離。”與此同時,昭婉也發出了求救信號,就待半炷香的拒敵時辰,援手必會趕來。

歹人似乎對高家的信號耳熟能詳,一小嘍囉高呼道:“趕緊拿下高籬,否則高家暗衛趕來我們就不是他們的對手了。”

領頭人“哎呀呀”大叫:“囉嗦什麽,分割包圍。”

此招可謂毒辣,憑昭婉一人之力怎敵十多歹人的分割圍堵。情急之下,昭婉隻得設法恫嚇。“既然爾等不知死活,那就別怪我手下不留情。”說話間,烏金短劍穿插遊走,待一小嘍囉防備缺空,趁機,一劍將其斃命。

小嘍囉們更加喊殺聲震天。除去四名歹人去圍截高籬之外,其餘十來歹人便困住昭婉,齊齊砍殺她而來。

然,出乎意料的是領頭人卻心驚膽戰,興許方才那小嘍囉被昭婉靈巧地擊殺讓他驚懼,竟後撤了幾步。